4月10日上午10點，春光明媚，當我背著二十五斤的背包，從火車站旁的麥當勞買了准備當中餐的鐵板漢堡後急匆匆地奔進列車時，已是熱得汗流浹背了。還好，廈門往杭州的2250次不是記憶中的綠皮車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這淡季裡，臥鋪裡好空啊，一坐到車廂裡，一下子就感覺涼爽下來了。10：16准點開出，列車在富饒的閩南大地上向北進發，燦爛陽光下的水塘、魚池閃閃發亮，荔枝樹、龍眼樹、枇杷樹、芒果樹等果樹上剛長出的嫩黃色小葉片展現著春天的勃勃生機，密麻麻的野草和五顏六色的野花鋪滿了起伏的小山崗。憋了一個冬天，終於又出行了，在這麼陽光的日子裡出行了。
隔壁鋪位有一個約四十多歲的老外，我們就坐在一起就聊天。他來自西班牙，現在菲律賓的大學教西班牙語，一個漢字都不識，只揣了兩本LP，就孤身一人來到中國驢行，真是我學習的好榜樣啊。老外就是爽，可以滿世界到處跑，他去過不少地方，歐洲自不必提，北美洲、中美洲、非洲、大洋洲也都涉足，到一個地方，教一陣西班牙語，攢些錢繼續走，真正的浪跡天涯。他對我是小貝的球迷很不可理解，他就堅決不支持皇馬，只愛另一個小球隊。他是西班牙巴斯克人，家鄉離法國只有一步之遙，但他對西班牙巴斯克分離主義的恐怖活動也是大搖其頭。當我們聊到西班牙舞蹈時，他居然搖起了水桶般的蠻腰，呵呵，果然是熱情奔放的西班牙人。
開飯時間到了，他吃車上提供的快餐，付錢時候出了個小插曲。列車上一盒飯搭配五樣菜，不管你吃幾個菜，都是十元，我以為是一種菜二元，就這麼給他翻譯了。他點了三樣菜，列車員收了他十元，於是他以為列車員宰他，一下子就把十元搶了回來，那動作絕對敏捷。後我弄清了事情，才給他解釋清楚，他這才付了十元。
列車北上時就沿著九龍江、沙溪、富屯溪的兩岸，時而在東，時而在西。沙溪和富屯溪的水清澈碧綠，兩岸翠竹青青，白鷺翩翩，有些路段對岸就是公路，火車常常與汽車賽跑。托著腮幫，無言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聽著火車有節奏的吭赤吭赤聲，車窗外站牌不停的變換，一個個又熟悉又陌生的地名，永安、三明、來舟、邵武。。。迎面撲來又悄然消逝。這些地方，我大都沒到過，但它們又似乎都與我的人生履歷有著那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深淺淺的關系，它們都或多或少地勾起了我一些或苦或甜，或痛或暖，甚至是平淡如水的回憶和思緒。盡管這些記憶中的人和事都已離我非常遙遠了，有些記憶中的人如果現在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定能認得出來了，但這些記憶中的人和事卻又是那麼清晰，清晰得讓我懷疑我是不是一輩子都會銘記在心了。
入夜了，每當火車轉彎時，我都把頭貼近車窗向後張望，黑暗中唯有長長的列車像一條白龍似的在蜿蜒，真的挺美的。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火車、鐵路蘊含著一種浪漫和神秘的情愫，再滲雜著對前方目的地各種未知因素的期盼和茫然，許多感覺糾纏疊加在一起，使得腦海中的往事也像飛駛的火車一樣一幕幕閃現又消失，思緒紊亂散漫，像在星空中肆意狂歡的精靈。不由得想起《周漁的火車》裡的略帶感傷的音樂，以及穿行於隧道、橋梁和茫茫原野的永不停息的火車和車上車下的人，也許，這表達的正是緣於我們永遠無法完全自己把握的生活而產生的無奈、困惑和悲哀吧。婉言謝絕了西班牙人MIKEL（巴斯克語為MIGIEL）去喝啤酒的熱情邀請，躺在黑暗中聽憑火車吭赤吭赤的催眠，不知什麼時候才睡著。夢裡幾度驚醒，卻不知身在何方，只知列車仍在飛馳，仿佛奔馳不息的人生。。。
第二天凌晨五點即起床了，火車在晨曦中的浙贛線上向東疾駛。六點十分，到達了玉山縣，這是個贛東小城，下車的人不多。出了站，摩的和三輪車夫非常熱情地迎接我，高喊著一元錢到汽車站，看來都知道背包的我是要到汽車站坐車去三清山。近七點，從縣城往三清山的頭班車，十二個乘客裡有十個是背包客，來自五湖四海，吉林、北京、上海、廣東、武漢，還有我的廈門，呵呵，真是大好春光，莫道驢行早啊。
縣城到三清山，車價12元，多是窄窄的盤山路，耗時一個半小時。到山門處，先買門票，100元，學生半價。售票處後有個衛生間，收費一元，真是宰人，而進了山門，在索道站前即有一免費公廁。繼續坐車到停車場，停車場邊即有標示“步行道，由此上”，也可在此坐索道上山，55元，下山45元。停車場停了不少車，看來上山的人還不少，我不禁有點擔心山上的房價了。
在小吃店吃了碗熱辣的素面，五元，然後冒著飄落的雨絲，我開始爬山。走了沒幾步路，即有一帶鐵欄杆的小房子，是個驗票處，而且還要核對學生證。來之前曾看到有驢稱三清山可逃票，不過據個人經驗，不是很好逃，尤其是這個驗票處，就蓋在小溪的橋上，溪邊的密林可不是那麼好穿越的。
山道彎彎，雨霧沉沉，徒步爬山的人並不多。山路基本上與索道是並行的，抬頭可見那一個個污染視野的各色吊籃，而且不少路段還豎著牌子，上書“當心高空落物”，看來驢們爬山既得低頭看路又得抬頭看天，顧頭又顧腚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邊爬邊歇邊觀鳥，很快就汗流浹背，於是衣服一件件地脫，背包一層層地厚，以至於其他登山客都替我覺得辛苦。
大約爬了兩個半小時，來到山頂的索道站，雨變大了，滿山皆白，啥得看不清了，撐起雨傘隨著從索道出來的人流繼續上山。到日上山莊時，已是大雨如注了，帶衛生間的標房開價346元，六折210元給我，當時又餓又雨，不想再爬了，也懶得再講價，就住下了。當然，這個價格是超貴的，以後驢們記得猛砍啊，我後來聽別的驢說，三龍山莊同等條件的房間150元就搞定了；而山上唯一的三星級賓館（天門賓館？）開價也才280元。
在房間裡稍事休息，雨停了，對面山峰顯現出來了，趕緊按計劃往南清園。才爬了百十來級台階，濃霧又把三清山吞沒了，十幾米外就人影幢幢了。不過，這並不妨礙我的游興，走在開鑿在半山腰的棧道，四周白茫茫，雲霧隨著山風翻滾、蒸騰，我仿佛雲中漫步，完全領略了三清山的仙風道骨。爬到禹皇頂，站在高台處，真是猶如站在雲海之中，飄飄欲仙。從禹皇頂往下走，馬上就到了巨蟒出山，但咫只之間卻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雲霧真是太濃了。
無奈繼續前行，來到司春女神處，雨又下大了，就在此處的小吃店吃了碗雞蛋面條，十元整，確實有點貴。但想到一路上伴著我爬山的挑夫們的辛勞，這十元還是可以接受的。正吃著，來了一個香港旅游團，大都是些老伯了，卻個個一身短打扮，居然比我還不怕冷啊。吃完面，渾身暖烘烘的，抖擻精神重新上路，雨也停了，下到司春女神觀景台，雲霧之中隱隱約約顯露出女神美妙的輪廓，原來這司春女神也玩情調，講究朦朧美啊。
騰雲駕霧般地又來到了玉台，山頂有棵姿態優雅的古松。一男一女兩個老香港人不知是不是看不懂“愛護古松”的告示，輪番翻越欄杆爬上古松留影，既不安全又不文明，惹得兩個北京游客故意用普通話大聲說：“我們都很正常，就他們不正常。”而在玉女開懷處，一香港人竟然掏出香煙想抽，還讓他所雇的挑夫去看看有沒有管理人員在，我看不過，直言告訴他這兒不能抽煙，挑夫也臉有難色地勸他，他才作罷。唉，看來香港游客也不見得都比大陸游客素質高啊。
繞了南清園環線剛回到住處，雲霧好像故意逗我似的，散得無影無蹤，對面的老道望月等奇峰怪石一覽無遺。不甘心沒看清美麗的司春女神等景觀，於是不顧爬了一天的山，再度鼓起力氣重新上山。而且為了抓緊時間，顧不上腳酸腿麻，我幾乎是小跑著上山，很快就又到禹皇頂。剛看了幾眼北面惟妙惟肖的巨蟒出山，幾分鐘後濃霧再起，巨蟒很快就又藏身於茫茫雲霧之中了，而南面的半山腰處則是滾動著的雲海，雲海之上露出座座石頭島嶼，亦真亦幻，美不勝收。這時的禹皇頂已沒有其他游人了，只有我坐在石頭上喝著水嚼著巧克力，伴著清潔工沙沙、沙沙的掃地聲，一個人靜靜地欣賞著波瀾壯闊的雲海、秀麗的松樹和神奇的怪石，一個人的三清山真美！辛辛苦苦地負重爬山，能看到這麼美妙、清秀的景色，值得了！
直到天色漸晚，涼風襲人，才告別清潔工下山。在賞霞亭邊的松樹上看到一種以前未見過的美麗鳥兒，記下特征後回到房間查圖譜，查明是灰脅噪鹛。三清山讓我看到了仙境般的美景，又讓我增加了個人的新鳥種，真是令我終生難忘的三清山啊！
zmuer@***
2004/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