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太湖西山毅行記

作者: 流浪阿非

導讀等待出發當我們穿越氣勢如虹的太湖大橋,來到西山療養院毅行報名點時,正是中午十一點。一路都是來自江浙滬三地大小戶外俱樂部的參賽者,穿著印著“毅”字的白色文化衫,臉上帶著輕松而自信的笑。 沒有時間吃午飯,隨便買了點面包牛奶充飢。然後就被胡亂塞進一輛車,往毅行的出發點而去。 出發點設在太湖邊一段不通公交車的公路上,所有的往來車輛都是屬於各� ...

等待出發當我們穿越氣勢如虹的太湖大橋,來到西山療養院毅行報名點時,正是中午十一點。一路都是來自江浙滬三地大小戶外俱樂部的參賽者,穿著印著“毅”字的白色文化衫,臉上帶著輕松而自信的笑。

沒有時間吃午飯,隨便買了點面包牛奶充飢。然後就被胡亂塞進一輛車,往毅行的出發點而去。

出發點設在太湖邊一段不通公交車的公路上,所有的往來車輛都是屬於各戶外俱樂部拉拉隊的,飄著各色彩旗,人聲鼎沸。

由上海行者戶外俱樂部舉辦的毅行活動,如今已是第三屆。這次共有64支隊伍參加,每組4人,加上全程陪走的人員,浩浩蕩蕩近300人。路線為35公裡的環島路,包括約五公裡的登山。

我所在的上海山魂戶外俱樂部,出了兩支隊伍,被淹沒在花花綠綠的參賽隊叢林中。並不起眼。我們卻依然意氣風發,幾乎傾巢而出——參賽,或腐敗。我因錯過了報名的時間,決定甘當陪走的編外人員。若有其事的,當自己是真正的隊員那樣去走。

每兩分鐘發一支隊伍,而我們排在42、43位,只好等著。於是並排躺在太湖畔觀景平台的地上,吹著帶著湖水幽香的涼風,抓住最後的機會自娛自樂。

12:58分,終於輪到我們出發了。一隊5人,手拉手擺著pose,微笑著揮手。在山魂同仁的祝福中,不緊不慢地上路。

邊走邊看

最初的一段路,是輕松而愉快的。沒有如預期的下雨,亦沒有出太陽。和風細細,湖水幽幽。一個適合於郊游的好天氣。

有的隊伍在小跑前進,試圖爭先。我們則知道路途遙遠,不必對體力作不必要消耗。只是保持著適中的步速,說說笑笑中,近乎悠閑地行進。

一路走,還不忘看一路風景。

太湖的柔波在微風中起伏蕩漾,浩淼蒼茫,以至於同行的小姑娘琳琳,多次有意無意地將看湖水說成看大海。

沿著湖邊公路走了兩三公裡後,就拐彎上了一條鄉間小路。

左邊是一個接一個的魚塘,右邊是一條不知名的人工小河。路旁野草淹沒腳踝,長滿狗尾草和不知名的小花。波光寧靜而安閑地閃爍。荒草散發著泥土的幽香。遠山如黛,柳樹如煙,印著老農淡淡的剪影。隨意一眼看去,都美麗如水墨畫。

琳琳不時取出隨身攜帶的攝像機,總是落在最後;風子隨手扯了根蘆葦,大刀闊斧似給它動手術,可惜我始終沒有聽見希望中的蘆笛聲傳來;我則不時摘下一朵野花,幾片草葉,胡亂別在衣襟上。

走了約一個小時的時候,後面的隊伍超過了我們。再過了半個小時,又有一隊超越我們。其中一人背著看起來至少三十斤重的大大的登山包,包上還插著一面彩旗,頗有些勇士出征的味道。連聲說著佩服,絕對的真誠。

上了公路,再沒有什麼風景可看,只一心一意趕路。琳琳因穿了雙新鞋,不幸腳踝被磨紅腫,已經開始有點舉步艱難。一路相互照應著,不可能走得很快。反正不過是一種毅力的嘗試,從來沒想過要爭名次。不已超越別人為目標,亦不以被人超過而遺憾。

不經意間,再往前望,河上帶領的山魂一隊已經不見了蹤影。

挺進縹緲峰

約一個半小時後,我們走上了此行最為艱難的一段路——攀登島上最高峰縹緲峰。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有難度。望一望,重巒疊嶂。果然讓人七上八下,心中沒底。

山峰垂直高度其實只有360米左右,也不算陡。但一路的急行,本來已經開始疲累;不期太陽也出來湊趣,燦爛灼熱,揮汗如雨。難度自然而生。

剛開始爬山時,我還留有余力地超越別人,有興趣看看路旁的桃樹和橘林

約半小時後,明顯感到心跳加速。一雙腿開始沉重如鐵,舉步維艱。有點真正的爬山感覺了。

前後的隊伍在山脊線上一字排開,連綿不見盡頭。

所有人的腳步都明顯慢下來。漸漸開始分化。

超越了無數的人,也被無數人超過。先出發或是後出發的隊伍,在這裡錯雜交彙。分不清誰是誰了。惟有用實力說話。

以我們不快的速度,已超過了先時走到我們前面去的背著大包的“玩山玩水”戶外的人馬,追上了早就超前的和尚他們。

然而琳琳由於腳傷,行走愈見艱難,不可避免地又落後了。三位男士讓我先走,他們留下來照應。

我也不禁停下,回頭張望。這一停,感覺心跳至少超過150下。有種輕度的惡心不適。

在青藏高原上海拔近5000米的地方,心髒也從來沒有這樣劇烈跳動過。或許剛開始爬山的幾步走得太急,有點透支。

於是不敢久作停留。望一望遙遙前路,放慢速度繼續前進。邊走邊等著琳琳他們,很有風度地微笑著,為後面的人讓路。

走一段,停一下,心髒已恢復正常了。

回頭望望,山峰連綿起伏,層層疊疊,滿目蒼翠。太湖及附近的山村,都看不見了。惟有青山連綿不絕,似乎無窮無盡。

陽光懶洋洋地照著,空氣中飄著林木的芬芳。

可惜趕路要緊,不敢多做停留。但驚鴻一瞥的美麗,也讓此行所有的艱辛成為值得。

在腳酸腿軟的時候,終於聽見有搖旗吶喊的聲音。頂峰已經在不遠方數丈之遙。一路都是停下來休息、喘氣和吃東西的人。

慢慢爬上山頂,發現其他隊員已經遠遠落在後面,不見蹤影。於是又往下十幾米,在一個相對開闊的地方,等著同伴。

向所有不認識的人揮著手,高聲喊著:“到頂了——加油啊!——”

大家揮手回應,有了點勝利在望的信心。

約7、8分鐘後,狒狒出現了。生龍活虎的樣子。

又等了近8分鐘,錢小歐帶著步履蹣跚的琳琳,也出現在視野中。我下去幾步,向琳琳伸出手。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後面推,也就憑借一點心理的動力,很快助琳琳上到頂點。

惟獨我們的領隊風子,卻遲遲不見上來。不知是膝蓋舊傷復發,還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耽誤了。

幾分鐘後,風子也終於上到山頂。隊伍又彙合了。

回望來路,山高路長,勝利感油然而生。

到設在山頂的第一個打卡點報完道,沒敢停留,繼續下山。

在此地,收編了山魂一隊掉隊的人員小徐,我們的隊伍從5人增加為到了6人。

荊棘路.堵車與梅林飄香

上山的路盡管艱難,卻好歹有像樣的路可走。下山了,腳下卻完全是荒山野嶺,根本沒有路。

第一步,就判斷了好一陣方向,才敢沿著依稀可辨的、被前行者踩過的荒草,遲疑行進。

我們這一隊中,我走在最前列。幾乎看不見前面的人,腳下也沒有路。只有高過人頭的濃密叢林,和淹沒膝蓋的縱橫雜草。

樹叢中荊棘和尖刺密布。一不小心,可能就被扎得血肉模糊。此時真慶幸自己穿了長褲。無數穿短褲的MM,小心翼翼地穿越荊棘叢,苦不堪言。

路很滑。雜草之下全是障礙物,石頭或樹根躲在裡面,一不小心拌你一跤。

正這樣想著,前面立馬有人應聲摔跤。

於是相互提醒著,加倍注意。

將雙手舉過頭頂,護住頭臉,一步一步,小心前進。

這幾乎是一片未經開發的叢林山地。林木茫茫蒼蒼,密密麻麻,仿佛無邊無際。

又站在一個地方徘徊。忽然在旁邊的樹枝上發現了貼紙,紙上標著指示箭頭。

心才放下來。

幸好有組委會的前驅者們,曾經到這裡探路。用自己的雙腳,踩出了前進的方向,留下了指示的路標。

一路披荊過棘,沿著箭頭所指,硬是在沒有路的荒山踏出一條路。一邊還不望前後照應,高聲喊著:“這邊走!”“走左邊!”“走右邊!”

有的地方找不到箭頭,只好憑著感覺。十幾米後,珍貴的箭頭終於又出現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才敢邁開大步肯定地前進。

約半小時後,終於走出了暗無天日的叢林,走上了一條在山腰平行蜿蜒的小路。同行的幾個人也穿越被夾雜於其他隊伍的阻礙,彙合在一起了。

看到風子時,他手腕上已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原來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忙亂中抓住了荊棘,光榮負傷。

這一段山腰平路輕松而好走。可惜一路堵車,根本走不快。

只容一人的羊腸小道上,擠滿了數十名毅行的隊員。一個緊跟一個,無法超越。看得見隊伍最前面一人,撐著一把傘,慢悠悠,散步一般。干著急,也是沒用。只好跟在後面散步,全當欣賞風景。

平路走完,開始接著下山。道路開闊了許多。我們超越了一些人,也不免被另一些人超越。

路邊是漫山遍野的梅樹,結滿了烏黑誘人的楊梅。正是梅子成熟的季節,滿路都是楊梅的果香。無數碩果累累的枝條橫過道路,成熟的果實伸手可觸。

舔舔嘴唇,抵制住誘惑,繼續趕路。

一路行來,低頭穿過梅林,幾乎沒有看到有人去采摘果實。可見江南戶外團隊的素質。有些感動。

狒狒忍不住誘惑,去樹下揀落下的梅子。忍著炎熱和干渴,卻始終不曾伸手去摘新鮮欲滴的楊梅。

正好有個老農在樹下揀落梅。看見我們,熱情地打著招呼,主動邀請我們品嘗他的勞動成果。

下到山腳,已是四點多。

這個地方叫做涵村,除滿山楊梅外,家家戶戶種滿高大的銀杏樹和水蜜桃。樹上都是碩果累累。

我們在村裡小店吃完雪糕,補充了茶水,又開始向第二個打卡點行進。因上下山行程太慢,耽誤了時間。和尚他們已經早在幾裡以外了。

離開涵村時,有一支隊伍還買了一籃楊梅,邊走邊吃。

我們則一路望著滿山水果,戀戀地回頭。相約何時再重游此地,不再趕路,好好住上一段時間,專為看滿山風景,休閑和吃水果。

一個都不能少

過了涵村,和尚對講機的聲音又不時地追過來,不厭其煩地叮囑:掉隊的小徐跟你們是在一起嗎?大家是一個團隊,寧可慢一點,可一個都不能拉下呀。

這一點,一路35公裡,大家始終銘記在心。相互照應著,同進同退。

山魂一隊掉隊下來的小徐,背了個大包,又不習慣山路。狒狒主動幫他背包減負;風子和小歐也分攤著琳琳的攜帶的物品。

而因為那雙不爭氣地鞋,路程未半,琳琳走路已經開始一跛一跛,逾顯艱難。

我們可愛的狒狒同學,就一直在後面照顧著她,顯示了可貴的團隊精神。至於是不是因為照顧對像是一位青春亮麗的美眉而格外賣力,就無從考證了。

在涵村山腳的路旁,有一只隊伍的拉拉隊車輛來接應了,背負都扔車上了,還故意炫耀似香甜地吃著西瓜。

害得我們羨慕不已,琳琳一路不下十次的念叨著要吃西瓜。

過了組委會的茶水補給點,終於又見太湖。這一段湖水浩浩蕩蕩,看不到邊,真有些大海的味道。湖水中是一大片蘆葦。風吹來,蘆葦隨風浪跌蕩起伏,如汪洋中無助的小舟。飄搖不定,起起落落,卻始終傲然地挺立。

一路看著風景,聊著天,倒也不覺辛苦。

五點左右,方到了第二個打卡點——東村。離出發已有4個小時,才算走完近一半的路程。

過了東村,基本上就是公路。已沒有太多的風景可以看,純粹變成趕路。

腳掌開始慢慢發痛,腿也逐漸有點疼痛。行程已變得枯燥無味。

前面有支隊伍,高聲唱起了國際歌。我們也應聲唱著,聊著天,誇張地大聲說笑,想借此忘卻趕路的乏味。

一路幾乎沒有休息過。

只有小徐,走一段就說肚子餓了,然後開始坐在路邊吃東西。補充完能量之後,迅速趕上我們。再休息,再吃東西,再趕路,如此往復幾次,堪稱個性。後來的公路上,小店逐漸增多。他又立刻發現了新大陸:吃冰激凌。每到一店,必買1-2支冰激凌。宣稱吃了冰激凌,不累也不餓了,力量倍增。一路下來,怕是吃了十來根。果然是脫胎換骨。他與和尚他們同行時掉隊,但自從有了冰激凌之後,就一路領先,總是把我們拉在後面。趕上他時,總見他坐著等我們,手裡拿著一支咬了一半的冰激凌。從此,大家送給他一個“山魂冰激凌王子”的雅號。我則嘆息生產廠商沒有找到他作冰激凌廣告,實乃一大經濟損失。

就這樣,彼此呼應著,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勻速地行走,並不和別人硬拼。

盡管另外幾個人都尚有余力,看著前面隊伍就忍不住想超越,本能地希望快點。但琳琳腳痛,我們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個人英雄主義存在的空間。

如此走走停停。尤狒狒與小歐,壓抑著自己快步前進的心情,一直輪流照顧琳琳,鼓勵和帶著她走完漫漫長路。

堅持就是勝利

傍晚六點半左右,夕陽西下時分,總算走到了鎮政府,第三打卡點。完成了約三分之二的路程。

感覺腳疼腿酸。不時有小沙礫偷跑進鞋內,折磨我灼痛的腳掌。

街邊的小店裡,看見有兩隊人馬已經放棄毅行,開始了腐敗的晚餐。

其實,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中午亦沒好好吃飯。聞著菜香,又累又餓的感覺倍增。但忙著趕路,並無食欲。

山魂拉拉隊的車輛,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了。大家紛紛將背包及其他多余裝備卸到車上,輕裝上陣,奮戰最後一段路。

只有小歐和琳琳,尤固執地背著自己的包,希望堅持到底。

越走越是麻木。

余路盡是公路,再無風景可看,也沒有心情再去留意什麼景物。

只能一心一意趕路。沒有特別樂趣,也感覺不到特別痛苦。只是機械地邁步。仿佛雙腿已不是自己的。

對講機數十次呼叫,沒有和尚的回應,漸漸與他們失去聯絡。

晚上7:20左右,到了第四打卡點。剩下最後約五公裡路。

天已經差不多黑了,路上行人漸少。

無數人已然放棄。

加上我們原本出發得晚,後面基本看不見什麼人了。

飢餓、疲勞與疼痛考驗著我們。停下來稍事休息,喝水,吃東西時,琳琳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公路沙礫上。揉揉紅腫的腳,嘆著:“真希望就這麼坐著,永遠不用再站起來,不用再繼續走。”

然而,我們的隊長風子同志可不容她多休息哪怕一分鐘。硬是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繼續趕路。

甚至速度也不曾減慢半分,逼著她跟上大家的腳程。

不久,又趕過了兩個人。

大家笑著說:哪怕落在最後,我們也絕對不能放棄。

還有最後三公裡時,天已經全黑了。

路邊全是梅林,陰風慘慘,鬼影綽綽。

“妖怪來了!”我們叫著。胡亂開著玩笑,編著鬼故事,大聲說話,大聲唱歌。彼此鼓勵著:堅持就是勝利。

漸漸看到早出發早到終點的人,回返的車輛。雪白的燈光照得我們眼睛昏花。也刺激著我們努力前進。

八點十分左右,在一個掛著紅燈籠的燈火輝煌的路邊小飯店,看見了山迎風招展的山魂大旗,和花花他們的接應大軍勝利會師。

有了這許多人的陪走和鼓舞,有了終點就在前方的信心,腳步也變得輕快了。

“還有十分鐘了!”“還有五分鐘了!”大家說著,指著前方燈光閃爍處。

結果當然是,十分鐘之後還有十分鐘。短短一段路,似乎無窮無盡。

夜風清涼,到處都是吃腐敗晚餐的人。

胡亂向他們揮手。

我們這一行人,孤單而熱鬧地走在夜色中,顯得有幾分怪異和悲壯。

走啊走。終於看到,二十米外,隱隱聳立著的終點標志的樓牌。

“跑吧。”我們說。於是幾個人手拉手,一、二、三,齊步奔跑起來。

在山魂同仁們的歡呼聲中,一路小跑到終點。

此時,正是晚上8:20分。離出發剛好七個半小時。我們出發時是第43位,到達時第41位。算是中等的速度。

一到終點,琳琳已似乎用完所有的力氣,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我並沒有太大不適,感覺還能再走十幾公裡。只是洗完澡,發現胳膊已經被曬黑成了非洲人,肩膀被曬傷,灼人的疼痛。一周後,開始褪皮。

阿非

2004.6


精選遊記: 蘇州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