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掠影(四)——夢回敦煌

作者: 海底魚

導讀12、食在蘭州(9-15) 今天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了車上。 從郎木寺到合作,再從合作轉車到蘭州,趕到火車站已經四點多了,剛剛錯過當天下午趕往敦煌的列車。只好改買了第二天的車次。 定下賓館,就打算在蘭州好好的享受一次美味! 放下行李就趕住黃河邊的黃河大橋,很不巧,這時的黃河大橋正在重新加固修築,大橋被路障圍得水泄不通的,更別說去大橋上走一趟了! ...

12、食在蘭州(9-15)

今天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了車上。

從郎木寺到合作,再從合作轉車到蘭州,趕到火車站已經四點多了,剛剛錯過當天下午趕往敦煌的列車。只好改買了第二天的車次。

定下賓館,就打算在蘭州好好的享受一次美味!

放下行李就趕住黃河邊的黃河大橋,很不巧,這時的黃河大橋正在重新加固修築,大橋被路障圍得水泄不通的,更別說去大橋上走一趟了!

在黃河邊坐上雙層的觀光旅游車去找有名的“馬大胡子”羊羔肉店,這應該是我所看到的面積最大的一家清真店了。大大小小上十號店連成一體,而且幾乎每一間都熱火朝天。

“馬大胡子”的招牌就是羊羔肉,25元一斤,用大盤端來一斤時嚇了我們一跳,比想像中的量可要大多了。羊羔的肉就是嫩,香滑味鮮、入味之極,我們全然不顧淑女形像,筷不停口地猛食了一通。等到我們再消滅完幾串超大的羊肉串以後,已經撐得不行了,原定計劃的夜宵看來是吃不成了。

原路返回黃河橋頭,沿著黃河的堤邊走了走,夜間的黃河兩岸燈火通明,前來散步和溜狗的人很多。

我們一邊散步一邊還兩眼不得閑的掃著路邊的水果攤,雖然肚子裡已經容不下東西了,心裡卻一直在惦記著朋友向我推薦過的美味的白蘭瓜、黃河蜜……

終於讓我找到了黃河蜜,拎著瓜打車回賓館,沿路經過一條小吃夜市又把我們的饞勁勾起來了。回到房間放下瓜我們又步行去了夜市,一條街的香氣簡直讓我們難以抵抗,忍不住又買了一堆的零食。

晚上吃瓜的時候我們相互取笑著,笑我們的胃真是太厲害了!真怕它會越撐越大了!

第二天清早起床就趕往有名的“馬子祿”牛肉面館,聽說這家面館每天只營業半天,中午以後就關門大吉了。

面館在一大片小吃街中間,雖然門店並不惹眼,但生意卻比周圍的其它店鋪要熱鬧得多。長長的隊伍就像學生食堂,不過味道果然和別處吃過的不同。

滿街都是新生的核桃,用秤砣敲碎來賣,去掉嫩皮的仁白白的,很甜,我們就拎著核桃一邊吃一邊滿大街的逛,再一次丟掉淑女的形像。

中午退完房,CAT在旁邊的旅行社裡先預定了二十二號從蘭州回漢的車票,西寧沒有到武漢的車,我們也就不能一起訂返程的票了。

離火車還有四個多小時的時間要消磨,我們把包寄存在飯店,到最近的影院看了一場電影“哈利波特3”。坐在影院裡突然有種錯覺,似乎我們並不在異鄉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城市。

電影結束又是一頓美食,然後再買上一堆蘭州的小吃帶在路上。算起來在蘭州的短短一天時間,讓我印像深刻的就是一個“吃”字了。除此之外,蘭州的歷史沉澱早已被現代化的潮流衝刷掉了。

13、夢裡敦煌(9-16)

敦煌,存活在我的夢中,像一塊未開啟的聖地,神秘而又悠遠……

到柳園火車站的時候是早晨六點左右,天完全還處於黑暗中。

坐上中巴再趕去敦煌還有一百多公裡的路程,沿路沒有任何的景致,黑暗中,更顯得荒涼無比。

一覺醒來,驀然發現天已經透亮了,薄薄的雲層像被風吹似的,飄展著如絲般流動的美,而天空的紅逐漸越燒越濃烈,最後幾乎是一個瞬間,太陽便躍上了雲端。

敦煌比我想像中的繁榮很多,已經儼然是個很成熟的旅游城市。

但不能理解的是從市內到莫高窟居然沒有公交車可到,只好包下一輛出租。

開車的司機姓韓,性格直爽,把我們當作來敦煌采風的大學生,沒有亂開高價,我們索性就和他訂下了兩天的路線。

我們決定先去參觀莫高窟,那是我們最夢縈魂牽的地方,需要足夠的時間反復流連;如果結束時間早的話再趕去鳴沙山,感受大漠黃昏的美。

14、莫高窟的興衰

莫高窟又被稱為千佛洞,所有的洞窟都開鑿在崖壁上,長長的棧道將上下四層的石窟連接起來。

石窟洞內沒有照明設備,也禁止拍照,入洞前需要存包和租用手電筒。游客很多,但是在入口處,工作人員嚴格地數點著人數,每十來個人劃分為一組,由一個導游帶領參觀,每隊之間保留著一定的時段,來控制每個洞窟參觀的流量。

莫高窟的外形基本被重新改繕過了,最早的木棧道改做了水泥棧道並修砌了護欄,洞窟的入口一律是黑色的合金門。

聽導游介紹說,十年前的莫高窟,所有的洞窟都開放,游客持一張票可以觀賞一整天,但過多的游客流量卻對窟內的壁畫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壞。

到了今天,洞窟的開放數量已經減少到十個。這在整個莫高窟492個洞窟中簡直就是鳳毛麟角而己。

雖然曾領略過雲岡石窟中壁畫藝術的魅力,但當走進莫高窟的第一個洞窟時,我還是禁不住再次啞然失聲了!

那些曾被歷代傳頌和演繹過的神話故事、那些曾被無數支畫筆效仿過的色彩與線條,帶著舞動的旋律、幻變的姿態、飛騰的雲霧……鋪天蓋地向我湧來。

我看到了一些畫畫的學生站在洞窟裡面,描摹著壁畫上圖像,畫面太大,可以描繪的只能是一些局部而己。這讓我想起了前年在雲岡石窟裡的寫生,突然間懊悔自己這一趟沒有帶任何畫具出來。

然而,這一張張的場面該是何其寬廣!從天到地、從四面到八方,一枝筆、一張紙,也只能是記錄下一些浮光掠影而己。

從北魏時期的簡樸凝重到隋唐時期的雍容華麗,是敦煌藝術從興盛走向輝煌的時期。如果說北魏的石窟藝術還存留著較多來自西域的外來風格,那麼到了唐代,早已吸收了大量的中原藝術,形成空前絕後的時代風格。

穿行在千年歷史文明所積澱的藝術殿堂之間,我感受到了來自洞天之外的一種博大的精神與魅力。

唯有大海的胸懷,才有納百川的氣度。莫高窟無疑是中華文明的最大的磁場,上千年來,不斷地吸收和吐納。在這裡,我充分感受到了西東西方不同流派相互交融,以及各民族不同風格的相容相生。

無論是壯麗宏偉的天國畫卷、還是豐富多姿的生活場景,都流淌著最瑰麗的色彩、最高亢的樂章,佛像、飛天、伎樂、祥雲、花鳥、海洋……從舞步、身形細致到每一朵渦卷圖案,都在揮灑自如的筆墨間演繹到了極致。

景像繁華飽滿而又毫不瑣碎,展示著絕對的從容與自信。

我已辨不清真實與幻覺,在這些美侖美奐的壁畫包圍之下,我一次又一次的跌入狂想的境界,妄圖融彙在那些奔騰的色流與形態中,去尋找其中所包含的美與幻想的精神之源……

一路浩蕩。我一路被征服。

在導游的帶領下,我們參觀了以北魏、唐、清為代表的一些保存尚為完好的洞窟。從宋代開始,洞窟的藝術明顯開始走向衰落了,到了清代修復的雕塑,已經完全失去技藝與風格了。

如果說,敦煌曾經承載了太多的歷史文明,那麼幾千年後的今天,我們卻從它的身上看到了歷史文明所帶來的太多的沉重與缺憾。那些殘缺、斑駁的色塊,被毀壞的塑像,殘缺的痕跡,一再用帶傷的面孔向我們訴說著無奈。

空空如也的藏經洞和歷史陳列館,向我們揭露了一段不齒的歷史行徑。那位曾經讓莫高窟重見天日的道士王圓祿,卻因為無知與貪欲,讓莫高窟的發現成為中國文化的傷心史。當昏黃的電筒照亮暗無天日的藏經洞,當我們的目光逐一經過那些被歐美列強掠奪而走的經卷、繪畫的復制品,除了痛惜、憤慨,更多只是一種蒼白無力的激動。

我呆呆地望著那些復制的字畫下面注明的不同國家的博物館名稱,腦中一片空白。最初入洞時的感慨、驚訝、贊嘆與欣喜的心情,已被堆積上一層厚重的歷史的塵土,沉沉的,壓得我透不出氣來。

參觀完洞窟後,我們溜出隊伍,混進後面的隊伍回過頭去繼續參觀,結果發現不同的隊伍參觀的洞窟竟然有不同的,真慶幸,可以多參觀到幾個新的洞窟。

在莫高窟對面的山腳下,是日本前首相竹下登捐款建的莫高窟博物館,為了彌補被關閉的洞窟壁畫無法公眾於世的遺憾,日本人用巨資將珍貴的壁畫原樣復制了在博物館裡展示。

博物館裡,除了原樣照搬的幾個具有代表風格的莫高洞窟,還有一批由日本人巨資捐贈壁畫復制品,陳列在博物館的四壁,基本上都是清末年間被歐美列強盜走的壁畫。

即使只是復制品,卻仍然受到一流的保護,也不允許拍照攝像。

在館內的功德牆上,掛滿捐資者的照片,除了香港的邵逸夫先生外,其它幾乎都是日本人。而館內不時可見成團的日本游客,相比之外,似乎前來參觀的日本人比中國人更多。

無疑,在這個公開展示的博物館裡,我們可以打開燈光,盡情的欣賞,甚至也可以從那些惟妙惟肖的造型和筆觸中去拾尋一些缺失的藝術表像,來盡力填補自己淺顯的美學知識。然而,此時此刻,我卻感到一種某名的刺痛和深深的嘲諷……

15、鳴沙山 月牙泉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有誰可以聽到

那遙遠的天賴之音?

那片一望無際的沙漠的黃,呈現出一種靜態的浪瀾壯闊。迎著陽光,沙漠發著炫目的光。

清澈的藍天下,沙漠以無限伸展的姿態向我的視野之外迅速擴散、曼延。有種蒼涼直擊人心。

騎著駱駝向鳴沙山前行,我分明可以聽到一種來自沙漠的呼喚。

波紋一般流動的沙痕,刀棱似的光影分明的沙脊,起伏連綿的沙漠以不同的曲線呈現出風情萬種的形態之美,風吹起時,沙粒飛揚起來,像煙塵一般輕盈,轉眼又消失不見了。

我騎的駱駝溫馴、可愛,主人說只有十來歲,長長的駱毛,始終如一的步調,一步一個沙窩,如履平地。

上山後在沙丘上稍作停留,再騎著駱駝返回去往月牙泉,剛轉過沙丘,一個被水泥台圈起來的半圓形湖先映入眼中,以為這就是月牙泉了,正有些失望,牽著駱駝的主人糾正說:“這只是一個人工湖,月牙泉還在前面”。

沙山環繞之間,是一片平坦的沙地,月牙泉就在那一片沙地中央。站在沙山腳下,遠望月牙泉,位置太低,只能看到一個低淺的輪廓。

滑沙的位置很高,一排木板釘成的登沙長梯通上沙山頂端,從山腳向上望去,沙山上的滑沙人已經縮成了一堆黑點,如果沒有這條梯子,要徒步走上去很辛苦,因為每跨出一步腳就會陷下去一半,埋進柔軟的沙堆裡,簡直是舉步維艱。

走在長梯上一步一回頭,去眺望遠處的月牙泉,看著它在視野中越來越完整,最後像一彎新生的月牙,靜靜的躺在沙丘的中央。泉邊生滿了一片水草,月牙的內弧一側,是一片高低錯落的樓閣建築群,旁邊有兩塊人工種植的綠色草坪。

在荒無生機的沙漠裡生出這麼一汪清泉,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跡,也許是造物主的恩澤吧!

沙山上不斷有人依次坐著沙橇從山頂滑落向山腳,坡度太大,速度太快,每次只允許一個人滑下去。看著滑沙的人從頂上呼嘯而下,身後掀起一長串飛揚的沙塵,感覺真是有種失控的刺激感。

平坦的沙面上沙橇的速度會越滑越快,遇到不平坦的沙面沙橇就會顛覆起伏,一路歪斜甚至陷進沙裡。能夠順利滑到底部的人都雀躍不己,滑到一半就打住的只有站起來找個平坦處繼續往下滑或者拖著沙橇自己走下山去。

幸好,這裡滑沙的次數不受限,只要你有足夠的力氣把你的沙橇扛上去,隨便滑多少次都沒問題。不過這麼高的沙山,還未走到頂,氣流的壓力已經讓人感覺體力疲乏了。環顧四周,似乎有力氣把沙橇來回扛的人並不多。

沙丘的一邊,一個外國大男孩揮舞著雙臂,大聲叫嚷著從沙頂奔跑而下,剛跑出幾步就忽然向山下滾去,我驚呼一聲,卻見那個男孩滾動幾周後又繼續向下奔去,如此反復,終於看明白了,他是故意在跑步的途中不斷收腳,然後一路連滾帶跑衝下去。

接著又一個外國男孩和一個中國女孩,也依次效仿著狂奔下去。真佩服他們的勇氣,同時心裡卻有點緊張。

終於到達滑沙的位置,工作人員開始給沙橇上蠟,沙橇是一塊竹制的平板,四周釘上一圈竹條,沒有控制方向和速度的工具,人只要坐在中間,雙手抓緊橇四周的竹條就很安全了,如果需要控制方向的話可以用手去撥動沙面。

CAT先坐上了沙橇,很順利地在一滑到底,落到山腳時揚起了一片沙塵。看著她站起來拍著頭發和衣服向我舉起著v字形的手勢,我頓時安心了許多。

坐上沙橇,有人在背後輕輕一堆,我頓時不受控制的向下衝去!好快的速度!耳邊只聽到呼呼的風聲和細碎流動的沙聲,周圍的景致疾馳一般向身後退去,感覺身體就快要飛起來了!

這一刻我想起了滑雪、想起了衝浪,想必也會是這般的暢快吧!

衝過一半沙坡以後,山腳漸漸逼近,坡度變得緩和,沙面也不像坡頂那麼平坦了,於是我的橇開始亂了方向,帶著我以之字形的路線往下滑降,我用力抓緊沙橇,感覺身體好像隨時都會從沙坡上被拋下山去。

還沒來得及騰出手去控制方向,我的橇遇到一堆沙丘的阻力,陷在沙中不動了。

眼看著只剩下不多的路了,無奈,只好拖著橇走下山去。

CAT看著我直嚷嚷:“我下來的時候撲了一臉的沙!現在嘴裡還有沙呢!”嘴裡抱怨著臉上卻開心不己。

這時候夕陽西照,月牙泉那邊只剩下一半的陽光了。

我們沒有再繼續滑沙,繞過一大片跪臥在沙地上的駱駝群,脫下靴子,走向月牙泉邊。

赤足走在沙漠中的感覺很舒服,柔軟而又堅強的沙體,你可以用足印去丈量它,卻無法改變它的世界,人在沙漠之中,猶如一粒塵埃……

掬起一棒沙粒,放在眼前細細觀察,紅、黃、綠、白、黑,五種顏色的沙粒組成了這片沙漠,放開手,沙粒落在沙堆上就形成一色的黃了。

西漢時期曾經稱鳴沙山為“沙嶺琴鳴”,傳說當大風起時,黃龍飛舞,鳴沙山會發出如同絲竹管弦音樂的聲音,其中更夾雜著操歌演陣、戰鼓雷鳴之聲。

很可惜,這一次,我們沒有聽到那種聲音。

據說早間在月牙泉畔有座尼姑庵,黃昏時,尼姑庵裡會傳出陣陣的鐘聲,我在想,如果是有月光的夜晚,當鐘聲回蕩在沙丘與湖水之間,樓台與泉水相依,明月與泉水共生,伴隨著一路而去的駝鈴聲,那該是怎樣一種清涼無比的和諧境界呢?

但如今,老尼已經去世,尼姑庵也搬走了,那種境界也只能退到歷史的記憶中了。為了防止沙體的下滑,在泉水四周圍起一圈鐵欄,看上去像個無辜的少女被擋柵欄裡。

坐在月牙泉旁邊的亭台上,吸著清涼爽口的杏皮水,在金黃色的沙丘環繞下,心境變得格外清澄、明淨。

亭台的後面的沙坡上,生長著幾株形態蒼勁的樹,光禿禿的樹枝,張牙舞爪的四處伸展著,當天色漸漸的暗沉下來,樹枝在夜色中形成孤獨的剪影。

有人說,月牙泉就像敦煌的眼睛,泉水就是沙海鳴咽的淚珠,如今這眼睛裡的淚水卻在一點點的干涸,失去原有的豐盈。

無法想像,月牙泉的生命還可以存活多少年?心裡說不出來的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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