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木錯到羌塘：如水的目光一、 離開納木錯
清晨的納木錯的美麗的，但我們必須要出發了。
以前只是聽說納木錯到班戈的道路“極其難走，真的很難走”，等到出發才知道什麼叫做“真的難走”。其實也可以說根本就沒有路，只是沿著車轍往前走就是了。湖邊的沼澤地時不時會出現比車輪還要深的土坑，這就要完全仰仗豐田4500強有力的四驅性能了。慶幸的是我沒有暈車的毛病，不然恐怕連腸子都要吐出來。也就是在這裡，我們遇到了一路上唯一的一次不得不下車去推的陷車事件。這裡海拔近5000米，而我們是單車進藏北，車上除去司機只有我和一位大姐，等到齊心合力把車推出來，才感嘆人的力量是無窮的。
大半個上午其實還是在納木錯湖邊行車。納木錯的湖面在視野裡漸行漸小。那美麗壯觀的從湖裡升上來的雲，就一直懸掛在左側的湖水之上，久久不散。近處，從湖邊到行車的“路”上，是或寬或窄的牧場，在這裡，我們第一次見到成群的、悠閑的犛牛和山羊，藏民放牧居住的帳篷，還有在這裡作為“長途公共汽車”的東風卡車。卡車都是藍色，上面頗多裝飾，五角星、六字真言、哈達等等。“阿裡來轉湖的”，司機師傅看看對面過來的卡車的車牌，淡淡地說道。我們在湖邊休息的時候，有一輛卡車路過，車上都是俗稱“扛大箱”的藏民。看見我們正在下面擺弄照相機，好幾個不同的聲音喊起來“扎西得勒！”我舉起相機，拍下他們真誠得笑臉和揮起來還沒有放下去的手，不住地感嘆藏族同胞的友善和淳樸。可惜一路上的藏獒卻很不友好，總是追著車子叫喚，聽說這裡的藏獒沒怎麼見過汽車，於是對路過的車輛有著天然的憤怒。
離開湖邊之後要翻越另一個5000多米的山口，但因為本來海拔已經很高，山口只是一個緩坡，輕松地就上去了。只是看到路邊地經幡，才知道是山口－在一路上，所有的山口都滿是經幡。
翻過山口之後就已是一派藏北風光，路邊幾個小小的池塘，映著藍天、白雲、還有山坡上的犛牛。很快就進入一望無際的藏北草原，白雲在陽光下把一片片陰影投射在蒼黃色的大地上，這是只有高原才有的特別的景致。路左邊遠遠的是一排高聳的屏風般的雪山，但司機告訴我們那不是雪山，而是“下了雪的山”，我們仔細看去，的確和常年雪山感覺不同。一路上不時可以看到成群的犛牛和山羊。在這裡，我才第一次感受到“牛羊成群”是什麼含義。秋已深，草已黃，卻有一種很矮很矮，幾乎貼著地面生長的植物，居然是藍綠色的，一點一點，一叢一叢，在灰色的石頭和黃色的草場中，顯出格外的生機。車基本上就在戈壁和草原之間前行。更絕的是，我們在車的左邊看到了曲折的湖泊、豐盛的牧草、白的山羊、黑的犛牛，油畫一般的美景，而車的右邊和後面就是滿地碎石的戈壁。
二、如水的眼神
湖泊是少不了的。在藏北旅行的一大特點就是從一個湖泊或者一個山峰進入你的眼簾，到它離開你的視線，也許需要四五個小時的時間。
離開納木錯不久，我們就在路的左邊看到另一個大湖。但留下最深印像的不是這個大湖，而是湖邊一間小茶館裡藏族少女如水的眼神。
早在離開納木錯的時候，藏族司機就警告說今天的午飯要在路上吃方便面了。走到一個湖邊的時候，果然在路邊看到幾間藏北常見的土坯房。和牧民不同的是土坯房周圍並沒有大群的牛羊。房子的主人顯然是做生意的。司機把車停下，招呼我們進去。看來這裡就是所謂的要吃方便面的地方了。
午飯果然是方便面。我們坐在光線昏暗的房間裡，一面打量房間，一面等待主人煮面條。主人的女兒則走過來，給我們倒上酥油茶。我們習慣性地說“謝謝”，不知這藏族女孩是否能聽懂漢語，她只是抬頭，微微笑著，依舊倒茶。
這頓方便面吃地時間並不長，藏族女孩則總在我們茶杯半空的時候從裡屋走出來，給我們加上茶，依舊不說話，只是略帶羞澀地微笑著。這樣也不知道有多少次，知道我們塞了一肚子面和水，起身告辭。
一行人收拾好東西，在車上坐定。司機師傅也打著火准備啟動。在車裡一側目，卻見到藏族女孩和父親一起站在門口，倚著門框，向我們揮著手。依然微微地笑著，卻不再是剛才那樣的羞澀，而是淳樸的藏族同胞對於招待好客人的滿意和客人將要離去時的不舍混合在一起的眼神，如湖水般清澈、如白雲般純潔、如藍天般開闊。我震驚了，我沒有想到在這“交通要道”上做著生意的藏族女孩竟然都有這麼聖潔的眼神，此地的民風該是何等淳樸無暇！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忘不了這如水的眼神。是的，當我回到城市，回到擠迫的寫字樓，為生活而奔波，為瑣事而煩心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那眼神，那能夠讓你的心靈得到淨化，能夠平息你的一切浮躁的眼神。
三、 進入羌塘
告別茶館的父女倆，不久就見到遠方的一個大湖。我以為是色林錯，但司機說不錯。其實名字並不重要，藏北的湖泊都是那麼美麗的。特別是湖邊一大片鹽灘，還有兩座石頭的山峰，突兀地立在湖水右邊。雖然已經是十月，下午的陽光依然溫暖。蒸騰的空氣和水汽在遠方的地表飄蕩，藍色的湖水、白色的鹽灘、灰色的山石，也都隨著虛無飄渺起來，在午後昏昏欲睡的我看來，有著別樣的聖潔的神秘。
車往前行，湖越來越近，最後車簡直就是在湖灘上行駛。這麼著過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向右拐出湖區，進入溝壑明顯的區域，直覺告訴我，人煙近了。
果然是人煙近了，看見遠方也有好幾部車再往同一個方向駛去。“黑阿公路”，司機指了指，說道。我們長舒口氣，終於到了主干道，繁華多了。黑阿公路是可以在全國地圖上找到一條寬寬的“主干道”，但其實也就是向遠方延伸著的車輪印而已。所謂“繁華”，也就是每天可以遇到5部左右的車，或者同向，或者反方向。再往前，路左邊出現了一排土坯房，掛著修車的牌子。前面是一座簡易的鐵橋，不知是不是因為自重和承重的原因，居然比路面低了很多。我們在這裡休息了一會。路邊有一塊鐵制的廣告牌，在這個地方顯得有些突兀。上面沒有漢語，但是有英語：“Welcome to Chang Tang Natural Reserve”。原來這裡開始，我們就正式進入鼎鼎大名的羌塘自然保護區了。羌塘，在藏語裡的意思是“北方的高原”。保護區範圍東起這座小橋，西至阿裡的改則，是中國最大的自然保護區。
車小心地下到橋面，又掙扎著衝上路面，繼續往前。太陽漸漸西沉，路的左邊出現了另一個大湖，企盼中的西藏第二大湖－色林錯到了。可惜因為時間已晚，我們不可能到湖邊了，只能遠遠地看上一眼。但即使是遠遠的，也還是感覺到色林錯著名的多層次藍色湖水的美麗，還有湖岸的山石，和前面見到的幾乎一樣。回頭來時路，一個不高的山石立在路邊，半輪月亮就掛在山石的上方。天還是藍的，但深藍得發黑的天空居然早早地就把月亮襯托出來了。站在路上，看著湖水、山石、月亮，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真是神奇。
夜色漸深，不知過了多久，遠方出現了點點燈光，司機師傅地興致立刻高了起來，告訴我們過夜的村子到了。車子往前，衝過沿途最寬的一條河流，終於看到了近前的燈光、車輛、房屋，還有人的聲音和狗的叫聲。
四、 國慶舞會
村子很小，而且沒見到什麼人。有一家藏民開的旅館。其實也只是一個過夜的地方，沒有任何標志，只是一間房，周圍一圈通鋪，中間一個爐子。床上的被子又髒又潮－事實證明這是我們一路上最差的住宿了。旅館門前聽了好幾部卡車，但住在這裡的只有我們幾個，也不知道人到哪裡去了。在一部車下拴著一只山羊，似乎是主人當寵物養著的，乖乖地趴在地上。不過可憐的山羊晚上可是受夠了苦頭。
這是離開拉薩之後的第二個晚上。呆著沒事，依舊要出去走走。這裡沒有納木錯的湖水，卻讓我見到了滿天的繁星，伸手可及的樣子。我只在黃山的雪後之夜見過這麼近的星空。一年之後，當我看到《可可西裡》影片裡類似的星空時，禁不住呆了…
在外面的時候，聽見有音樂和歌唱聲傳來。沒有燈，不敢亂動，於是到旅館主人的房間裡去問這音樂是哪裡來的。主人告訴我是村民們為慶祝國慶，在載歌載舞。我頓時來了興致，問可不可以去看，在什麼地方。主人說當然可以看，就在小學校那裡，還順手一指。小學校在哪裡我當然是毫無概念的，但也顧不得許多，回房間拿出頭燈，操起相機就往她手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果然在星空下看見一群人。裡圈的在繞著圈邊唱邊跳，外圈的就看著。沒有燈光，看不出“小學校”的輪廓，但裡圈的婦女們穿著的藏族服裝還是看的出來，而外圈的，我一直懷疑他們到底是藏民還是漢民。雖然不想打擾他們的歌舞，但還是忍不住兩次按下閃光燈。於是周圍的人立刻圍過來，好奇地看著我手裡地小玩意。我於是把照片在LCD上預覽給他們看，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可以看到他們眼裡的好奇和臉上的開心。
不知呆了多久，看看歌舞還沒有結束的意思，決定回去休息。一路狗叫不絕，不知狗在哪裡，只得聞聲繞行－藏獒的厲害可是出了名的。夜裡起來“方便”，經常被腳下的“絆馬索”絆一下，索性沒有大礙。但每次被絆都聽見一聲無辜的“咩”，還有山羊站起的聲響。這才知道那只寵物山羊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