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初游-稻城(三)

作者: gzswallow

導讀5月2日:洛絨牛場(4780米)- 牛奶海、五色海 (5200米)夜有多長?在此之前令我感受最深的就是BB出生的那一個夜,不知是因為距離那一夜已太久了,還是因為這一夜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我們已吸取午睡的教訓,把腦袋調到對著帳篷中間的道上睡,但是情況仍是不堪回首。先介紹一下,午睡時大伙的腦袋放在靠帳篷邊上,山風從帳篷的縫隙中吹進來,冰冷的山� ...

5月2日:洛絨牛場(4780米)- 牛奶海、五色海 (5200米)夜有多長?在此之前令我感受最深的就是BB出生的那一個夜,不知是因為距離那一夜已太久了,還是因為這一夜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我們已吸取午睡的教訓,把腦袋調到對著帳篷中間的道上睡,但是情況仍是不堪回首。先介紹一下,午睡時大伙的腦袋放在靠帳篷邊上,山風從帳篷的縫隙中吹進來,冰冷的山風還直吹著頭不算,帳篷還拍打著腦袋,雖然戴著帽子仍凍得頭皮發麻)

夜晚躺在床上,人如同喝醉酒似的,腦袋脹痛並能真切地聽到自己心髒和脈搏的跳動聲。本來夜深的高原氧氣就少,再加上在密不透氣的帳篷內,甭提那股難受勁了!一到夜裡,本來白天就凜烈的山風更加變本加厲,呼嘯咆哮地席卷著帳篷,帳篷讓風刮得像快要給卷走一樣。這也許是因為氧氣不足的原因吧,一個晚上醒來十多次,但每次都是迷迷糊糊地,你能真切地感受強烈的頭痛和哄隆隆帳篷拍打聲,掙扎著卻無法真正清醒過來。

一早,伴隨手機的鬧鐘聲,帳內的伙伴們也逐漸痛苦地爬起來。此刻,腦袋的痛疼已是令人無法言語,一片空白,只一心爬起找藥,更顧不上水杯中那冰凍的水,手上的藥是多麼的一大捧了。(從來不知道人是可以這樣吃藥的,還好昨晚特意把藥和水放在床頭上)在此不得不為“散利痛”再賣給一次廣告(15分鐘頭痛無蹤),感謝上帝讓我帶上了足夠的量。H大哥似乎沒有一絲兒好轉,待候他吃完藥後,把氧氣包交給他,他立即急不可待地大口吸起來。安置好他,再回頭看看小L,看來她也無法跟隨我們上山了。於是整理好行裝後,走出帳篷,昨天約好的導游已在門外等候多時了。

清晨的高原清新無比,連心情也隨著快樂起來。

早上七點,上山的人漸漸彙集起來(一共也不過十多人左右),只有我們請了導游,所以大伙也都跟著我們一道走了。走過小河邊的草地,草地非常奇怪,有許多“土包子”像牛屎似的,有點惡心。(插播一下:此時小B發現忘記拿相機了,只好跑回營地去取,我笑口迎迎地看著她氣喘噓噓地跑回來,還衝著我翻白眼。呵呵!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可真不像她!)空氣非常清新,風已變得很輕,吹在臉上冰冰的很舒服。

走過這一片草地,開始進入小樹林,樹林內的“松樹”長得很奇怪,特有古樹的味道(雖然長得並不高大,樹身很粗,但樹杆卻細,橫七豎八的擋在道上,有點兒像“盤景”),林中的小路並不好走,伴隨著許多的碎石片,但不太陡,只是一腳高一腳底的,偶爾會有一樹干橫臥路中,並且要注意看路,一不小心腦袋碰上打橫長的樹也不覺奇怪。穿過小樹林,大概花了個把小時,此時路越來越陡了,融化了的雪水順著碎石小路流下來,潮濕與泥濘。呵呵!新買的登山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路越來越難走,左邊是兩座雪山間的山縫,風在山縫間轉了幾個轉又反回來變得更加猛烈,更讓人無法把握風向,特別是對於我這種纖弱女子,有種快要給卷走的感覺。路就在懸崖邊上,而右邊卻是緊靠著巨大的岩石。大風來時,人需要手扶著岩石(還好有手套),背著身,否則連呼吸也覺得痛苦。小B的鼻子已是受不了了,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扶著岩石。這也是我們不太夠經驗,本來上雪山應該帶個面罩什麼的(其實早上起來時已有少許鼻血流出)。

過了這一段較陡的山路,有一小平地,已有個把上山采“冬蟲草”的藏民在這休息。中間還圍繞著一堆比人還高的“馬泥堆”,飄揚的經幡與四周那幽黑的山體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很美!很美!!回頭看一看,只見一漂亮的藏民小姑娘拖著小B,在後面100米左右,一步一步正往上爬。(呵!她可真幸運哦!)

牛奶海:

藏語“海子”,一般是指一潭水,也許是因為歷史以來藏民居住的地方,“水”對於他們是如此珍貴;又或者是,這兒的海子大多都是融化的雪水,冰清玉潔,來自神聖的雪山,所以受到藏民的尊重。無論她是怎麼樣的一種傳說,見到“牛奶海”的那一刻,“興奮”對於我們來說已是不足以描述當時的心情了。歡呼、跳躍,清澈見底的海子就在腳邊,冰川就在身旁,冰川就在腳下,我也終於來到了,來到了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高原反應?那是什麼東西?呵呵!(不知道該如何描寫牛奶海的景色,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文筆太差了吧!)

身後走過兩個喇嘛,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們,或許已是見慣不怪了。可是一眨眼功夫,卻發現他們已走到遠遠的“牛奶海”的另一邊了,喔!他們是去轉“神山”,整班人突然都安靜下來了。“轉神山”?去嗎?我看了看小B,她也正在看著我,遲疑的目光相互對視著。“去嗎?”我輕聲地問了聲,她看了看轉山的“埡口”回視身邊的同伴們,“退縮”其實已刻在他們的眼中了。正在遲疑的一刻,只見Eric已邁步向埡口跨去了。(順帶一句:其實這班一起上山的人,到達“牛奶海”時已是很艱難了,如果說還能挺得住的就應該只是四、五個人而已。奇怪??反而是女孩子棒一點哦!)

五色海:

放棄了“轉山”也不知道是否會後悔,但能到“牛奶海”也算是完成了這一次旅程的目標了。“轉山”放棄了,“五色海”可不能不去。沿著陡峭的山坡,再爬上“五色海”,5200米的高度對於我們似乎已沒什麼太大挑戰。

“五色海”的水已很少,沒有想像中美,但自己卻沒有一絲的失望,也許這一次要的只是一個經歷,一個自我的挑戰。正流連在“五色海”景,“五色海”的風時,天上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下雪!每個人都開始緊張起來了,於是紛紛收拾行囊往山下走去。

站在“五色海”邊上望向旁邊的一座山頭上,又看到剛才上山采冬蟲草的藏民們。這一次終於明白了,冬蟲草之所以如此昂貴,除了它本身具有的良好藥用效果外,還有就是它的采摘。隨便在此介紹一下冬蟲草的采摘,一般來說冬蟲草是整個埋在高原的黑土地裡,而露出地面的只有一片1釐米左右長,1-2毫米左右寬的小葉子,所以采摘時得趴在地面上,一寸一寸土地慢慢找;找到後還先別樂,還得小心翼翼地扒開方圓10釐米或8釐米的土地,大概挖一個十多二十釐米深的坑,可別把蟲草弄斷,斷了可不值錢哦!一天下來也拔不了幾根。價錢?一根3元、5元到7元不等,主要要看蟲草的大小而定。

雪花忽而輕飄飄地隨風飛揚,忽而被山風怒卷迎面“片”來,天灰沉沉的,天地間像是蒙上了一層白紗又像是讓photoshop 加柔光鏡處理過似的。遠遠看著另一山頭上正采摘“冬蟲草”的藏民們,一個個趴在山坡上,一幅好奇怪的圖畫!

第一次進高原,第一次上雪山,第一次見下雪(以往見的都是積雪)。生命中的第一次讓人難忘,令人忍不住伸出舌頭來接著雪花,冰冰涼涼的,唔……味道好極了!大部隊緩緩走了,而我們幾個卻落下,慢慢地品著雪,賞著風,談笑著風月,享受著自己快樂的心情。

生活也許就是如此,在你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才和你開個玩笑。

在我們伴著小雪走到“仙乃日”山腳下,離營地大概還有兩公裡路。苦苦支撐了半天的小崔姑娘突然坐在路旁的小泥丘上不肯走。嘴裡嚷著“不行了,我太累了!”(在這也隨帶說一說,在整個上山的過程中,小崔姑娘在整團人的積極鼓勵下,最終一同爬上了“牛奶海”和“五色海”,對她來說這並不是一次輕松的歷程,也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看了看大部隊也已走了,只剩我們六個人了,於是大伙伴都坐下休息一下。

“我好困,想睡覺!”小崔突然冒出一句話。

我嚇了一大跳,第一瓜是蹦起來大聲叫喚著“不行,小崔!馬上起來回營地,不能睡……”此時阿彬和阿俊也立刻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過來,一左一右夾起小崔就走,嘴上還大聲叫著:“小崔,不能睡,快起來”

“一會兒,就睡一會兒,太累了”

“不行,回營地再睡!”

向導!我突然跳起向營地衝去。對,找向導,他幫我背的背包中有葡萄糖和小崔帶的氧氣包。從來不敢想像自己可以在4800米海拔的地方奔跑,沿著崎嶇的小山路跑了4~5百米,終於見到了向導(桑大哥)的身影。“桑大哥!桑大哥……”我急切地叫著。桑大哥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向小崔一行人的方向指了指,已無力再說什麼了,他馬上也意識到了,轉身隨我跑回去。(知道在高原跑步的感覺嗎?就像是喝醉酒,腦袋發脹,呼吸不過來;跑時不覺怎麼樣,一停下來,整個人像是靈魂出竅,感覺自己在飛離自己的身軀,還真不知該怎麼描述好了,下輩子得把語文學好一點。唉!)

見到我倆跑回來,阿堅把背上的小崔放下來(應該說是“和小崔一同摔在路邊的“牛屎包”上),自己坐在一旁大力地喘著氣。那倒也是,我讓你在4800米海拔上背個人試試!何況都中午兩點多了還沒吃飯呢?此時見到小崔已是面色發青,咬著唇,緊閉雙眼。

開葡萄糖!吸氧!

從前總以為電影上拍的雪地犧牲的情節只是虛構出來的,這一次終於明白,人在抵抗自然環境上的無奈是真的一如電影情節的發展……

“冷,我冷!”

“手!我的手,我的臉! 麻!!”

“黑!我看不見”

小崔嘴裡糊亂叫著,兩手在空中亂抓。我一邊讓小B脫下我系在腰間的羽絨服給小崔穿上,一邊打開小崔脖子上扣緊的鈕扣,接著抓住小崔的雙手不斷地給她按摩發麻的雙手。

突然,小崔雙手抽筋無法緊握,手指僵硬地半撐開,雙手緊縮在胸前,不斷地在顫抖。男孩子們也相續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扶著她半躺在草地上。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好像世事總是如此,偏偏會在最關鍵的時刻就又是雪又是雨的)阿堅已往營地跑去搬救兵,大伙圍著小崔,頭發上也都鋪著薄薄的雪花。不斷地吸著氧,喝著葡萄糖,突然不知誰在旁說了一句“喝那麼多葡萄糖行嗎?”……

……我真想抽他兩巴掌,哪個小混蛋連葡萄糖有什麼用都不懂,氣死人了!

此時,小崔突然全身抽拙,整個人縮成一團,而且怎麼也不再理會我們大聲的叫喊、用力的搖晃!我想都來不及想,用手使勁在她那嫩白的臉上一掐。(大概一般後母娘平常也就這樣干的吧!)

“哎唷!疼!”隨著她叫喚的那一聲,我們的心下掉下來了,而小崔卻哭了起來。“別哭,別哭,這樣會耗很多氧的!”阿俊開始擔憂起來,但依然溫柔得一如既往。我也開始有點內疚起來,“是不是我掐痛你了?”我輕聲地問。小崔笑一笑搖了搖頭,唉,連眼睛都沒睜開。

看著氧氣包越縮越小,大伙的心也越來越沉了,雪還在下,我也還在給她按摩發麻的雙手、臉和手臂…… “好美,真的好美!”小崔虛弱地說著。暈,我兩眼發愣,頭皮發麻,不會吧!不會是回光反照吧!怎麼辦?我的手一刻不停地給她按摩著,可是那僵硬的雙手依然無法活動。那一刻,小崔就像嬰兒般對我們依賴與信任著。可是眼看著氧氣就用完了,可是阿堅還沒回來。

“怎麼了?”突然一男人探個腦袋過來。抬頭一看,見一胖嘟嘟的小哥哥手上還提著一包.幾乎是同時,我們幾個跳起來,“氧氣!快開!氧氣!”那男人嚇了一大跳,往後退一步,同時也馬上明白過來了。小哥哥真是很好人,沒事一人帶三個氧氣瓶,還不上山.呵呵!幸運的小崔,看來上帝還挺眷顧她的,可是她依然是不斷地抽拙著。就在我們正准備要開最後一瓶氧氣的時候,阿堅終於帶著廖醫生趕到了,還帶來了一匹馬和兩保安。

一切正也就順順利利地回到的營地,可是回到營地後卻發現兩伙伴不見了(小L和H大哥),只剩下我倆的背囊放在帳篷一角。連紙條也沒有一張,到處打聽,也沒什麼結果,禁不住擔心起來,出什麼事了?此時,阿彬走過來說,他們一會兒得下山了,這兒海拔太高了,怕小崔受不了,另外他們包了車要回稻城,現還有兩個空位。於事商量了一下,和小B就決定和他們同行 - 回稻城!

走入帳篷中,坐在小崔床邊上,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我,虛弱地一笑說:“謝謝你!”,話一說完眼淚就花啦啦地落下。安慰了一番就出來了,看了看三座神山,正如小崔曾說過的:“好美,真的好美!”。

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自身的存在的價值,原來自己也可如此堅強。

一切如常,下山、回稻城(因心裡也擔心兩伙伴的安危,也就放棄也許多地方了)。一路上,好幾次小崔幾乎暈死在車上,幸好有充足的氧氣,一到稻城她就住進了醫院,阿彬也就在醫院裡陪了一個晚上,我和小B就理所當然地霸占了他們原來預訂好的房間(哈哈!白住)。第二天,大伙也就分道揚鑣,他們趕著回成都了。

後記:

人生中真的能讓人永遠記住的事並不多,許多事情在發生的時候,總讓人難忘,可是日子久了也就慢慢淡忘了,所以人類發明了文字,好讓自己的記憶可以日久常新。

其實,從亞丁回成都,這一路回來也有不少的際遇與感受,只是相比之下自己的重心仍在亞丁,所以也就忽略了許多其他的細節。 在稻城亞丁這一旅程裡,沿途看到許許多多的車禍,也有血淋淋的畫面,而大多都是自駕車去的。在此奉勸要去稻城的朋友們,最好不要自己開車去,上高原沒有誰敢擔保一切,許多多次上高原的人也會命喪稻城。(有看過一名為“綠茶”的女子寫的關於她丈夫死於稻城的真實故事嗎?)

回廣州後,小崔和小B在QQ上不時有說上幾句。我上QQ的機會比較少,只聽說她找過我,但漸漸地也都淡忘了。其實這一次旅行仍有不少的遺憾,沒能“轉神山”;漏掉了最美的海子 - “珍珠海”;還有雖然有時間但依然沒有去充滿美麗故事的“海子山”;也沒能走進稻城邊上著名的楊樹林……

記錄這一次的旅行,並不是為了其他什麼目的,只因忘記的事情太多了,讓自己能記住生命中的這一小插曲。自己也明白自己沒有漂亮的言詞、也沒有美妙的修飾,但是一切都是“從心而寫”,用自己的感受來寫,希望能留住一些什麼。

留住什麼?……

(完稿:2005.04.12 下午1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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