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深處,那一片靜地----雲南七日感悟

作者: 二毛和慧慧

導讀許多的人和事,令我在這個匆忙的城市裡已艱難於呼吸,於是同事說去雲南旅游,我沒有猶豫。旅游,去遠方,成了我逃避的最好借口。我找不到借口讓自己快樂,卻找到了借口讓自己去逃避。凌晨三點鐘,我隨車出發了,有另外的同事開車自駕去西藏,取道雲南,順途帶上了我們。策劃這次遠行的同事,是個男孩子,自我工作之時便已認識,現在應該算是熟識了吧。愛玩但� ...

許多的人和事,令我在這個匆忙的城市裡已艱難於呼吸,於是同事說去雲南旅游,我沒有猶豫。旅游,去遠方,成了我逃避的最好借口。我找不到借口讓自己快樂,卻找到了借口讓自己去逃避。凌晨三點鐘,我隨車出發了,有另外的同事開車自駕去西藏,取道雲南,順途帶上了我們。策劃這次遠行的同事,是個男孩子,自我工作之時便已認識,現在應該算是熟識了吧。愛玩但做事嚴謹,好人的有時寧願讓自己吃大虧也不願麻煩別人,跟著他游玩,應該是放心的吧。他帶了個我不認識的女孩子,整個旅程他都沒有刻意介紹,可我還是固執地認為應該是他女朋友吧或者說是准女朋友吧。性格、行為都有點像男孩,和我差不多年紀,大大咧咧中有時會有孩子似的幼稚。開車的三十多歲,男的,是個自駕游的老手。行程結束後我才意識到,他的穩重與踏實正是許多女孩子所追求的啊。副駕駛座上坐著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我想,她,不,他們應該是相當幸福的吧。隨行的還有母女二人,母親年近五十了,卻神采奕奕,帶著女兒游山玩水。女兒讀大二,很瘦,有些含胸。像我剛發育時,也因為少女的害羞而變得有些含胸。像都市女孩子一樣,她整日擔心發胖而計較著吃的東西。也像我,被這個以瘦為美的風尚所感染,為著美麗,為著更加美麗,折磨著自己。

車,日夜兼程著,行駛在公路無際無邊。經過江門、湛江,進入廣西南寧。另有幾個同事將於次日清晨直飛香格裡拉,我們要趕去與他們會合,便唯有日夜兼程。

城市,已逐漸遠去。身體離開,是因為想要逃避,手機開著,是因為仍然有牽掛。這一份不離不棄的思念困擾。有人打電話給我,我沒有接,因為他關心我而我不關心他;有人發短信給我,也沒有回復,因為他關心我而我也不關心他。我發了短信給別人,卻只換來敷衍的少得可憐的幾句回復,我想,也是因為我關心他而他卻並不關心我。於是,我唯有郁悶著。。。。。。

車,走進雲南,走近大理,視線開始清晰,視野也開幕始開闊起來。至藍的天,至清的水,至綠的田野,至紅的土地,至樸的農民,在車窗外定格著。第一次踏入西南域,好奇讓我不停地問,別人不停地笑。我沒有理會別人的笑,有時候,我並不在意別人在想什麼,我只在意我想知道些什麼。我終於知道,原來這裡把湖都稱之為海,原來路邊的是麥子而不是稻子,原來。。。。。。我曾無數次讀過西南域的神秘之美,當我真正走入她的腹地時,叫我如何不興奮。我用眼睛認真地捕捉每一個景色,衝淡了旅途的困頓與疲倦,也暫時忘卻了煩惱與困惑。

夜晚,我們依然是趕路,透過車的開窗,看到天空中繁星點點,心裡依舊有些思念,讓我無法入睡。我爬到了行李堆裡,身體蜷曲著,把腳高高抬起,像個大“S”型,只是頭在下。即便是這樣,我也有些滿足,至少有了自己的方寸天地,可以任思緒飛翔。車已在盤山公路上蜿蜒盤旋,換上了少有山路經驗的其他人開車,對面開來的車車燈刺得我睜不開眼,我有些緊張。當你把命運交給別人時,會有一種無助的恐懼。對於現實生活的迷戀自然讓我有一種對於死亡的恐懼。於是我不再無謂地看著別人開車,躲在行李堆裡,我想著自己的心思。

到了麗江,我,同事,和他的女孩,又找了部車,繼續往梅裡雪山進發,去尋找我們的同伴。開車的是兩個藏族兄弟,戲謔的口吻讓我有些惱火。我沒有再說話。車在前進,我們三人無語,黑的夜,顛簸的路,前方是淨域?是秘境?是樂土?都已不重要。遠離塵囂的都市,只要人在旅途便好。

半夜趕到德欽,梅裡雪山腳下的小鎮。我們在旅店店主家的客廳裡打了地鋪,睡下了。凌晨五點鐘,我們又醒來,才見到了我們日夜追趕的同伴———一對夫婦,一對情侶,還有一個男孩落了單,加上我們仨,八個因為工作關系而相互認識的年輕人,開始了共同的旅程。

到了一個地方,被告之下車看日照金山。於是我下車開始站著看。遠處一脈雪山,最高的雪山尖染了一點金光,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再拉著其它的山頭像被傳染了一般,逐漸泛紅起來,閃著光。我沒注意光來的方向,只看見火紅的光逐漸向下蔓延,蔓過山尖,蔓過山腰,蔓過連綿的山脈,以致於對面的整個雪山都補籠罩在金光中。別人都在贊嘆,我卻沒有激動的感覺。別人都在拍照,我也照幾張,把這景定格在方寸之間,是為了拿回去能向別人炫耀一番,有時候,我們便是虛偽地為別人而活著。這是一天的開始。

我們不再坐車,換上了騎馬。我不知道要去哪,只是跟著這叮叮當當的馬隊,在古老的茶馬古道上行走著,騎在高高的馬背上,讓我離路兩邊的樹枝特別地近,我時時有一種衝動去撫摸每一片樹葉,還有掛在樹枝上類似海澡的茸茸。山路越來越冷了,太陽偶爾從樹縫中照落下來,路邊掛滿顏色各異寫滿經文的布片,是藏民敬神念經的地方,藏民經過這裡都要大吼幾聲。我還饒有興趣用手機和朋友分享旅行的感覺,心,輕松的可以飛翔起來,在這叢林之間。我們要前往的,是群山環繞低的草地原盆地。走在半路,手機信號突然終止了,我有些懊惱,不停地開機又關機。在這個只有塵土、杉樹、灰白的房屋,皮膚曬得黑紅的藏族人裡,手機是唯一可以提醒著我來的地方的工具。我懊惱著,馬兒在前進。已是下山路了,陡峭的路,沿著峭壁蜿蜒曲折。我在馬在左右顛簸著,前傾著,伴隨著馬兒每一個不太穩的步伐,不停地出著冷汗。驚喜也就是我的驚恐中躍入眼前。一塊山坳中的盆地出現了,還有散落在綠色中的稀稀落落灰灰的房頂。湛藍的天空在上,青青的綠草地在下,還有偶而露出的點點黃、點點紫、點點白,心也在五色之間點點暢快起來。

到了馬站,我們停下等後面徙步登山的伙伴。四周圍望去,都是藏族女孩子曬得黑紅的臉,沒有用過“SK-II”和“SHISEIDO”的臉,在鏡頭面前質樸地顯得有些木訥了,不像來時的女孩子,在鏡頭面前擺著各種“POSE”,眼睛裡浮著撩人的笑,很清楚地知道該如何讓自己更美麗。她們笑了起來,衝向一個女孩子,拉起她的手腳,把她摔倒在地,再笑著跑開。馬兒在埋頭吃草,藏族男人也在閑聊著,少有的幾個旅行者在爭執著自已的住處,我卻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隨著笑起來。簡單,便是一種快樂,而我們總是被太多的欲望所束縛著,沒有了自由,也就沒有了簡單的快樂。

走近草地時,我突然詠起了一首詩:“枯滕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我無需再做過多的描述,心中只是不停地默念這首詩,這景,這物,都深深地印在這首詩裡。似乎我還可以聞到清草地的味道,微風中夾著清草、牛羊的味道,輕輕地打在我的臉上,還有一絲絲的涼意,也偶而調皮地穿過我的頸,劃過我的面。我仰著頭,大口大口呼吸著,盡情享受這一刻。太陽底下有人脫了襪子在曬腳,有人趴在木樁上屁股朝天曬,有人坐在木樁上托著腮。“日子散散,生活懶懶”,在這靜謐的世外桃源裡,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懶懶散散地生活呢?

我不再嘗試著開機和外界聯絡,似乎曾經浮躁的心也始平靜。我曾在自己的生活裡為著每一件小事而焦慮著,為著自己的不定的愛情、工作、生活而嘆息著,在那霓虹閃爍的都市裡,在那忙忙碌碌的人群中,在那孤獨朝北的小屋裡,我像囚鳥一般凍著、困著、嘶鳴著。

即使臨出發前的一刻,我還在長時間地和別人通著電話,我害怕寂靜,正如我渴望喧嚷。這裡沒有喧嚷,有的只有至純的讓人挑不出瑕茨的平靜。我不再懷疑,就讓這手機,也隨心一起,靜靜地吧。

第二天,我們上了雪山。按原路走出草地時,別人徙步,我依然選擇騎馬,八個人中,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爭吵,不可避免地開始了。回德欽小鎮的路上,我不再說話。我試圖睡著,胸中卻依然有怒火,也許他們在後悔不該帶我出來游玩,也許我該後悔不該和他們出來玩,也許他們已經原諒了我,也許我該主動去原諒他們。。。。。。有人開始說話了,更多的人開始說話了,我也嘟嚷了兩句,別人都認真地在聽,也認真地回答,相互的目光也有了諒解性的交流,沒有人願破壞這奇妙的旅程,我們又開心地說笑,可彼間卻多了份不太自然的小心翼翼。人,便是在不斷地磕撞之中學會寬容與相融。

再一天,我們去了千湖山。山如其名。

走下山,頭痛地厲害,感覺後腦青筋暴跳,呼吸困難。別人說這是高原反應,我笑笑沒有回應。我總是這樣要強,心已傷到無處可逃,還要給你看我幸福的笑。同行的兩個女孩子開始劇烈反應,嘔吐,頭暈,全身痛,好在有老公和男朋友前前後後關心著。她們可以病,因為有人會心痛,而我,在這孤單旅程中,卻沒有可以病的理由。我向藏民要了鹽水泡腳,再要了一杯紅糖水,開始自己為自己把脈問醫。媽媽打來電話,擔心我不能受涼的身體,我沒有告訴她我踩著一米多深的雪地登山,五個小時來回,全身早已濕透,現在頭痛的厲害。我告訴她我很開心。媽媽怕我長途漫游,催促著要掛線,而我卻有如陌土遇知音般,絮絮叨叨著,我到的每個地方,她都有所了解,因為每天她都在為我看地圖,看天氣,看著我走過的每一步。這永遠不離不棄的血緣親情,讓我永遠被愛所苛護著。湛藍的天空下,高高的黃土地上,黑黑的流著鼻涕的孩子蕨著屁股在地上揀著什麼。土路上,行過一輛車,卷起一陣土灰,我沒有捂起鼻子,想起了童年有農村奶奶家的感覺。太陽底下,一個女孩,穿著紅羽絨衣,光著腳,卷著褲腿,曬太陽,什麼也沒想。

回到藏民家,頭越發地痛,痛到不停地呲牙咧嘴,也是盡量在無人的時候,對著自己,不願見到別人看到我疼痛後不理不睬的樣子,那樣會使我更尷尬。藏民家的火爐讓整個屋子都暖暖的。他們給我們端來了凳子,自己席地而坐。屋子裡全是木制的,木地板,木頭的門和牆,木頭的柱子木頭的房梁。因為是新屋,房間裡還未來得及繪上漆畫,沒有了色澤斑斕的凝重,卻有一種簡潔厚實的平靜。廳和房間都很大,寬敞地令我們咋舌。我粗瀏覽了房間,便倒進屋裡睡了。沒涮牙,沒洗臉,沒做睡前的美容准備,脫去了造作的繁紋縟節,我已習慣了這種隨意的自由生活。屋外,有人在聊天,沒有人提到我,也沒有人記得要提到我,頭,越發地痛,我孤獨地睡去。

最後一天,終於下雨了。淅淅瀝瀝地,總也不停歇。我們蜷縮在車裡,聽雨聲,聽歌聲。放的是藏語歌,搖滾型的充滿了動感,也是一種漢化的結果吧。手機震動了一下,有人發了短信來,我看了一下沒有再回。回與不回對我來說,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而心中,卻期盼著一個電話號碼的出現,手機卻頑固地平靜著,我又有了哭的感覺。我知道,在那座城市裡,我是經常讓自己聽著歌就淚流滿面的。

終於決定冒雨去蜀都湖。走近風景區,路邊立滿了牌子,寫著禁止做什麼,有的還配上了英文。還有一家小店,掛滿了藏族服飾,供游人拍照留念。心情,倏得有些壓抑。在海撥4000多米的梅裡雪山上,在海撥3600多米的千湖山上,在山坳間的草原上,我們少有見到文字,卻感受著無法用文字描述的神聖、寧靜與廣闊(聖潔),沒有禁止,沒有不許,沒有請不要。人與自然的和諧、人與人的和睦、人與神的和融、人與未來的和美,是無需用文字表述的。文字的出現是一種震撼,也讓我知道,我離城市已越來越近,確切地說,我離文明已越來越近。

回程,由德欽往昆明,乘車。在車上,我們打著牌,誇張地叫著,笑著,放肆地揮霍著旅程最後的快樂。再由昆明往深圳,飛機上,我們開始平靜。

飛機飛臨深圳上空,我突然有一種窒息般的壓力和緊張,心如這飛機一般加速度地下沉。我曾無數次設想過,候機大廳裡,有人溫柔地將我攬入懷中,為我背起沉重的行李,我的山,我的愛,為我靜靜在等待。明淨的候機大廳裡,有許多人翹首期盼著,但都沒有望向我,於是我靜靜地站著,潔淨的地面將一切映得冰冷。

回到宿舍,我痛哭一場,為這孤獨的旅程,為這美麗的旅程,也為這已經結束的記憶,我,哭泣。。。。。

2005.05.12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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