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賢祠（Le Panthéon），門票7歐元
《地道法國風貌》裡沒有先賢祠，所以我不敢擅自標出最近的地鐵站。先賢祠的介紹來自另一本書，簽證時在窗口拿的，那書上沒有寫明離哪個地鐵口近，所以我不知如何標出，不過從盧森堡公園走過很近的，也應該是那個RER的站。
“Le Panthéon”源於希腊語，與古希腊、古羅馬的“萬神殿”同意，開始也是教堂來著，卻偏逢法國大革命。小時候學過，法國大革命最徹底，一切世俗和宗教的權威皆都被打倒，於是這教堂也只好改換門庭。改為一座“祖國和自由的祭壇”，用來紀念對祖國做出卓越貢獻的偉人。當時執政的雅各賓派領袖羅伯斯庇爾（多麼熟悉的名字啊）堅決支持這一請求。“先賢祠”這個名字是誰翻譯，都讓我感興趣，今天的人恐怕想不出來。門楣上刻著一行字，我查了意思，一譯：“偉人們，祖國感念你們。”另一譯為“祖國感謝偉人。”不知哪個更合語境。
先賢祠前的道路應該算是寬闊的，遠遠就感到了它的氣勢。游人很少，特別是高大的廊柱下，人本來就顯小，加上少，人的活動就更不引人注意，增加了先賢祠的肅穆感。先賢祠的正廳寬大高挑，隆起的穹頂下的地面還要下陷數個台階，更拉大了廳的空間，的確法國的人家都高高大大，作為成禮之堂當然需要更高大，作為中國人我一直感覺不到在石質的房屋裡如何生活，冰冷空蕩，完全沒有木質的房屋那麼有親和力。大廳中間是著名的鐘擺，這個實驗正是在這裡做的，但目前的鐘擺很新，怕是個仿制品吧。牆壁上滿是壁畫，我只能看懂聖女貞德的故事，不過對先輩的手筆不敢恭維，可能是才從奧塞出來吧。
鐘擺後面也就是大廳正中是一組塑像，一個執劍者立於高大的基座之上，一群向執劍者翹首做企盼狀的男性立於基座之下，基座上寫著“LA CONVENTION NATIONALE”，查了一下是“國民公會”之意，難道這位立於基座之上的老兄代表了國民公會？那下面的群像倒讓我找到了文革時期忠字舞的原型，一直以來，我沒有想明白，中國人見到權力階層絕沒有伸臂、昂首姿態，表示恭敬都是垂手、低頭，在忠字舞裡見到領袖為什麼是這付模樣呢？雖然西方人見到上帝是這形態，但我沒有將此與文革的忠字舞相類比，見到這標明擺脫宗教的先賢祠裡的塑像，我了解了同為“革命”者的心態，原來忠字舞裡的動作來自於此！中國的現代文化西化得如此了得！
大廳的背後向下是進入地宮的石階，不過在法國叫地下小教堂。地下的當然幽暗和陣陣陰風，習習濕意包圍著每一個進來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外國人要把棺木集中存放在不透風的地窖，憋屈呀。再偉大的人的謚語和悼詞也只是幾個詞或短語，體現著法國人的高玄。不過也將重要的墓室中的人物介紹用噴繪的形式制成展板，單擺浮擱地放在該展室的門口，簡陋而沒有長遠打算，也許在學術空氣淡薄的今天不得不如此吧，但先賢祠仍然希望保持自己的嚴肅、莊重、深遂，甚至高貴的品格，不願意把介紹搞成永久性的，搞得很“科普”。
入駐先賢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2002年為著大仲馬是否進駐先賢祠，法國人狠狠地爭論了一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百年來先賢祠入駐幾十位法國的先賢，不知道是否都是這樣表決出來的，不過雨果一去世，巴黎人就為他在巴黎凱旋門舉行國葬，馬上移靈於先賢祠，屬於沒有爭議的偉人。其實居於先賢祠的科學、思想、文藝諸家並不占多數，比如伏爾泰、盧梭、雨果、左拉、柏遼茲、居裡夫婦、拉格朗日等等，更多的是政治、宗教、軍事方面的傑出人士，只不過我們一概不知，可見我們眼中的歷史是多麼的偏頗。
也許是因為條件苛刻，所以墓室中尚有不少空位，地宮盡頭的空室兩頭各放了一台電視，空蕩蕩地回響著哀樂，放著歷次安放儀式的畫面。長久之前的是電影，人像木偶一樣一跳一跳地抬著靈柩前行，近時的則是聲光電並用的電視實況，見到法國總統希拉克站在我剛才走過的大廳主持儀式，不知道是否為大仲馬。片子一個片斷一個片斷地放著，也沒有編輯過，完全原狀重放，仍是先賢祠的傲慢。
坐在電視台唯的一條長凳上，一個游客也沒有，默默地想：外國真是個公民社會，死人都要扎堆在國家的框架下，埋了上百年也要被挖出遷來；而且也節約，到一處致禮全有了。有了先賢祠，當前的法國領袖大有唐太宗“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耳”的感覺吧，不光是活著的優秀人才，連死了的也在身邊。而在中國每一位先賢都自己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反正不願意守在首都：成湯在亳州、孔子在曲阜、司馬遷在韓城、姜維在劍閣、張九齡在韶關、蘇軾在郟縣、辛棄疾在鉛山、張居正在荊州，等等。如果中國建造自己的先賢祠，入駐的標准會是什麼呢？岳飛者，民族英雄也，如今開始討論了；秦檜和他的老婆已經站了起來，那是藝術家們已經實踐了的。中國人對自己歷史的態度總是因時事而搖擺，所以還是讓先賢們回到自己的家鄉去吧，那裡永遠善待自己的子孫。
(先賢祠的地下小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