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深處

作者: 蘇木

導讀歐洲的深處說起歐洲,仿佛就是巴黎、倫敦、羅馬等古老的大城市的總彙,最多再加上阿爾卑斯山、日內瓦、地中海等名勝。這些掛歷上常見的歐洲風光,似乎眼睛已看出繭子了。是故幾年來多次路過荷蘭,除了在阿姆斯特丹過夜小游,竟一直沒去走走歐洲的其他國家。 上個月,和在蘇裡南的商業伙伴蘇裡曼先生約好,由比利時商人比安先生帶領我們在歐洲考察鋸木廠二手設 ...

歐洲的深處說起歐洲,仿佛就是巴黎、倫敦、羅馬等古老的大城市的總彙,最多再加上阿爾卑斯山、日內瓦、地中海等名勝。這些掛歷上常見的歐洲風光,似乎眼睛已看出繭子了。是故幾年來多次路過荷蘭,除了在阿姆斯特丹過夜小游,竟一直沒去走走歐洲的其他國家。

上個月,和在蘇裡南的商業伙伴蘇裡曼先生約好,由比利時商人比安先生帶領我們在歐洲考察鋸木廠二手設備,終於有機會走了荷蘭、比利時、德國、法國、盧森堡等幾個國家。很難用游覽這個詞,因為我們一路像當地人一樣,整天就是商務交流或開車趕路,我只能在一早出發前或晚上到達目的地之後端著相機去看看附近的環境。而且,所到之處,都是偏僻的小城鎮(一定是靠近森林、適合做鋸木廠的地方),即使沿高速公路經過大城市,也只是繞道而行,最多遠遠地眺望下高樓的影子。

路上,比安先生隨口說了一句,我們現在到的地方,別說你一個中國人了,就是我們歐洲人也是極難來到這種小地方,呵,看來我是一下子穿入了歐洲的深處。

記得在北京讀書的時候,常和同學或女朋友騎車到頤和園的南端。京密水渠流出公園的地方,高大的圍牆自然地留出了缺口,能讓人攀沿著斷牆進到裡邊,作為窮學生的我們就這樣免費進入這個世界知名的皇家園林。南端是很偏僻的角落,絲毫沒有北邊主題景區的輝煌和氣派,但楊柳依依垂下的幽靜小路,芳草萋萋圍著的荒蕪荷塘,的確別有一番意境和氣氛。

這是我記憶猶深的風景深處的風景。那麼歐洲的深處又是怎樣別致的景像和風味?

荷蘭

荷蘭是我工作所在的蘇裡南的前宗主國,也是我取道歐洲時的必經之地,然而一直以來對荷蘭印像不佳。或許是較多地領略了荷蘭人的精明貪財,或者是多看了荷蘭人缺乏商業信譽和道德的一面(荷蘭和蘇裡南之間獨家經營的荷航航線,准時起落是罕見的,推遲時的道歉是永遠沒有的)。就說荷蘭的首都阿姆斯特丹,市中心充滿了賣著暴利旅游紀念品的商店和熙熙攘攘的游人,人工的河道和窄小的馬路縱橫交錯在破舊的古式建築之間,算城市風貌吧固然特別,但因還是實用的城區也難照出一張特別唯美的照片;算生活環境吧,實在是不敢恭維。盡管我在這裡停留過好多次,一直也沒想寫點什麼。

唯有機場附近有家MECURE酒店,位於一個樹林環抱的小湖西邊。一次去市區的路上發現了,下一次經過阿市時,就是2000年12月的那次,便住在了那裡。冬天早上的太陽懶洋洋的,升得又晚又慢,讓我從容地拍攝到湖面上的日出情景。不覺中繞湖走了一半,直到再也忍受不了清冷的天氣。

再下一次從國內到荷蘭,是6月22日的凌晨,我乘坐的新航飛機准時飛抵。約定中是等9點多與從蘇裡南來的蘇裡曼彙齊。可我一打聽,他的飛機要推遲到12點多(我剛才沒說錯吧),整整一個上午,市區又沒興趣去,我便又蹭車溜到了酒店附近的湖邊。風景依舊清靜,只是原先枯黃的蘆葦和水草,現在則是一片茂綠。因是六月下旬,我只穿了短袖T恤,沒想到陰天下的荷蘭是如此之冷(只有十幾度),我不敢在歐洲之行尚未開始就凍感冒,匆忙又趕回到機場。

和蘇裡曼的親戚一起接上他,出了機場車子便開向另一個方向,原來他的兩個女兒住在100公裡外的鹿特丹。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城市在想像中一定是岸吊林立、汽笛聲聲的景像,汽車下了高速公路卻把我們帶到一片幽靜的住宅區,也許是周末的緣故,比阿姆斯特丹要安靜的多得多。

在她們老式排屋的家裡,我們只見到二女兒泰薩,這個馬來族的女大學生相當漂亮,也很熱情。她先是出去為我們買來中餐外賣,又帶我們去市中心的商店好讓我買厚衣服。按她的介紹,鹿特丹的生活和阿姆斯特丹的很不一樣,兩地的市民也互相不太買帳,這裡的市民當然認為他們的生活才是純粹荷蘭式的。從市區看,至少沒那麼多外地的游客,商品的價格好像也公道些。

時差的原因,我在8點多天色還很亮的時候就睡去了,與比安先生約的是他第二天早上10點來接,看來第二天早上足夠的時間自己去外邊走走。

果然5點鐘醒來,洗漱後躡手躡腳地走出房子。雖已天亮,街道上卻悄無一人。我大致判斷東邊不遠是郊區,就注意記著路向東邊走去。很快穿過一片豪華的別墅區,中間還有些池塘和草坪。可能是東邊有雲的緣故,雖像晴天卻不見有太陽升起的樣子。隱約間再往東邊還是更幽密的樹林,我便繼續前進。偶爾碰到一兩個跑步的市民,相會一笑,倒沒覺得他們這麼早見到一個中國人的驚奇。

風景就這麼一層層展示出來才有最佳的效果——我很快發現樹林後面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湖水,湖水很靜,而湖的四周,有靜悄悄的風車,有停泊的游艇,有稀落的水邊別墅,當然更少不了茂密的樹林。樹林之上,又是一帶淡紫色的雲彩,雲彩之上則是溫柔的藍天,之中飄著幾絲輕雲,一起倒影在開闊的水面上。

而太陽,正躲在風車後面那片明亮的雲霞後邊,像是站在舞台幃幕裡邊的名角,正要靚麗出場。倒是作為小群眾演員的一群野鴨,迫不及待地從岸邊的草叢中躍躍而出,劃入寧靜的湖面。太陽並未受到干擾,仍是從容地逶迤而出,果然是滿堂喝彩——天空愈發明淨,紫雲翩然若舞,樹林翠綠欲滴,連游弋著的鴨子也似乎暢快許多,兩只大的帶了一只小的游向一邊,悠然的全家福合影與遠處逆光中的風車及其倒影相映成趣。

太陽依然慢悠悠的,半天沒升高多少,幾縷淡雲襯著藍天更顯高遠,掩映在綠林之中的白色游艇和建築也給這畫面新添一份清新明快。整個樹林被越來越強的陽光照透,下面茂盛的野草在末梢凝結著密實的露珠,一起構成質感出色的逆光景致。

我隨興繞湖而行,直到8點多鐘才沿另一條小路往回走。因為是星期六的緣故,經過的別墅區依然靜悄悄的,但陽光下各家各戶的花園可謂是異彩紛呈,繼續謀殺了我不少菲林。

快回到蘇裡曼女兒家的時候有一個公共汽車站,站上的地圖告訴我沿另一個方向不遠處就是流經市區的主要河流。我想怎麼也應該看到一些港口大城的風采,就小步快走去看一看。船是看到些,卻既不大,也不多,只有海鷗飛來飛去符合我的想像。想必是港口區還在河的下游入海的地方。

皮安先生准時來接上我們,天空中已經變成了多雲天氣。出了鹿特丹,便是平坦廣闊的農田或牧場,間或有一些樹林和村落。和阿姆斯特丹的喧鬧和擁擠不同,這一切都顯示著荷蘭人生活的悠閑和安靜。

不管喜歡不喜歡,幾天後我還是要回到阿姆斯特丹。因為28日中午飛往蘇裡南以前還要約個生意朋友,27日晚上11點多趕到了阿市。MECURE酒店一個高大英俊的前台職員告訴疲乏已極的我酒店沒有了房間,而且在這旅游旺季市中心的酒店都應該是滿的,他唯一能做的是給我介紹另一家也在市區邊上但離機場較遠的酒店,原來是同一家酒店管理集團管理的更高級的連鎖酒店NOVOTEL,房價將近200美圓,是我們旅途上所住酒店價格的幾倍。我實在不能喜歡這麼一個荷蘭,不過為了比安和蘇裡曼能早點趕回到鹿特丹,我只有趕快接受了這家昂貴的酒店。

好在第二天早上發現酒店的環境還不錯,對面是個小動物的動物園,附近還有條河流,河邊有一個古式的風車,趕到時正好從多雲的天空透下些陽光,又時時有飛機在上空飛過,讓我拍到了比較滿意的風車照片。動物園有點破敗,沒什麼好拍,但出了動物園,在高速公路的墊坡上,卻看到隨便栽種的各種花卉,姹紫嫣紅,煞是迷人。

買到機場的火車票時遇到難題,因為是市區小站,只有自動售票機,只有荷文說明,我傻眼了。無奈,我匆忙經過的行人中我找了一位端莊的年輕婦女,她很耐心地幫我買了張票,立刻在即將離去的我的心目中挽回不少對荷蘭人的好感。

比利時

比安先生在快到荷比邊境的時候下了高速公路,沿一條上下各一車道的鄉間小路繼續前行。邊境地帶森林多了些,間或還是有些民房。我特別的留意,但當比安先生宣布已經到了比利時境內時,我還是沒有發現能說明界標的任何東西。這是我走過十多過國家中最簡單的一次入境,沒有任何關卡、標志,沒有任何等候、檢查。

比安先生努力地讓我認識出兩個國家的區別,在比利時建築更多的是單幢的,色調風格好像也不太同。入境不遠,進入一個小鎮,我很容易地也是很驚奇地發現路邊有個中餐館。正直中午,他們兩個人都喜歡中餐,我們便欣然決定在這裡用午餐。

口味相當不錯。老板是三十年前從福建到新加坡再到這裡的,人已經有點歐洲紳士的板正派頭,國語還講的不錯,服務員則是新一代移民,九年前從溫州出來。在這個偏遠的邊境小鎮,他們難得有一位來自中國的顧客,表情卻是波瀾不驚,倒是我有幾分激動地和他們搭訕。

比安先生的家在相臨的另一個小鎮,萬把人的小鎮不顯得繁華,但十分整潔安逸。他先帶我們經過他的舊屋,一棟大而古樸的紅磚瓦房,因為和前妻離婚,他離開了這個傷心地,在小鎮邊上,他自己的小型鋸木廠裡,他自建了木式的住房兼辦公室。

整個下午,他帶我們參觀了附近方圓幾十公裡內的鋸木廠、家具廠等,自然就飽覽了這一帶的小鎮風情,鎮的中心無一例外的有個最雄偉的建築——教堂,高高的塔尖在遠遠的地方就能看見。路上時時遇到穿著專業運動服騎著自行車賽車的人。另外,在空中還見到了熱氣球、滑翔機等,大概也是為了欣賞這鄉村景色。為了買當天的晚飯和第二天路上的水果等,比安還帶我們去了沿另一條路5公裡外的荷蘭小鎮,算是又出入了一次國門。

晚上,還是在天還沒全黑的時候,我們都累得要睡覺了。蘇裡曼睡沙發,我在另一個廳裡睡行軍床,一夜安然。

傍晚時分的夕陽有點被雲彩遮掩,所以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看天色晴朗,有點喜出望外。我很快起了床,他們都還在酣睡,離預定的6點半出發還有一個多小時,正好讓我去看看歐洲原野上的日出。

其實東去不遠,就是一片田野。我走到的時候,正好太陽升了出來。這是極普通的日出,沒有瑰麗的雲霞,只要橘紅的太陽和漸漸過渡到白色的霧靄。我有了經驗,並不著急太陽的升高,想好好選擇入鏡的畫面和角度。這是片普通的田野,視線所及的地方,是幾大塊種著不同植物的土地,中間稀落著幾棵各種形態的樹,再遠處自然是一片樹林的背景連接著色調溫柔的霧氣。一對鏡頭就知道這田園晨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眼前的田地裡生長著茂密的無名草,草梢的露珠被陽光映亮,反而在正前方的遠處反射出一片橘紅的亮色來。

紅日仍然悠悠地低垂著,我看到鄰居的一塊地裡有兩只馬在低頭吃草,便趕了過去。兩只馬一白一黑,本來是很好的畫面主角。但可能它們關系不太融洽,或者是各自都有太強的獨自表現的欲望,我等了半天,他們一直相隔得老遠。無奈,我對著走進我鏡頭裡的白馬,後邊襯著遠近的樹影,逆著太陽的溫色光線,拍了張我覺得畫面略顯孤獨的照片。

回身走幾步,便回到了比安的鋸木廠所在的地方,也是小鎮的工業開發區。按比安的介紹,總共有十幾家大大小小的工廠,有的還主要是做國際市場。其實這裡靠近一條我們後來走的連接比荷德的歐洲高速公路,讓我驚奇的是這小鎮的風味卻依然這麼純正,沒有在珠江三角洲一帶常見的亂哄哄的打工者宿舍樓和簡陋熱鬧的商業設施。在工業區另一側的樹林裡,我們還看到了好幾只野兔,據說還有野鹿等野生動物。

比利時是夾在法國、荷蘭、德國三國中間的一個小國家,沒有自己的語言,居民依距離三個臨國的遠近分別說這三個國家的語言,但因為建國時間很長了,國民還是有相當的國家認同感,身處幾個歷史上互相爭鬥的民族之間,比利時致力於一種中立的路線,在本國也能實現幾個民族的和平相處。這種特殊的民族構成和地理位置,使得比利時有了歐洲首都的稱呼及實質意義——歐盟總部和許多國家組織就放在比利時的首都布魯塞爾。

比安先生就是典型的比利時人,他出身在荷語區,在接受教育時自然學了在這個國家更為主流的法語。因為也靠近德國及生意需要,他也學會了德語,當然,還少不了國際上更通用的英語。他不喜歡城市生活,居然還嫌自己生活的地方不夠自然,當多年前去蘇裡南采購木材原料時就愛上那個遠離世界中心的自然的國度,後來他娶了一位馬來族的中年婦女做太太,正在離蘇裡南首都三十公裡外的一個小鎮邊上建設自己的房子。

這樣的一個人做歐洲的向導是最合適不過了,不過也決定了我們此行不會對歐洲的城市有什麼特別注目的機會。

從比安的家,算是開始我們漫長的高速公路旅行,我們的車子值得一提。這是輛有相當年齡、式樣已比較落後的福特車。如果說起去年他買它時的價格,可能很難相信它能帶我們幾天內要跑幾千公裡的高速路——大約1000美圓,能信什麼?

德國

早上快7點的時候,出了小鎮上了高速公路。因為星期天不許大貨車通行,又是這麼早,車開起來十分舒暢。大約半個小時不到,比安宣布已經出了比利時到了荷蘭,還沒好好分析兩地有什麼不同,2小時後,比安,以及我根據所查看的地圖和路標對照,都告訴我我們到了德國。

一時也看不出德國有什麼特色,不過好像車多起來,奧迪、寶馬、奔馳牌子的豪華車也多得更為明顯。另外好像德國的人口密度大些,我們似乎在穿過一系列小城鎮,有一個比較大的,高速公路完全是在市區中心穿過,一聯串都是出口,其實每個出口都是一條橫交的市內馬路。也有些公寓式的建築就緊貼在路邊。

平淡無奇的森林、城鎮被反復穿越。因為是從德國西部到北部,大致是在沿海的平原地區,所以景致比較乏味,不來梅、漢堡等大城市也是一略而過。除了在路邊的服務站用午飯和短暫的途中休息,我們一路飛馳,11小時後趕到了1000公裡外德國最北邊的基爾市。

基爾很小,卻是德國乃至西歐通向丹麥和北歐諸國的重要港口城市,我們趕到市中心港口一帶時,正有幾艘龐大的豪華客船准備起錨到挪威等地,似乎全城的市民都擁擠在港口一帶游玩,很是熱鬧。我被這歡快熱烈的氣氛所感染,很想下車照些照片(下午6點鐘的太陽還老高著呢),但我們要去的鋸木廠及准備下榻的小旅店在港口的另一邊,頗具北歐風情的街景我們只是一閃而過。

我們住的酒店是家小旅館,去年他們兩人第一次來這裡,到達時已近半夜,在城區轉來轉去遇到這家旅館就住下,第二天一問居然要去的鋸木廠就在旅店的附近,所以我們這次未做別的選擇。還好,古老的建築,一些擺設、布置頗有古老小旅館的風味,更重要的是,環境也不俗。這個城市的海港其實是北邊的波羅的海伸進來的一個的尖而深的海灣,而小旅館附近,是這海灣又延伸出的一段帶狀的水域,正好成為各類帆船游艇的棲息地。晚飯前後,我都來到這裡看了看,西斜的陽光照耀著林立的桅杆,幾艘帶風帆的游艇從海上歸來,悠然自得地讓風送他們回自己的巢窩。遠處是豪華巨輪徐徐起航,近處是老老少少的市民們在游艇碼頭的空地上喝酒談歡,看的出這個高緯度的海濱城市裡,市民愛海、愛船,珍惜這夏日白天裡漫長的和暖陽光。

可能是氣候什麼的影響,北歐人的生活給人感覺特別的隨意輕松,基爾就是這個味道,所以晚飯時比安告訴我二戰時這裡是德國的潛艇基地,讓我很難想像那時的戰爭畫面。第二天訪問鋸木廠時,工廠經理給我們看了他的特殊收藏——原木裡的彈片等金屬,特別有一塊木頭顯然是來自一棵中彈不死的樹,後來長得很粗完全包裹了幾公斤重的金屬塊,成就了一件特殊的工藝品。這些彈片的伙伴不知在幾十年前傷害了多少個生命,後來它們自己還又傷害了鋸木廠的鋸條。這是歐洲之行中唯一讓我觸機到戰爭概念的地方,甚至讓我有些不解。在南美等前殖民地國家,那裡的人文環境和自然環境讓我想像當年的國際國內戰爭都很合理,但在這個歐洲,幾乎每一寸土地都被很好地保護或利用或美化過了,人文狀態和自然條件大致沒有明顯的落差或衝突,卻在一個世紀內居然是兩次世界大戰的中心,的確有點匪夷所思。

第二天一早到鋸木廠辦好事情,就匆匆地上路南行。一天的時間裡我們要從德國最北端趕到南部與瑞士、法國交界的地區,行程足有一千多公裡,本來是馬不停蹄的形勢,不過我們總要吃飯,上了年紀的比安先生也要經常在路邊的專門休息站休息一下。

這些休息站只是叉出個車道,再加上停車位、廁所、桌凳等。因為是歐洲的南北大通道,許多北歐人沿這裡到歐洲各地甚至南部的地中海旅行,所以經常見到他們在休息站裡小憩或野餐——比安先生教我按汽車牌號識別他們來自的國家。

我們當然不是在游覽風景,因為車子從來沒有為看風景停下或者哪怕是慢開幾步。而車窗外確實是一道無盡的風景線——過了漢堡,就是丘陵地帶,無疑這是歐洲田園風光的精粹——近處的山坡輪廓線隨意舒展地交織著,不同的地塊種植的東西一定是不同的品種或不同時間,呈現出不同的色彩或色調。暗紅色斜頂的農宅總是按村落聚集著,與綠樹互相掩映在一片,中間一定還有幢高高的教堂的尖塔。我突然想起這景色與半個月前在香格裡拉藏區看到的田園景色有幾分相似,明顯不同的是那是很慢很破可以隨時停車的道路,而這是在飛馳的高速公路。另外,我還想起,藏區在方圓幾百公裡才有一座宏大的寺廟,而這裡村村有自己的教堂,只能說,西藏的宗教一定是在考驗人的虔誠、磨練人的意志,而歐洲人的宗教已經和諧進他們的日常生活了。

比安看我專注於窗外的風景想照相的樣子,就告訴我這一路這種風景太多了,果如他之所言,但我也就一直沒機會攝影,直到第二天快出德國時,才在一次加油站對著路邊按了下快門。

夕陽西下時分,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德國西南部的大城市斯圖加特附近的一個小城。我們預定的酒店是小城寥寥的幾棟高層建築之一。在晚飯約會前的十幾分鐘,我趕到天台上,夕陽正在落山,溫馨的光線輕輕地罩在小城沿一道山坡錯落著的民居紅瓦上面,十分的安詳慈和。四周就是綠色的丘陵,一點看不出這是個工業重鎮的樣子。

這次房子有些居然有數百年的歷史,第二天我們訪問的經銷商,一家很大的二手設備貿易公司的總部,就是一棟這樣的古典小樓。外邊還保留著幾百年前的結構、外型、裝飾,裡邊則裝修成現代的辦公室。

德國的高速公路沒有限速,但我們的車子太舊,使勁也就開到時速160公裡的樣子,傍邊經常有更快的車一閃就超了我們。第二天,是經銷商帶我們去周邊地區看鋸木廠,開的車是輛新款8缸的奧迪,我毫無緊張感覺地就發現速度表的指針達到了200公裡,可以說我這才明白,德國為什麼會生產出好幾個品牌的世界最好的高檔車了。

法國

在斯圖加特的第二天,也就是26號的下午5點,我們才完成所安排的商業活動,下個目標是法國與德國、瑞士交界地區的一個鋸木廠,當天已經來不及。但因為27號看完這個工廠還要趕回1000公裡外的荷蘭,我們決定26號這天趕到法國就近的一個城市貝爾福。

在德國的最後幾十公裡,是沿著與法國接壤的萊茵河東岸走,厚厚的樹林讓我怎麼也看不到河的景致,這麼吊了半天的胃口,在跨過作為邊界線的萊茵河(這次算有明顯的界限了)時,就有了不過如此的感嘆,這條歐洲名河我是久仰大名,這次分別在荷蘭的出海口、德國北部的中游、德法邊界的上游三次跨河而過,都覺得河的景色很是平凡,也可能各種河流看得多的緣故。

進入法國,我開始留意有什麼新的氣像。高速路開始收費,普通公路很多圓盤交叉,汽車沒那麼高檔,等等。等我們到了貝爾福,我更感到與德國在經濟發展水平上的差別。城市顯得很破舊,雖然有些古老的建築非常有氣勢,但馬路、日常的商業建築等等,都不像是經濟很發達很繁榮的城市的樣子。

一路找不到酒店,最後沿順著鐵路線的馬路到了火車站,對面一排古舊樓房中有一幢掛著現代酒店的大招牌,就它了。酒店房間的格局果然很有現代風格,家具是不規則型的玻璃作品,燈光是頗具匠心的射燈設計,老式的建築外觀包裹著如此現代藝術的房間,倒真是法國人的出色之處。

窗外火車站的鐘塔送走了最後一縷落日之光,又喚醒了下一個早晨,不過我們匆匆地趕路,只是我留意到多雲的天氣。

當我們向酒店看更打聽鋸木廠的具體位置時,才知道我們還要往南行走100多公裡,而且大半只是普通公路。這段公路要經過另一個城市,看路標就很費事。不過我們發現正好是向瑞士名城洛桑的方向,於是就朝著洛桑進發了。

山勢已開始變得陡峭,偶爾看到頭頂方向的山峰上是氣勢險峻的古城堡。路邊時時有些歡暢地流淌著的小河。雖然鋸木廠的位置讓我們比預算多走200公裡的路,不過能看到這難得的歐洲山區風景倒也值得。

在離洛桑只有二三十公裡的地方,我們與國際公路告別,轉入鄉間小路。鋸木廠在一片高山湖泊的附近,因為我們走錯了路,正好從湖的邊上經過,這大概是世界上最合算的冤枉路了。這個天然小湖坐落在一道山谷中,樹林覆蓋的山坡不規則地深入湖中,形成一個個的小水灣,湖水很靜,倒影著藍天白雲(這時天色大致晴朗了),水面上游弋或停泊著幾艘小船,湖岸的山坡上,是依山而居的村落。這讓我想起聞名世界的瑞士的湖,而他們就相隔幾十公裡的樣子,顯然是類似的風貌,不過這個法國深處的地方沒有出名罷了。

其實一路上的路邊,都常見到野花野草,到了這阿爾卑斯山余脈的山區,野花開得尤其繁茂和嬌艷。我不曾停下車為之拍照,但在參觀鋸廠時,在室外堆放舊設備和廢舊產品的地方,幾朵野花頑強地生長了老高,並且放肆地開放著,與殘舊的木板和生鏽的金屬形成有趣的對比。

離開鋸木廠,我們直奔1000多公裡外、要經過幾個國家的荷蘭,路完全是另一條路。從這帶山區到中部丘陵地區,要路過一個很險要的山口,過了城堡雄據的關隘,在很小一片開闊的地方,是個小小的古城。小到城裡的道路,都是單車道的。而這是真是地地道道的古城,全部石砌的建築散發著數百年的滄桑風味。好像滿城都是古代的東西,除了市中心一個三角型廣場上酒吧桌子上的啤酒,當然還有游客——這裡一定是個法國人自己的旅游點。

我真想停下來去喝一杯,可惜這天趕路的任務太重了,比安先生當時顯然也不合適有此雅興。有點悻悻然,不過還是行程要緊。果然此去法國的北部大地,景色就平淡許多,天氣又變成多雲,一路少話,連午餐都是隨身帶的一些面包。

盧森堡

一路穿過整個法國北部,就進了盧森堡,這是個比比利時又小得多的國家,位於法國、德國和比利時之間。不過,還沒小到那種袖珍的地步,不光是說穿過這個國家的國土要幾十分鐘的時間,重要的是這個國家在經濟上尤其是傳統鋼鐵工業在整個世界上的地位都不容小看。果然,高速公路的質量都好了很多,路旁農村的房屋也顯得漂亮些。

這個高度工業化的國家好像就是盧森堡城加上它的郊區,高速公路從南端進入這個國家,在盧森堡城的外邊繞了個圈,又從西邊出了國界。如果只開車這麼經過,真可是無風景可看的國家了。

好在這裡有一個人為的特別景像,就是它的加油站,居然有好幾公頃大小,在這裡加油的車輛,真可是是蔚為大觀,我們小汽車這塊,矩形地排開幾十個加油機,所以沒有塞車,大貨車那邊可就慘了,排隊的長龍不說,歐洲的專用貨車、集裝箱車真可謂是大,平時跑在路上還不太覺得,現在堆積在一起,一個個龐然大物比著塊頭,像是一堆相撲運動員的聚會。最搶鏡的大概是運送汽車的專用貨車,車子的平台上面居然摞著十多輛小車。

出現這種奇觀是因為盧森堡實行特別的油價政策。歐洲的油價因為高額的稅賦而價格高企,偏偏小小的盧森堡油價低了一大截,造成這麼多汽車爭相在這裡加油。或許由此可見這個地理小國經濟強國的過人之處。何況,這裡並沒有因此造成油站一哄而上的混亂,只是在離各方向的國境不遠處各設一個油站,不過就是大些而已。

天色已晚,我們設想在比荷邊界的那家中餐館再吃一次的計劃泡湯了,為省時間就在加油站的餐廳吃了。一路上都是吃這樣的餐廳,其服務方式倒頗有可稱道的地方。大致上是自助餐,種類也蠻豐富,但結帳卻是根據各人點的東西具體來算,簡單的可以是碗牛肉湯加幾塊面包,復雜則可以吃到西餐的各種主要品種,真可謂是豐儉由人。

離開盧森堡進入比利時時,天色幾乎要黑了下來,比利時的高速公路上有明亮的路燈。比安先生帶著驕傲的口氣告訴我,全歐洲僅有比利時是在高速公路上裝上路燈,而且徹夜通明,晚上在飛機上看,就非常突出、漂亮。我還真沒留意德國、法國怎麼樣,不過接著到了荷蘭以後,部分路段顯然也是有路燈的。雖此,我還是很樂意接受比安先生的這點不夠客觀,誰不愛自己的國家呢,即使是比安先生這樣走南闖北、說多種語言的人,而且他自己的國家還沒有一個固定單一的民族卻只有非常狹小的國土面積。

想到這裡,心中也泛起作為一個中國人的驕傲。每次從香港起飛到歐洲,飛機飛上四五個小時,居然機翼下還是中國的國土,在國內,做一次跨省的汽車旅行,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我來陪一個外國人來走走中國,自然會有太多的值得誇耀的東西而不擔心一不留神走出了國界。

有幸,在這一路4000公裡的旅途,看到了許多歐洲深處的風景,即使沒有去任何游覽區,沒有特意欣賞什麼景物,依然在早起晚歸時,在路邊休憩時,甚至在辦理公事時,抓到一些美麗的鏡頭,不知不覺也用掉快三卷膠卷。也許將來在自己家的客廳,拿出這些照片給親友們欣賞時,他們會看到不同於月歷上的歐洲風景,我也可以把拍到它們的經歷,娓娓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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