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川西游程簡記之梅裡雪山

作者: 王在田

導讀6月25日:中甸——中甸賽馬節——東竹林寺——白馬雪山——德欽今天是迪慶藏族自治州賽馬節的開幕式,這是迪慶地區最盛大的節日,所有企事業單位都放假一天,中甸、德欽、維西三個縣都派出了最好的騎師來參加,加上據說今年的賽馬節開幕式還有成龍參加,附近的各族群眾都提前一兩天趕到中甸縣城,在賽馬場周圍的小山上搭起帳篷准備觀看這一年一度的盛事。 從一 ...

6月25日:中甸——中甸賽馬節——東竹林寺——白馬雪山——德欽今天是迪慶藏族自治州賽馬節的開幕式,這是迪慶地區最盛大的節日,所有企事業單位都放假一天,中甸、德欽、維西三個縣都派出了最好的騎師來參加,加上據說今年的賽馬節開幕式還有成龍參加,附近的各族群眾都提前一兩天趕到中甸縣城,在賽馬場周圍的小山上搭起帳篷准備觀看這一年一度的盛事。

從一清早開始,縣城的居民就成群結隊地往郊外的賽馬場進發,大多數都穿著艷麗的民族服裝。我們的車一路駛過,越靠近賽馬場人越多,可以說是免費看了一場民族服裝展示。車輛排成一條長龍,在清一色藏族女警的指揮下慢慢駛入停車場。這些警花肌膚呈健康的古銅色,在烈日下戴著藏式翻沿的警帽,顯得英姿颯爽。我不禁看得心馳神往,趕忙跳下車要和一位警花合影,她大概沒見過像我這樣的花痴,忙不迭地想把我當皮球踢給另一位美麗的女警,沒想到我是個堅貞不二、從一而終的傳統型男人,非得霸王硬上弓得償所願,這才興高采烈地陪著大家進賽馬場。

賽馬場三面環山,另一面正對中甸縣城所在的平原,過去賽馬節只是在這裡的空地上舉行,後來政府撥款修建了標准賽馬場,配備有賽道、看台,條件大為改善。剛才在路上覺得身邊人挺多,沒想到越往賽馬場大門走人越少,我正有些奇怪,就被看門的兩位小姐攔住了,問我出示入場券。原來因為賽馬場看台座位有限,要進入看台必須持有配給到各單位的入場券才行,大多數群眾沒有票,紛紛爬上旁邊的土山去看了,其實效果差不多,只是稍遠一些。

我是個不容易死心的人,就繼續和兩位小姐套近乎,說我是國家統戰部的干部,這次帶著一群南洋華僑回國參觀祖國熱火朝天的現代化建設,今天是改變原定日程、專程連夜從昆明趕來參觀迪慶賽馬會,向客人展示我國多民族和睦共存、共同發展的良好面貌的。這些客人多數來自新加坡,一個多元民族和諧共存的模範國度,這次參觀有助於促進中新兩國人民源遠流長的友好關系,密切兩國人民血濃於水的民族紐帶,從而推動兩國經濟文化交流的良性互動,為兩國的長遠發展以及環太平洋地區的政治穩定做出重要貢獻。

看來還是“海外僑胞”的面子大,兩位小姐用無線電話請示了一下領導,又叮囑我們不要進入賽馬場地(大概是覺得海外僑胞可能比較“民主自由”不守紀律吧),就讓我們上看台了。此時正是上午十點,高原的太陽熱辣辣的傾瀉下來,我有過在刁曼島被曬掉一層皮、接下去一個星期洗完澡後水流進老皮形成一身水泡的“慘痛經歷”,趕忙打起防紫外線的遮陽傘,再一看,看台上的本地人也都打著傘或者拿報紙遮著頭。看來本地人對紫外線也沒有什麼適應性,還是得避之唯恐不及。

開幕式已經開始,一隊隊的騎士正縱馬飛奔,向觀眾表演他們的拿手絕技,其中之一是事先在地上撒了許多紙幣,騎士疾馳而過,彎腰撿起,以撿到最多者為冠。這是賽馬會的傳統表演項目,所以專攻此術的人很多,只見他們排成一隊,一齊用馬蹬控制馬的前進,整個上身彎到馬的一側,手與地平,在飛速掠過紙幣的一剎那把它撿起,那技術拿現在小孩的話來說真是“帥呆了”,真是個長在馬背上的民族。

馬術表演之後是各個民族的歌舞表演。迪慶雖然是個藏族自治州,境內也有許多其他民族,如納西族、彝族、普米族、傈僳族、白族、苗族等等,這些民族各自派出上百人的歌舞隊,穿著各自的民族服裝,在跑道中央的寬闊場地上載歌載舞,先是各個民族輪番表演,然後是大家混在一起唱歌跳舞,場面十分宏大,連我這個走南闖北的中國人也不得不承認第一次看到這樣壯觀的民族歌舞場面,即使比起今年早些時候在馬來西亞首都看到的各民族花車游行表演也毫不遜色,不過那是國家級的旅游促進活動,而這可只不過是一個州的慶典啊!熱血沸騰之下,倒霉的是相機裡的膠卷,不知有多少被謀殺在鑼鼓喧天、興高采烈的賽馬場上。

由於今天還得趕八九個小時的路到德欽縣去看梅裡雪山,到了十一點左右我們就不得不起身離席了,大伙浩浩蕩蕩上了滇藏公路,前往地處雲南、四川、西藏三省交界的德欽。

這段從中甸到德欽的公路在我們全部游程交通的“可怕排行榜”上排名第三,居前兩位的分別是稻城至亞丁以及稻城至理塘。 誠如一位網友所言,“從昆明至大理,是高速公路或一級公路。大理至麗江,是新修的二級公路。麗江再到中甸,則是三級公路,部分路段正在升級重修。中甸到德欽,就完全是等外的土石山路。”同樣是一條滇藏公路,差距如此之大,實在令我在廣大“海外僑胞”面前汗顏。就說這段路吧,除了中甸和德欽近郊以外,路面上基本沒有鋪柏油,車顛簸得很厲害。後來劉師傅告訴我:平時十升油可以開的路,這裡起碼要十五升,而且在這段路上開完一個來回後必須進修理廠檢修一次,否則對車的磨損太大了,繼續出車的話說不准就會出問題。

中午在金沙江邊的奔子欄吃午飯,這也是茶馬古道上的重鎮之一,海拔約兩千多米,比中甸低了許多,進藏的馬幫在這裡做最後的休整,購置沿途所需要的物資,進入西藏的艱苦旅行從這裡就正式開始了。在中甸的時候劉師傅聽說這裡有家不錯的藏族飯店,價廉物美,到了奔子欄找了半天才找到,果然不錯,還有免費的李子敞開供應,口味非常好。除了吃飯,我們在這裡購買了兩箱礦泉水和其他物資供路上使用,我自己買了一雙高幫解放膠鞋來替代我那雙走完虎跳峽後已經脫膠的李寧足球鞋,看來還是這種不起眼的軍用鞋好,以後爬明永冰川、稻城亞丁,這雙解放鞋表現出優異的性能,在哪裡都不打滑,特別抓地,可謂性價比第一的極品。

出了奔子欄馬上就開始爬白馬雪山——也有書上叫白芒雪山的——一下子垂直爬高約兩千米,從海拔四千多米的山口翻越這座大山。提到大山,來到藏區之後感到這裡的山真是名副其實的“大”:厚重堅實,彌勒佛般的往那裡一沉,再加上這裡的山多是光禿禿的,是在談不上什麼秀氣,那麼就只剩下“大”的感覺了。看過這裡的山,辰穎和德坤笑稱以後再也不用看別的山,因為別的山同這裡一比只會顯得過於渺小而缺乏山的那種男性力度了。(順便提一句,等到一周之後這兩個家伙精疲力盡地從亞丁鑽出來上川藏公路的時候,就開始哀嘆這次旅行已經爬夠了山、走夠了盤山公路,這輩子都不想再同山打交道了。沒想到言猶在耳,那天的川藏公路上就一連翻越了四座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山,看來有些東西纏上身之後就再也躲不過了)

途中我們停了一下參觀東竹林寺。這是一座典型的藏傳寺廟,而藏傳寺廟讓我最心宜的就是“隨意功德”,喇嘛坐在那裡自顧自念經,你要是信仰你就捐些錢作“功德”,多少不要緊,即所謂“隨意”,捐多了喇嘛不會特意起身來奉承你說些佛光普照前途大有可為之類的鬼話,捐少了自然也不用擔心遭白眼。這一點實在讓本人很愉快,加之看到新馬的朋友們個個都在做功德,無神論者的牡馬也就掏出些錢來作為對祖國宗教事業的支持,同時也算增加藏傳寺廟的收入,稍稍減輕中央政府的負擔吧。

捐了功德的施主可以點一盞酥油燈——其實既然是“隨意功德”,不捐功德的“施主”想必也可以點吧——也就是在一個燈盞裡灌上酥油,插好燈芯,待其凝固後就成為酥油燈可以長期保存。點一盞酥油燈供奉在佛像前據說可以保佑家人平安——當然,家人平安的話功勞算在佛祖頭上;不平安的話就得怪你自己壞事做絕,自絕於人民,連佛光普照的佛祖都救不了你,反正是你自己的錯——你還可以找個喇嘛,多捐些功德,請他負責給你不斷更換,這樣的話即使酥油燒完了也會源源不斷地有新的續上來。由於這些酥油燈,所有的藏傳寺廟一進去就是一股酥油味,不習慣的人還真受不了,這也難怪,幾百年酥油燈點下來能沒味兒嗎?

劉師傅看來常來這兒串門,一到東竹林寺就找到個大喇嘛,說是此地戈桑活佛的大弟子,先是帶我們參觀了一下整個寺廟,接著又領我們去覲見活佛。

活佛是藏傳佛教的專有名詞,是僧侶的領袖。同漢族地區方丈算老板、住持算經理的情況不同,活佛由於過去藏區政教合一的傳統,不只管一個寺,而是管轄整個地區的寺院,順便對當地的大小奴隸主發號施令。這有點像天主教裡一個教區的主教。但需要澄清的是:活佛只能管理該地區屬於他這一教派的寺廟。西藏有黃、紅、花、白、黑五個派別,同一地區不同教派的寺廟是由不同活佛管理的,這就好像同一個教區裡天主教和新教是由不同的人管轄一樣。

西藏和平解放後活佛們失去了政治上的特權,但依然是一個地區的宗教負責人,。政府把他們統統網羅到當地的政治協商會議裡,即所謂參政議政,所以他們在政治上也還有些影響力。失去了原先奴隸主的供奉,現在的活佛都是由政府養起來,再加上藏區自然環境惡劣導致藏族人民都篤信佛教竭力供奉,他們的生活倒也是養尊處優、吃喝不愁。

這麼好的一份工作怎麼繼承呢?漢族地區一般是由宗師把衣缽傳給他的親信大弟子,而在藏傳佛教中則不太一樣,要成為活佛有兩條路:一條是靠運氣和相貌,這同轉世靈童制度有關,一個活佛圓寂前會告訴他手下的弟子,說在某方向某標記處可以找到他的轉世靈童,得把那個小孩像供奉他一樣供起來奉為新的活佛,於是一群弟子開始朝著那個方向在廣漠的青藏大地上尋找,找回幾個可能的候選者,回來慢慢地教養,再根據幾年後的表現來判斷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靈童。能否被這些弟子找到當然是靠運氣,但能否最終成為活佛就得靠智商和相貌了。沒腦子的話別人不會把大權交給你,長得尖嘴猴腮面容猥瑣同樣沒有前途。我們看到的活佛,無論是真人還是照片,一個個都是慈眉善目儀表堂堂。哪怕是達賴喇嘛,不細看你很難看出其一雙吊三角眼所隱藏的凶相,多半會被其滿面紅光、寬亮的額頭迷惑,真的以為這位在位時嗜血的喇嘛失位後會一心追求什麼內心的寧靜。

另一條路是為那些弟子們准備的,如果你生下來時沒生在老活佛選的方向,或者沒生在老活佛死的時候,那麼算你倒霉,沒希望變成轉世靈童。但你還有第二次機會當活佛。你可以拼命地做善事積累功德,比如說到處去化緣,化來錢在一處窮山惡水人煙罕至——比如這個白馬雪山——的地方“發大願心”造起一座寺廟,那麼你就可以等著被冊封為活佛了。當然,這種活佛地位低一些,也沒法指定轉世靈童來世襲,否則活佛越來越多,西藏人民和中央政府還養得起他們嗎?

戈桑活佛長的果然也是慈眉善目、滿面紅光,劉師傅先請他給算算命,說今年好像他的家人朋友有點流年不利,不太順當。戈桑掐指算了半天,說是他家的大門方向有問題,得起了重蓋(後來我悄悄問老劉:哪有拆掉大門的道理,老劉很虔誠也很豪爽地說,沒問題,他回去抽空就把原來的門給封了另開一扇。我對劉師傅的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然後給劉師傅打了個吉祥結。我看著好玩,就給戈桑活佛做了個揖,請他給我也打個吉祥結。他讓我伸出大拇指,從大弟子手上接過一條哈達,先在我拇指上繞個圈打了個結,然後就開始做復雜的拓撲運動,連我這種空間想像能力極好的人後來都被搞蒙了,不得不放棄研究他如何打吉祥結的期望。最後的成品自然是一條打滿了結的哈達,我後來一直把它掛在背包上,大概是指望佛祖保佑我一路平安吧,回來之後不知怎麼處理掉,因為據說哈達是不能遺棄的,不要的話得點火燒了。新加坡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帶點易燃品上車要罰五千塊,我燒哈達的話說不定會罰五十萬吧,實在不敢,所以現在那條哈達還系在背包上扔在床底下呢。

出了東竹林寺又開始了無窮無盡的翻山越嶺,雖然壯觀的景色源源不絕,沿途大片大片的山杜鵑中人欲醉,遠處連綿的梅裡雪山也逐漸顯現出來,但在土石路上甩上甩下好幾個小時畢竟是吃不消的,最後偶就沒事數著路邊的裡程碑玩了。這個裡程碑大概是從西藏那邊開始算起的,我們越靠近西藏,裡程碑的數字就越小,過奔子欄的時候是1968,經過一條山澗時是1929,看著這些不斷減小的數字,我就好像坐著時光列車慢慢回到了從前一樣,開始期盼著1895,1860這些讓人心驚肉跳的年份趕快到來。

胡思亂想之際,直覺車身一穩,原來駛上了柏油路,再往車窗外的遠處眺望,便看到兩山之間的U形谷地裡一個小城順著山坡緩緩地延伸下去,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目的地德欽縣城了。德欽縣城海拔3400米,清朝時原名升平鎮,大概是取意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意思吧。由於位於山地之間,刮不起大風,這裡的氣候相對溫暖一些。

我們住在久享盛名的德新藏家樓,雖然門面不大(主要因為被附帶的小賣部擠占了),進去之後卻別有洞天,有一個非常大的中庭,明亮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德欽縣城。留言版上有各國旅行者留下的片言只語,都是在贊揚店主如何友善,在德欽的日子如何美好雲雲,還有比較詳盡的旅游線路圖。我這一路實在是累了,也顧不得細看,草草吃了點飯就洗澡休息了。

6月26日:德欽——明永冰川——德欽

今天要去爬梅裡雪山腳下的明永冰川。

梅裡雪山是西藏自治區與雲南省的界山,也是藏族人民心目中的神山,共有五峰:主峰卡格博峰,意為戰神,位居藏傳佛教的八大神山之首;他的右邊是子烏格東,意為右側門神;左邊依次是瑪兵扎吾,是戰神的兒子,故該峰又稱為太子雪山;甲娃林安,意為左側門神;以及緬茨姆,即戰神之妻。

常常有人提到梅裡雪山是藏傳佛教八大神山,似誤,應該是海拔6740米的卡格博峰。卡格博峰雖然比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矮了2100米,卻至今還是一座處女峰,從沒有人成功登頂,主要原因是氣候惡劣多變。1989年冬(我不明白為什麼選在冬天登頂,雖然此時天氣可能比較晴好,但暴風雪來臨的幾率不也提高了嗎?為什麼不選在秋季呢?望有識之士告知)中日聯合登山隊一度到達近6500米處,登頂在望,據說當地虔誠的藏人強烈反對攀登他們心目中的聖山,此時齊聚山下祈禱神山顯靈,不要讓這些“侵略者”得逞。說也湊巧,就在這時發生了特大暴風雪,風雪過後,全部17名中日登山隊員一齊消失在茫茫雪山中,致使這一次登頂努力在最後關頭慘敗。為這批殉難的登山隊員所設立的衣冠塚則至今仍被當地藏民稱為“侵略者墓”而敵視。這也許是一種真正的“文化的衝突”吧。

梅裡雪山背後就是西藏,其西北部谷地亦即中印兩國的麥克馬洪線爭議地區。麥克馬洪是個英國殖民者,負責印度外務。他看到喜馬拉雅山南麓的這塊谷地雨水充足、土地肥沃、礦產豐富,非常適合人類居住,就冀圖從中國手裡搶到這塊土地歸英屬印度管轄。他趁1914年中國辛亥革命之際,私下同西藏地方政府談判,開出大筆空頭支票(後無一兌現),從而簽下草約,劃出了一條所謂“麥克馬洪線”,把該線以南的九萬多平方公裡中國領土劃歸印度。中國政府從未承認過該草約的有效性(連西藏地方政府後來都否認其有效性)。

等到英國殖民者滾出印度之後,印度尼赫魯政府要求繼承該草約的利益,聲稱這塊土地為印度領土。在百般忍讓和解努力無效之下,1962年中國駐藏的一支小部隊,對逐步蠶食該地區並不斷在邊境挑釁的印軍發動了對印自衛反擊戰。中國部隊的給養需要從內地翻越喜馬拉雅山脈才能艱難地送到前線,而印軍依托恆河平原,向背靠高山的中國遠征孤軍作戰,居然一敗塗地,即使在重新部署、調集援軍後依然慘敗,旅長以下大批官兵以及作戰物資被俘獲。中國部隊在大獲全勝之後主動交換所有俘虜和繳獲的武器車輛,退出有爭議地區,表示了中方的誠意,希望同印度通過談判解決由這一帝國主義殖民者留下的領土爭端。這一退卻的背後原因大致有兩點:從戰術上來看這一地區給養補充過於困難,拿孫子的話來說屬於“死地”,“死地則戰”,共軍的確戰了一把,雖然戰勝,但除非有能力一舉占領整個恆河平原,否則僅僅攻下這個落腳點來也無法堅守,如果印度舉國來攻的話勝算很小;從戰略上來看當時中國在國際上處於孤立,差不多是現在台灣的角色,只能盡力去拉攏發展中國家。如果與印度這樣一個“窮哥們”全面開戰的話恐怕有損國際形像。因此兩點考慮,中共選擇了把已經吃進嘴的肉又吐了出來。然而中國雖然有誠意撤軍,印度卻沒有誠意談判。戰後印度蓄意向該地區大量殖民,企圖形成印度人在該地區生活的既成事實。同時印軍又吸取教訓,大肆提升軍力,現在印軍已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山地部隊,這塊領土的回歸看來尚待時日。

又扯遠了,繼續說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明永冰川位於太子雪山腳下,從海拔5500米處延伸至2700米處,長約八公裡,是一座稀有的低緯度低海拔現代冰川。根據原先的計劃,昨天一早離開中甸,達到德欽後繼續馬不停蹄地趕到明永冰川下的明永村,在那裡過夜,今天早上在冰川看日出。但由於昨天上午看了賽馬會開幕式,無法趕到明永村而住在德欽,這樣一來看日出的計劃也就無法實現了。

一早出門,天色陰霾,滿天都是灰蒙蒙的雲。這倒霉的雨季,我不禁擔心看不到梅裡雪山。劉師傅安慰我說:雨季天上有雲是在所難免的,盼著等一會兒能出太陽。於是我就開始盼。好不容易車開過了飛來寺,太陽出來了,卻徒然曬得我們紛紛放下車裡的窗簾,一點都奈何不了滿天的白雲。飛來寺據說是觀看日出時“日照金山”的絕佳位置,先我們出發的四輛滿載香港游客的旅游車正停在門口,估計虔誠的香港人正在裡面燒香磕頭盼著菩薩保佑天降財神呢。我們這些人對宗教都不太感興趣,雖然想發財也絕不指望“菩薩”能幫到什麼忙,也就不下車去湊熱鬧了。

既然太陽沒能把雲干掉,我們就開始指望刮起大風能把雲吹開,看看梅裡雪山的真容,結果風倒真是挺大,把我們吹得東倒西歪,把女孩子們的長發吹得翩翩起舞,可天上的浮雲楞是絲毫不為所動,看來這一招也沒用。

一片哀嘆之中,車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右行是繼續順著滇藏公路進藏,今天中午就能站在西藏的土地上了,左行則是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明永冰川。從這裡開始是一路下坡,為的是下到江邊過瀾滄江太子雪山大橋,這座大橋造型輕盈而有力,為這滿目粗獷的群山增添了幾分秀氣,可謂是一大很少為人發現的景觀。橋下就是湍急的瀾滄江水,夾帶著衝刷下來的泥土,蠟黃蠟黃的,我們從山上看下去她又細又長很恬靜的樣子,走近了再看可就完全不是這回事了。看來滇西北的河水都是這樣,個個都是穿行於群山之中的激流,不像俺們平原地帶的河都是“一條大河波浪寬”式的。

過了大橋,行不多久就拐了個彎順著瀾滄江的一條支流逆流而上。這條小河水色灰白,大概是含有大量石灰質吧。劉師傅告訴我們這就是明永冰川融水形成的,話音甫落,冰川入口便赫然在眼前了。

明永冰川的門票是60元,我上去說了半天好話,結果10個人買了8張票算是學生優惠。一進大門就可以看到許多馬匹在那裡等候,上山60,往返80,我們既然是所謂背包旅行,也就不借助馬匹自己走上去了。後來不知誰聽說門票60已經包含了單程的上山騎馬費用,就抱怨我害得大家爬這麼高的山,我回來之後向去過明永冰川的網友問了一下,好像沒這回事,總算心裡不那麼內疚了。

說實話,這段路並不難走,有一條修得不錯的土路以“之”字形蜿蜒上山,比虎跳峽強得太多了。導致費力的原因是垂直爬升的距離太大,大約有近2000米,坡度最陡處達到45度,因此雖然路面尚可,但爬坡的體力消耗比較大,走了20分鐘之後就要停下休整一會,如果是一般旅游觀光者的話還是騎馬上山較好,這60塊錢是比較值得的。不過下山如果仍舊騎馬的話可就得受點罪了:由於坡度大,騎馬下山很難掌握重心,有的人雖然騎完了全程卻大呼“心累”,還有的人索性把包讓馬馱著,自己跟著馬走下山來。

我們爬到太子廟時大約花了一個半小時。太子廟是一個很小的喇嘛廟,不注意的話還以為是一處大些的民宅呢。這裡是上山土路的盡頭,也是近觀冰川的地方,太子廟正對山谷,而明永冰川正是沿著這個山谷延伸下來的。糟糕的是,不知是有意的還是什麼偶然因素,太子廟前冰川一側的路邊掛著大量的經幡,把你的視野擋得嚴嚴實實,如果我是陳長捷的話就得下令縱火“掃清射界”了。無奈,只得繼續往上走,過了太子廟一帶後才能清楚地看到冰川。

這條冰川連綿很長,轉了兩個彎後才到達我們眼前,寬約500米,非常壯觀。冰面遠觀是潔白的,但走近了可以看到有成千上萬的冰裂縫,因折射呈藍色,很給人一種聖潔美麗的感覺,比起海螺溝灰黑的冰面強多了。我們不滿足於近觀,想走到冰面上去,就找路下山谷。我走錯了路,跑到深山老林裡去了,望冰川方向一看,整個一懸崖峭壁根本下不去,後來還是靠了一個當地少年帶路才沿懸崖旁僅供單人通過的小路到達谷底的冰川邊緣。

越過一堆比較滑的石灰岩層就到了冰面,冰川邊緣處的冰面上往往覆蓋著一層山上滾下來的沙石,呈黑色,因此可以小心地攀援而上,深入到冰川中央,我們在這片藍色的冰世界裡大肆照相,不亦樂乎。繼續往上的話則是光溜溜的冰面,需要冰鍬冰鑿等專業工具輔助才能攀登,一不小心很容易滑到冰裂縫裡去,要是撞在堅冰上我們的大好頭顱可就不見得前程遠大了。我們這些業余人士已經走到了力所能及之處,也就知難而退了,大家結伴沿原路返回太子廟,稍事休整後取道下山回到明永村停車場。

從明永村回德欽的路上太陽隱沒在雲層中看不見了,風刮得很厲害,是那種北京沙塵暴式的大風,很有些天昏地暗的感覺。劉師傅在滇藏公路1712裡程碑處讓我們下車透透氣,遠觀梅裡雪山。路邊有一座嘛尼堆,頂上的經幡嘩啦啦地滾個不停,扣上大衣佇立風中,久居熱帶的我又重新體驗了北國寒風凜冽的感覺,倒平白生出幾分親切來。梅裡雪山依舊在遠處高傲地屹立,只露出其潔白的基座,已然壯美萬分;而他的頂峰則在灰色的雲層中若隱若現,不肯輕易向我們展現;太子雪山在一側侍奉,明永冰川如玉龍倒懸,晶瑩剔透地懸掛在青黑色的山巒上;而黃得粗獷的瀾滄江依然在巍峨的群山腳下細細長長平平靜靜的奔流。此情此景,殊難立以文字,只能長存於我輩心中了。

雖然沒有看到梅裡雪山全景,我倒絲毫不覺得遺憾,這次參覲梅裡已收全功,梅裡的美已經讓我折服,至於是否真要拿到大滿貫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完美本身就是一種不完美”,這道理歲數越大越覺得有道理。

當夜與劉師傅、學詮兄在升平鎮的小酒館裡喝酒吃牛肉,回到中國以來十天,終於慢慢地恢復了作為中國人的那種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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