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豪華光鮮的上海浦東機場出發，到光鮮豪華的迪拜機場轉機，再到開羅機場，我著實被這個國際機場嚇了一跳：昏暗的燈光、破損的牆壁，還有差不多是擠得水泄不通的海關出口。
同抵開羅的是一個上海話劇中心的劇組，去參加開羅戲劇節。幾個演員去看完演出劇場回來說：一進劇場就看見舞台上空無一人，卻打了兩束光，心下奇怪，大白天的，又沒人排練，怎麼還打著燈呢，多費電呀。走近一看，原來是舞台上方的房頂有兩個洞。劇場破成這樣，的確有些誇張，但整個國家在建築上的破敗卻是非常統一的。差不多一半以上的民用建築都看起來像濫尾樓，灰色的水泥框架和紅磚牆面全都暴露在外。多日以後才明白，很多住宅差不多都只建到此為止，做完土建沒有任何外牆裝飾就直接住人了。在開羅，似乎只有一些大賓館看起來比較像樣。亞歷山大算是埃及最體面的城市，但也依然是外觀灰暗的疑似濫尾樓居多。我傍晚沿著海邊散步時，突然出現的一個體量龐大的現代建築讓我心裡一驚，雖然夜幕中不甚清晰，但依然能看到建築前的大廣場和噴泉，周圍有綠化和雕塑，甚至是門口的垃圾筒也比別處更講究些。坐落在一堆破房子之間，這個建築顯得離奇而突兀。門口的警察說：這裡是亞歷山大圖書館。兩千多年前的亞歷山大圖書館，對人類文明的貢獻不可忽視。其藏書超過四十萬冊，在那裡誕生了《荷馬史詩》的第一個校訂本，還首次把希伯萊文的《舊約全書》翻譯成希腊文，為基督教以後的全球傳播打下基礎。以圖書館為核心的亞歷山大博物館籠絡了包括阿基米德、歐幾裡德、埃拉托色尼等在內的一大批智識精英。我突然想起電影《埃及艷後》裡的一段情節，凱撒為了幫助埃及艷後克裡奧巴特拉而放火燒船，不慎引燃了亞歷山大圖書館，克裡奧巴特拉為此跑到凱撒那裡興師問罪時，說話的聲音都氣得發抖。這個情節總讓我覺得有點矯情，對於一個正處在政治鬥爭的風口浪尖上、生死存亡的女人來說，搶奪政權和保全一個圖書館，這兩者孰重孰輕是顯而易見的。就算燒了圖書館，也是凱撒幫她爭取政治權力的一個附帶的代價。埃及艷後時期的亞歷山大圖書館燒毀於公元前48年，新的亞歷山大圖書館建成於2000年，未必還在原址上，想必兩千間年，也經過數次重建。每個地方都需要形像工程，再貧弱的國家也會有體面的標志性建築。亞歷山大圖書館大概就算是埃及的標志性建築了，只是為什麼選擇圖書館而不是別的？由此，克裡奧巴特拉的憤怒看起來也就不是那麼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