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寨之旅

作者: 拖鞋哥哥

導讀羌寨之旅 計劃了好久的西北之行,卻在最後關頭,迫於壓力而放棄。在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覺得心剎時間被擊得粉碎,漂飄灑灑的飛到地上:我做夢都想去西北,那裡有太多金戈鐵馬的故事,有太多的英雄氣短的哀怨,有太多痴男怨女的幽傷……我一直幻想:站在如血的殘陽下,望著雄渾的嘉峪關長城,城後即是巍峨的祁連大雪山,我一定會激動的哭!然而這一切,卻 ...

羌寨之旅

計劃了好久的西北之行,卻在最後關頭,迫於壓力而放棄。在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覺得心剎時間被擊得粉碎,漂飄灑灑的飛到地上:我做夢都想去西北,那裡有太多金戈鐵馬的故事,有太多的英雄氣短的哀怨,有太多痴男怨女的幽傷……我一直幻想:站在如血的殘陽下,望著雄渾的嘉峪關長城,城後即是巍峨的祁連大雪山,我一定會激動的哭!然而這一切,卻在即將的出發的時候被擊得粉碎。

為了給悸動的心尋找些許慰藉,我去了阿壩……

幾次和阿壩失之交臂,這次終於鐵了心要去。沒有向以往那樣查許多的資料,看許多地圖,只是簡單的收拾行囊,就踏上了旅途。

我去的是茂縣——在阿壩州小有名氣的一個縣:曾經發起水患的岷江從縣城蜿蜒而過;著名的疊溪海子靜靜的迎接著四方的賓客;白虎寨的女人們依然系著固守了千年的白色孝帕……

沿著岷江逆流而上,只覺得天越來越藍,雲越來越白,心情也逐漸舒暢起來。不過,低頭卻發現,江兩岸到處都在興建的水電站已經讓岷江顯得滿目創痍:渾濁的河水,烏黑的泥砂,機器的轟鳴……我不由得又抬起頭望著天,心緒隨著飄忽的白雲漫游在青藏高原的邊沿。

我是在傍晚十分抵達茂縣的,七月的傍晚在這裡卻能體會到依稀的涼意。原本是想找個旅店住下,可縣城有個叫宏的同學,如果到了縣城而不告訴他的話,他肯定會認為我不“厚道”。於是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也許正是這個電話改變了我幾天的行程。

接到電話後,宏很快就到了。小伙子長得很帥,典型的羌族人:狹長臉、鷹溝鼻、瘦高個。宏一見面就熱情的對我介紹茂縣,而且把茂縣誇個遍,認為茂縣至少是阿壩州最好的一個縣城。毋庸置疑,他把我拉到了他的家裡。

所謂的“家”著實有些簡陋。幾裝床、三兩個凳子,還有一個黑黝黝的廚房。但是宏的熱情卻在簡陋的房間裡洋溢得更加熱烈。

不一會,他的姑媽、姑父、表姐都來了——他們聽說我來看我的同學,都盛情的邀請我去他家住。在拳拳盛意之下,我再次接受。於是,我和宏都住進了他的姑媽家。晚上,我們喝著羌族自釀的青稞雜酒,回憶著剛剛逝去的大學生活,不一會就顯得醉意朦朧,接著又趁著酒興向大學裡幾個要好的同學打了電話,他們遠在青海、廣西,想著昔日朝夕相處,現在卻天各一方,不禁有些黯然,一晚竟與宏相擁而睡覺。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起床了。按我的計劃,我是打算去著名的疊溪海子和黑虎羌寨的。可是宏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他告訴我,他的老家也有羌寨,也有碉樓,而且極力慫恿我去他的老家。

在宏的慫恿下,我最終決定去他的老家——一個叫“圍城”的小鎮。約摸正午12點,我們在縣裡坐上唯一一趟去圍城的車,車費20,大約需要4個小時。

車載著如歌唱般的羌語的歡聲笑語繼續沿著岷江而上。到了一個叫“兩河口”的地方(所謂“兩河口”就是兩條河交彙的地方。兩條河一是岷江。岷江從松潘縣發源;一是黑水。黑水從黑水縣發源),宏告訴我,他覺得岷江的源頭並不在松潘,並列舉了一大對理論。其實我明白他的心思,他的老家在黑水這個方向,而不是松潘這個方向,岷江的源頭也因此該在他的老家這個方向。我不是地理學家,不知道究竟何處才是岷江的源頭,但是羌族小伙子對家鄉強烈的熱愛卻給我留下了及其深刻的印像。他的“岷江源頭”理論在不久遇到的黑水河(他認為是岷江)的彙集地得以再次展現。毫無疑問,黑水河(岷江)的源頭依然在他老家的那個方向。

車行至途中,我有幸看見了羌族流傳千年的溜雲索:一根鐵索懸在河的上空;一邊稍高,下面掛著一個可以滑動的汽車輪胎。羌族漢子就坐在輪胎上利用重力的作用加上自身的晃動就可以到達河對岸。在許多旅游景點被當作觀賞性的表演依然作為羌族漢子的交通方式。

車的老板娘很漂亮,聽宏說,她曾經參加過許多歌唱比賽,也得過許多獎,甚至在北京參加過演出,但是由於文化程度太低,最終回到了家鄉。但是看起來她似乎對曾經的生活並沒有一點留念,只是平靜的看著活潑可愛的女兒,亦或跟車上的人說說笑笑。我聽不懂羌語,但是宏告訴我,車上的人說今天岷江裡淹死了一個小孩,好像還是他們的老鄉。

車一直逆流而上,經過了許多大大小小水電站,“岷江”在我們眼裡已經是涓涓細流了。但是,我卻感覺車越走越懸乎,走在原本就不寬敞的土路上——路離河低也已經高達百米了,還不時與拖拉機錯車,而且宏不斷告訴我哪裡曾經發生過車禍……

好在師傅的車技確實一流——常年奔馳在高原的車輛又有幾個師傅車技不好呢?我們平安的到達了目的地,離圍城鄉大約7、8分鐘車程的大山中央。

下車後,宏顯得有些興奮,開始給我介紹環境。他指著對面的大山說,曾經到山上打過獵,還說哪兒哪兒有路,我瞪大了眼睛盯了半天愣是沒有看出一點路的跡像。宏疑惑的問我,這麼大的路怎麼會看不見呢?為了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耗費時間,我裝作突然發現的樣子高興的大呼看見了——其實,除了陡峭的懸崖,我就看見了樹。我心想,或許這就是大山的兒子吧,對山有一種天然的感情。

沿著山路向上走,約摸半小時就到了我們的第一站——宏的舅舅家,我們今天晚上就住他們家——美麗堅實的羌寨。這時已經快6點。

短暫的交談之後,我們繼續出發,去看我向往的碉樓。宏的舅舅熱情的勸我們明天再去——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說我們還得走一個小時。

拒絕了熱情的挽留,我們踏上了征程。可是,不多時,我就覺得自己有些胸悶氣短、呼吸急促,我估計是高原反應,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硬著頭皮繼續走,只是暗示了宏慢點走。

沒多久一座碉樓就映入我們的視野,我高興的叫起來,只是它著實離我們遠了些,讓我們無法親近。不知不覺,我高原反應的症狀也輕微了。欣賞著高原變幻莫測的風景,聽著宏講著年幼的故事,我們繼續出發。到了一個山灣,宏告訴我,這裡以前經常發生些怪異的事,傳說有不“干淨”的東西。我笑笑,說:“受黨教育這麼多年,這個東西還是不怕的”。沒想到,這成了我在高原上說的唯一一句謊話。

可能是高原反應的緣故,我們走了整整2小時才到目的地,見到了夢中的碉樓:他那麼雄壯,矗立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之上,一邊是十多米高的“懸崖”,另一邊是平地,但平地外圍也有些溝壑。他像一個忠誠的衛士,歷經數百年依然堅守在山的一角,俯視著山下的雲雲眾生,保衛著一方平安。之前看介紹,著名的白虎羌寨的碉樓是在河谷之中,重視水源,而這裡的碉樓卻是在山上,更加重視戰略位置。事實也確實如此:我們經過些許困難從高處的平地上靠近碉樓,卻發現他的門朝著懸崖那個方向的。我們試圖從懸崖這個方向上,但嘗試了很多次都沒成功,連宏這個羌族漢子都沒成功。“易守難攻”,我腦海裡不由得冒出了這個詞。我們只得帶著萬分的遺憾在周圍瞻仰他,但卻不能親近他。

時間不早了,雖然不願意,但是我們還是得准備回程了。寨子裡的人很宏都很熟,他們熱情的拉著我很宏,讓我們留宿。我們只得一一謝絕。熱情的羌族老媽媽從屜子裡拿出兩個大包子——足有一斤的大包子,我發誓,這是我這輩子迄今為止親眼看到的最大的包子帶在路上。包子餡是野菜,可惜的我胃的容量實在與包子的重量和體積相去甚遠,只吃了一半就草草了事。

我和宏不得不趕路了,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我顯得有些焦急,宏不停的安慰我:高原的夏天晚上9點多才黑。宏說的是事實,可是天黑時我們才走在回去路上的一半不到,更糟糕的是:天開始打雷了。

雷聲和閃電不時的從頭頂上呼嘯而過。大概是由於身在高原吧,我覺得他們都離我那麼近,近得似乎一有偏差就會砸在我的頭頂上。風也刮起來了,我開始覺得有點冷,心裡一直祈禱老天爺暫時不要下雨。

事實告訴我,臨時抱佛腳是沒有用的——雨很快就下了,而且是傾瀉而下,豆大的雨珠砸得人生疼,加之凌厲的風,我開始覺得有些難受了。不多時,一種叫“害怕”的感覺開始慢慢在我的心底升騰:聽說有高原反應的人患上感冒後果是很嚴重的,很多人甚至因此而喪命,我不禁打了個寒戰。然而,就在這時,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宏突然開始對著山大吼大叫,借著一晃而過的閃電,我發現他的臉血紅!更糟糕的是這個地方正是宏告訴過我“鬧鬼”的地方!雄渾的吼聲在大山間回蕩,我感覺我的心也隨著聲波一顫一顫的向遠方,散落在飄渺的虛無中。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宏像醒了一般,叫我不停的跑,因為,說停下來就很可能感冒。我也顧不得許多,跟著宏拼命的跑,試圖讓自己身上產生些許熱量來與高原的狂風暴雨苦苦抗爭。至於宏為什麼突然叫,至今還是個謎,或許是閃電激發了他的豪氣吧。

在雨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跑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到了舅舅家。隨著門被關上,大山的狂風暴雨也被我們關在了門外。在溫暖的羌寨,我們感受不到一絲外面的風雨,雖然我感覺還是有些冷,但已經開始贊嘆羌人的智慧和偉大。羌族人的房子多用石頭砌成,外形樸實、大方,整棟樓一般兩到三層:第一層用來樣牲畜;順著樓梯到第二層就進入廚房,然後是客廳和臥室,一般供主人住;三樓也是臥室、廁所,還有一塊露天的平地——類似平地和山區的曬壩,用於玩耍和曬農作物。整體說來,設計合理,功能多樣。

主人熱情的招待我們坐在火盆旁邊,端上自釀的青稞雜酒,為我們驅走一身的疲憊與寒冷。不一會兒,桌上就擺滿了豐盛的菜肴。我有些過意不去,正欲向主人道謝,沒想到老奶奶已經熱情的端起酒碗邀我共飲。雖然我聽不懂如歌唱的羌語,但依然感受到了濃濃的熱情。不一會,借助宏的翻譯,我們就聊開了。老奶奶給我談他們的過去,談孫子上學,談寨裡的生活,談外面的世界……盡管語言不通,卻沒有絲毫影響我們的興致。最後是在宏的提醒下我們才中斷談話的。

我和宏上了三樓的客房休息。剛躺下,我就覺得渾身癢得難受。不一會,宏也如是說,並表示懷疑有跳蚤。我有些頭大,但禁不住疲憊來襲,還是和衣而眠。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起來了。天放晴了,藍的天,白的雲,青的山,綠的水,一切都那麼恬靜、那麼美麗、那麼自然,昨夜的疾風驟雨已經蕩然無存。

老奶奶在打扮,宏告訴我,她今天也要去縣城。不一會,穿著羌族盛裝的老奶奶就展現在我們面前。我拉她做在石凳上,拿出相機,以這美麗的青山綠水為背景照了幾張。老太太驚異我的相機(數碼的)立馬就能看到圖像,但我卻費盡心思也不能向她說明為什麼。我再次感到知識的“無用”:無論怎樣,我都不能向她准確傳遞外面這個五彩的世界。

吃過早飯,婉拒了主人的挽留,我們和老奶奶一同踏上去縣城的路。不一會,路上又聚集了很多著盛裝的老人,我們的隊伍越來越龐大了。宏告訴我,它們都是去縣城看望昨天溺水那家人的——那家人原本也住在這個寨子裡。她們有些背著雜酒,有些帶著腊肉,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而下,斑斕的衣服成了大山的一道別樣風景。老奶奶還不停的向她的同伴炫耀昨天她們家住了個會照相的人,有一個立馬就能看到圖像的照相機,今天早上還給她照了相……

走在公路上,我們一大隊人都在等昨天的那輛車。公路的旁邊有一個大大的帳篷,宏告訴我,那是修路隊員住的地方。

車比往常晚了一些時候——也許是昨天下雨的緣故吧。在幫它們把東西幫上車以後我和宏最後上車,坐在最後一排。上車以後,我即把我們三人的車費給了。老奶奶有些著急、又有些羞赧的示意想把錢給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用眼光制止了她的行為。

由於昨夜的雨,一路上都有山體滑坡。路上經常有大堆的泥土,大顆的樹苗和大塊的石頭。沒逢這時,司機停下車,車上的男人就魚貫下車清理障礙,沒誰招呼,沒誰提醒,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也許羌族人在千百年與自然與異族的抗爭中已經學會了團結、分工、協作。

我慶幸雨是昨夜在下,換成今天,肯定沒車;即使有,也不安全。正在這時,從山上掉下來一大塊石頭,徑直朝車的方向砸過來。司機敏銳的一踩油門,一甩方向盤石頭與車尾擦身而過,還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停住了,但也有半只輪胎懸在百米多高的空中,下面即是岷江的支流之一。由於我坐最後一排,所以“有幸”見到了整個過程。我呆在車上,感覺身體有些癱軟,半天都沒回過神。

車還是平安的抵達了縣城。下車時,老奶奶還忐忑的想把車費給我,但被我客氣而堅定的拒絕了。我目送她和那群老人手提肩背的走在路上,商議著怎樣去安慰溺水的那家人……

和宏進行了有些傷感的告別,那天下午我就踏上了回成都的汽車。一路上風景還是那麼優美和恬靜,只是我的心卻一直不能平靜,回味著我的羌寨之旅,回味著一路的艱辛與喜悅,回想與我同學四年的宏,回想著善良的羌族老奶奶……

羌寨,我還會來的!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同學宏,獻給善良的羌族老奶奶,獻給勇敢、堅韌的羌族人民,獻給團結、智慧的大山的兒子。)

[文章我前後寫了一個多月,因此顯得有些散亂和不協調,請見諒。]

2006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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