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川西游程簡記之川藏路

作者: 王在田

導讀7月4日:稻城——理塘——雅江——新都橋——康定今天一大早就起床趕車,在晨曦中離開稻城。終於看到了傳說中藍色的稻城河,但並非畫冊上高高的天靜靜的水深深的藍,而是浪花翻騰間淡淡的藍色,也許同暗淡的天色有些關系吧;這時遠方群山上漸漸露出燦爛的陽光,很快就刺得人睜不開眼,看來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傳說再次得到證實:桑堆至理塘的沙塵簡直到了觸� ...

7月4日:稻城——理塘——雅江——新都橋——康定今天一大早就起床趕車,在晨曦中離開稻城。終於看到了傳說中藍色的稻城河,但並非畫冊上高高的天靜靜的水深深的藍,而是浪花翻騰間淡淡的藍色,也許同暗淡的天色有些關系吧;這時遠方群山上漸漸露出燦爛的陽光,很快就刺得人睜不開眼,看來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傳說再次得到證實:桑堆至理塘的沙塵簡直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我們坐的是一輛18座金杯面包車,一上車我習慣性地打開前排的車窗透氣——國內長途車上的煙味我是早就領教過了——年輕的司機當即提醒我:上路之後務必把車窗拉上。我當時不知道其中奧秘,等到車開上了海子山才明白:這條路最好是雨天走,那樣的話只是泥土多些,大不了一天下來車比較髒而已;像今天這樣艷陽高照、萬裡無雲的天氣,汽車駛過時掀起路上干燥的沙塵,漫天飛揚,能見度只有十幾米。我們尤其倒楣些:兩輛長途車一起從稻城去成都,另一輛車的司機是個老師傅,所以由他在前頭開,我們跟在後面鑽進那一路連綿不絕的沙塵之海中。。。。。。

我們都關在車窗後面,總算沒吃到什麼塵土,苦的是大背包,不管本來什麼顏色,到了康定之後統統變成黃色。

這段路的路況也實在不怎麼樣,坑坑窪窪顛簸不一,路中間還時常赫然躺著個水坑等待來往司機一點一點艱難地挪過去;據說路上有時還有藏族路霸攔路收錢,好在我們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行車,沒有碰到這樣的素材。

雖然不好走,桑堆至理塘的沿路風光倒的確很不錯,先是我們已經走過一遍的河谷、河床、海子山古冰帽遺址,然後又是牛羊成群的高原牧場、廣袤的大型農莊、森林、峽谷。。。這類風景非常適合坐長途車時一掠而過:既然不值得停下細細玩味,那還是走馬觀花般地讓美景永遠留在心底為好。

中午十一點半到達理塘。理塘藏語意為平坦如鏡的草壩,海拔將近4000米(自稱是4000米出頭),號稱世界高城。這裡有一座名聞遐邇的長青春科爾寺,由三世達賴開光,是康南地區最大的黃教寺廟,可惜我們行程所迫沒有時間專程去拜訪了。開進理塘,沙塵突然沒有了,路也驟然平整了起來,從理塘開始直到成都均屬川藏公路,是當年二野進藏時修築的用來運輸物資的道路,雖然談不上一級高速公路的水准,畢竟在二級以上,是我們自麗江以來走過的最舒服的公路,讓已經習慣於顛上顛下的我在忽然之間仿佛進入了天堂一般。

一出理塘就開始攀山:海拔4718米的卡子拉山,接在後面的是4659米的剪子灣山,4412米的高爾士山,最後是豎在康定前面的4298米的折多山。怎麼描述這段路呢?我把它定義為我有生以來走過的最壯美的一段路,那種於芒茫蒼穹之下、萬裡無雲之間的充滿雄性和野性張力的高山讓人心蕩神馳;(看來像我這種在大都市裡被熏陶得越來越自高自大的人實在應該常來青藏高原打煞一下莫名的傲氣,讓自己感受一下宇宙的宏大、自己的渺小,乃至更深入地思考一下如何把自己融入到自然中去的問題)

幾個撰寫本文時跳進腦海的記憶碎片:

翻越卡子拉山時看到的一個兵站(其實應該稱為雷達站比較合適,兵站是用來補充給養的,一般不會建在山頂),大概就是所謂“青藏第一站”吧。這個兵站給我帶來的感受在我國的媒體上可以輕易找到,我就不再贅述了,只是想強調一點:在如此高海拔的地方,如此渺無人煙的地方,這種感覺分外強烈。難怪上海市政府補貼來青藏高原服役的戰士每人每年三萬塊錢,作為納稅人看來這是理所應當的,他們所付出的要比這區區三萬塊錢多得多;

沿途看到川流不息的軍車隊伍,大都是東風卡車,也有少量油罐車,車上貼著各種標語。我開始還在數,數到一百輛之後便放棄了,估計起碼看見了一個團。最後看到的兩輛軍車一輛正在修理,另一輛標著“收尾車”等在一邊,估計是專門收尾以確保全部車輛安全抵達的。一路經過的兵站裡也都整整齊齊地停滿了東風軍車,想必這是在利用夏季短暫的好天氣向西藏搶運物資的吧;

翻越剪子灣山時,一只雄鷹在我們頭頂不遠處翱翔,讓我儼然產生自己也成了一只雄鷹的感覺;

在雅江用完午飯後有一段沿雅礱江行駛的公路,峽谷景色很美,車又開得輕快,車廂裡回蕩著Say you Say Me之類的英文老歌,讓人頗有些Joy Ride的感覺;

在以“攝影家的天堂”著稱的新都橋,解師傅特意在鎮外路邊停下車來讓我拍照,說這裡是拍攝夾金山最好的位置。我舉目遠望,置身之處是一個山谷,在山口處兩峰矗立之間露出遠方晶瑩的夾金山,角度果然極佳。夾金山是大雪山的一支,與沿途見過的其他雪山不同,這座大雪山連綿幾百裡,而且全部為白雪覆蓋,靜靜地躺在天際與白雲為伴,的確壯麗之極。再想想1935年中國工農紅軍硬是用光腳板翻過了這樣一座大雪山,心下感慨不已。。。。。。讀者還是直接去讀媒體上的紀念文字吧;

翻越折多山時有一段路是在一道山梁的寬正面沿之字形彎路迂回而上,在山腳下仰望:眾多卡車忙忙碌碌地移動在這個碩大的平面上;上了山再往山腳俯瞰,一個湖泊在夕陽下閃著光,亮得耀眼,我們來時的路曲曲彎彎,自己都不知道原來繞了這麼多圈;

下山時正是臨近傍晚,太陽還很高,傳說中貢嘎雪山的雄姿完全展現在我面前,讓我不禁為自己的好運氣暗暗慶幸,同時又為沒有看到如此美景的其他同伴們感到惋惜。據說貢嘎雪山是藏人心目中的八大神山之一,其壯美絲毫不亞於梅裡雪山,平素不易看到神山真容。看來經過這麼多天的長途跋涉,老天也知道我們的誠意了。

傍晚六點四十分抵達康定,司機解師傅原本想再花一小時直殺瀘定,結果被汽車站的頭阻止,說是今天已經走了四百公裡,按規定同一個司機不能再繼續開車了。

康定的折多河水流湍急、波濤洶湧,令人稱奇的是河畔非常熱鬧,沒想到這樣一個高原城市居然有如此漂亮的市政建設,人流湧動、市面繁榮的景像同杭州、南京一類的商業街相比也不遜色。我們在小飯館裡飽餐一頓,我和俊雄又買了好多西式糕點准備回去好好犒賞犒賞自己的肚子。

當晚住在車站旅館,便宜的很,15元一夜,也不像網上有些朋友說得那麼肮髒可怕。

7月5日:康定——瀘定——雅安——成都

今天同解師傅說定六點碰頭出發,我們都不敢睡得太沉,我五點半就醒了,大家一窩蜂地衝下樓——住在車站旅館有個好處:一下樓就是停車場——在淡藍色的晨曦中我們又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今天的心情同前幾天大不一樣:在滇西北、川西的崇山峻嶺中走了這麼多天,今天下午就要回到“現代文明”了,甭管“現代文明”如何如何問題成堆,讓你在邊遠地區呆上十天半個月你自然就打心眼裡盼著回到那個該死的“現代文明”中去了,我此刻就是這樣。更進一層,回想五年前來到成都時的景像,那時剛剛開始走出像牙塔接觸大千世界滿懷雄心壯志,而如今早已事過境遷,當年結伴同行笑靨如花的人現在都不知分布在世界的哪個角落了,回到舊地看到舊景聽到溫軟的成都話,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別酸了,回到正題,路上買了海量的李子拼命往肚子裡塞,好像只要五毛錢一斤,抑或更便宜,不記得了。吃著李子,不經意望窗外一望,一條大河在下面咆哮奔流,仿佛要和我們比賽似的,我看著這條河心裡有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一種說不出的震懾,我脫口而出:“這是大渡河?”解師傅點了點頭。

每個中國人都知道大渡河吧,也許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石達開在這裡兵敗身死、全軍覆沒;中國工農紅軍十七勇士強渡大渡河;紅軍與國軍沿大渡河兩岸賽跑,飛占瀘定橋。。。。。。但是只有身臨其境後我才真正感受到自然的殘酷、歷史的精彩和紅軍戰士的輝煌,在瀘定橋畔扶著石欄聽著濤聲望著十三根鐵鏈構成的鐵索橋,不得不感嘆這些泰半沒有留下姓名的紅軍戰士。所謂英雄,無非就是一群像他們這樣讓後人在幾十年後仍然景仰敬佩的人吧!

過了瀘定不久就看到通往海螺溝的岔道,我們實在是沒有時間去了,只能在此與冰川擦肩而過。九點左右過了二郎山隧道,當然照例堵了半小時,等到長長的一串軍車過完,所有的車一起摩拳擦掌、健“輪”如飛地往山下衝,從這裡到天全一線都是峽谷中的盤山道,景色大大值得推薦(再次重復:川藏公路的風景天下第一),尤其是在青衣江一帶,那碧水恰如其名,如一條青色衣帶環繞於青山之間,江上點點帆影,看了讓人賞心悅目,胸懷大暢。

中午在雅安吃的飯,由於時間和錢包有限,沒嘗那著名的雅安魚。雅安別名雨城,不過我們去的時候天氣不錯,當然,既然這裡已經進入四川盆地,自然不用指望艷陽高照,而是典型的成都式的多雲天氣:雲層疏懶地包在頭上,讓你感覺不到陽光的熱力,又沒有一點下雨的樣子,就是這麼一種溫吞水般不死不活的天氣。

從雅安上成雅高速公路,下午兩點不到就進入成都市區。幫俊雄他們搞定了下面幾天去九寨溝峨嵋青城的旅行社,自己訂好明天飛北京的機票,我們一頭扎進昌都賓館大洗大涮——總算回到現代社會了。

當晚在巴子火鍋狠狠搓了一頓,塞得我們個個肚大腰圓,實在吃不下了,便呆呆地看著鄰桌幾個醉鬼在那裡發酒瘋,看來是剛剛下來的援藏干部,他們的心情大概同我們有幾分相似吧。

我的川滇之旅至此終。


精選遊記: 稻城-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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