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鵬的南亞之旅1——黑白德裡(Delhi)

作者: alan972000

導讀一:德裡初夜從科倫坡到印度首都德裡,空中飛行要4個多小時。無聊的四個小時,從下午過渡到傍晚。在幾萬米的高空看到緋紅的晚霞,那是黑暗前的最後一縷燦爛。 這一程從南到北,氣溫變化很大。科倫坡毗鄰赤道,空氣濕熱,而地處北印度的德裡卻仿佛北京的冬天,尤其是晚上,只有呼出的白氣是濕熱的。本來以為在南亞旅行,氣溫只有大熱小熱的差異,沒想到一月的� ...

一:德裡初夜從科倫坡到印度首都德裡,空中飛行要4個多小時。無聊的四個小時,從下午過渡到傍晚。在幾萬米的高空看到緋紅的晚霞,那是黑暗前的最後一縷燦爛。

這一程從南到北,氣溫變化很大。科倫坡毗鄰赤道,空氣濕熱,而地處北印度的德裡卻仿佛北京的冬天,尤其是晚上,只有呼出的白氣是濕熱的。本來以為在南亞旅行,氣溫只有大熱小熱的差異,沒想到一月的德裡迎接我的竟然是刺骨的冷空氣。又是一個想當然的常識性錯誤。

對任何像我一樣初次來到印度的旅行者來說,當走出德裡國際機場的剎那,我們即將要面對的,都會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考驗。

走出機場大門的時候,馬上感覺到空氣的冷,比空氣更冷的,是他們的目光,像等待獵物的狼的眼睛中發出的光。他們搜尋獵物的方法並不復雜,那些背著大包,手捧旅行書,臉上寫著“我需要幫助”的人,是最標准的目標獵物。他們捕獲獵物的方法也同樣簡單,看誰能夠以搶在其他獵頭之前的速度湊到獵物之前,然後換上另一幅截然不同的表情,說一聲,你好,朋友!

你好,朋友!要出租車嗎?走到我跟前的這個人,黑瘦的面孔,平腮,像被刀削過。堆積在臉上的笑意讓每一條皺紋都顫動起來。

不用,酒店有車來接。我撒了個小謊。我的旅行從來不預定酒店,旅行中一直貫徹著一種隨性的自由,屬於隨遇而安的類型。

在機場廣場饒了一周,沒找到便宜的到市中心的交通工具。不得不回到接機櫃台,預訂了一輛出租車。提前付費的收據上寫著我要去的地方,Main Bazzar地區,德裡最大的背包客聚集地。

機場前的出租車橫一輛,豎一輛,停得很隨機。印度人的秩序和規矩,總是以與眾不同的方式呈現。

我想可能是自己的左顧右盼再一次吸引了你好先生的注意,他如影隨形的又一次出現在我身邊。你好,朋友,我可以幫你。我說,謝謝,我已經找好出租車。

很快我明白了他說可以幫忙的含義——司機不會講英語。當然,你好先生在第二次被我拒絕後同樣沒走遠,他適時地再一次詭異出鏡,並且轉行成了翻譯。

哦,我知道你要找的Main Bazzar,你好先生作了個雙手下壓的手勢,接著說,放心,我們印度人喜歡交朋友,你就是我的朋友,放心!

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同車而行我怎麼能放心?可當我意識到我應該讓他馬上下車的時候,汽車早已從流光溢火的機場駛入了每一寸都是陌生的高速公路。

你好先生貌似熱情地問這問那。

朋友,你從哪個國家來?

你的名字?

旅行還是工作?

多大了?

結婚了嗎?

為什麼不?

開始我還禮貌的回答,後來干脆裝睡不理。

你好先生依舊執著,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始終得不到回答後,就慢慢變成無的放矢的自言自語。

自然界有一條定律,就是人們總是先看到閃電,然後才聽到雷聲滾滾。這條定律只在德裡不能成立。半夢半醒間聽到喇叭聲,叫賣聲,牛鼾聲混成一片,可車窗外卻仍舊漆黑,似乎離萬家燈火還很遠。不過根據我的知識儲備,我知道,德裡到了。這就是德裡。

進入市區後,車速明顯慢了下來,到處都是人與車與牛。汽車七扭八拐地過了幾個路口,駛進一條小巷,然後在一家旅行社的門前停了下來。我看到周圍一片黑暗,這顯然不是我的目的地。

司機對我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堆我當然聽不懂的語言,你好先生同聲傳譯並且化繁為簡道,司機說他迷路了。

我說,你不是認識路嗎?剛才你還讓我放心?!

你好先生說,哦,德裡有很多Bazzar,我也搞不清你要去哪一個。開始跟我玩文字游戲。他接著說,這正好有一家旅行社,要不你自己進去問問。

旅行社的先生熱情的過分。還沒等我說明來意,就先端上一杯奶茶,茶溫適口,熱氣騰騰。

奶茶先生說,有什麼能為您效勞?

我說,我要去Main Bazzar,那附近有許多青年旅館,你是否知道……

奶茶先生搶過話頭,當然,我知道那個地方,您是否已經預訂了房間?

我說,沒有,不過我想……

奶茶先生又一次熱情的打斷我,我可以打電話幫您預訂,我們不收中介費的。說後半句的時候眼睛還頑皮的眨了一下。

連著打了兩家青年旅館,反饋的信息都是已經客滿。又打第三家,這一次奶茶先生把電話遞給我,我聽到電話那頭仍舊傳來的是抱歉的聲音。

奶茶先生替我難過的說,誒,現在是旺季,很多旅館上午就滿了。不過不用擔心,我還有辦法,我知道這旁邊有一家很不錯的酒店,也不是很貴,很適合你這樣的背包客。要不然……

他希望我能主動就範。

謝謝,我再想想。

我背上背包,走出旅行社的大門,並沒有回到原來的那輛出租車,而是叫了另外一輛,把自己和背包一起塞進汽車,揚長而去。

當然,並不是所有德裡的出租司機都不通英語並且會經常迷路。很快就找到Main Bazzar。下車後,抬頭正是剛被我電話過的客棧。一問,竟然還有幾個單人間空著。

為今晚遇到的三個先生感到抱歉。尤其是你好先生,白跑了幾十公裡路,白耽誤了幾個小時功夫,卻沒賺到一分錢。

就在剛剛四個多小時的無聊飛行中,我仔細閱讀了《孤獨行星》中關於德裡住宿的相關章節。那上面用一塊鑲了黑邊的文字提醒每一個初到德裡的背包客,一定要小心三種人,機場拉客的你好先生,經常迷路且不會講英語的司機先生,還有旅行社熱情周到免費幫忙打電話預訂房間的奶茶先生。他們的目的都是賺取高額酒店回扣。

今天真巧,一下飛機,就全都碰到了。我也從開始時的將信將疑變成後來的對號入座。

不知是誰倒霉還是誰走運!二:舊德裡關於德裡,有一個遠古的詛咒。她的每一次翻新或者重建都會讓建造者在短期內覆滅。最近的一個倒霉蛋是英國殖民者,在辛苦丈量整飭重建的新德裡徹底竣工後的第十六個年頭,英國宣布日不落帝國在印度的殖民統治走向終結。這已經是第八個德裡。第七個德裡的建造者是莫臥兒王朝的第五代帝王沙傑汗(Shah Jahan)。他同時也是建築史上的皇帝。殷實的國力和超凡的想像力讓他的每一個建築夢想都成為現實世界的傑出創造。當然,這其中就包括世所矚目的泰姬陵。不過他也好景不長,被兒子篡權幽閉至死。所幸沙傑汗在德裡城的大多數建築作品都被完好的保存到今天,它們構成了今日舊德裡城市脈絡的主干。紅堡(Red Fort)是沙傑汗為自己建造的王宮,全部用紅色砂石建成。紅堡分內、外宮兩部分,通過一道狹窄的拱門聯結。宮殿內設疏密宮,娛樂宮,覲見宮,寢宮等配殿,每個獨立建築各司其職,使整個皇宮結構緊湊功能完整。紅堡的整體建築風格秉承了伊斯蘭建築的傳統習慣,注重細節勾勒,外立面描繪各種植物圖案,而建築的輪廓則采用了極度繁復的幾何造型,環環相扣,層層擴展,宛如蓮花盛開。紅堡除了自身的建築學價值,它更多地被人提起是因為它在後來的英國殖民時期充當起軍事要塞的職能。即使後來印度獨立,也仍舊駐扎本國士兵。至今仍能在紅堡前矗立的石碑上找到各個階段駐扎部隊的番號。現在的紅堡雖然已經對外開放,但裡面接待的工作人員竟然是荷槍實彈的士兵。這也是與眾不同的旅行體驗。紅堡南向不遠是印度最大的清真寺,賈瑪清真寺(Jama Masjid)。它建造於一座高台之上,三面是高聳的台階。通往清真寺的路途並不是一段讓人愉快的旅程。看到許多人,四肢不全的,五官殘缺的,衣衫無法更襤褸的,躺在草席上等死的。我想起《青蛇》,眼前的一幕很像電影開頭時惡人鎮的真實回放。在這些窮人或者將死的人看來,宗教是唯一可以化解現世苦難的辦法,是他們唯一的救贖,他們普遍或者更樂於相信死後世界的欣欣向榮。紅堡和賈瑪清真寺,是舊德裡規模最大設計也最精美的兩座建築,它們分別承載了政治中心和宗教中心的職能,代表了封建社會權利分布的兩個終極指向。而且對那些樂於冥想樂於參禪樂於苦修的印度大眾來說,宗教權力甚至還在皇權之上。這樣的權利格局直到歐洲殖民者的到來才發生根本性轉移。我在殖民城市如孟買和金奈游覽時,發現城市中最好的建築竟然是大學和高等法院。權力的風向標已經從政治和宗教指向了教育和法律。我住的客棧在舊德裡的Main Bazzar地區,從字面不難看出,從沙傑汗時代這裡就是德裡的主要貿易市場。時至今日,那些鱗次分布的裁縫店,印染店,燈籠店,飾品店,糧食店,煎炸店仍舊沿襲幾百年都沒有太大改變的作坊式經營模式,生意似乎也都還不錯,而且看樣子他們並沒有打算與時俱進的作太大調整與改變。各種經營業態混搭在並不寬敞的道路兩旁,熱鬧是足夠了,可是從現代經濟的角度來看,顯然缺少必要的秩序和管理。同樣混搭在一起的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和氣味。牛鼾狗吠人鳴車喧,人屎牛糞咖喱辣椒。我想,正是這些混搭在一起的元素,吸引各國旅行者把舊德裡的Main Bazzar作為印度之行的第一個落腳點。從這裡,能看到印度比較真實的一面。我的聽覺和嗅覺經過一天的適應期後,已經失去對氣味和聲音的敏感,這讓日後的旅行變得輕松愉快起來。人類果然是天底下適應能力最強的生物。否則怎麼能生活在環境極端惡劣的沙漠雪原,高山草甸?怎麼能生活在舊德裡,還把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三:新德裡更不靠譜的混搭事件發生在新、舊德裡這一對同城兄弟身上。他們一步之遙,卻天差地遠。一邊是大路綠樹玫瑰花,一邊是破屋碩鼠舊沙發。一邊物質世界豐富,一邊精神天地逍遙。一邊被少數城市精英掌控,他們的身影每日占據報紙頭條;一邊是多數貧民的棲身之所,他們的家長裡短覆蓋了其他版面。這就是德裡,一個矛盾重重卻又融合得恰到好處的城市。新德裡由英國殖民者一手打造,將西方工業文明與印度本土文化結合於一體。除了建造年代比另外7個兄長都更接近現代之外,新德裡的新還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交通井然。寬闊的馬路中央標注清晰的轉彎線,斑馬線,車輛行人各行其道,秩序井然。路邊成排的高大水銀燈柱,入夜後,燈火輝煌,很有國際大都市氣派。綠化出色。據我觀察,在新德裡,綠色植被覆蓋率至少在80%以上。處處綠樹鮮花,生機勃勃。地鐵代步。2005年投入使用的地鐵成為德裡市民主要出行工具。這是印度繼加爾各答後第二個擁有市內地鐵的城市。這也使由於汽車尾氣排放造成的空氣污染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神牛無影。為了保持新德裡的生態環境,印度總理下令,禁止神牛進入新德裡市區。在舊德裡的邊界,我看到很多巨大的STOP標志,當然,政府知道神牛應該不認識這四個字母組合在一起的含義,所以又多加了幾排柵欄。高端豪宅。新德裡擁有大片高尚住宅區。政府官員,財團大亨,演藝明星都紛紛安家於此。家家綠樹環繞,高牆護院。兩公裡長的“國家大道”及周邊是新德裡的核心區域,大道東西兩端分別連接總統府和印度門。總統府是國家權力中心,閑人莫入。而在總統府兩側是行政辦公樓,可以自由出入。幾幢政府辦公大樓格局上氣勢磅礡中心對稱,細節上雕梁畫柱設計考究,融合西方建築和傳統伊斯蘭建築特色,局部雕飾既有代表英國的雄獅,也有代表印度的大像。印度獨立之前,這裡曾是英印總督的府衙。大大小小340個房間竟然雇用了418名清潔工人,其中有50個男孩專門負責趕走落在草地上的麻雀和烏鴉。英國殖民者使用起印度人來一向大大方方。在英統時期的加爾各答,平均每個英國家庭竟然雇用了110個佣人。從給小孩換尿布的到給老爺扇蒲扇的,一家之內可以有如此細化的社會分工,也算英國人順應印度國情的偉大發明。我從總統府走向西面的印度門,看到在國家大道中央有幾百名學生正在排練大型團體操。穿著整齊動作劃一的學生們根據擴音器傳來的指令做出各種轉圈踢腿的動作,氣勢是到位了,卻看不到什麼有創意的亮點。印度門的造型很像巴黎的凱旋門。同樣是刻滿浮雕的高大拱門,同樣在每年國慶舉行盛大閱兵儀式,同樣為紀念一戰中戰死的士兵。但是,法國兵是為自己的國家光榮犧牲,而戰死歐洲的9萬印度兵則死得不太明白,他們並不是為自己的祖國,而是充當了英國人的炮灰和擋箭牌。偽善的英國人曾在戰前許諾,一旦戰爭結束,馬上從印度撤軍,結束殖民統治。一戰後,英國人的統治的確又有了一個嶄新動作,他們大興土木按照英式標准當地民情重新在德裡建造了一個殖民首都,並把統治中心從加爾各答遷移至此。印度門也於同一時期建造,但修建動機卻是為了安撫被欺騙的印度人民。當然再宏偉的建築也無法和9萬無辜犧牲的年輕生命劃上任何意義的等號。這就像土匪下山征兵,他們跟貧乏的母親許諾,讓你的兒子去吧,好吃好喝,榮華富貴。被忽悠走的年輕人後來大多慘死,土匪又下山安撫,發給白發母親沒用的榮譽證書,母親們往往憑借母性本能,破口而出四個字,你給我滾!於是在當時的印度,被封印了幾百年的民族意識終於覺醒,萬馬成喑也終於爆發成要求獨立的巨大嘶鳴。1947年,印度人民在聖雄甘地的領導下取得國家獨立。新德裡的中心花園距Main Bazzar不遠,走路大概20分鐘。從圓形的中心花園向外輻射出7條寬廣大道,道路兩旁是高聳的殖民時代歐式建築。建築底層全部商用,有高級成衣店,外國銀行,酒吧餐廳等等。中心花園裡鮮嫩的青草自由生長。當地年輕人把這裡作為約會地點,閑閑的躺在草地上談情說愛。連續兩個傍晚我都會到中央公園坐一小會兒,讓走了一天的雙腳得到短暫休息。我發現新德裡的落日是很美的景觀,遠處碩大渾圓的太陽慢慢隱沒於輪廓嶙峋的歐式建築之間。太陽剛走,身邊的水銀燈就次弟點亮,酒吧餐館也一個個活了起來。在這個仍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國度,絢爛的夜生活為新德裡的寂寂夜空增添了許多艷麗色彩,醇香美味和歡鬧聲響。這是德裡的另外一面。黑白之間,無關色彩,只是對比分明。



(露天廁所)



(在路邊睡覺的人力車夫)



(放學的小學生)



(新德裡議會大廈)



(巡邏的錫克族騎兵)


精選遊記: 新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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