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香格裡拉(七)

作者: vianyang

導讀2000年9月26日為了那念念不忘的日出,7點不到就起床,匆匆用冰冷的湖水摸了把臉,拿了攝影包就往屋後的小山包走去。爬到昨天來過的山頂,此時東方剛吐白,天空上只有稀稀拉拉的薄雲,心想,今天有戲。 慢慢地,東面的雲朵一層一層地染上了橘紅色,朵朵彩雲裕如一把把火苗,把半個天空燒得通紅。倒影在湖面上,湖水塗成了金色,當徐徐晨風吹起微微漣漪,霎時金色� ...

2000年9月26日為了那念念不忘的日出,7點不到就起床,匆匆用冰冷的湖水摸了把臉,拿了攝影包就往屋後的小山包走去。爬到昨天來過的山頂,此時東方剛吐白,天空上只有稀稀拉拉的薄雲,心想,今天有戲。

慢慢地,東面的雲朵一層一層地染上了橘紅色,朵朵彩雲裕如一把把火苗,把半個天空燒得通紅。倒影在湖面上,湖水塗成了金色,當徐徐晨風吹起微微漣漪,霎時金色的湖面泛起萬點金光。我知道我的鏡頭根本沒有方法記錄眼前的景色,只是靜靜地站著,痴痴地望著。日出、日落、雨中、晴天、湖中、湖邊。。。。。。在不同的時候,不同的角度,都會看到不一樣的瀘沽湖,一個如夢如幻的瀘沽湖。

回到房間,同伴正要找我去,說昨晚約好的汽車來不了,我們要馬上出發,到公路邊去等路過的公交車,否則會趕不到中午回麗江的班車。早飯沒時間吃了,餓著肚子,我們匆匆告別阿烏宓瑪姐妹仨,離開了裡格島。

爬上一段不短的山坡,來到環湖公路,從大嘴方向過來的頭班車大約9點到這裡。但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分成了兩組,一組留在等班車,另一組繼續往落水走,並約定不管誰先碰到車,都回來接其他人。昨天我是穿小道到裡格島,沒有走這段盤山路,我自然是想試試這段路有多遠,因此廣東仔、小楊和我三人繼續向前走,小劉和深圳的小熊則留在這等車。

彎彎曲曲走了近一個小時,才來到看似近在咫尺的裡格村岔口上,一路也沒碰到一輛車。我們心裡越來越著急,腳步越走越快,我們知道必須在10點前趕到落水,否則就可能趕不上寧蒗到麗江的最後一班車。過了裡格村不久,後面開來一輛微型面包車,小劉和小熊已坐車裡,但已沒有空間再擠上我們仨了。他們說到了落水村後,再包輛車回來接我們,或者我們搭車到落水會合。我們一路快走,根本就搭不上車,更沒有看到什麼班車,幸好一路手機信號很好,與小熊幾次電話聯系,最後還是他們找到車把我們接上,直驅寧蒗。

坐在車上,看看時間,10點不到,中午12點前趕到寧蒗應該沒問題。可回到那天折騰了半天的塌方時,意想不到過了兩天,塌方竟然還沒有清理掉。只見幾個民工正在慢吞吞地東一鍬西一鋤,要等他們弄好,我們的班車早已到麗江了。司機看了下路面,對我們說,冒險開過去會很危險。眼前的局面把我們急得坐立不安,小楊說:“我們跟對面的車子去商量一下,讓雙方的乘客換個車,反正大家的車都動不了。”司機說:“我沒有意見,只要對方的車同意。”這是剛好對面的一輛面包車司機走了過來,我們跟他商量了半天,即使加錢給他,他也不答應。看著我們焦急的模樣,好心的司機對我們說:“你們都下來,我只有冒險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開過去。”聽他這一說,大伙好感動。

結果車子有驚無險地開過了塌方。後來司機告訴我們,剛才那司機之所以不肯換車,是因為他可以幫游客逃門票,而從中拿到另一筆收益。我們才明白,上次摩梭人幫我們逃票,並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而只是瀘沽湖的慣例罷了。

過了塌方後,一路順風,11點半到了寧蒗縣城。謝天謝地,12點去麗江的班車剛剛好剩了5張票,我們5個人一人一張。在附近飯店吃了一頓還算可口的中飯,就匆匆上了車。

這是輛中巴車,二十幾只座位,坐的全是瀘沽湖來的游客,過道上大包小包擠的嚴嚴實實。坐在我們前面的是兩位來自北京的游客,搞廣告設計,在瀘沽湖已住了一個星期,今天早上就是他們的車把小劉倆帶到落水的。他們對瀘沽湖的湖光山色、風水人情贊嘆不已,並說如果只在落水村呆一晚,等於沒來;如果再到裡格住一晚,只能算看到了半個瀘沽湖;要了解原汁原味的瀘沽湖,至少要走到大嘴或左所;他們為我們沒有繼續往前走感到可惜。其實三天的瀘沽湖之行已讓我心滿意足了。

與我們同車的還有一位鬼佬,來自夏威夷,50多歲,一個人來中國旅游。看他身穿著短褲、拖鞋,小小的座位似乎容不下那魁梧的身體,一會兒坐著,一會兒蹲著,一個十足的老頑童。他一路搖頭晃腦,說著結結巴巴的中國話,跟大家十分融洽。他那開心的性格深深感染了周圍的人,我們年紀輕輕的,還有什麼理由不樂觀一點呢?

有趣的是車上還有一位年輕的喇嘛,雖然打扮挺斯文,但一臉的尖嘴猴腮,一點也不像佛門中人。他一路鬼話連篇,似乎極力要表現自己的不同身份,吹起牛皮都快找不著北了,還一本正經說:“有一次中央電視台采訪我,問我有關對法輪功的看法,我對鏡頭說:‘法輪功不清楚,但我知道信法輪功的都是讀書人。’結果自治州的州長把我叫去批評了一頓。”去!要吹噓也不看對像,結果車上沒一個人理他。

今天開車的司機技術一般,與來時的那位有天壤之別,雖然只是輛中巴車,可開起來真像蝸牛一般,爬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山,轉過了一道又一道彎。突然北京的小伙子喊了起來:“金官壩到了,快叫司機停車。”大家趕緊往窗外望去,遠遠的山腳下,竟有一片極其美麗的金色平原,我納悶怎麼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可惜司機只是淡淡的說,這裡太遠了,到山腳再停吧。無奈我們只好把鏡頭伸出窗外,想把這絕倫的美景留在膠片上,雖然我們知道即使把照相機的快門速度調在1/8000的極限,在如此顛簸的車上,也無法保證留下清晰的照片,更不用說構圖什麼了。

好不容易等到司機把車停下,坐在後排的我們迫不及待地從窗戶跳了下去。車停的太靠近山腳,反而看不到她的全貌和氣勢了。但眼前的景色還是把我這位來自魚米之鄉的江南人震住了。四面青山環抱之中,一望無際的稻田,被分割成無數塊調色板;錯落別致的小村莊,寧靜怡人地躺在上面;一條條蜿蜒的小河,裕如白蛇一般游在金色大地上。

初秋時分,是收獲的季節,也是金色的季節,更是美麗如畫的季節。眼前的一切,比凡高的名畫《收割季節》動人一千倍、一萬倍。

過了金官壩,原來昏昏欲睡的車上頓時活躍了起來。慢慢地,夕陽西下,暮色之中,沿路的景色也變得越來越生動了,層層山梁、條條山坡在斜陽照耀下,藝術般地展露出極富韻律的線條。大伙也顧比上班車不班車了,不停地要司機停車。後來司機抱怨說,再這樣下去,今晚別想回麗江了,大家便借口上廁所,讓司機停車。後來這招也不靈了,當路過美景時,大伙只好高喊:“嘩!嘩!······”,那鬼佬竟比誰都喊的響。在一陣陣嘩嘩聲中,我們平安回到了麗江。去時6個小時的車程,返回竟開了8個多小時。

依然回到東巴客棧,回到了溫馨的家。一進門,趙師傅就埋怨我:“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回來?我還以為你們趕不回來了,正不知你那機票該咋辦好呢?”

我趕緊道歉:“途中曾打過電話,但都打不通,後來被車上的氣氛搞得暈乎乎,就忘了再打了。”

“好了,回來就好,明天早上我送你到機場。”

心裡一陣激動,不暇思索就答應說:“好啊。”隨後就把約好的出租車給退了。

回到客棧時肚子已經很餓了,可女同胞非要先洗澡,看來二天沒澡洗已把她們搞得忍無可忍了。結果等大家一個個洗好澡,出去吃晚飯時,已經10點了。

我推薦他們到大石橋邊的石橋小吃,可惜來的太晚了,黃豆面和酸菜鯽魚都買光了,我們只好點了干犛牛肉、野生菌之類,不過大伙都吃的很香。

明天我和廣東仔都要回家了, 6點我就要起床,本想晚飯後早點回去休息。可女同胞哪兒肯啊,說前幾天都沒有好好喝過酒,今晚非要到酒吧,好好為我們干幾杯餞行酒。仿佛去了一趟瀘沽湖,她們帶回了一身“女兒國”的豪氣。看到她們的真誠和豪爽,我還能說什麼嗎?

來到酒吧一條街,溪水依舊靜靜流趟,垂柳下的燭光還是若明若暗,人影晃動,杯光交錯。好不容易在一家名為“達達娃”的酒吧找到了空位,我們坐在小溪旁,默默地喝著啤酒,好像誰也不願破壞這份沉默。我們都孤身來自不同的地方,都有各自不同的旅程,我們甚至都不知道相互的名字,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都市中無處不在的等級、背景、圈子此時在這邊陲小城已失去了任何意義。大家相互有的是真誠、平等、隨意和緣分。酒喝了一瓶又一瓶,此時發現女同胞的酒量一點也不亞於我們。北京的兩小伙子來了,買地圖的年輕人也加入我們,大家天南海北地聊著天,喝著酒。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只覺得周圍的人影慢慢離去,上廁所得次數也越來越頻繁。天下雨了,我們挪到了室內;城裡停電了,我們點起了蠟燭;仿佛已沒有東西能趕走我們這幾個異鄉人。

凌晨3點,古城街上空無一人,寂靜無聲。在幽暗的幾匝街燈下,在古老光亮的石板路上,跌跌闖闖走著幾個夜醉不歸人······

2000年9月27日

早上6點不到,剛剛入睡的我被一陣鬧鐘驚醒。人昏昏沉沉,站在院子裡機械地刷牙洗臉,一挪腳,只聽到哢嚓一聲,低頭一看,天哪,我的眼鏡碎了!心裡罵了一聲:媽的,看來不留點什麼在麗江,老天爺是不讓我回去的,幸好帶了一副太陽鏡,否則真要“摩梭”回家了。

整理好行李到樓下時,趙師傅已全副武裝在等我了。小楊也已經起床,匆匆跟她道別,跨上摩托車的後座,在夜色中,穿街走巷,不一會就出了古城。

在我記憶中,這是我第一次坐在摩托車後座。冷風一吹,人也理智多了,想想古城到機場有二十多公裡,要這樣坐著去,我膽怯了。老老實實對趙師傅說:“你還是把我送到民航班車站或有出租車的地方吧,我害怕。”趙師傅笑了,安慰我:“其實你不用怕,我已經帶過不知多少人了。再說坐民航班車已來不及了,這麼早又上哪兒去找出租車啊。”此時我真的很後悔昨晚一衝動把車給退了。

摩托車在難得平坦寬闊的一級公路上奔馳,可我卻絲毫也沒有舒適的感覺。肩背半人高的登山包,手拿沉甸甸的攝影包,沒有頭盔,一動不敢動,我拼命地蜷縮在趙師傅的背後。不一會,臉、手、腿、整個身子由熱變冷,由冷變麻木,前方的路也變得越來越遙遠······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到達了機場。從後座下來,腿一軟,身子差一點摔到在地。跟趙師傅說了聲再見,走進了寬敞的現代化大廳。正在辦理登機手續時,趙師傅停好車又回來了。他默默地看我排隊往前挪,我不斷重復那句蒼白的話語:“你和沈老師來杭州看女兒時,千萬別忘了給我打電話啊。”

要進入安檢了,沒有握手,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向他揮揮手,可一轉身,竟發現鼻子裡酸酸的。

心裡默默祝福這位可敬的麗江人,好山好水孕育的淳樸東巴人。

坐在機艙舒適的軟座上,喝著飲料,看著報紙,又回到了熟悉的現代生活。9點鐘,飛機准時降落在昆明雙流機場。買好晚上5點半回杭州的機票,卻不知如何打發這無聊的8個多小時。想起了如雷貫耳的昆明世博園,寄存了大包,坐上機場大巴,直奔而去。

買了一百元一張的門票,初進大門發現自己來到了花的海洋。可往裡走,感覺越來越不對勁,密密麻麻的花叢草木被修飾得沒有任何瑕疵,幾何圖案的花草造型個個搞得極為對稱,其精致、對稱使世博園變得如此虛偽做作,讓我渾身不舒服。途中碰到了一對曾同游香格裡拉塔峽谷的夫妻,大家見面都很開心,真像是老朋友似的,他們對世博園也是失望至極,說:“我們要到消費協會去投訴了,這哪兒像個公園,分明是市場嗎。”

實在不想再往裡走了,便坐在廣場上,痴痴地看著那些潔白的和平鴿,口中數著:“1、2、3、4······”,不知數了多少遍,可每次都沒有超過30就被好動的鴿子搞亂了。唉,無聊!無聊到了極點!

磨蹭到下午3點,該回機場了。坐在擁擠的公交車上,腦袋暈暈糊糊,竟在車上打起了瞌睡,差一點坐過了站。在機場經過繁瑣的手續,終於登上了回家的班機。

晚上9點,飛機在夜色中平安降落在杭州機場。好友驅車來接我,早早等在了出口處,看見我,劈頭就問:“人怎麼變成這樣了?”他不知道,我外表的變化哪兒及得上我心中的改變,半個月的香格裡拉之行絕不只是臉上脫了一層皮而已。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熟悉的回家路,看著高樓大廈,霓虹燈下,車水馬龍,好一派繁華的都市景像,我仿佛回到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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