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魂器
哈裡.波特中，伏地魔為了獲得永生，把靈魂分別分成7份，安置在7個不同的地方。這次出發之前，我總想起這個章節。除去魂器所承載的邪惡功能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也可以將靈魂分而置之的話，那麼有一份會放在這裡吧。
喜愛到沉迷的程度，簡直不可思議。擦亮了上次和上上次買的銀鐲，重新帶在手腕上，聽叮當清脆。記得當初百歲坊店裡的小妹說過，你從麗江把它帶走，總有一天它會把你再帶回麗江。一點兒不錯！不過現在已經說不清是它帶我回來，還是我的心帶我回來了。總之，第三次，我站在了濕滑的青石板路上。
重回麗江
凌晨2點，我們站在空無一人的古城裡，剛被雨水衝刷過的青石板路映著路燈分外迷離。雖然是三度光臨，但這一次，在安靜的夜裡，我聽見了她均勻從容的喘息。簡單的一呼一吸間，我的心肺脾胃就立即被充盈的滿滿當當。
清晨和朋友隨便逛逛，憑借記憶找到以前鐘情的、散落在小巷深處的店鋪都會欣喜若狂，猶如見到了老朋友。就算什麼都不買，就算當初熱情寒暄合影過的店伙計神情漠然，我還是不由自主的上揚起了嘴角，就當是他鄉遇故知吧。特別高興的是，遇到了上次擺小攤賣好吃的烤土豆的老伯，我還留有他的照片。今天，還是在固定的街角，還是好吃的烤土豆。而我也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隨手拿著相機亂拍，只要站定按下快門，每張圖片都能成為明信片。第一次看到了長在水邊的馬蹄蓮，還是那麼多的一叢！朋友笑我沒見識。本來啊，我看到的馬蹄蓮都是用漂亮的皺紋紙和絲帶捆扎成束的。可是，遠不及眼前這叢生動熱烈。我把偶遇的馬蹄蓮寫在了旅店為客人准備的“心得錄”上，開心就要隨時記取，片刻都不該錯過！大石橋、小石橋怎麼拍都不為過，回來才發現，其實曾經從很多角度按下過快門，但就說忍不住啊。你看，這次的花紅得那麼鮮艷！新華客棧的二樓可以曬到很舒服的陽光，選一個舒服的姿勢拍下了房頂凌亂的電線還有翹著尾巴的瓦貓。
下午朋友去山頂的客棧喝茶，回來很興奮的告訴我他看見了用電腦才能做出特效的天空和光影的樣子。我笑了。不是笑話他，而是很開心終於有人和我一樣因為風、雲而心動。地處高原的麗江，空氣似乎異常的潔淨，一切游動著的氣息無所遮掩和障礙，所以雲簇游弋起來也格外的自由和放蕩，沒有顧及。這，是在中原生活的我們不能想像出來的。這裡的雲看久了能亂人性情，濃重時會造勢，秀雅時會作色，淡薄時會挑情，閑逸時會幽彈，怡藝時會繡像，急促時會興風，盈溢時會飛雨，憂怨時會飄雪……有了雲的行游，光影的游戲自然展開，三者完美配合表演精彩幻化。雲急行，光便成為探照燈掃過灰色的屋頂和黛青的山巒；雲悠閑，光猶如拉開的大幕讓出一片舞台；雲聚集，光就繞過古城在山腰和山腳間輕盈的挪移腳步；雲飄散，光也收了法術。算是戲法吧，上演了幾千幾萬年，今天我們才有幸看見。為一朵雲意亂神迷，請你來到麗江後務必試一試。
很多年以後，旅行的記憶會濃縮定格成幾個片段，甚至就是一段小路、一聲鳥鳴、一個微笑、一陣香氣。我想，對於第一次到麗江的朋友來說，這個喝茶望天的午後該算得上濃重的片段了吧？
晚上的麗江越來越背離我迷戀她的初衷了，好像硬要讓一個清清爽爽質樸害羞的納西女孩塗上胭脂穿上高開衩的旗袍賣弄風情。但凡聲名在外的酒吧都讓人不忍目睹，所以勉強在“櫻花屋”坐了一會兒，我就受不了衝天的酒氣提前撤退了。還是喜歡夜晚的小巷啊，別走大路，別擔心迷路，隨便拐個彎，躲開討價還價的游客、店鋪裡晃眼的電燈，去體味麗江本來的顏色。真的，進了小巷你自然摒聲斂吸心意高遠了，聽腳步落在石板路上的噠噠聲，看路燈把影子拉長縮短，聞流水清冽的香氣，感受風撫過臉頰頭發。別忘了抬頭啊，星星和月亮都出來了。
這次，我還看見了麗江不堪重負的憔悴。但即便如此，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種姿態每一個表情，我的麗江，仍舊美得攝人魂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吧？
心中日月
其實此次出行的“終極期待”該是香格裡拉的。我們竟然沒有貨比三家，就隨隨便便在麗江客棧旁邊的徒步俱樂部潦草定下了這幕大戲。交了定金後，突然有種很調皮的想法：不三思而行，不加控制，隨心所欲，任性而為，草率行事，會發生什麼呢？就這樣，開始了期待。Let’s go go go go !
徒步中虎跳就算是接近心中日月的熱身吧。對於整個行進的過程，我只能形容為：上上下下氣喘吁吁。當然，朋友還有更經典的語錄：“這不是玩，而是玩命！”“簡直喘得和狗一樣。”真的辜負了好風景，不敢放眼四下，生怕一不留意失足千古。只記得走在前面的人的鞋子上堆砌越來越厚的土。不過真的下到了峽底總才覺得虎跳有了些氣勢，金沙江在這裡被擠壓鍛煉，因而升騰聚集爆發能量。江中巨石突兀盤亙，據說是神虎借力之處。當年的輕巧跳躍不得而見，但是虎哮聲勢卻仍響徹山谷。在虎跳總算見識了雲南的“十裡不同天”絕非浪得虛名。要晴，則萬裡無雲；說陰，便烏雲聚攏；落雨，擲地有聲；起風，塵飛沙走。真真變幻莫測！在山谷中，看天色幻化，我心生敬畏！
之所以把“明”用在了標題裡，因為香格裡拉在藏語中是“心中日月”的意思。到了松贊林寺才算真正踏上了香格裡拉的土地。寺廟依山而建，白身朱檐金頂，映著透藍的天空和大朵的白雲，竟然金光四溢，刺人雙目。宗教的起源多源於敬畏，拾高階而上，再仰頭觀望，就不難理解藏民們的虔誠了。據說松贊林寺又被稱作“小布達拉宮”，其實不喜歡這樣招攬生意的噱頭，每個地方都有其獨特的風景，為什麼要依附在別人的盛名之下呢？對於藏傳佛教我個人是知之甚少的，因此在朋友的帶領下逐一進拜，不敢許高遠的願望，怕無法償還，就許個平安好了。
景色如果脫離了人群，就算絕美也是沒有靈魂，孤獨的。所以在寺外看見做完功課蹲在台階上玩手機的小喇嘛，覺得分外可愛，按下了快門。
一路往北顛簸急轉，才真正明白原來旅行就是“在路上”的感覺。遠遠看了金沙江、瀾滄江和怒江的三江並流奇觀，下車時領隊笑著說：“這是你們首次感覺上當的地方。”呵呵，或者是吧，因為綿延18公裡並流無法盡收眼底，站在山頭只能見到江水混濁而舒緩的流動。倒是路邊的小攤更吸引我的注意。見游客下車，很多攤主都主動招呼生意，只有一位納西大嬸不慌不忙口中銜著樹葉吹著小調，連正眼也沒看過我們。調子流暢高昂，自在神仙。
還有一個插曲一定要說說。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看見身邊江水清澈湍急配著翻滾的白浪，很想收進鏡頭，無奈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好角度。突然，腹中異樣，只好跑下樓梯去行個方便。沒想到簡陋的茅房就在江邊，而且窗戶上竟然沒玻璃！把相機從窗口伸出去——天，剛剛好！正所謂，風景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表揚自己一下——太有才了！哈哈。
開車繼續深入，海拔陡然升高。從遠遠看見雪山山脈，再到翻轉山峰逐步接近，直至觸手可及，感覺真是神奇。白馬雪山，綿延舒展，就像一副慢慢展開的卷軸山水，需要分層次去著眼體會。汽車攀爬了2000多米後，我們到達了4292的高度，也是此次旅行的最高點。停車欣賞，眼前的白馬群峰散發著一種地老天荒的永恆之美，時間在這裡被虛無，空間在這裡被放大的。想再度接近才發現，此時此刻走上幾步便呼吸艱澀，胸中如雷鼓齊鳴，頭腦也幾近空白。我只能聽見自己越來越渴望的喘息聲，以及狂亂而急促的心跳。縮短每一寸的距離，都要拼上所有的氣力。在這裡，你的身體發膚每一個毛孔，都迫切地為“離得更近”的念頭高速運轉著。突然間明白，在高原上為何出現如此症狀——接近就要膜拜，而膜拜需要心無旁騖！
到飛來寺夜宿只是為早晨觀看日照金山。飛來寺的夜晚冷得一塌糊塗，偏偏還下起了小雨，不知道第二天金山肯不肯露臉，不免有些擔憂沮喪。吃飯的時候，大家圍坐在昏暗的燈下一起烤火——這樣古老的取暖方式能讓人從腳底熱到頭頂。領隊拿來了以前拍的照片，說如果運氣好的話，清晨的陽光會將梅裡雪山的五座主峰照得金光四射，如有神助，整個過程僅有2分鐘。對藏胞來說，每座雪山都隱藏著一位身世不凡、充滿傳奇色彩的山神。而考驗信徒虔誠的必修課則是順時針環繞梅裡雪山用腳丈量每一寸土地——轉山——據說這樣可以得到山神的庇佑，一生平安。在康巴藏人的傳說中，白馬雪山是梅裡雪山的女兒，她們隔著奔騰的瀾滄江互相守望。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們就披著租來的軍棉各自占據有力地形開始守候。等了半天，只看見梅裡的主峰慢慢變亮，陽光一寸一寸溫柔撫過山巒，黑暗如絲綢睡衣無聲滑落，梅裡醒了。看來此次肉眼凡胎的我們無福見到金光了。可即便如此，這樣的日出還是美得要命，我用手機拍了照片發給了朋友們。“梅裡”在藏語裡面是“藥王”的意思，因為這裡盛產著各種藥材，其中最高的山峰叫卡瓦格博峰至今仍是處女峰。似乎一個登山家說一句名言過：“為什麼登雪山？因為山在那裡！” 這句話，也驗證了另一句名言：高深莫測的話聽起來全像廢話。抬頭仰望，你就明白為何卡瓦博格只留有鳥飛過的痕跡，並為此感到幸運了。
看了日出看冰川。 明永冰川直接發育於梅裡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峰，也就是說我們匍匐在了梅裡的腳下。山，要近賞；水，須遠觀，“壁立千仞，因剛乃成”，山的雄奇，偉峻，要就近才可玩味，否則就會少了那份厚重，那份逼人的氣勢。“海納百川，有容為大”，水的深邃，空闊須遠離才能體會。山與水，一仰一俯，仰俯之間，各有千秋，自有方太。清風輕，雪水淨，一派歌舞升平。山泉，嘩嘩嘩的格外動聽，將耳窩洗得干干淨淨。
對於所謂的名勝美景總是保有警惕，怕事先做好的功課——閱讀大量的介紹文字和圖片，在親臨後發覺差強人意。所以總是被沿路的零碎風景吸引，覺得那才是我了不起的發現，和朋友津津樂道。領隊說，這是最辛苦的行程了。從海拔3000米徒步到4000米，需要良好的體能。心裡“咯噔”一下，連續幾日的感冒已經把我折磨得涕淚橫流，無心觀景了。事實證明，預感正確，爬不到40分鐘我便原路返回了。轉身的時候偷偷流淚了。可是，當我站定低頭的時候，看見了“一路向前”時從沒在意過的景像——
滿山蘭花絢爛綻放（究竟是什麼花我也不知道，就蘭花好了），她們中間也有AB角。A角選擇山巒和樹影都遮不住的地方昂首挺胸獨自佇立，猶如在舞台中央擺好出場姿勢等待燈光和幕布的開啟。山風吹來她便借勢扭動柔軟的肢體，扇動花瓣、搖擺花蕊、抖動葉子，那樣的飽滿、豐盈、充滿張力！B角也不甘落後，她們永遠排列在一起，分布在A角的周圍，整齊搖晃身體，形成動作的組合襯托舞者的狂野和嬌媚。這樣的配合仿佛排練了千百遍，默契和諧得讓人目瞪口呆！
撤到山腳下，在一家小旅館後院的沙發上蜷著美美的睡了一覺，曬一身陽光、出一身汗，感冒似乎好了大半。想來，這是此行中最奢侈的睡眠了吧。真的，這樣就足夠了！沒有看見明永冰川的真身，在這裡得到了補償。呵呵，老天總算公平。
每天都在為途中的風景感動。看見各色姿態的雲總忍不住露出笑臉，然後手忙腳亂的抓起相機按快門。回來整理照片的時候才發現，竟用了那麼多內存記錄雲朵，很多景色倒成了配角——天空的比例占到構圖的三分之二。“白雲不在意，繪繡美人衫”記不得在哪裡看過這樣的文字組合，但是要形容香格裡拉瞬息萬變的雲朵似乎還顯單調。美人衫上的花草魚蟲、神仙走獸、奇花異草哪及雲朵游走得豐富自如啊。
“天，海水般湛藍，玉一樣溫潤，帽子似的扣在了頭上，低低的，似乎伸手就可夠著，捧起一泓碧水，掬入懷中；雲，棉花般白淨，紗一樣輕盈，矮矮的，輕輕吹口氣，就在山頂上飛揚了。空氣，透明了，一縷縷陽光像一群群小孩，輕快地穿過松林，追逐著，嬉戲著，一會兒搖晃著我的眼睛，一會兒觸摸著我的肌膚，一路灑下片片笑語，留下斑駁身影。流動的風，送來了暖暖的松香，看不見，摸不著，聞得到，縹緲的香味從頭頂流水般竄入，流遍全身，舒展開身上每一個毛孔，又從腳下緩緩地滑走。”——這是一個也被香格裡拉下了蠱的人在博客裡留下的。
裡拉一天歷經四季，風霜雨雪艷陽高照，瞬間切換。所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所以這裡就是天堂！
最後的最後
米蘭.昆德拉說得極好:“最糟的事不是人世不自由,而是人們忘卻了他們的自由。”幸好，我還有給自己的自由。此次雲南之行的起因之一是朋友看到我前幾次拍的照片時說：“臨死前一定要去雲南！”聽上去氣宇軒昂，實則有些感傷。很想告訴他，雲南沒有那麼遙遠，夢想更非遙不可及。夢想不是用來收藏擱置小心翻閱的，而是需要想方設法實現到達的。既然都是在路上，為什麼不走得遠一點，看得多一點，過得開心一點呢？在我們遇見的時候高聲說“Hello”，分開的時候微笑道別，這樣才算得上盡興暢快過癮的人生吧！
The next time，where will we go？Are you ready？Let’s go go go 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