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藏游記 （中）九月二十一日 拉薩－日喀則
今天按計劃去日喀則，向珠峰之路跨出第一步。
日喀則海拔3800多米，是後藏的中心，有藏傳佛教名剎扎什倫布寺－班禪的駐錫地。拉薩至日喀則，我們走北線，距離短，路較平坦，無甚風景。兩邊的山石沙化嚴重，光禿禿地裸露著，完全沒有了前兩天的青山綠水。下午四點到日喀則市，入住號稱世界第一高城市的最高酒店－山東大廈。
出去晚餐，我們走在小城干淨整齊的街道上。日喀則是由上海援建的，處處顯露上海援建的痕跡，精致便利的小超市，鋪彩色方磚的林蔭路，設施先進的援藏醫院等。只是絲毫沒有大上海的繁華熱鬧。剛入夜，小城街道已經冷冷清清了。
九月二十二日 日喀則－定日
今天繼續西行，沿中尼公路去離珠峰最近的縣城－定日。
出日喀則城時途經扎什倫布寺。遠觀寺廟金頂白牆，鱗次節比，巨大的展佛台立在山上，氣勢非凡。我們沒有進門參觀，只張望片刻就匆匆而過了。
中尼公路海拔漸高，我們在群山中穿梭而行。萬裡無雲，沙化的土丘在晴空之下顯得蒼茫。途中車子出了一點毛病，左前輪震丟了一顆重要的螺絲，氣得小辛大罵拉薩的修車小工偷工減料。只能把車停在路邊檢修。等候時，我們下車走入路旁的大片沙地。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突然想起了這句詩。
放眼望去，茫茫的沙土和天際線上起伏的山丘，令我有身處大漠的荒涼感覺。時間靜止，天地玄黃，周圍的一切靜穆成風景，而我們正步步走入風景。大地寂靜，我試著放聲向山谷裡大喊，沒有回音，大地仍是寂靜。偶爾有過路車從遠處的山裡轉出來，卷著一路的風沙飛馳而過，片刻間又恢復寂靜。
依稀看到半山腰有個白點，是一座佛塔，旁邊修了低矮磚房。原來山頭上竟然有人居住。住在這樣的地方，該會何等寂寞！但轉而又想，寂寞又何妨？在這片空曠寧靜的天地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命自可以緩慢而悠長地輪回，化為一縷風，一顆草或一粒塵。時間的流逝，在恆古的高原上變得可以微不足道。
我閉起眼睛，感受到炙熱的陽光烤在身上，微微出汗了。心裡漸漸地生起一些嘆息。無欲無求，無喜無嗔，本是禪的本心佛的境界。想想自己始終是個俗人，持著一顆執著窒礙的心，終究不能深味“睡起有茶飢有飯，行看流水坐看雲”的道理。
沙地上徘徊冥想了許久，小辛和幫忙修車的豐才從車下鑽出來，弄得滿身灰。小辛仍是皺著眉頭嘀咕著，那顆震落的螺絲規格特殊很難配到，現在只能拆下另一不太重要部件上的螺絲暫時頂住了。隨後繼續上路。
海拔越來越高，我們一直在不斷地上山和下山，一路顛簸成了家常便飯。望窗外，車的前方永遠有無盡的山路，車的兩旁永遠是山川連著山川，就像那首一遍又一遍放著的藏歌：
“呵－迷迷茫茫的山，呵－遙遙遠遠的路，是誰在天地間自由地飛翔－”
飛翔！車行高原，果然有如雄鷹般的飛的感覺。大地在腳下，群山在腳下，伴隨周圍的是蔚藍的天和自由的風。忍不住地會和著音樂唱起來，忍不住地為這高原的山和路而感動。
行駛至海拔5220米的嘉措拉山口，我們停下來遙望遠方的喜馬拉雅山脈。
埡口照例飄揚著無數經幡。不同的是，這裡堆起的風馬旗特別高大，一條條串起的經幡被扎成兩個巨大的幡堆，孤獨而頑強地佇立在風口，守望著身後的山脈，那個世界上最高離天最近的地方。此時，喜馬拉雅山脈遙遠地列在地平線，卻是很幼小的樣子，幾座高山只頑皮地露出小小山尖，如雪白的剪紙貼在藍布上。仍然看不到珠峰。
傍晚到達定日，辦妥珠峰的進山許可證，我們住進定日珠峰賓館。賓館酒吧裡有老外喝啤酒大聲說笑。我們可不敢大意，動作緩慢地卸下行李休息。晚餐時談起第二天將要去到珠峰腳下，大家都有了些激動和緊張。席間對行程安排產生兩種意見：一是半夜上山早去早回，則當天就可趕回定日，避免在絨布寺過夜時出現嚴重高原反應；二是身體狀態良好的話就天亮後上山，在絨布寺過夜，次日返回。
對我來說，非常盼望住在絨布寺，可以看到日落和日出下的珠峰。天氣如此晴朗，相信一定會有無限風光。而小辛描述的一番月光下的絨布寺的畫面更令我心馳神往：銀色的月光披灑向雪峰大地，地面泛起慘白的亮光如太空中般寂靜凄涼。。。。。。
可是，我們還是選擇了穩妥安全的路線：當天來回。因為凱已有了些缺氧症狀，頭痛氣急。而小辛鬧了幾天的牙疼也開始發作，正猛吃百服寧止痛。我不禁暗暗擔心起來：明天，會順利嗎？
九月二十三日 定日－絨布寺－珠峰大本營－定日
凌晨四點，小辛就來敲門叫醒了。手忙腳亂地穿上羽絨服背起行囊出門。一陣冷風猛地灌進領口，我哆嗦著跑進車裡。車廂裡很溫暖，輕輕放著任賢齊的歌，不鹹不淡的聲音蕩漾著飄去萬籟俱寂的夜色。坐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仍然在抖，想著今天就要見到向往已久的珠峰，心裡便興奮不已。
車行不久過珠峰檢查站（魯魯邊檢站）。站內一片漆黑沒有亮光。我們大呼小叫地等了很久，才有一人穿著拖鞋出來匆匆瞄了一眼證件和門票就放行了。又開過一段平路，大山橫亙在路前，開始爬山。
借著車燈，只能依稀辨認出蜿蜒的小路折向山上。小辛說，這路在修到處開挖，搞得處處是路，容易走錯。我繼而更擔憂地想：現在可是半夜裡，伸手不見五指地如何翻山？幸而小辛熟路，像裝了夜視儀般每到岔路口總是知道正路所在，真是司機特有的靈敏的方向感。
爬到半山腰的一小片曠地，我們停車休息吃早餐。前路漫漫，必須有充足的體力和精力。抬頭望山一側的半邊太空，黑沉沉地未見晨色，只有啟明星閃爍著異常清亮。喝著八寶粥，看著夜空，我在黑暗裡微微笑了起來。在此星光夜色下翻山越嶺平生還是頭一遭，心裡有一絲的擔憂而更多的是由此而來的興奮和快樂。
繼續上路。小辛告誡我們由於海拔漸高不可在路上睡覺。我們於是開始唱歌說笑話。哪知如此便一發不可收拾了，黑暗裡我們互相挖苦逗趣編故事，然後又高唱所有腦子裡能想得到的歌曲，從藏歌民歌，到兒歌英文歌，大家扯著喉嚨又叫又笑著，不知不覺天邊已經泛起了亮光。
東邊的天空放白透出些許紅色，我們在山裡轉被擋住了視線看不到日出。周圍的山頭漸漸有的染上一層金色，有的仍罩在陰影裡。金色和黑色相間，隨著太陽的升起慢慢移動和變幻，仿佛有一位畫師以天地為背景揮毫撥墨。
天光大亮，才看清周圍的景物。我們正穿行於一座又一座的山谷中，雪山的輪廓影影綽綽地從山谷背後閃現出來。山是石頭山，路是碎石路，路上飛奔的，不單是我們這部車，還有調皮的小動物不時地跳出，敏捷的身影從路上一閃而過，蹦蹦跳跳地躥上山頭。
又翻過一座山口，駛進一大片平地，眼前豁然開朗。地面植被稀少，零星長了幾叢綠草。其余便是滿地的圓石頭，我們稱之為“饅頭灘”（也許是餓了）。想起資料上說，青藏高原是一座年青的高原，現在的“世界屋脊”在距今約兩億多年的中生代時還是古地中海的一部分，大約從新生代開始才逐漸隆升成為地球上最高最年青的高原，被視為“地球第三極”。我們眼前的這些圓滑的石頭，就是億萬年前的古海變成高原的見證。
平地的盡頭，被長長的喜馬拉雅山脈包圍。群峰攢動，峰巒疊嶂，一座座雪峰在陽光照耀下射出銀光，如眼前展開了一幅綿長的畫卷。小辛指著群山說其中的一座就是珠穆朗瑪峰，由於離得太遠，珠峰看起來就像三歲的嬰兒般幼小。可是，我卻辨認不出到底哪一座才是“真命天子”。
繼續前行，車子在饅頭灘上不斷地跳躍。天空愈來愈晴朗，湛藍如洗沒有一絲雲彩，遠方的山脈更加清晰。“看！就是它了！”隨著小辛停車一指，我們看見金字塔狀的珠峰赫然在目。歡呼雀躍地跑下車去，定睛遙望藍天下的珠峰。它通體雪白，冰清玉潔，如一塊巨大的椎形水晶佇立天邊，唯我獨尊，身旁的幾座山峰與之相比都失去了銳氣，平順地伏在左右。
如此清晰地在遠處望見珠峰全貌，令我驚喜地在心中一遍遍地感激上天帶給我們的好運氣。也許，是它眷顧我曾經無數次真誠的向往，而獎賞給了我一個明媚艷陽天。面對珠峰，我禁不住唯心地想著。
“珠穆朗瑪峰，我是這樣地仰慕你！”
又經過了數小時的顛簸，我們才真正來到珠峰腳下。絨布寺－世界海拔最高的寺廟，建於珠峰北坡腳下的坡地，海拔5154米，被公認為仰望珠峰的最佳位置。從絨布寺向南眺望，山谷盡頭，一座角錐形山峰拔地而起直衝雲霄，皚皚白雪覆蓋著整個山體，它猶如銀裝素裹的天神般傲然聳立，自有君臨天下的雄渾氣勢。這，就是世界第一高峰了！
為了離珠峰更近，我們又前進十公裡，去海拔5200米的珠峰登山大本營。沿著絨布河的雪山融水而行，碎石滿地，道路異常艱難，車裡的我們被震得東倒西歪眼冒金星。這樣的路上竟然還有徒步行走的背包客。遇到幾個老外，身著短裝，背負大包，在河邊的石頭上跳來跳去。他們一個個皮膚曬得通紅，步伐堅定有力。這可是五千多米的高原呀！車開過時我們欽佩地向勇士們招手致敬。
珠峰大本營其實是一片山谷中的平地，有登山者搭了幾個顏色鮮艷的帳篷，路旁立了一塊碑石刻著海拔高度。營地前有個山坡約二，三十米高，坡頂豎滿各色旗幟和經幡。我們下車後在營地徘徊，都沒什麼高原反應，便互相鼓勵著向山坡上爬去。
我仗著自己體力充沛走在第一個，快到坡頂時竟已氣喘吁吁。迎著風站上坡頂忽覺呼吸困難，趕緊背過身坐在避風處大口喘氣，好一陣才緩過神來。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高原的空氣稀薄，心髒狂跳不已。同伴們也慢慢爬了上來，臉色蒼白如我一樣地先坐下喘氣。
呼吸適應後重又迎風站上坡頂，身旁登山協會的大旗和經幡在耳邊嘩嘩作響。我面向眼前的珠峰伸出雙手做出勝利的姿勢，雖然不是真正的登上珠峰，但也有一種征服的感覺。
凱站到身邊同我並肩一齊望山。忽然想起來西藏前曾對他說起的一個願望：要對著世界第一高峰來一段“山盟”。於是問，
“你准備好了麼？”
“你准備了麼？”凱答。
“你先說！”
“你先說！”
不知道自己胡亂說了什麼，也聽不清凱說了什麼，兩人茫茫然地相視一笑，然後緊緊相擁。在這一刻，言語已成了多余。。。。。。
同伴們下山後，我獨自找了一處避風的平坦山石坐下，覺得需要一段獨處的片刻來平復激昂亢奮的心緒。從山坡上悠悠俯看整個營地。凱和晶鑽進珠峰郵政服務點的大帳篷寫明信片去了，豐坐在帳篷口的長凳上曬太陽。小辛則一刻也沒閑著，空地上拉了個當地藏族小孩正對踢足球。我饒有興味地看著小小的足球在碎石地上飛來飛去，心裡詫異這五千二百米的海拔高度對他們居然沒有絲毫影響。
高原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在頭上身上，溫暖而舒適。慢慢地，我有了一種心願得償後的滿足和慵懶。回頭望一眼，珠峰的銀白色山體在藍天下宛若一塊巨大無暇的冰晶，耀眼奪目。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處於人生的一個至高點。在這裡，微笑由內自生，快樂變得簡單而直接，靈魂如風般輕松自在。這，便是我一直向往的境界了吧？
有禪偈語：“世界光如水月，身心皎若琉璃。”原來，天堂和地獄只隔著一念心。而我現在，坐在離天最近的地方，自然是處處天堂了。
按計劃下午三點離開珠峰。又經來時的艱難山路。對路的崎嶇已經不太在意了，“無限風光在險峰”，通向世界第一高峰的路況如此險峻也是應該。只是難以想像，當若干年後開挖的路面修好，平整的高速公路可以直達珠峰腳下的時候，不知道應該為之高興還是難過？只有一點肯定，人們在享受交通便捷之余，必然也失去了“歷經艱難終達彼岸”的苦中之樂。
當珠穆朗瑪峰成為旅行團的一個常規景點，當神山聖湖被四通八達的公路網串連起來，蜂擁而至的人們還能感受得到它們的神秘和質樸嗎？
一路顛簸，大家各自緊抓扶手隨著車子的跳動而起起落落，時間長了漸漸迷糊起來，除了開著車的小辛。從凌晨到下午，小辛已經開了十個多小時的車，一直保持端坐的姿勢（被晶稱之為很酷的樣子），手把方向盤，雙眼直直地盯著路面，像一尊塑像。車的前方永遠有無窮無盡的曲折道路。往往看著路到了山口一轉，又一下子展現出一大片連綿山丘，和山丘上若隱若現的盤山路延伸到天邊。有時候看著茫茫的山和漫漫的路，仿佛永遠也走不完似的，我會有些不耐煩了，而小辛仍然是心平氣和地駕車拐過一道又一道的彎，將一座又一座的山丘留在身後。想必在高原上駕車，除了需要嫻熟的車技外，更重要的是有一種堅忍不拔的毅力和持之以恆的耐心。
當我們緩緩爬坡攀上山口，再次遠眺喜馬拉雅山脈時，夕陽正斜斜地射出最後的余光，落在這片世界最高的山脈上。群峰巍峨，高聳如雲，只有峰頂仍沐浴在夕陽之中泛出榮耀的金光，而我們已落入了沉沉的黑夜。回首來時路，幾乎無法相信我們曾越過的無數座山脈，車行於大地顯得如此渺小！
我們翻過山口後，就將從此駛離這片山脈了。無窮無盡的路，總有路的盡頭！漸漸可以體味到一些朝聖者長途跋涉之中的心情：路雖遙遠而漫長，但一步一步不停地走，總有到達聖地的那一天。途中飽嘗的苦難，都會在到達聖地的時刻得到神靈的慰籍；而一步一叩中積下的功德，早已在途中完成了向彼生的過渡。所以，過程是必經之路更是要義所在；所以，行走於青藏高原，它的美麗和意義更在於路上的風景。
此時，車將要轉過最後一道彎開進山的另一側了。回頭再看一眼，夕陽下的群山在雲霧飄渺之中顯得迷茫，仿佛已是另外一個世界。而我的腦中卻愈來愈清醒，明白這一眼看過之後，它就成了心頭無法磨滅的痕跡，因為在這一刻，深深的眷戀已明明刻在了心頭。
夜回定日，珠峰賓館居然客滿，只能住到附近的民居旅店，條件簡陋。院子裡的兩條大狼狗雙眼閃著綠光，吠聲震天，嚇得我和晶直躲。洗漱時站在院子的回廊上看夜空，繁星點點，浩瀚明亮，不勝欣喜。
鑽進睡袋，在黑暗裡對自己說：二千零一年九月二十三日，我見到了珠峰，此生難忘的一天！
九月二十四日 定日－日喀則－江孜
今天原是要堅定地睡個懶覺的，無奈一早就被窗外的走動聲和狗吠聲鬧醒，未及刷牙又給小辛叫住商量行程。由於我在出發前對路線做了不少功課，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我們這一伙的“領隊”，每天和小辛一起研究行程安排。他建議今天直接趕到江孜，則明天就可以去羊卓雍湖，如此為幾天之後過路況不明的川藏線多留出一天。我想，如按原計劃今天只回日喀則，路上也無甚風景，就采納了建議。趕緊洗漱完畢，收拾行李，出發。
定日至日喀則有三百公裡路，途中經過日喀則。這一線是兩天前剛走過的，中尼公路沙塵飛揚，群山寂寥，我們在廣闊的黃土地上飛奔。路過兩天前車子丟螺絲檢修的地方時，小辛說，今天運氣好的話沒准可以在路上撿回那顆螺絲。可大家都以為他只是在表達一種美好的願望，漫漫長路，要尋回一顆小小螺絲談何容易！
然而，真的有奇跡發生：當一次對面有車開過，正卷起漫天塵土的時候，小辛猛踩剎車跳下一溜煙地向後跑，過一會兒，興高采烈地舉著一顆螺絲回來了，“找到了！找到了！”大家都愣住了，他居然可以在塵土飛揚中辨認出地上的一顆小小螺絲，而且運氣好到這顆丟了兩天的螺絲仍然會靜靜躺在路面中央得以辨認。如果，它僅是滾到路邊碎石中就定然沒有任何機會了。
於是，我們把此次的失而復得視做大家的好運氣。此外，我想，小辛天賦的好眼力和愛車如命的特點使他具有一種非比尋常的對車的敏銳。也許，正如車壇裡流行的一個比喻：愛車人的血管裡流的不是血液，而應該是汽油。
路經日喀則又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城郊挖泥修路，我們被堵在一處壕溝前等待來回車輛依次通過。排在我們前面的是一台拖拉機掛著一輛堆得高高的運稻草車。它小心翼翼地開進壕溝，後掛車上的稻草顫顫巍巍地搖晃起來。我見了不敢作聲，暗暗為它捏把汗。凱卻忍不住輕輕喊了出來：“翻，翻，翻－”話音未落，那輛車果然慢慢翻了下來，稻草像播慢動作似地灑到溝邊。
小辛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凱，口裡吐出三個字：“烏－鴉－嘴！”然後下車幫忙清路去了。幸好情況不甚嚴重，阻路十五分鐘。而凱的這個“烏鴉嘴”稱號卻就此掛上了，時常地被大家搬出來嘲笑一通。看來，常在路上跑的人自然會忌諱一些說法，無論它是否迷信，還是慎言為妙。
過日喀則之後的江孜地區風光已經迥然不同，一派蔥郁富饒的田園秋景。我們沿著一條蜿蜒的河畔（回來後查書得知是年楚河）溯流而上。時而穿過枝葉茂密的農莊果園，田裡干活的農夫和放學路上的小孩向我們笑著招手。時而奔馳在婀娜多姿的河灘岸邊，流水衝刷出來的片片淺灘綠樹成蔭，幾匹俊美野馬悠閑地倘佯在草地或樹叢中。它們婆娑的倒影映入清澈的河裡，顯得格外寧靜而優美。已近黃昏，一輪紅日斜斜地掛在天邊，柔和的金色灑向大地，使眼前的如畫美景更添一份姿彩。想不到江孜的風光如此姣美！我們欣喜地看著沿路景致，不住地嘖嘖贊嘆。
日暮西山，江孜宗堡的輪廓模模糊糊地出現在路邊。這裡就是百年前可歌可泣的江孜保衛戰的古戰場了。透過僅有的一絲光線遠觀，屹立於宗山之顛的古堡，夜色沉沉中更顯神秘莊嚴。
晚宿江孜建藏飯店，剛剛開業的一家新旅館，設施不錯。
九月二十五日 江孜－羊卓雍湖－拉薩
今天一大早跑去看白居寺。清晨的空氣清新中透著寒意，太陽還未射出光芒，天空澈藍沒有一絲雲彩。
踏進白居寺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幅百狗圖。藏人愛狗。大殿前的庭院中聚集了大大小小的許多狗，姿態各異。有的仍在酣睡中一動不動地趴著，有的早已活蹦亂跳地開始晨練。本來是怕狗的，然而這裡的狗兒們個個怡然自得，盤踞滿地，對我們這些外來人正眼也不瞧地各走各路，我倒也放下心來。偶然有一只毛色豐滿的狗搖著尾巴跑過來，好奇地看看，圍著我們的腿繞來繞去做出親昵狀，也許是想討東西吃。可惜我自己也沒吃早飯呢，只能讓它失望了。
著名的十萬佛塔就醒目地立在庭院一邊。塔高十四層，外形四面八角，下大上小，逐層遞收，造型優美。塔身的白牆裝飾著精美的雕塑和壁畫，色彩鮮艷奪目。佛殿四面的門楣上各繪有一雙寬達三米的慧眼。據說來源於印度教的巨大慧眼，可以洞察凡間一切，體現了佛塔的獨特藝術風格。照例沿轉經道繞著塔身走一圈，清晨的陽光漸漸地射到塔頂，立刻奕奕生輝。
走去塔邊的寺院，爬上至高點－金頂。晨光下的金鐘，金鳥，金法輪，耀眼得令人眼花繚亂。倚在屋檐邊仔細看了我早已感興趣的檉柳牆：傳統藏式建築的上部牆體總有一段褚紅色的牆頭，鑲嵌金色圓形飾物，顯得整幢建築莊嚴肅穆氣派十足。原來，紅色的那段是用鞭麻杆碼砌再染上褚紅色的。鞭麻也稱檉柳，曬干後扎成一把把小捆層層緊壓，夯實固定後作為建築材料上壓牆頭。據說這種工藝不僅僅具有裝飾效果，還可以有效減輕牆體重量，有利於增加建築高度而又不加重牆體承重負擔。這對於高大的藏式殿堂建築來說，無疑有著重要意義。
瀏覽了一圈離開白居寺，踏出寺門時看到小喇嘛剛坐進值班售票處。呵，我們這群“早起的鳥兒”，連門票也省了。
緊接著參觀宗山上的城堡和古炮台。
小辛把車開到山腰處的停車場，我們順著迂回的石階拾級而上。肚子裡早已唱起了“空城計”，走進高大陰森的議事大廳裡只覺得陰風側側寒氣逼人，看到百年前遺留下來的古牆彈痕累累愈覺恐怖，不敢久留，忙跑到室外的溫暖陽光下曬著。又辛苦地爬上“抗英壯士跳崖處”，俯身下望，懸崖壁如斧削，想當年英勇的抗英藏民們就在這裡浴血奮戰，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真正值得敬佩！
忍著“飢寒交迫”堅持攀到了古堡最高點－堡頂的一座小平台，中間豎著白塔，只容我們四人圍繞站成一圈四處觀望。眼前頓時豁然開朗，神清氣爽，山腳下的白居寺和十萬佛塔被寺院的紅牆圍起，遠看像一堆精巧的盆景。這才發現我們已經登得很高，宗山之顛的江孜城堡果然氣勢不凡，令人景仰。
下山抄了近路，由一條陡峭的石階路直通向停車場。餓得有氣無力的我走路直打晃，一路咬牙堅持住生怕自己一頭栽下去。回到車上即直撲食品袋，抓起巧克力猛嚼，邊吃邊痛下決心：以後再也不能省略早餐了。
吃飽喝足後繼續上路。一路陽光充足，高原景美。見車裡的海拔表讀數持續上升至4500米，我們又進入了高海拔山區。途經卡若拉冰川。很遠就望見從兩座皚皚雪峰之間延伸下來的巨大冰舌，其規模比梅裡雪山的明永冰川還大。我們徒步向冰川走去。
山前的坡地平緩，草甸豐厚，腳踏著如地毯般松軟舒服。幾條潺潺小溪從山腳蜿蜒流出，是冰川融化的雪水，幾經迂回於草坡後彙聚成小河流淌到公路旁。我們起先有說有笑地走著，翻過草坡跨過小溪。漸漸地，腳步放慢呼吸沉重起來，而冰川仍然在遠方。原來這條路看似近而其實很遠，我們花了近一個小時才走走停停地接近了冰川。
猛聽得轟隆一聲，山腰處激起一層白霧，幾團冰塊突然爆裂開來，夾雜著碎石一起跌落到下面的冰瀑中。小雪崩！目睹這一景像我精神一振，繼續向山上爬去。可愈來愈覺得空氣的寒冷和稀薄，走到最近的一堆冰塊旁，只能坐下歇著大口喘氣。巨大的冰塊堆積在山坡上排成條狀，顯而易見是從冰川崩裂滾落下山的，狀如山石無異，而它們卻是潔白無暇的冰，堅硬寒冷。
順著冰川向上望去，山腰以上的岩石被厚厚的冰層覆蓋，潔白如大塊的積雲掉到山上。山頂露出了一截纖塵不染的白色冰川，它耀眼的雪白和純粹的天藍相連，清晰圓滑的曲線劃過天空顯得無比優美。
這時候只有凱仍在不停地向冰瀑走去，看來他已完全克服了高原反應，漸漸現出活躍的本性。他爬上光滑的冰塊對著冰瀑猛拍照，又大力地朝我們得意洋洋地揮手。下來後，一再地叮囑我一定一定要把他今天的神勇表現記進游記，以一改初上高原時的狼狽形像。
回到公路旁，小辛早已又將他的車裡裡外外洗了一遍，這次用的是冰川融化的雪水，坐進車裡都能感覺到一股清爽的涼意。三個戴著紅領巾的當地藏族小孩圍住車好奇地張望，看來是附近的小學生。我和晶拿了大把的糖和鉛筆本子塞到他們手上，衷心希望他們長大後有機會走出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駛過卡若拉山口，我們進入了青山綠水的環抱。羊卓雍湖與雅魯藏布江間相隔一座崗巴拉山，最近處僅寬六公裡，但江湖之間的水位落差高達840多米，水力資源極其豐富。因此，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抽水蓄能電站－羊湖電站就座落於此。
羊湖水庫兩岸的山上芳草戚戚，綠樹成蔭，映得山谷間的水色翠綠如碧，宛若一塊美玉琢成的腰帶環繞山谷。我們沿著山谷彎彎曲曲地駛在岸邊，有幾座散落在水中的小島精致秀美，綠意盎然，似有“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超凡靈氣。難以想像眼前的秀麗景色僅是一座水庫，這碧水鑲嵌於青山之間形成的幽靜水灣渾然天成，沒有一絲人工雕琢的痕跡。
不久到達水庫的上游，被稱為“天鵝之湖”的羊卓雍湖。之所以如此稱謂是因為它的與眾不同的水色，像天鵝絨般地溫潤柔美。一見之下，果然名不虛傳。羊湖是喜馬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內陸湖，是雪山融水形成的又一低濃度鹹水湖。湖面景像開闊，水光瀲灩，波瀾不驚。在藍天的映照下，湖面泛起瑩瑩藍色，光滑柔順如熨過的絲綢。
羊湖的汊口較多，形狀像珊瑚枝似地不規則。我們沿著湖邊的公路欣賞湖光山色，幾乎繞過每一個汊口。寧靜的湖水忽遠忽近地淌在眼前，隨著雲彩和青山的倒影投入水裡而不時變幻出不同的色彩。一直盯著湖面居然看呆了，不知道自己身處夢境還是天堂。羊湖像一位溫柔嫻淑的女子盈盈相望，明眸皓齒，微笑地向我招手。極想立即朝她奔去，卻又總是難以靠近，就像生命中閃現的鏡中花水中月，可遇而不可求。
湖邊開了約一個小時後，我們停留在崗巴拉山口前的一座平緩山坡上，正對羊湖。此時的羊湖在眼前彎出一個巨大的弧形，婀娜地伸向遠方淹沒入連綿的山巒之中。不禁又將她與納木錯和瀘沽湖相比，覺得羊湖既有納木錯的寬廣爽朗，又有瀘沽湖的婉約秀美，是屬於大家閨秀的那一種雅致。
同伴們紛紛跑下山坡瘋狂地謀殺膠卷。我拍照的重任交給凱和他的尼康相機了，倒落得清閑，獨自徘徊在坡頂細細品味羊湖美景。隨後請小辛一起動手在草地上鋪了一大塊塑料桌布，邊緣用石子壓著，搬出車上所有的食品和飲料。准備來一個“無敵湖景野餐會”。
他們拍完照回來看到我們的布置開心地哇哇大叫，立刻脫掉鞋子跳進桌布。大家對著湖畔美景胃口大開猛吃了一通，又將吉普車的音響調至最大放起音樂，隨著歡快的節奏忘情地搖擺，然後安靜下來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地上仰面朝天享受陽光。清風柔柔地拂過面頰帶來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我抑制不住快樂的心情對著藍天白雲輕聲唱歌，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也曾一次次地跑到海邊沙灘上無憂無慮地唱歌。。。。。。
仰望天上的雲跑得飛快姿態萬千，有一片巨大的厚積雲悠悠地從遠處的山邊飄到頭頂，將眼前的羊湖罩住，天空灰暗下來，水色也因而變得更深，該離開了。每一個人的臉上還留著濃濃的笑意，當車子將要翻過山口時不約而同地回望遠去的一片湖水。相信這樣一個輕松自在充滿陽光的下午，這樣一種發自內心的純粹的快樂，在每一個沉浸其中的人的腦海裡都會留下長久的痕跡。既使多年以後，不知道自己會身在何處，而憶起在西藏的某一天的下午，仍然會甜甜微笑吧。
回拉薩的路上，又看到美麗的拉薩河。幾日不見，河邊的樹葉更黃了些，有的還泛著白似霜打過的。翠綠，鵝黃，金黃，各種色彩深深淺淺地交織在一起染出一幅絢麗的河畔秋景圖。青色的柏油路筆直地向前延伸，路邊整齊的樹林嘩嘩作響忽閃而過，黃昏中的拉薩河歡快地流淌著，水紋間亮出點點金光。
我們在車內一路欣賞美景，一路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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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拉薩，回到了布達拉。。。。。。
雪山，青草，美麗的喇嘛廟。。。。。。
純淨的天空中飄著一顆純淨的心，
不必為明天愁也不必為今天憂，
來吧來吧，我們一起回到拉薩，
回到我們闊別已久的家。”
望遠處的群山，太陽照到的山頭金光閃耀，太陽照不到的山頭黛色如煙，凝重起伏的山巒緊緊相連伸向遙遠的天邊，就像那綿長的向往和思念。又大聲唱起高亢嘹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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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
是誰留下千年的期盼，
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
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
哦！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相連，
呀啦索，那可是青藏高原。。。。。。”
此時身處高原迎風高歌，簡直是一種透徹心肺聲撕力竭的共鳴，是身上每一個細胞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都溶進去的感動。我注視群山，群山默默無語，壯麗如畫。開始相信，這片大地一定有神靈的守候，它深沉的愛質樸的愛，才使大地如此美麗和令人眷戀。而我，何其有幸，可以領會和見證這樣的美麗。於是，我的心中也蕩漾著濃濃的愛意。。。。。。
幾進拉薩，真的有回家的感覺。踏進八朗學的大門，整個人都松弛下來，像一片隨風飄的羽毛終於輕輕落下。
洗去一路的風塵，換上干淨的衣服，我們一身輕松地坐進拉薩一家頗有名氣的連鎖火鍋店裡。興之所至，頻頻舉杯，酒酣面紅之即，大家都微微有了醉意。席間卻發生了一樁突兀的事件，令人措手不及，興高采烈的氣氛轉眼間變了味道。事後我未及思索地獨自衝進拉薩昏暗的街頭。夜涼如水，冷風吹過我發燙的額頭，感覺有鹹鹹的液體流到嘴裡，是眼淚肆無忌憚地湧了出來。心痛，就像看著捧在手裡的無比珍惜的美麗花瓶猛地摔到地上，震驚而不知所措。漫無目的地只管朝前走著，凱焦急地趕上來，默不作聲，只是牽了我的手一起走。昏黃的路燈光斜斜地拉長兩個人的身影，映出深夜街頭的寂靜和凄冷。
我忽然停住了腳步，望著拉薩筆直的街道，心頭一陣迷茫：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哭泣？是高原，是它極致的美麗和神秘，是路上無比的自由和隨心，讓我變得簡單而脆弱，喜怒哀樂直覺地表現出來毫不設防。這樣想著，居然有了一絲欣慰，想哭就哭吧！在西藏清朗干淨的夜風中稍稍放縱循規蹈矩的靈魂，讓溫暖的淚水淌過酸澀的眼睛干裂的嘴唇騷動的心靈，滿臉淚痕的我心裡卻愈來愈覺得暢快。只是忙壞了一直陪著的凱，對住淚如雨下的我又哄又勸焦急萬分。
我只好抽抽嚏嚏地對他說：沒事沒事，真的沒事。
九月二十六日 拉薩
清早起床陽光燦爛，一掃昨夜的陰靄。坐在八朗學回廊的長凳上，看晨光一絲一絲地移過色彩斑斕的藏式屋檐，心情又恢復了輕松和開朗。真想永遠沐浴在拉薩每一天的溫暖的陽光裡！
今天決定在市內閑逛，順便游覽心儀已久的布達拉宮。
登上號稱“天上的宮殿”的布達拉宮頗費體力。沿著山前花崗岩石鋪設的之字型階梯步步登高，途中休息了幾次才到達宮殿大門前的平台。踏入高大森嚴的宮門，游走於金碧輝煌的佛殿，靈塔，寢宮，回廊之間，燈光渺渺，窗幃低垂，酥油的味道四處彌漫，整個好像落入了一個晦暗古老的夢境，又不由自主地迷失在那些經書，佛像，壁畫和遙遠的傳說中。
五世達賴喇嘛的靈塔是布達拉宮中最高大的靈塔，塔殿有五層樓高。跨進大門抬頭的一霎那，幾乎因它的極盡奢華而驚呆，靈塔從上到下全部黃金包鑲，飾以無數顆碩大的奇珍異寶，流光溢彩，嘆為觀止。殿內的喇嘛熱情地為我們講解靈塔的悠久歷史和巨大耗資，講至經典之處神清激昂，滿臉虔誠。聽著喇嘛不乏生動頗具專業水准的講述，我的腦中卻浮現出三個朝聖者在碎石山路上長跪而行的衣衫襤褸的身影。奢侈和貧窮，權力和信仰，如此巨大的反差在藏區維持了千年的平衡，這就是藏傳佛教的輪回的體現嗎？我不敢妄下評論。
走出昏暗幽深的宮殿回到明媚陽光下，不由地長舒一口氣。眩目的宮牆層層疊疊高聳如雲，蔚藍天空，鎏金屋頂，黑色經幢，各種鮮艷莊嚴的大色塊組合在一起，給視覺以強烈的衝擊。忽聽從空中飄來一陣歌聲，看到泥紅色宮牆上站了一排藏族女工正在夯實牆面，她們唱著歌快樂地勞作著，有的還衝我們笑著招招手。不禁被她們簡單而歡樂的歌聲所感染。
至此，又一次勾起了我對信仰和現實的思索：有信仰的人無疑是快樂的，無論面對怎樣嚴酷的現實，貧窮，艱難或危險，心中總懷著希望。也許，藏傳佛教中的希望就在於對輪回的堅定的信念。眼前的布達拉宮，這座凝聚了藏族人民智慧和財富的舉世無雙的宮殿，幾百年來巍然屹立於天地間恆古莊嚴，因而成為藏族人心目中的驕傲和頂禮膜拜的希望之所。貧窮的人們傾其所有地貢獻給它，而它帶給人們精神上的期盼和寄托，這便是一個輪回麼？
在布達拉宮的金碧輝煌之中，我看到了一個民族的信仰的力量。
隨後，整個下午泡在八廓街的小攤邊和八廓咖啡館的圈椅裡。有陽光有藍天的日子，心情輕松快樂如風，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問，只是眯著眼睛浴在陽光裡慢慢消磨時間。真是滲到骨子裡的喜愛！
－也許，在拉薩可以如此說，（在麗江也可以如此說，）而回到城市就會成為另一種說法：惰性。在我們的生活中，總是不斷地驅趕惰性，要刻苦學習要努力工作要有好的表現，四處奔波忙碌唯恐懈怠的情緒表露出來阻止我們向前的步伐。而在拉薩，看著大昭寺門口常年不散的朝拜的人群，看著他們從早到晚千百次地站起來趴下去，我知道這是完全不同於我們的一種生活方式。很想試著解讀他們，親身嘗試一下不一樣的生活。但是馬上有一個叫“理智”的東西告訴我：旅游就是旅游，生活就是生活。圈在四周的壁壘是自己親手砌的，越堆越高甚至沒有打破它的勇氣。只好當個過客罷了。細細體味旅途中的朝花夕拾，然後將匆匆一瞥間留在心底的歡愉好好地收藏起來。僅此而已。
豐就是這樣一個認真的過客。從八廓街玲琅滿目的小攤上買了成堆的紀念品：項鏈，戒指，天珠，雕像，不厭其煩地和攤販討價還價，興高采烈地計劃買給每一個家人的禮物。真是典型的顧家好男人！
我和凱都覺得不需要買什麼東西了，只是牽著手隨便走走。兩個人在一起共享眼前的一切已是心滿意足。
晚上去了一家叫“崗拉梅朵”的餐廳吃飯。注意到它是因為它美麗的名字，宣傳單張貼在八朗學的留言板上。我們把此程告別拉薩的最後一餐訂在那裡。走進去，很精致而富藝術氣息的餐廳，黃色的粉牆上掛著個人風格的油畫。點一盤手抓羊肉，喝著適量的啤酒，我們又一次領略了現代拉薩的優雅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