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春雨,小住周莊

作者: 山水不系舟

導讀綿綿春雨,小住周莊一直有一個慵懶的夢——到“杏花春雨江南”、“小橋流水人家”小住幾天,或歪在床上看書、或漫步古巷中瞎想、或坐在茶樓裡品茗。四月初剛好有一個去南通公出的機會,於是我就找出種種理由往後拖,為的是月底出發,五一長假就足夠我在水鄉揮霍了。 4月29日一大早,所有的事情辦完准備從南通過江奔周莊,熱情的主人知道我喜歡閑逛,便讓司機用 ...

綿綿春雨,小住周莊一直有一個慵懶的夢——到“杏花春雨江南”、“小橋流水人家”小住幾天,或歪在床上看書、或漫步古巷中瞎想、或坐在茶樓裡品茗。四月初剛好有一個去南通公出的機會,於是我就找出種種理由往後拖,為的是月底出發,五一長假就足夠我在水鄉揮霍了。

4月29日一大早,所有的事情辦完准備從南通過江奔周莊,熱情的主人知道我喜歡閑逛,便讓司機用一輛桑塔那拉我去他們那裡的狼山玩。想不到既矮又小的狼山因為山上有座廟,在當地人眼裡竟是一處了不起的地方,害得我用了一個小時時間看善男信女燒香拜佛、聽木魚鐘鼓梵音,然後便急著揮手下山,為的是圓江南水鄉之夢。

真不愧為江南富裕之地,交通之便利超出我的想像。大巴在南通輪渡過江後,寬敞的公路任汽車馳騁。在張家港身邊擦過,在陽澄湖畔飛眸,幾個小時就到了昆山。又倒了一趟車,下午四點多鐘就進了周莊。

古鎮門外的拉客女,用她們那如鶯的喉舌吸引我到現代化的賓館去住,但總也抵不過原汁原味水鄉民居對我的誘惑。這樣,我便背著包通過一道水邊的小門買了門票進了那片古鎮中。這時天空下起了小雨,那雨下得卻看不到雨點,只感到衣服濕漉漉的。

撐起雨傘走走停停,目光卻被小船牽引著在小橋、垂柳、古屋、深巷中巡游,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鎮中心的富安橋。最後我選中了富安橋附近一家叫“江南人家”的家庭旅館住進了小樓的二樓。古色古香的木榻,雕著花紋的窗欞,推窗可見的還是其他人家的雕花窗欞,正是我想像的那種效果。把身體扔在床上,翻看在門口買的那本叫《九百歲的水鎮周莊》的小冊子——先認識認識周莊。

在樓下店主家吃了一碗面和幾片萬三蹄子肉天就黑了,電視新聞也不看了,去看夜晚水鄉的風光,這在我是破天荒的事情。

站在富安橋上順小河向前看去,岸上店家的紅燈籠映在水中一點一點連成了一條線,到底還是脫不去紅塵中的顏色。

那汩汩的河水,曾流過多少村姑閨夢,曾載過多少後生發家豪想,恐怕唯有那些至今仍佇立在河水上的石橋能夠記得。

那絲絲細雨,是割不斷的水鄉特有的圓潤柔滑,是悄聲而入骨髓的真韻,讓我一時忘記了身在何處。

那搖櫓而過的小舟,劃過了多少富貴貧賤、興旺衰落和滄桑?

夜裡睡在據說是富家小姐住過的木榻上,夢裡始終還是雨中水鄉的畫面。第二天睡眼惺忪中感覺晚上沒有睡好,不過也沒有後悔,畢竟人活在世上,能有幾回可供品味的春夢呢?

人們都說周莊變得讓人越來越不認識——不再是深閨中的淑女,卻似一個迎來送往的站街女。這話讓我吃驚。小住周莊三日之後,我發現,真正品味周莊應該在游人極少時的夜晚和早晨。晨曦中,賣早點的老婦老漢、打掃街道的清潔工、撿拾水中垃圾的船工,成了周莊水巷小街的主角。

隨手在路旁一個小攤上買了一張炸餅,又在富安橋頭賣豆花的老漢那裡買了碗豆花。然後就坐在橋頭,邊吃邊看那剛睡醒的周莊晨裝不整的樣子:小街上夜裡游人扔的紙屑、橫躺在河中間的小船、像蓋了被子一樣各家小店上的窗板和門板,是被前一天蜂擁而來的游人鬧得筋疲力盡了吧,因此周莊才顯得這般慵懶。

當游人越來越多時,小鎮又開始了她忙碌的一天。

周莊雖然不大,但初來的人到裡面就會發暈,因為小街水巷太相像了,說不准怎麼的就找不到歸路。不知不覺中我登上了一座叫“迷樓”的小二樓,據說這是民國年間的一位小店主開的小酒店。因為店主的女兒長得出奇的美,才使迷樓出名,才使游客紛至沓來。

是水鄉之美還是少女之美,1920年,竟引來號稱江南才子的柳亞子、陳去病等一伙文人雲集此樓四次之多,並引得這伙人詩興大發,成詩百余首,一時傳為佳話。如今,小樓的二樓上塑著柳亞子等人的塑像,他們的形像被定格在那個年代。由此我專斷地說一句,光有美女,怕只怕過幾年美女色衰或出嫁,小樓就會立刻失去了光澤;而文人的雅趣卻是和山水長留的,永世不會衰敗。這恐怕是應了古人“人生三不朽”中的第三不朽“立言”吧。“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這句話,不光是包括政治家,一定也包括那些文人。

台灣才女三毛曾來周莊,也是細雨季節,這位極挑剔的女作家居然也愛上了周莊,臨別時說了句:“周莊真美好。”並且,她還打算以後專門再游一次周莊。如今,周莊的一位作家把當年三毛喝過茶的茶樓盤了下來,取名“三毛茶樓”。當我登上這茶樓時,看到牆上掛著三毛當年來周莊時的照片以及三毛的作品時,不免想起,她還沒來得及再游周莊,竟以自殺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望著窗外瀟瀟春雨,不禁脫口吟出一首小詩:當年才女水鄉行,茶品周莊眷意生。嗟嘆未圓重踐夢,香魂春雨共飄零。

斯人已去,斯文猶在,瀟瀟春雨,人何以堪?

時光流逝,古鎮水流千年。徘徊在沈萬三故宅裡,讓我感慨萬千。這是一個元末明初在亂世中發家的富豪,家財堪稱江南首富,於是剛剛建立大明國的朱元璋就把目光盯上了他。沈萬三到底還是商人,為了保住他的財富和性命,主動要求出資為朱元璋修南京的城牆,還奏請出資犒軍。想不到此舉竟惹得朱元璋大怒,差一點動了殺機,最後將其發配雲南。朱元璋為什麼會如此對待沈萬三?我猜其中主要原因還是他這位乞丐出身的皇帝的仇富心理在作怪。這以後,沈萬三家族又遭到兩次大打擊。最後一次是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因為與藍玉一案牽連,沈萬三女婿顧文學及沈氏家族近80余口被殺頭,沈家從此敗落下去。但是,因為有了沈家,周莊才成其為周莊。史料上說,自從沈家定居周莊,商業興旺,人口密集,明初就達到人口兩千多。當我們欣賞周莊之美時,還會去罵銅臭嗎。

如今,周莊有一處水塘裡埋著沈萬三的水塚,是什麼原因讓他把屍骨埋在水裡呢,鬥膽猜一句的話,這大概是與他怕將來有人扒他的墳有關吧。

眼前人流滾滾,觸目物欲橫流,悠悠古今往事,誰人可解春秋?

出了沈廳不遠就來到了雙橋。這是一處小河的丁字口,有一橫一豎兩個小橋相連。兩個小橋一個是半圓形的拱橋,一個是平鋪的板橋。就是這兩個不起眼的小橋,年輕的才子畫家陳逸飛將它變成了畫帶到美國,題為《故鄉的回憶》在紐約展出,被一位石油大亨高價買去,1984年11月轉贈鄧小平。次年經過陳逸飛加工,又成為聯合國協會的首日封。從而使雙橋和周莊走向了世界。可惜的是,畫作的主人於2005年4月10日去世,享年不到60歲。他死後的畫作身價倍增,僅一幅《有陽光的地方》就在一次拍賣會上被一位神秘的女士以440萬的天價買走。但是我們又看到,他去世後,為了遺產,家裡人卻爭得不可開交,實在讓人深思啊。

畫家在世時才華橫溢,精力充沛。終日裡不斷追求,除作畫外還涉及演藝和寫作,因此有人說他死於過疲勞——真真地可惜了一個美好的生命!

可是我們看到,現實中的人總想在有限的光陰中想爭到力所能及的一切,這一切最終又都留給了後人。看透人生富貴的人說,人一出生是攥著手的,想抓住這世間的一切;到死時,雙手又都是張開的(撒手人寰),所謂來也空空去也空空。

再往前行就來到了古鎮中有一處戲院,是專門唱昆曲的,原來,這一帶就是昆曲的正宗發源地。我進去時,正有一位女藝人在唱,全場卻沒有幾個觀眾。那女聲婉轉的歌喉在空中回蕩,仿佛是一曲悠長的嘆息,把人世的滄桑唱得蕩氣回腸。“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話聽起來就讓人有一種空落感,但是細品人生,究竟是什麼樣呢?

西方有一位懶人說,一切大財閥都是傻瓜,只有懶人最聰明。還有一位富翁晚年時才發現:他把畢生精力都用在絞盡腦汁發財上,可是他自己連自己家裡雇的女佣都不如。女佣可以住在他海邊的高級別墅中享受著海岸風光,可他卻成天冒著生命危險在空中飛來飛去奔波於商海!這話聽起來有理,但這世界上沒有富人成嗎?都不想進取,都不想創造財富,人類只能過原始生活。試想,滿天下都是乞丐,那將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世界!可是反過來的話,人人都爭利都發財,那現實嗎?

我們吉林省清末出了一位貢生,號稱“吉林三傑”之一的成多祿,曾在清朝時任過知府、民國時任過北平圖書館的副館長。他在江城吉林市的北山玉皇閣上題過一副對聯:

富貴貧賤總難趁意,知足之謂趁意;

山水花竹無恆主人,得閑便謂主人。

於是,我就想做一個不太貧窮的“閑人”了。



(周莊水巷)



(水巷中的小船)



(小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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