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旅游的感觀記錄

作者: flyingcat

導讀(這篇東西是半年多前寫就的,今天才發覺可以貼到CTRIP:))世事奇妙。兩星期前,鳳凰城於我還是個陌生的詞彙;而在10月2日這天,我已坐上通往這個湘西古城的列車。 撿包袱的時候,媽媽漫不經心地問我:“鳳凰是什麼地方?”我說:“就是沈從文、黃永玉的故鄉,在湘西一帶。”我爸抬起眼皮:“湘西?不是山賊土匪聚集的地方嘛!”然後,我的旅行就多了一把錚亮� ...

(這篇東西是半年多前寫就的,今天才發覺可以貼到CTRIP:))世事奇妙。兩星期前,鳳凰城於我還是個陌生的詞彙;而在10月2日這天,我已坐上通往這個湘西古城的列車。

撿包袱的時候,媽媽漫不經心地問我:“鳳凰是什麼地方?”我說:“就是沈從文、黃永玉的故鄉,在湘西一帶。”我爸抬起眼皮:“湘西?不是山賊土匪聚集的地方嘛!”然後,我的旅行就多了一把錚亮的牛耳尖刀陪伴。(關檢時竟然沒查出來)

不知道穿越了多少隧道,掠過了多少梯田,在一個濕漉漉的清晨,氣喘噓噓的火車挺著暴飲暴食的肚腩,終於抵達吉首市。脫離火車站的那一刻,我們像冬眠初醒的動物,狠狠地吸了兩口幾近芬芳的空氣(那車上的罐裝人味~),踢了踢在行李與行李間擠得變形的小腿,未及欣賞小雨霏霏、遠山如黛的小城景色,轉眼就登上了一部面的,5分鐘後便駛上往鳳凰的鄉間馬路。

面的一路飛馳,路況之差把我們剛重新安置好的內髒又翻得全部錯位。後座的小嚴叫苦連天,據她後來單方面證實,1個半小時車程中,其頭部和低矮的車頂共計親密接觸27次。中途我壓抑著胃囊的翻滾觀賞路邊風景時,竟然連接見到兩部卡車斜鏟在路邊的田裡,觸目驚心的景像讓我們一行人臉色發白,雷旁側敲擊說起中秋佳節應該合家團聚雲雲,但該司機依然興致勃勃勇往直前,轉彎處絲毫不見減速鳴笛,後索性一手擺方向盤,一手持手機高聲談笑。所幸一路驚嚇後,我們還是安全抵達了鳳凰縣城。

十點鐘了,鳳凰城好像才剛剛蘇醒,遠山霧氣未退,早點小攤的熱氣、屋後灶間的煙火,挾著朦朦的細雨,洇濕了遠近高低的古舊樓房。清新的空氣濾去了我們一路的風塵,路邊的煎餅溫暖了我們困頓的心靈。還沒抹干淨滿嘴的蔥油,我們就見一隊打著小旗的旅游團在我們前頭向旅館進發。甩開步子,我們興衝衝向路人指點的招待所奔去……

•看•

相比某些游人摩肩擦踵、留影相片裡主角莫衷一是的熱門景點,鳳凰的安靜平和、不慍不火顯得很可貴。鳳凰是個有著上千年歷史的古城,十幾年前依然極其不便的交通,將外界對小城的衝擊減至最小,讓這裡保持了淳厚的民風和與現代文明稍稍脫軌的緩慢步調。

在鳳凰城內有一條游人必去的著名工藝街,又稱老街,巷弄逶迤,室宇叢密,潮濕的空氣讓青石板路永遠帶著朦朧的光暈,為老街披上了一層古樸深遠的色彩。路兩旁是木結構的老屋,抬頭看去,排列有致的屋角飛檐剪出一塊參差的天空。熏黑的柱梁,紅漆的窗欞,剝落的老牆,磨平的門檻,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間保持著毫不動容的平靜。

老街很干淨,時不時有哈趴狗小跑而過。路邊有老人支著小鍋,鍋裡安靜地炸著糯米團子,老人專心地注視著翻騰的油花。店家懶懶的在櫃台後打著哈欠,背著背蔞的老人也走得悠閑自在。

常年陰霾的天氣,讓古城的早午晚沒有明顯的區別,天空、老街、行人、石板路,是不同層次的灰調,適宜用黑白膠卷來記錄。老街不長,卻能將急躁的心變得平和從容。走在似乎凝固了的時間裡,心裡無端生出滄桑的感慨。時間充裕的話,一定要來鳳凰住上十天半月。

鳳凰另一著名標志性的景點,是橫跨沱江的虹橋。虹橋是一座類似風雨橋的建築,熟黃色外牆、青石屋脊,使其成為灰調小城的一個鮮明的視覺亮點。橋對岸,蜿蜒著一排黑色瓦檐的吊腳樓,窗口懸掛著一串串紅燈籠,在微風裡飄搖。碧綠的江水上,幾葉藍蓬小船在緩緩地蕩著,再沒有聯想力的人,也能在此情此景中讀出水墨寫意的真諦。

聽說4月的古城,柳樹抽枝,桃花爭妍,更有古詩意境。這樣詩意盎然的氛圍,無怪乎會誕生沈從文這樣的一代才子。

•吃•

湖南菜一向和辣椒形影不離,這可苦了我這個先天性辣椒免疫缺乏症患者。在小店裡點即興小炒時,雖然事先和炒菜師傅說好免放辣椒,但端上桌的磨菇豆芽狗肉板鴨一陣撲鼻的辣味依然讓我連打了六個噴嚏。只因那老鍋翻炒了千年的辣椒,再純潔的菜也難保清白。香噴噴的魚頭火鍋表面泛著一層紅油,辣椒末子在沸湯中翻轉騰挪,人人動箸,我也不好唐突佳肴,顫悠悠夾一塊放入口中——立刻一辣當前,四味皆空,舌頭上烈火熊熊,齒頰內皆遭池魚之災,繼而戰火蔓延到喉嚨與氣管兩河流域,最後一鼓作氣直搗胃部戰略中樞。隔著朦朧的淚眼我搶過一杯白開狂灌,下半段只能以青菜拌飯慘淡收場。

鳳凰城的飯館多屬小本經營,店面簡陋,衛生狀況可疑。但晚上逛大街時,竟然給我們發現了一處窗明幾淨燈火輝煌的現代化西餐店。走近一瞧,店名赫然是“麥當娜”!不知這個性感明星和快餐有什麼關聯,我理解取意麥當勞的妹妹。進去四下掃視,左邊賣面包,右邊賣漢堡,樓上還供應雪糕刨冰奶茶特飲之類。不知這裡的特飲是否有地方特色,我叫了一杯天使之吻,等了足夠讓天使墮落人間再變成魔鬼的漫長時間,終於這遲來的吻來到了我的唇邊,閉上眼睛我啜了一口————苦澀帶著甜膩,泡沫像潮水將我淹沒。還是讓大毛吻我一口好受一點。

入夜的街邊一溜小攤都在賣牛羊豬烤肉串,一串1毛,肉們在炭火上不遺余力地賣弄著色香味。我食指大動,豪氣地要了50串——大家不要以為我是老饕啊,那一串只相當於正常串燒的1/4,50串多乎哉不多也。眼看我那50串羊肉在滋滋聲中革命就要成功,我的嘴裡已經水漫金山,說時遲那時快,小販拿起一小瓶唰唰唰幾下在肉串上灑下火紅色的一層——辣椒粉!余下的又是歷史重演——結論:白開水真是居家旅行之必備良藥。

•穿•

鳳凰老街的工藝品以苗族的蠟染扎染為主,大幅的蠟染、紅紅綠綠的苗服讓老店的門口變得熱鬧起來。苗服款式很多,全部以粗布織就,白底織錦鑲邊、黑灰格子、藍地龍鳳蠟染等不一而足。這裡的頭巾、苗服在十一達到了銷售高峰,街上幾乎每個長發的MM都戴著藍布蠟染頭巾,揮著寬大的衣袖招搖過市。舉手投足間,自有那現代與古樸、城市與鄉村和諧交融的風情。老街上走著很多穿著對襟苗服、頭包頭巾、肩批搭褳的小伙,我們以為遇見了地道的苗人,走近正面一瞧,頸間掛著手機相機,MD的遙控器別在領口,是純正的同類也。

湘西的土匪歷史已成為當地一種文化,在遍布街邊的相館門口,都有醒目的“土匪照”字樣。同行的三個男生對土匪二字有著莫名的親切感,爭先恐後穿戴整齊土匪裝束,在虹橋邊留下了痞氣的形像。一失足成千古恨,從此他們的名字被我們以土匪甲乙丙代替。

•住•

鳳凰城並非是旅游熱點,但在這個假期明顯有太多人的計劃和我們不謀而合。我們投奔縣城招待所的時候,兩隊旅行團搶在前面預定了所有的標准套間。剩下都是無獨立浴室的,洗澡得上一樓的公共澡堂,不過看在三人房才36元的份上,咬咬牙我們住了下來。

這個縣政府招待所酷似大學裡有著悠久歷史的學生宿舍,鏤花窗欞、長長的走廊、寬闊的樓梯間,像極我大學醫學院的老牌宿舍,讓人感到親切。打開房門,三張大木床,一張木書桌,上面的東非裂谷讓抽屜裡的物事昭然若揭(當然裡面空空如也)。茶杯口盅還挺干淨,但幾個崩口泄露了它的年齡。

打開電視,不出所料有鳳凰台,當然不是衛視鳳凰台,是縣城的地方台。我把全國各地著名景點的天氣預報看了個夠後,滿意地和衣睡下。正夢渡關山,神游太虛,半夜拐角廁所的水龍頭好像嚴重鼻炎患者發出刺耳的抽噎聲,硬生聲把我從雲端扯回地面。叫聲尖銳地劃破夜空,擾得我心煩意亂,我終於忍不住趿著拖鞋去廁所把水龍頭狠狠地擰緊了。回來躺下沒多久,手臂一陣搔癢,開手電一看赫然紅包兩個,天啊,難道有跳蚤?!我氣急敗壞地爬了起來,看著睡相跟睡在家裡的大水床上一樣甜美的小豬,我恨恨地甩開被子,套上一件長袖,跳上正在嘠吱磨牙的小嚴床上倒頭就睡。

•胡思亂想•

有關苗族的傳說有很多,我在這方面知識貧乏,只在小說裡看過有關蠱毒的記載。玩仙劍時還知道有黑苗白苗之分,黑苗心眼壞,善使邪門的巫術。

在距離鳳凰40裡路外的三江苗寨附近,有一座依山而建的苗人村落,據說苗王就住在山頂上。我們在一個充斥著陽光與新鮮牛糞味道的早晨艱辛地登上了山頂,終於找到了一座可能曾經輝煌過的廢棄花園。花園後只見到烙著火災焦黑痕跡的殘椽斷壁,滿眼的破落,讓人心下嘿然。

難道苗人的傳說已經永遠地隨時間消逝了嗎?

小城生活平靜如水,民風和睦淳樸,似乎不具備生長巫術的土壤。但我們是不會閑著的,一天晚上在房間裡打牌時,大家興致勃勃談起神秘的蠱術,熟讀旁門左道的小豬繪聲繪色說起蠱術的起源做法和幾例流傳民間的所謂真實記載,正心下惡心,突然小嚴一聲尖叫:“大蜘蛛!”順她手指方向一看,一直徑超過8釐米的醜惡蜘蛛牢牢趴在玻璃窗上,醞釀已久的雞皮終於全面爆發,我們哇一聲全部衝到室外。

叫來三個男生撥掉了蜘蛛後,我們再也沒提起過巫術。

•漂流•

在鳳凰逗留了兩天後,第三天我們一輪舟車海陸後抵達猛洞河上游,開始了與古城游覽截然不同的驚險體驗。

一下車,一群當地婦女立刻揮舞著透明塑料雨衣湧向前來,不由分說把雨衣往我懷裡塞。這不太多余了嗎?玩漂流濕衣服才過癮嘛!我雄赳赳氣昂昂就准備跨過皮筏艇,船夫一把把我揪住,說一定得買防水雨衣,否則等會兒後悔莫及。只好乖乖穿上薄膜上衣和褲子,再往鞋外套上塑料袋子,最後穿上救生衣,跨上皮筏艇,出發嘍!

山谷裡氣溫較低,穿著不透氣的雨衣,倒沒覺得悶熱和不便。十月不是豐水期,水流不徐不急,船夫慢條斯理地用竹蒿撐著船緩緩前進。這叫漂流嗎?讓人失望。好在清澈的流水和兩岸的峭壁還算可圈可點,我掏出相機就是一輪喀嚓。

這時聽到船首戴棒球帽的絡腮胡朗聲說道:“後面的船追上來了,大家快拿出家伙來!”唰唰唰我前面兩女三男亮出了竹筒和水勺——刺激,打水仗!我趕緊收起相機回頭一看,另一皮筏艇正迅速地靠近前來,船首兩個漢子手臂一揚,一片水花便結結實實打在我和鄰座身上。我二話不說抄起腳邊一個水勺舀了一瓢河水就潑了過去。一時間水花漫天,尖叫連連,男女老少殺得雙頰緋紅兩眼血紅,不管河水順著開口滲進了衣服。混亂維持了約三分鐘,以雙方同時休戰結束。

這時水流漸急,第一個河道落差出現了,水流打著旋渦把小船拋得東倒西歪,措手不及間我包腳的袋子全線潰退,鞋子襪子失守,徹骨的冰涼漫過了腳背。一瞧,腳上扎的防水袋裡已可以養兩三尾金魚。這樣的險灘此後幾乎10來分鐘出現一個,3小時的漂流讓每個人的鞋子質量受到了充分的考驗。事前穿了涼鞋短褲的自是洋洋得意。

行至某處山陰下,水流又再平緩。突然一人指左邊河中大叫:“快看快看!娃娃魚!”大家立刻探身尋找:“哪裡?哪裡?”差點讓船側翻。果然見一條長長的白色物體在清淺的水下若隱若現地游動著,正驚訝間,小豬說:“娃娃魚是黑色的吧?”大家一陣尷尬,繼而馬上認出那只是游人廢棄的一個垃圾袋而已。

漂了1/2時,大家普遍濕透半壁江山,山風一吹,冷得牙齒打架。正好前方岸邊有當地人支起兩個棚子在賣烤魚炸豆腐,於是移船靠岸,全體上岸吃點東西暖胃。說實話那炸魚和豆腐實在味道欠佳,但棚子裡的明爐小火簡直是雪中送炭,大家擠作一堆烤著手上腳上的水漬,一起吃鍋裡的辣椒肉片筍絲,喝碗盛的白酒,臉熱了起來,心也暖了起來,棚子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在我們吃貴而難吃的烤魚時,兩只小白豬正在坡岸上歡快地追逐,絡腮胡口水立刻就下來了:“這個可以宰來吃的嗎?”店家猛擺手,兩小豬先知先覺,奔進林中不知處。

吃飽喝足,再次上船,船家提醒:相機馬上收起來,一會兒要經過一個瀑布。經過一個瀑布?這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小艇從瀑布上衝下去吧?太可怕了,我們又不是專業漂流隊員!正胡思亂想間,船已行至一怪石嶙峋的峭壁邊,仰頭望去,一條白練從山頂躍出,經過石頭的分流,化作幾十道分支直瀉而下。好漂亮!正贊嘆間,小船筏向瀑布下落處緩緩靠去。想干嘛?眼看船越靠越近,我終於明白當初船家的意思,哎呀我的相機!我趕快把相機放進外衣裡,戴上防水帽。果不其然,船進入了瀑布的水簾,船夫將船停定在瀑布底的中央,任瀑流從天而降落在我們的頭上身上。這是名副其實的天浴。我像老母雞孵蛋一樣低頭弓背死死護著懷裡的相機,瀑布狠狠衝擊著我的全身,那力道簡直可以把我的雨衣打穿,我的耳朵鼻子眼睛嘴巴似乎都進水了。過了不知多久,在我幾乎淹死前,船終於又撐出了瀑布區。我抬起頭,眼前一片迷朦,渾身的皮膚都可以擰出幾斤水,當時的樣子一定比冰海沉船上救下來的還要狼狽。上岸後,精明的小販在賣布鞋T恤,此時形像又在其次,緩解冰涼濕透的糟糕感受是首要問題,我匆忙買了一對黑面布鞋上中巴就換。這對布鞋我一直穿回了廣州,嚇壞我爸媽。

帶著一身的疲憊,當晚我登上了回廣州的火車,攤在臥鋪上,酸軟的四肢說:“給你折騰了那麼久,你終於滿意了吧!”我卻得意地笑了。因為,我看到了,我聽到了,我停留並感受了。感謝湘西讓我赴了一場感觀的全席,連帶收獲了消磨幾個無聊午後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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