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墨脫(四)-拉格驛站

作者: 黃懷寧

導讀現在是10月13日的中午12點10分,我看了一下四周,衰草從山腰擠到山坳的鍋底成了濃密的草叢,再往前就是模糊一片的原始森林。山上的條條小溪在此彙聚,已經成為一條不大不小的河了,這就是多雄河的源頭吧,此後的兩天我們將一直隨著這條河在高山和原始森林裡穿越,與它一起向東奔向雅魯藏布江。 跨過由七八根圓木捆扎在一起的小橋--多雄河第一橋,我們向草叢的深� ...

現在是10月13日的中午12點10分,我看了一下四周,衰草從山腰擠到山坳的鍋底成了濃密的草叢,再往前就是模糊一片的原始森林。山上的條條小溪在此彙聚,已經成為一條不大不小的河了,這就是多雄河的源頭吧,此後的兩天我們將一直隨著這條河在高山和原始森林裡穿越,與它一起向東奔向雅魯藏布江。

跨過由七八根圓木捆扎在一起的小橋--多雄河第一橋,我們向草叢的深處開進,拐了一個彎,一個一身綠軍裝的中年女人從草叢裡鑽出來,巨大的背簍裡堆滿了藤葉,遠遠高出她的頭,怎麼這裡還有人家?平措和索朗都認識她,說她就是拉格驛站的老板娘,她是到這裡來打豬草的。“什麼,到10裡外打豬草?”可是平措說這點路在山裡算什麼?他說的這種草叫什麼名我沒記清,特別像紅薯的藤葉,鮮嫩多汁,豬最愛吃。”


(打豬草的老板娘)

多雄拉小路穿過草叢和低矮的灌木叢把我們引進了原始森林,索朗說這只是一小片森林而已,要不了兩個小時即可穿過 。兩個小時是什麼概念我已經無法想像,沒有風沒有鳥的森林幽靜得讓人可怕,我們踩在這億萬年前的石頭上發出的腳步聲反而讓山林更加寂靜。

密林裡隔幾步便看不見前後的人影,小路便是我們唯一的方向,路也基本上是平路,我們默默前行,我也似乎忘記了疲勞,腿只在機械地擺動,似乎我已經失去了雙膝以下的部分,是別的什麼東西在支持著我。當索朗說快到了時,我才感覺樹木確實漸為稀疏,我停頓了片刻,就在此是時我失去的雙腿又回到了我的身上,它是那樣的粗重,真正如同灌了鉛了一般,以至於當我透過樹林看到前方木屋的塑料棚頂時,我都無法歡呼雀躍!



(多雄河與多雄拉之間的驛站)

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抑止不住地激動!六七座木屋夾著一條長年不干的爛泥巴路,這就是翻過多雄拉進入東喜瑪拉雅腹地的第一處人間景致--拉格驛站。

在西藏木屋完全可以看作是林芝地區的特色,因為其他地區都比林芝的海拔高,也就沒什麼森林資源,而“雪域翡翠”的林芝森林資源則緊接大興安嶺排全國第二(指包括印度占領的相當於浙江省的九萬平方公裡)。木屋都通過柱子架空於地面地上,地板很長,伸出於牆壁之外的部分就成了廊沿,早就到達的鄭國榮正在第一家--吉祥招待所的廊沿上休息,當我想跨上廊沿時差點跌倒於爛泥中,幸好鄭國榮一把拉住我,進了木屋,他還幫我把包缷下來,我癱倒在大通鋪上再也起不來,此時是1:40。

身體缷去重負連腦子也空了,鄭國榮進來說他要繼續趕路,與我告別,嚇得我從床上坐起來,下一站是汗密,正常要7、8小時,何況他已經暴走了5個小時,就算他身體沒有任何反應,此時2點鐘,至快也要晚10點才能到達,一個人在漆黑的原始森林裡走夜路,那純粹是危險而不是冒險,他的神情表明他一點不是開玩笑,他說他必須用三天的時間走到墨脫,如果可能的話就兩天,這是我聞所未聞的奇跡,平措也一臉奇跡地望著他,說當地人都不可能兩天趕到墨脫,可是我不得不支持他,因為那是創造奇跡! 我要與他合影!

我也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不要他扶,一拐一拐地走出木屋,從廊沿踏著泥滑的石級往下走時,兩個踉蹌,正好衝到他身上,站在泥濘的拉格大道正中間,將我們的身影永遠留存了青山與木屋之間,同時還留下了一句話,“如果不行,你就住大岩洞。”“不,就是12點我也要走到汗密!”



(右鄭國榮)

第一家客棧的老板叫彭四江,是四川遂寧人,他到西藏已經17年了,非常奇怪的是我在林芝已經碰到許多遂寧人,他們都說進藏已經17年了,我認為是十幾年的概稱,所以又問了老板,他明確的說是17年,因為是1990年進來的,他在西藏許多地方打過工,最後從老鄉得知到墨脫當背夫收入高,因為部隊有大批的物資要運輸。當他進來時才發現晚上竟然在石洞棲身,於是就有了拉格的第一家客棧。可以這麼說生死墨脫路上的所有客棧都是四川客棧,這些房子主要是為平時來往運貨的馬幫和背夫服務的,當地門巴人開的客棧只是近幾年的事,因為中科院的考察之後,雅魯藏布大拐彎和蓮花之地才逐漸為世人所知,探險者們也就聞幽而來。

房子的條件極差,頂蓬是塑料布,中間是板床,下面是潮濕的大地或者是豬圈。老板很清楚,住這裡的人不是為享受而是專為活受罪的,所以木板牆釘得稀拉拉的,沒有風也有呼呼的聲音;所以被褥狼藉,油污斑斑。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能有休息之所,就足夠令人滿意了,這可是神秘的浪漫的喜瑪拉雅山的木屋!老板開設了兩種檔次的鋪位,十元的通鋪,和二十元的單鋪,單鋪也是五六個人一個包間,但干淨整潔,簡直就是五星級賓館!



(溫暖的廚房)

我在通鋪上睡到快五點鐘。歇下來後,身上開始發冷,而睡在木板上更冷,墊兩床蓋兩床被都不管用。起床後還是冷,而且感覺腿也明顯的痛起來,睡一覺後似乎一切都加重了,多希望有按摩師能幫我松松腿啊!我右腳劃著弧形一直劃到廚房裡烤火,鄧書記見我起來了,問我怎麼樣,我說腿痛。哪裡痛?膝蓋下面兩側的肌肉和韌帶痛。我有日本的噴痛寧,去拿給你。不用了,晚上睡前給我吧。好,不錯不錯,就是少了一點鍛練,把鞋烤烤干。幸好是登山鞋,高幫硬底防水,否則腳早在鞋裡煮餃子露餡了!黃興幫我把軍球鞋拿過來,好輕好干爽啊!

我說這裡是五星級賓館,一點也不錯,廚房裡有專用的烤火架,下面是火盤,上面是劈好的木柴,潮濕的衣物等可鋪在木柴上或掛在架子的木梁上。雖然煙薰的小木屋顯得黑,但所有人都喜歡擠在這裡,因為這裡暖和,而且老板花了大價錢安裝上水電機,不單有了電,還安裝了電視大鍋接收衛星電視呢!



(驛站客房)

山裡的天六點就開始黑了,我以為今天就我們幾個人了,不想竟來了一隊馬幫,他們也是出山采購年貨回來,他們把大包大包的沉重貨物缷下來,給驢馬添加食料,他們成了墨脫路上最有特色風景線。

晚飯前又進來一位平頭小伙李中陽,他是從北京來的,清華大學的高材生。晚餐我們在一起吃,四菜一湯,每人25元。飯後老板打好熱水,讓我們用鹽開水泡腳。當我把腳泡進滾燙的熱水中時,我雙腿的神經和肌肉剎時復活了,活力傳遍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驅走了寒冷和疲勞。我正享受著從腳底傳來的一股股熱力暖流,冷不丁從黑暗中殺進兩個人,先進來的一個黑衣女人,從我身旁閃過,在我們還沒有看清時,她已經撲向烤火架旁,後進來一個男的,他立馬把背包扔下去扶那黑衣人,黃興和李中陽這才反應過來,幫著一起把那她拉起來扶坐在櫈子上,原來是一個靚妹,我們都看呆了,不知說什麼好,突然黑衣一晃,又滾倒在地,這下可真把我們幾個嚇壞了!通過小心詢問才知,她是一個徒步墨脫的支教老師,從縣城出發,走了三天,於8點半走進了我們的小木屋,那個男的是她請的背夫,墨脫路上的女豪傑啊!

晚上女教師與我們同住五星包間,今晚人不多,通鋪沒人睡,我把通鋪的被子抱一床過來,噴了噴痛寧,鑽進被子,枕著轟鳴的溪水流進喜瑪拉雅的萬年夢鄉。(黃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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