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19,陰天,在鳳凰的第三天,我們把三張火車票托給了唐阿姨,拿去吉首賣,不過希望很小.
考慮到這可能是最後一天,我們開始討論行程.
原先想留出一整天逛鳳凰古城,但沒去成苗寨又心有不甘.
最後在唐阿姨的提議下,我們選了一個叫”都羅寨”的地方,據說那裡和外面起碼相差10年.
都羅寨離鳳凰也有1個小時的車程,而且走的都是石子小路,一味的下坡,很顛
窗外的景色還是那樣青翠恬然,今天剛發現湘西的牛真多,長著大犄角的老水牛隨處可見
這趟車上,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三個一看就像是媒體的記者,拿著一份”攻略”不停的討論
其余的依舊都是鄉裡鄉親,在車上友善的交談,還常常會微笑的把視線送到我們身上
在一個石子坡前,我們的目的地到了,一塊大牌子”歡迎來到都羅寨景區”傲然聳立
沒想到是六個人一起下的車,那三個記者竟也是來這裡的
車上的鄉親們都笑了,互相說著”怎麼去都羅玩呢?”,”都是田,鄉下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言語中帶點羞澀,好像是護著孩子短的母親,我扭頭衝他們笑笑,開始往坡上走.
不多遠,我們就開始跟那三個人交談起來,果然是來自武漢某媒體的
其中一男士長得油頭粉臉,一路講著笑話,說他們家是滿洲鑲紅旗,按理還算個”貝勒爺”
另一位男士比較深沉,看上去也忠厚老實,據說還是在讀的博士研究生
剩下的就是極有主持人風範的一位小姐,五官無可挑剔,講話辦事都很干脆,美女一個啊
六個人步行了好幾裡地,上坡下坡,太陽突然出來了,毒辣辣的,我們都沒帶傘,也沒防曬霜
終於遠遠看到寨子裡高低不平的房檐,正要歡呼,沒想到被大路上一個小房子擋住了去路
這裡居然也設了收費站,昏倒!
房子裡坐著個中年婦女,黑皮膚,矮小身材,齊下巴頦的短發,笑眯眯的指了指一塊牌子
“都羅寨門票12元/人”
八旗子弟果然名不虛傳,第一個跳出去和中年婦女交涉,還說要找村長來問問
不知誰插嘴說”黨支書也行”,沒想到那婦女點頭靦腆一笑:”我就是黨支書”.又一次昏倒.
後來我拿了學生證出來,她說可以打八折,八旗子弟硬把他們仨也說成是一路的學生.
笑毛眼尖,看到她的發票簿上分明有”長沙學生一人,5元”字樣,交涉進一步白熱化….
最後笑毛被八旗子弟說成了咱們的學生會主席,六個人三十元搞定了門票.
然後來了一個黝黑皮膚的瘦高個子老農,領我們往寨子裡走去,還證實了黨支書的身份.
原來這裡不是苗寨,而是土家族的寨子,房子是黃土夯成的塊塊壘起來的,黑黑的屋檐很寬
老農打開一間小屋的門,裡面掛了幾幅圖片和游覽說明,都羅寨後面的山和瀑布很漂亮
接著老農就帶著我們向後山出發了,不知是他自願的,還是那位八旗老兄的傑作
先說去看瀑布,走了很久開始進入連綿不絕的山坳,開始還有梯田,後來完全是進山了
太陽正當頭,曬得兩肩生疼,老農步伐又快又穩,他穿著一雙輕便的舊塑料涼鞋
山路上還殘留著昨天的雨水,泥濘潮濕,我的鞋又開始拖後腿了
眼看著博士和美女姐姐遠遠在前跟著老農,笑毛和maya也走在我前頭,心裡有點急
後面是那個多嘴多舌沒完沒了的八旗子弟,一路上舌頭就沒休息過,我都替他覺著累
很多地方要跨小溪,可昨天的大雨之後都漲了水,老農很仔細的搬來石頭讓我們踩著過去
我的鞋子沾了水以後更加不聽使喚了,又開始一步三滑
終於我們的路越來越逼仄,越來越陡峭,甚至走到了背陰的山裡面,旁邊的溪澗嘩嘩的響著
突然,我腳底下一滑,人頓時失去了平衡,開始向斜下方作起加速運動
大家看過的片頭嗎?我當時的情形跟那杜飛腳踩雙魚滑過菜市場差不多
所有的人都開始驚叫,我,八旗子弟,博士,笑毛,美女,但老農和maya除外.
老農一輩子沉默慣了,正回衝過來想法截住我,而maya剛好走在我前面,渾然不知身後事
我”嗵”的撞上了maya,緩解掉一小部分動量,但兩個人還是加速繼續下滑,maya也開始叫了
情急之下我抓住了maya的包,另一只手,從開始下滑時就一路摸索著山邊的草根樹跟
終於我攀到了一小塊山壁上突出的石頭,我停住了,maya也被我拎住了,老農也趕了回來
我的手臂上留下了兩道極細長的血痕,不疼,可是完全褪掉卻是幾個星期以後的事了
回頭看了看這一段路,恐怕有10多米,兩道鞋子滑出的泥印子,驚魂未定,冷汗咻咻
接下去的路,老農始終不離我左右,不管走什麼路他都拉著我的手臂,生怕我再滑一次
就這樣亦步亦趨,我們終於下到了山底很深的坳子裡,抬頭看,一小從瀑布嘩嘩的衝了過來
這讓我想起安吉的藏龍百瀑,若論外形是極相似的,但這裡人跡罕至,野趣昂然,得天獨厚
我站在石頭上洗鞋子,又蹲下去洗手,他們都提醒我”小心再把鞋底弄濕了,又要滑”
老農在一旁愜意的坐下,摸出一小包煙絲,用一張破紙片卷了幾卷,開始點火抽起來
笑毛好奇的問他要來試試,我一時也心神向往,剛才那一番驚魂使我拋卻了淑女風範
那煙味很衝,極刺激,我吸的時候正好滅了,點了一回火,吐出一口白煙,心定了許多
媒體們忙著留影,終於看出美女和博士應該是戀人關系,八旗不斷讓他們擺pose
輪到我們時,都想到要拉著老農伯伯一起拍,還問他要了頭上的大鬥笠戴上,充作土家人
頓了一會,老農說還能再往下,瀑布水更多,更好玩,但我們不約而同的把頭搖作撥浪鼓
於是老農說帶我們翻過一個新的山頭,從另一條路走到寨子裡去
首先竟是橫跨這條瀑布,其實是瀑布下面的水潭,老農搬來好多大石頭墊上
大伙都安全抵達對岸,我是緊跟著老農的第二個,他依然緊拉著我的手臂,這使我很感激
接下去是陡峭的上坡路,這裡不同於我們以前爬的任何山,完完全全是土路
其實在昨天爬山時,我就跟maya討論過,如果同胞來了這裡,肯定要開心得瘋掉,可惜啊
這一回我始終走在大部隊的前面了,其實上山我還是很”老居”的,小時候一直爬的
老農也放心的不再拉我,不過他的步伐真的又快又利索,我跟出一身的氣喘
望著老伯醬紫色的小腿,我一鼓作氣的埋頭向上向上,越走越帶勁了
突然聽到八旗在後面叫苦不迭,還有美女姐姐的聲音,”哎喲歇口氣吧,累死了,爬不動啦”
我頓住,回頭,他們在下面好遠的地方,滿臉油汗,氣喘吁吁,敲背捶腿好不狼狽
還是我們學生的體能好啊,我和笑毛maya相視一笑
八旗一停下又開始耍嘴皮子”哎呀,我說,有些同志分明是後勁十足嘛,上山這麼在行啊”
其實要不是緊跟著擅走山路的老農,可能也會浪費很多腳步和氣力的
到了日頭最毒的中午,我們爬到了山頂上,開眼望去,重巒疊嶂,老伯還指出一處土匪巢穴
“湘西剿匪記!”博士突然來了興致.
”土匪你來抓我們吶”,八旗又開始買弄嘴皮子
“這裡那麼偏,土匪怎麼會來呢”,博士的話總是透著哲理.
“哈,這裡風水好得很吶,不如我來占山為王吧,下次有人打這裡過,定要留下買路財!”
猜猜這是誰說的?八旗?他可沒這份豪情!這是我judice大小姐的雄心壯志!!嘿嘿
老農把我們請到他朋友家裡去坐,山頂上的農戶人家,居然沒有電
房子一半是土塊壘的,一半是石塊,屋頂和牆的空隙處填了玉米的秸杆.
他們熱情的倒水給我們喝,三個媒體人嫌髒,只有我和maya知道水裡是明礬的絮凝體
老伯朋友的老伴回來了,更熱情,怨她家老頭子不給我們讓坐
其實我們都是渾身濕透的水淋似的,除了兩張椅子,便再不好意思去坐他家的床
最後還是擰不過他們的熱情,不僅在床上坐下了,手裡還多了大扇子扇涼,好不愜意
告別了山頂的小茅屋,博士和八旗開始和我,maya切磋起環境科學來
我們說了些專業術語,他們做出很驚訝和佩服的表情,搞笑.
笑毛竟也配合著說”上海搞環保,遍地是黃金”,果真這樣我們系還不樂死了.
記得路過一個山洞,很低矮的洞口,老伯一矮身,往裡鑽了好幾米,”進來涼快吶”,他招呼著
原來這是當地的”天然空調”呢!大家半蹲半坐歇下來,像花果山的一群猴兒,休息了好久
最後我們又回到了寨子裡,在他們的一個類似淨化水的池子裡洗了手和臉
媒體的同志們好像說來都羅全因為在汽車站看到了我們,好奇的改了路線跟了來
這一趟果然挺刺激,不過他們要先走了,去完成原定的計劃
我們仨又在寨子裡逗留了一會,和土家的婦女聊了天,拍了很多民居的照片
出寨子時遇見一帥哥和一美眉剛進寨,向我們打聽玩處,美眉很嬌,帥哥表示不去危險地
交代一番之後,往相反方向走,卻聽到美眉用上海話發起嗲來,啊,同鄉,不容易啊!!
再次碰見黨支書,她熱情了許多,目光裡總閃出慈祥的光,讓我想起了奶奶
攀談了許久,她說三年後可能她就要被改選了,讓我們三年內再來,給我們多打點折
最後她出了小房子,送了我們一路,下坡時,還遠遠瞧見她兀自立著,揮著手.感動.
山下的路口沒有車,我們進到唯一的一間草房裡,坐了好多人,我問他們討口水喝
一個中年漢子在屋角破竹篾編背簍,手藝好極了.
屋子裡我們和當地人又有了一番交談,至今回味無窮
一個20多歲的漢子說”上海好遠,我們只在電視裡見過.”語氣平淡,全無半點艷羨.
“我們平時買東西就去鳳凰,懷化和長沙我們還懶得去,城裡人天天跟打仗似的,哪有我們鄉下這麼舒坦.而且那邊熱得不得了,我們生活水平是苦了點,但比他們過的自在清閑多了.”
這話讓我想起了宮崎駿的,最後一段裡狸貓也這樣評價城市裡的生活
又想到了陶淵明老爺子,據說湘西正有一個地方是傳說中的”桃花源”,可惜我們趕不急了.
回到鳳凰是下午一點多,我發現自己又是狼狽的兩褲腳泥巴,而且飢腸漉漉
八旗子弟在爬山時向我們介紹了老街上的一家飯館,就在沱江邊的吊腳樓裡
這頓飯最貴了,47元,兩斤重的鯰魚做的酸菜魚火鍋,還有腊肉等等湖南風味菜
一進店我就嚷著要冰涼粉,店裡的女主人走街串巷才端來了三碗,飯後我們又要了三碗
吃火鍋的時候,我們坐的位子正臨著江邊,好多劃船的女人竟然在對著歌,湖南土話唱的
游客則在船上盡情戲水,哄鬧聲,大笑聲,摻著水聲不絕於耳,發自心底的快樂總振奮人心.
之後我們又逛了一次鳳凰老街,忘了說,前一天我和maya已經大采購了一番
maya買了很多苗人的老銀飾,pp極了,我買了一對銀鐲子,好多銀耳墜,笑毛是一雙草鞋
我還作苗家打扮拍了照,那阿姨為我上下打點,還不停的問路人討評價,都說”真好看”J
記得老街臨近虹橋的路口,有一家刻紙花的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婆婆用刻刀做著窗花
maya和我都挑了十來張,老婆婆用報紙給我們包了,竟然還拿筆簽了名”吳六愛”,敬業啊!
我們去了沈從文故居,據說這也是必去的景點,不愉快又發生了….
門票竟要20元,但充其量只是很小的一個院子,1分鐘就能逛完,故跡很少,紀念價值不高
“千年古城,快樂鳳凰”,工作人員T恤上的字和傲慢的態度讓我想起了昨天的狼狽,恨得牙癢癢
為了不浪費高價門票,我們決定合影留念,卻碰上了一群聒噪的廣東游客.
每一個都腆著將軍肚(包括女士),身上背著高級的攝影器材裝備,談笑聲大到振聾發聵.
這還不算,某男士為了給一中年阿姨拍照,硬是一個”僵屍躺”(京劇裡的),躺到地上去拍.
我們怎麼都占不到地方拍照,他們七八個人把沈從文家的院子填得滿滿的,無立足地.
最後我在那裡留下了一張只有眼白的怒容小照,每次重看,都仿佛聽見粵語的大聲喧嘩
(說明一下,其實我並非針對廣東人,只是這一天這群人的蠻橫和吵鬧攪了我的游興)
帶著壞心情,我有瘋狂購物的衝動,最後買了一塊扎染的手帕子,老板娘送了一包姜糖
這糖也是鳳凰的特產,山泉水裡兌進白糖在鍋裡燒溶了,放進切細的生姜末子,一起煮沸,
然後冷卻到80度左右,就要有手藝的男人從鍋裡拿將出來,用手不停的拉扯,類似拉面
直至糖塊裡絲絛分明,充入了足夠多的空隙,才揉成細長條,切出2公分長的粽子形狀
我在火頭上吃了一塊姜糖,頓時氣焰消掉了大半.據說這糖是有些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