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行------十三日雲和月,五千裡山與川

作者: 陌上

導讀蜀道行---- 十三日雲和月,五千裡山與川 序 十幾天的旅程已結束,今日返回上海,走在熟悉的小區和浦東的大道上,夏末的煦風拂面,我竟有種如置身夢中般的不真實的感覺----這麼多天來,對山川的感覺才是我熟悉的,穿著厚重衣服在風雪中跋涉才是我熟悉的,而我生活的城市曾一度被我遠遠的拋開。 恍惚中,我覺得自己仍置身於顛簸的旅行車上,或還在茫茫雪山中滾爬 ...

蜀道行---- 十三日雲和月,五千裡山與川



十幾天的旅程已結束,今日返回上海,走在熟悉的小區和浦東的大道上,夏末的煦風拂面,我竟有種如置身夢中般的不真實的感覺----這麼多天來,對山川的感覺才是我熟悉的,穿著厚重衣服在風雪中跋涉才是我熟悉的,而我生活的城市曾一度被我遠遠的拋開。

恍惚中,我覺得自己仍置身於顛簸的旅行車上,或還在茫茫雪山中滾爬。過去十幾天的一幕幕,如電影鏡頭般在我腦海中閃回:第一次見到雪山的驚嘆;乘拉牲口的農用車翻山越嶺時渾身骨頭散架般的痛苦;騎著騾子穿越地獄谷所遇的原始森林中的奇景;徒步登上海拔5300m的雪山看五色海時的興奮;從大雪紛飛的雪山頂“滾”下來的驚險;還有連續幾天不能方便洗漱的難耐;幕天圍樹“唱山歌”的尷尬(“唱歌”為此行專用語,“方便”之意)... ...

這些鏡頭總在腦海中翻騰,時而一張張依次閃現,時而數張重疊交映,伴著一路旅友們的歡聲笑語,成了我生命中永不磨滅的記憶!

一、初見雪山

9/22 成都--四姑娘山

車行於山側,經川西平原,沿岷江峽谷上行。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貪婪地欣賞著沿途的山水,一面隱隱地擔心自己未愈的感冒加上可能遇到的高原反應,會不會真的帶來什麼嚴重後果。

但我決不願意放棄此次旅行,它不僅是我計劃了很久的,而且,內心深處,我總覺得在都市中的忙忙碌碌,為的就是這一次次的離去、遠行... ...所以,我只能拿自己的體質和高原反應賭一把了。

車沿盤山公路迂回上升,身邊的綠色植被漸漸低矮,漸漸開始有了積雪。遠處白皚皚的雪峰已清晰可見,與灰蒙蒙的天溶為一體。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山,也是第一次看到雪山,看到這麼多連綿起伏的山川。

車愈行愈高,綠色漸漸被白色取代,窗外漏進的風也格外清寒。經過半日的跋涉,車已登上海拔4523m的巴郎山頂,在道旁停了下來。因為畏懼高原反應,我沒敢像有些旅友那樣興奮地下車衝向雪地,只是打開了車窗。

離開家鄉十一年,我已太久沒有看到過這銀妝素裹的世界。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我真想從這峰頂縱身一躍,投入這一片潔白無瑕。可惜我沒有劍客俠女們的絕世輕功,我只能靜靜地坐於車內,大口地呼吸著冰冷而清新的空氣,讓身心與雪山靜靜地交融。我擔心的高原反應並沒有出現在感冒著的我的身上,反而這清冽的空氣讓我的心肺覺得舒暢。

翻過巴郎山,車一路蜿蜒而下,在下午3點多,我們到達四姑娘山腳下的賓館。放下行李,換上冬衣,我們向四姑娘山雙橋溝進發。

在溝口換了溝內的環保交通車,車內熱情的藏族導游不僅為我們詳細解說著沿途的風景,還為我們表演唱經。唱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那曲調竟是如此的柔美、宛轉悠揚。聽著這誦經聲,心中真的感覺到了一份平和寧靜。即便是瀕死的人,聽到這聲音,一定或是安安靜靜地睡上一覺,然後悠悠醒轉;或是就平平靜靜地永遠睡去,進入無痛無憂的極樂世界。

車行至每個景點都會讓游客停下來拍照(雙橋溝內有拍攝遠處雪山的最佳角度)。或許老天眷顧第一次看到雪山的我,一直灰蒙蒙陰沉沉的天竟開始放晴,雲層後面漸漸有陽光透出,天空也變成湛藍湛藍的了。遠處的青山之間,露出了雪山銀白的山頂,在陽光照射下泛著金光。半山腰繚繞的白雲宛若玉帶纏繞,襯著湛藍的天、潔白的雲,雪山顯得神聖莊嚴,美得令人炫目。這美景不僅以各種角度被我攝入鏡頭,也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

二、綠染長坪溝

9/23上午 四姑娘山.長坪溝

四姑娘山的另一處景點長坪溝有著與雙橋溝截然不同的風光。雙橋溝是欣賞遠處雪山的極好之處,而長坪溝則是欣賞原始森林綠色海洋的絕佳之所。沿長坪溝人行棧道,一行人入青山深處。深深淺淺的綠撲面而來:深沉穩重的墨綠、鮮艷明快的翠綠、活潑跳躍的鵝黃...偶爾一株長滿紅葉、黃葉的樹斜伸而出,撲入眼簾,讓人感到些許秋意。若再過些時日,待秋色愈濃、層林盡染之時,不知該是怎樣的美景?

今天又是個陰天,四周的山頂雲霧籠罩,雖透過層層重雲能見一輪蒼白的太陽懸於峰側,但依舊有淅淅瀝瀝的小雨在下,讓漫山遍野的綠色越發明亮如洗。除了身邊的人語聲、衣服的磨梭聲、腳踏棧道高高低低的腳步聲,就是身邊山澗流水的轟鳴聲,間或有一兩聲鳥鳴。空氣依舊清新冰涼、浸潤心肺。

聽著、看著,沿著山澗逆流而上,不知不覺我便來到了棧道的盡頭---枯樹灘。這裡原也生長著參天大樹,但因地質的突變,肥沃的泥土被溪水衝走,留在亂石灘上的古樹就漸漸枯萎。但它們枯而不倒,矗立在碎石灘頭,褐色的枝杈直刺蒼天,在這裡不知多少年,仿佛向人們訴說那奪走了它們生命的滄海桑田的變換。

從枯樹灘返回,因為已知歸途的高低遠近,知道何處山回路轉,何處有一泓碧水突現眼簾,我便避開了人群,走在兩個小分隊的中間。棧道蜿蜒而下,兩旁的樹在一人高處迫不及待地伸枝合抱,形成一條綠色通道,仿佛科幻小說中的時空隧道,會將人帶向神秘的世界。我獨自一人走在棧道,真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天地間似只有連綿不斷的青山,別無他物;而青山似只懷抱我一人,別無旁騖。

三、藏寨風情

9/23下午 四姑娘山---丹巴.甲居嘉絨藏寨

離開四姑娘山,在丹巴縣城的藏族酒巴喝了酥油茶和酸奶。第一次喝酥油茶只覺得鹹鹹的有點怪,倒也沒什麼不習慣,藏式的酸奶我卻不喜歡。聽說喝酥油茶能減輕可能發生的高原反應,我就多喝了一杯。捧著杯子,我四處打量這家小小的藏巴,四壁和天花板都由繪有民族特色圖案的土布裝飾,這裝修倒也簡單,不用什麼立邦或是多樂士了,拿布一裹就一切妥當了。如果有機會,到上海COPY一間,說不定賓客盈門呢!

喝完酥油茶、酸奶,我們此行的導游---東馬.阿扎.變巴.登真---便粉墨登場了。初見他是一個並不起眼的藏族小伙子:臉是和當地人一樣黝黑的,頭發長長的略顯蓬亂,一副蓬頭垢面、不修邊幅且精瘦的樣子。他先把長長的藏名說了一遍,然後又說:“記不住我的名字沒關系,叫我‘拉登’好了,大家都這麼叫。”(當然當時聽了什麼也記不住,這長長的藏名是與他分手那天我請他寫在本子上的,當時也沒想到我們會與這位導游結下濃厚的友情。)於是,這位“拉登”或是“拉導”就伴我們走了近十天的艱苦、危險但又充滿樂趣的稻城、亞丁之旅。

今晚要住山上的嘉絨藏寨,車離開縣城後就沿山路盤旋上行,但至半山腰,剛塗未干的水泥路面將山路阻斷。我們必須棄車徒步前往藏寨。問了拉登,說離山上人家只有800米的路程(以後這“800米”就成了對路程估計不准的代名詞了),於是大家滿懷希望的背上裝備,徒步上山。

走啊,走啊,走了不知多少個800米,終於看到白雲深處的人家了:白壁、黑頂,頂上有四個白色尖角的式樣一致的藏居散落於青山間,看上去那麼潔淨、可愛,但仍遙不可及。此時我只有喘氣的份了,背著沉重的旅行包只顧埋頭向前,盼望著這“800米”早到盡頭,一面慶幸我背的是45升的旅行包,不是像別人那樣是65升的。

終於到了村口,來接我們的村民又帶著我們在布滿牛糞的彎彎曲曲的玉米田邊的小道上繞了近半小時,終於走到一戶人家門口,天色已經黑下來了。進門、卸行李、喘氣。

然後,才抬頭打量藏居:我們呆的是間極寬敞的房間,白牆、泥地,兩邊擺放著四張寬敞的臥榻,中間是拼起來的長桌,擺滿了剛摘下來的新鮮蘋果、玉米,還有核桃、青稞酒。好客的主人向我們獻了哈達,又每人斟滿了青稞酒,為我們接風洗塵。

喝了酒,等待晚餐的當兒,我們上上下下地穿梭於這戶三層的藏式小樓。每個房間的布置都與剛才我們呆的那間差不多,上上下下的樓梯都由一根根整個的木頭刻成,很窄,所以上下都要小心。一樓平台下面挖了道深溝,兩頭豬在那兒覓食。深溝的邊上有扇小門,我想當然的認為:那裡邊一定是豬圈,晚上就會把豬趕進去睡覺。結果大錯特錯:當我到處找廁所(我們稱之為“歌廳”)時,主人指著那扇小門---真讓我大吃一驚。萬般無奈,只能帶上頭燈,鑽進了黑燈瞎火的“豬圈”:深溝上墊著一塊挖著洞的木板(後來我才知道,這“豬圈”並不是條件最差的“歌廳”),對面牆上還有個大洞,頭燈照過去,看到了一雙牛的大眼睛:原來對面是個牛圈。事後大家戲言,這頭牛真有眼福啊,能欣賞這麼多人方便。

晚餐過後(這20元/人的藏餐面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我發誓再不吃藏餐了),村長把我們帶到村小學的土操場,全村村民為我們開了個篝火晚會。篝火晚會雖不像我在電影中看到的那麼熱鬧(全村老小估計一共也不過百十人吧),但藏民確實人人都能歌善舞,幾位年齡已不小的大嫂、大娘亮起噪子,藏族風味的民歌唱得嘹亮圓潤;全村老小圍成一圈跳起了“鍋莊舞”,喜歡熱鬧的旅友早已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或笨拙或輕靈的一起載歌載舞。晚會在一片“扎西得勒”聲中順利結束,也算是體驗了一次原汁原味的藏寨風情。

四、河山之戀

9/24 丹巴---塔公---新都橋

清晨離開嘉絨藏寨,這次背包下山,走得歡暢多了,也有心情欣賞四周的晨光山色了。我走在陡崖側畔未修好的公路上,遠山重重疊疊,山下大渡河支流小金川河宛如一條玉帶,纏繞著青山,令小金河谷的風光於壯美中多了幾分靈氣。我不時轉頭再看幾眼那散落山間的可愛的藏居,向留我一宿的小村告別。

上車繼續前行,一路上真是只見一座座青山相連。翻越了亞拉神山後,高聳的山崖的曲線漸漸柔和起來,變成了起伏的土丘----我們已來到了塔公草原。

遍地牛羊散布在綠茵中,白雲投射巨大的陰影在高原牧場,天湛藍如洗,隱隱見雙鷹翱翔於遠處的雪山之顛,令我的心也想在這藍天裡飛翔。“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我眼前分明就是這首詩的意境啊!我嘆服於這大好河山,終於明白為何昔年邊塞會狼煙不斷了:江山如此多驕,引無數英雄盡折腰!為如此河山喋血沙場,也是死得其所啊!

想到此處,我感覺體內似有熱血沸騰,胸中有無數豪情升起,只想牽匹千裡神駒,盡情馳騁於這廣闊草原,高歌一曲“茫茫草原騎快馬,加鞭任奔馳~~~”可惜---一腔豪情轉瞬便化作了擦牛糞的尷尬:我只顧著上躥下跳的取景拍照,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堆牛糞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上去:衣服、褲子都好看嘍!

一直以為自己只愛水不好山的,但現在才明白,以前我是沒有看到真正的山啊!人常說“仁者愛山”,若胸中有此丘壑,心胸想不寬廣也難吧?

五、六世輪回

我戀戀不舍地離開塔公草原,前往塔公寺朝聖。塔公寺全名“一見如意解脫寺”,被稱為康區的“大昭寺”。藏語“塔公”意為“菩薩喜歡的地方”,相傳當年文成公主進藏時,攜帶了釋伽摩尼的佛像。行至此處,夜晚菩薩托夢給公主,說喜歡此地,於是公主便建寺立像於此,而該處就被稱為“塔公草原”。寺正在大規模地擴建,色彩斑斕的壁畫都由該寺的喇嘛們親手繪成。我雖不信教,但對著這絢爛的手繪壁畫也心存敬意,在征得了同意之後,我給一個正在繪畫的喇嘛拍了一張照片。

明天要6點啟程,行近千裡趕往稻城,所以大家早早地收拾歇息。才晚上九點多,同室的三位旅友都鑽入了睡袋。而我久久不能入睡,便點了頭燈在筆記本上斷斷續續地記些東西,以備日後寫游記之用。終於倦意襲來,我縮進睡袋漸漸睡去… …

… …我靜靜地看著他離去,卻在心中吶喊:“不要,不要帶走它!讓它留下些往昔的記憶吧!”淚水無聲地湧出了我的眼睛,我一下子驚醒了。室內靜悄悄的,Vivian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輕微的磨牙聲,想是睡著了。另兩個人無甚聲息,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不知是否聽到了我剛才夢中的啜泣。我以為這麼多日子過去了,我的情感世界早已是“也無風雨也無晴”的一片空明,卻不料午夜夢回,我仍舊會淚流滿面。

不知白天看到的什麼觸動了我內心的深處,讓我又做這樣的夢。我想起了那些絢爛的壁畫,想起了那幅“六世輪回”圖。藏傳佛教雲,人是在六世中輪回的:畜生道,修羅道,天堂,人間,魔鬼道以及地獄。即使是在天堂,也不是毫無痛苦的:天堂要不斷地與修羅道征戰。藏傳佛教的修行,原來並不是最終進入天堂,而是要人跳出這六世輪回,進入無嗔無喜的極樂世界。

但我深知此生,我跳不出有著生老病死的人間道,逃不過人生的歡樂與苦痛,逃不過自己的宿命。

六、日行千裡

9/25 新都橋---雅江---理塘---稻城

6點准時啟程,天還黑漆漆的一片。今天我們要翻越四座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行460多公裡,從新都橋趕往稻城。

第一座雪山是高爾士山。

車行於山間,天光仍不明,山頂大雪,僅見身邊山影,天地間灰蒙蒙一片,大雪紛飛,宛若行車於茫茫大海中的孤島。

天色漸明,四周群山顯現,白雲繚繞,又似到了蓬萊仙山。

到目前為止,我依舊沒什麼高原反應,感冒也差不多好了,我終於徹底消除了對高原反應的恐懼,還得意地發短信給上海的朋友:“這兒清涼的空氣對心肺有好處,如感冒了就到高原來療養吧!:)”

行至第二座雪山---海拔4965m的剪子灣山時,天已大亮了,陰沉沉的天空也開始放晴。但見層巒疊嶂,青山連綿。遠處白雲蒸騰,近處山嵐飄渺。

我迷戀於這壯麗的山川,真欲上群山之顛,遺世獨立,體會一覽眾山小的意境;又欲往白雲深處,踏歌而去,長駐此地。

再經卡子拉山,終於抵達理塘的時候,已是下午4點時分,我們終於吃上了午飯---美味無比的韮菜餃子!

然後繼續前行,翻越青藏高原上最大的古冰川遺跡---海子山的時候,我已經疲倦之極,再也沒有心情欣賞風景,天色也開始暗下來了。海子山的山路極顛簸,車以低於20公裡的時速前進,路似永無盡頭。我真擔心這一夜我們要在車上度過了,不斷地開機關機,察看有沒有手機信號(如果有信號,稻城就近在咫尺了)。

終於,晚上9點時分,LiaoLei歡呼起來:“有信號啦,有信號啦!”商堆到了,我給友人發了這樣一條短信:“現在終於到了商堆,距稻城還有28KM,除了早午飯的停頓,車已行了14小時,400多公裡。”又開了約半個多小時,拉登終於說:“前面亮燈的地方就是稻城了!”全車人都歡呼、鼓掌,慶祝我們今日行程的結束。

入得稻城縣長家的旅館,我們以風卷殘雲之速用完晚餐。從23號住在丹巴藏居到現在,我們已經3天沒有好好洗漱了,當聽說有溫泉時,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要去泡泡。

說是我們16個人,可以分到4間浴室,男女各2間。到了地方一看,用GuoZhan後來的話說:“這泡溫泉的池子簡直像個大糞坑!”痛痛快快洗個澡的美夢是破滅了,我們只好接著水管裡流下來的滾燙的溫泉水,胡亂地擦了擦。

回到旅館,收拾妥當,臨睡前已是午夜1點左右了。進亞丁之前發出的最後一條信息是“明天進亞丁,最艱苦的旅程要開始了,裡面不通車,要背著裝備在裡面騎馬和步行3天。不知裡面有沒有手機信號,如沒有只能出來聯系了,晚安!”

沒想到,手機再次有信號已是4天以後的事了。

七、被困卡斯村

9/26 稻城---日瓦---俄初山---卡斯村

從稻城出發,我們要前往最富盛名的稻城—亞丁景區了。中午抵達出入卡斯村的必經之地---日瓦。在日瓦的小飯店裡,我看到牆壁上掛滿了從亞丁出來的旅友們留下的對亞丁景區又愛又恨的評語,稱該地美如天堂,苦若地獄。想起拉登說他最擔心的就是明天騎馬穿越地獄谷的行程時,我真有點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翻過卡斯溝(地獄谷)到達衝谷寺。

午餐後,要先翻過俄初山前往卡斯村住宿。我們被告之山路極差且危險,我們的旅行車是翻不過去的,司機將沿另一條路前往亞丁,3天後在亞丁村等我們。這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我們只能自己背著裝備了。於是,我重新打包,把估計3天中用不著的東西全放進大垃圾袋裡(fieldmice讓我買的垃圾袋終於派上了用場,9個女孩,我每人發了兩個)丟在車上。據說這3天進去,裡面沒什麼像樣的飯店,組織者SuSY和LiaoLei開始分發事先准備好的干糧:方便面、火腿腸、午餐肉、壓縮餅干,一幅准備吃苦的架式。

果然,此行的艱苦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們一行16人,拉登說現在我們走的路線是從來沒有團隊走過的,以前只有少許自虐的背包族們走過,我們有幸成了第一批進亞丁景區的團隊,也是他第一次帶團走這條線。

開始我們想換吉普車進山,但只找到2輛,而我們至少需要4輛。於是,找來了2輛拖拉機,打算一車8人把我們拉進去。但8個人的裝備一上去,拖拉機已不堪重負,人只能坐在兩邊的車沿上。這山路一顛,人摔下車是小事,掉下深谷可就萬劫不復了。最後,拉登找來了一輛農用大卡車,估計是當地人拉犛牛的吧?大家笑言,這車還不如上海菜籃子工程的用車呢,咱們連菜都不如。

不管怎樣,好歹有車了。先把包扔上去,我們在車箱裡隨便墊了點紙箱等物,就坐進去了。開始大家還小心的避免壓在包上,怕壓壞了包裡的方便面等物,但16人在車箱裡,實在太擠了,一會兒,不僅渾身的骨頭快被顛散了架,伸不開的腿腳也痛的要命。於是,大家不斷調整姿勢,徒勞地想坐得舒服點,哪裡再管得上行李的死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人已經很難受了,陰沉沉的天還下起了雨,真是禍不單行。我們下車拉起了車蓬,哈哈,這下密閉的車箱裡充滿了尾氣,在最裡面的幾個人連連叫苦,連坐在很外面的我也受不了了。但總比大家淋濕了全感冒了強,所以只有繼續忍下去。從車蓬的縫隙望出去,山林的風景依舊如詩如畫,但大家都沒什麼心思欣賞,不時插科打渾以打發難耐的時間,只盼快點捱到目的地。遇到極危險處,導游吩咐大家全部下車,讓車先行,通過了人再上去,免得一個意外,全軍覆沒。

有時,看到車轍印就在峭壁的邊上,不禁令人心驚膽寒。還有一處,外側的後輪幾乎要滑下山去,是大伙在車下合力將車推過去的。原先坐在駕駛室的XuanXuan和有點高反的Vivian換了位置,XuanXuan說,我們坐在後面看不見前方的路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啊,她在駕駛室看到懸崖邊那麼狹窄泥濘的山路,而司機每過一個彎道,都會發出沉重的喘息聲。她又了解到,這個司機只學了兩個半月的車,這次是他第一次走這條山路。最後,在所有的危險信息通報完畢,XuanXuan的結論語出驚人:“回去要趕緊結婚生孩子啊!”引來滿車哄笑。除了這樣苦中作樂,不去看不去想那危險的山路,我們只能一切聽天由命了。

終於,從1點多出發,捱到6、7點鐘,車終於停在道邊,一條泥濘的小路下去,通向一個小小的村落---這就是卡斯村了。我們歡呼“終於活著到了!”

背上裝備,這一次倒是沒有走那“800米”,很快就走到村子最裡面的村長家了,我們將在這裡住一宿,明天一早騎馬翻越地獄谷。

進得門來,一片漆黑,地上一片泥濘,充滿了動物糞便的氣味。待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發現整個一層(被旅友們戲稱為“lobby”)是一個巨大的豬圈,一條窄木刻成的樓梯通往2樓。後來拉登告訴我們:這裡是比較典型和原始的藏居,一樓是養牲口的,上去2樓才是人居住的地方。沿著危梯搖搖晃晃的上去,我不斷提醒自己小心:這一摔下去,就是牛糞豬糞和爛泥堆啊!

整個2樓有一間極為寬大的房間,正中間有一火塘,木材伴著濃煙,燒得劈叭作響。在房頂正對個火塘的地方開了個天窗,讓濃煙從此散出,但沒有任何抽氣的裝置,整個房間依舊煙熏火燎。我們就要全體在這個房間打地鋪,哈哈,這一夜睡醒,估計全成煙熏肉了!

安頓下來,大家才有心思關心明天騎馬的事情。卡斯村少有游人到達,更不要說像我們這麼大批的游客了。村內沒有電話,手機也信號全無,內外的通信完全中斷,只能用最原始的差人徒步送信的方法傳達內外訊息。不幸的是,村內所有的騾馬等牲口和馬伕都集中在衝谷寺(那兒游人較多,拉生意方便),旅行社派來通知准備馬匹的送信者今天下午剛到,而馬伕也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多游人過來,不肯從衝谷寺翻過地獄谷,來卡斯村等我們---萬一我們不來了,他們不是要白走一天危險的山路嗎?

一下子,大家都傻眼了:沒有馬,明天一早怎麼出發?我們徒步是萬萬翻不過地獄谷的,更何況還有那麼多裝備。沒有電話,無法通知在衝谷寺的馬伕我們人已到達,要他們趕過來。那我們至少要在此處被多困一天,我們的行程將延遲一天。

我們派代表與拉登談判,開始拉登提出方案,由他連夜翻山,去衝谷寺把馬匹帶下來,估計快一點明天一早能趕回來。但遭到村民和我們的一致反對:連夜趕山路危險不說,這趕了一夜過來沒有休息的牲口和馬伕,第二天能保證再次翻山的安全嗎?最後大家都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們將在卡斯村多困一天,明天一早村民去衝谷寺把人馬帶下來,休息一夜,後天再啟程上路。

一宿無話,第二天,我們只能在這原始的村落中苦中作樂了。上午在附近的山路上轉悠,看山上小小的瀑布、泥塘和周圍的風景。走出卡斯村,在遠遠的山路上回望,沐浴著朝陽的卡斯村十幾戶人家,褐色的小樓錯落有致,依山傍水,倒像個世外桃源一般。誰又能想到世外桃源裡的生活條件竟是這麼原始、簡陋---全村沒有一個廁所!需要“唱歌”的時候,大家就各顯其能了:有的鑽進玉米地裡,有的出村爬上山坡。而那天一早,我和ZhangWei走出村子老遠,沿山坡下去,躲進水邊的叢林,幕天圍樹解決了問題,還覺得開心無比:在大自然中“唱歌”,比在肮髒不堪的小土坑裡舒暢多了!

那天的晚餐也堪稱此行一絕:為了彌補耽誤行程的不快,拉登買了兩只雞,經過千辛萬苦,在CaiXR的幫助下,終於收拾干淨,煮了一大鍋雞湯。(看來拉登從來沒殺過雞,他虐殺這兩只雞的細節就不忍敘述了,否則太不人道了。)

CaiXR一聲“雞湯好了”,眾人立刻餓虎撲食般聚攏來,一眨眼功夫,就只剩半鍋湯了,再後來,湯也喝干了,忙了半天的CaiXR的拉登不知有沒有分到一兩根骨頭。我們戲稱:村民看到我們這陣式,明天一早無論如何也會把我們打發上路的,否則再呆幾天,還不吃光了村裡的雞啊、豬啊、牛啊,整一個“三光”啊!

八、騾鈴聲聲響蜀道

9/28 卡斯村---卡斯溝(地獄谷)---衝谷寺

清晨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我想山路一定更艱險了。無奈,已經耽擱了一天了,今天就是下刀子也得走啊!

抽簽分配馬匹,我分到了一頭僅7歲的名叫“花轎”的小騾子(沒想到生平第一次乘花轎,乘的是這麼一“匹”),而牽騾子的馬伕是個15歲的半大孩子。臨行前,他母親絮絮叨叨地和我說著些話,聽不太懂,似乎在反反復復地說:“我就這一個娃,你要好好的哦!”更加重了我的心理負擔。這牽馬的小兄弟反倒一臉的不在乎,大喝一聲“走嘍!”便跟著他的叔叔伯伯們上路了。

我們每人一匹馬或騾子,加上馱行李的四、五匹馬,一行20多人馬,綿延百余米,浩浩蕩蕩地出村進山。無論馬還是騾子,都掛著鈴當,一路叮叮當當的遙相呼應,煞是好聽。今天我們將穿越海拔4700多米的地獄谷。

進山後不久,路漸漸陡峭,我們在馬伕的幫助下上了牲口。我調整好姿勢,身體隨著騾子的步子有節奏地起伏,手緊緊抓住韁繩和鞍,到底是練過騎馬的,雖然山路艱險,但不用自己辛苦爬山,我此刻已覺十分愜意,我開始東張西望地欣賞起原始森林中的風景來。

山中怪石嶙峋,古樹參天,溪澗奔流,伴著絲絲雨霧,空氣清新甜潤。說是山路,其實這山間幾乎沒有什麼正經的路。我們的馬隊或是穿行於怪石堆中的縫隙,或是沿陡崖邊的小道上行,或是跨越橫在山澗上的木板橋,或行走於雜草叢生的羊腸小道… …偶而道路極窄極險,或一棵大樹橫臥道中,阻斷了去路,我們就要下馬,步行覓路過去。

開始我的小騾子步履穩健,但漸爬漸高,我感覺到胯下的騾子怦怦怦怦有力的心跳。中途歇息的時候,我發現每頭牲口的身體都冒著白氣,想是艱難的山路讓它們大汗淋漓,又被它們的體溫蒸發成了水汽,讓我想起武俠小說中描寫的內功正練到緊要關頭,頭上冒出蒸蒸白汽的樣子。我擔心我的小騾子累壞了,一路上不斷地輕撫它的鬃毛,向它示好,並盡量調整身體,坐在馬鞍中央----我的小馬伕說,這樣騾子馱起來省力。開始踏山路如履平地的小馬伕也累了。

山路高高低低,一行人走走停停,不斷地上馬、下馬,我也沒有剛上山的輕松了,兩手一前一後死死地抓住鞍,以免從上面摔下來。但還是貪婪地欣賞著四周的景致。真的是絕美的風景只在絕險處可見,現在我們走到陡峭在半山腰,參天的大樹已漸漸變成不高的松樹,而滿樹的松蘿、樹掛,襯著雨霧,漫山遍野都是那令人心醉的柔柔的綠色,展現在眼前的宛若一個綠色的夢境。間或有一兩株紅得耀眼、黃得璀燦的不知名的植物,在萬綠叢中,構成難以言述的奇景。事後,我發現我冒險撒韁,拍出的照片,不及我眼見的萬一。看來這山中奇景也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只能親歷卻難言述,只在記憶中去無法記錄在膠片上。

隨著植物的由高到矮,由綠到褐,木本的樹木漸漸被低矮的灌木取代,我們知道已接近4700多米的埡口。有一兩個旅友開始出現高原反應,而我,也只有氣力死死抓住韁繩,任騾子一步一喘地艱難上行,看著遠處的山頭一點點、一點點的逼近… …終於到達頂峰了!

騾子腳不停蹄,一路衝下去。我重心向前倒,急忙抓緊馬鞍的後部。抬眼望,美麗的雪山近在咫尺,問牽騾的小兄弟,前方是什麼山,他說“觀音娘娘雪山”。我以為他是隨口糊弄我,問了拉登才知道,我們正走在仙乃日朝聖的路上,對面正是仙乃日聖山,而“仙乃日”在藏語中,就是觀音菩薩的意思。

行至半山腰休息的時候,馬伕們對著聖山,行了叩頭大禮,此行唯一的女性馬伕伏在地上許久許久沒有起身。她是否在感激菩薩的保佑,才讓我們得以此行一路平安?

在進入衝谷寺營地之前,我們繞進山中看珍珠海,雪山、樹林倒映在這一汪綠水中,水波搖曳生姿。拉登說,可惜今天陰天,若是在晴天,晴空、雪山、原始森林都倒映在這一泓碧水中,是令攝影者痴迷的景色。

衝谷寺營地的條件遠比我們想像中要好,不僅木屋中有整齊的床鋪,而且門口竟然燒了一大桶熱水,還提供臉盆、腳盆。我們舒舒服服地洗了臉、泡了腳,我卡斯村相比,簡直到了天堂了。這一天的危險跋涉真是值啊!

九、五色海歷險

9/29 衝谷寺---洛絨牛場---牛奶海---五色海---亞丁---稻城

對於拉登來說,昨天的行程是他最擔心的,因為我們沒有退路,不管身體情況怎樣,都一定要和大家一起翻過去向前走。當翻過山頂的埡口時,他心中懸了幾天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而對於我來說,我所擔心的是今天要徒步爬上海拔5300m的雪山欣賞牛奶海、五色海。我們這麼辛苦進入亞丁,就是為了看這兩個高山海子,所以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爬上頂峰。

清晨從衝谷寺繼續騎馬前往洛絨牛場。走在已經初具規模的水泥、沙石修成的山路上,與昨天相比真是天壤之別。現在我覺得自己真正像個愜意的游人了,端坐在我的“花轎”上,東張西望,不時拍一、兩張照片。此行一路與神山相伴:北峰仙乃日神山(意為觀世音菩薩,6023m),東峰夏諾多吉神山(意為金剛手菩薩,5958m),南峰央邁勇神山(意為文殊菩薩,5958m)。迎著清晨的朝陽,看著藍天中千變萬化的白雲,伴著雪山、森林、冰川、河流… …一路神山聖水讓我身心俱醉,一路的艱辛也成為此行的樂趣。

上午十點多我們抵達洛絨牛場,這裡海拔4000m左右。下馬稍事休整,我們要徒步登至4900m處看牛奶海,再上5300m的雪峰欣賞五色海。

此行我有兩大失誤,一是買了那件既不防雨又不透氣的“風雨衣”(因為這件衣服,一路上我都很虔誠地祈禱不要下雨),二是僅穿了一雙普通的舊旅游鞋。到目前為止他們笨重的登山鞋都沒有用武之地,我很開心自己穿了雙又輕便又美觀的旅游鞋,但今天,雪山終於給我以顏色,讓我意識到一雙合適的登山鞋是必備之物。

這一路真是爬雪山、過草地啊。穿越了一大片濕草地,我們抵達山腳下。拉登幫我們砍了粗樹枝,人手一根作為登山杖用,一路上這根粗枝對我幫助不小。我很清楚自己的體力,我不可以走得太快,但我能堅持不緊不慢不停地走下去。所以,別人休息的時候我不敢停留,而一直不停地走,走,走。因為如果讓我跟在後面追趕大家,我會覺得相當辛苦,但我自己不停地走,走在比較前面,我可以自己把握快慢節奏,在路陡時就走慢點,多喘兩口氣;路緩時就走快點,多趕點路。

山中秋色已濃,景色比地獄谷稍遜,但移步換景,也是美不勝收了。就這樣,我一步一步地丈量著腳下的小道,一邊欣賞周圍的風景,偶而停下來拍一、兩張照片。好在山並不是太陡,我得以保持基本走在第一批四、五個人中,自己控制著行走的快慢。早晨的太陽已躲進濃雲的陰影,天陰沉沉的,漸漸下起雨來。我已走得滿身大汗,索性把那件倒霉的“風雨衣”脫了,任雨絲打在自己身上、發際。我現在所能關心的,只是一步一步邁踏實,一點一點地向上、向上… …偶而碰到一兩個出發得早,已下山來的游人,急忙問:還有多少路?“2/3”、“1/2”、“沒多少了”… …路程在一點點縮短,給我增添了走到底的信心。

雨越下越大,在接近牛奶海的地方,有塊伸出的巨大岩石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躲避風雨之所。ZhuYan等人要停下來休息、吃完午餐再走,而ZhangWei決定,看到牛奶海再用午餐。我看著她向前走去,稍微休息了一下,把氣喘勻了,也決定先登山,再吃飯。原先我一直是與ZhangWei結伴同行的,可是就這麼一耽擱,我就再也追不上她了。看著她在我前方幾百米的地方不緊不慢地向前,任我怎麼加快腳步,她的身影依舊在不遠處晃動,可望而不可及。然後,吃完飯的ShiGH、拉登也從我身邊走到前面去了。我告訴自己,堅持就是勝利,數著步子慢慢捱上去。

又翻過了一個小坡,前方一大片草地出現在眼前,再往前看:是一汪碧水,遠遠的,ZhangWei、ShiGH他們在水邊拍照。啊,牛奶海到了!和我同到的ZhuYan說,要是晴天,這遠處的雪峰倒映在水中,水一定是牛奶般的乳白色,襯著晴空,一定美極了。但眼前這種冷色調的圖卷也是我所鐘愛的:草地是黃褐色的,湖水是碧綠碧綠的宛若一汪無瑕的翡翠,雪山陡立,在陰沉沉的天空映襯下發著冷冷的灰白色的光。我冒著大雨在湖邊的草地上狂奔,拍了不少牛奶海在風雨中的倩影。

後面的朋友陸陸續續上來了,一個個拄著樹枝停下來大口的喘氣。看來在這群人中我的體力還算好的。拉登看人已齊了,就召集大家,能上的繼續向五色海進發,不能上的由另一位當地導游帶著原路返回。最後,加上我共七位朋友決定登頂。最讓我佩服的是Vivian,她前一天拉肚子,體力明顯不佳,但她也堅持著上來了,而且決定一定要爬到五色海。她說在山下,別人告訴她,走到此處,不見五色海會終身後悔的。於是,拉登拉著Vivian的木杖,其他人相互提攜著向山上爬去。前面的坡山連前人踩出的山路也沒有了,我們只能沿著碎石子的陡坡“之”字形前進。這時我的鞋子開始打滑。剛走幾步,我們就發現大滴的雨滴凝結成了冰粒,打在我們臉上,很快,冰粒又變成了一片片鵝毛大雪,飄飄灑灑、漫山遍野地下起來。天地間頓時一片蒼茫,很快山坡上就積了厚厚一層雪。

我拄著樹枝,一步三滑地走上去,十五分鐘後,登至坡頂,眼前豁然開朗:蒼茫中忽然出現一面湖水!我們歡呼著衝到湖邊,Vivian早已流下了興奮的淚水。

如果是晴天,湖水應該是倒映著雪山、藍天,反射著五彩的陽光,成為如夢如幻的五色海;而現在,而現在,大朵大朵的雪花鋪天蓋地,湖水、雪山、天空蒼茫一片,經過將近三個小時的行程,我看到了這白皚皚的世界,我忍不住大叫:“我已經十年沒有見到這麼大的雪了!!!”離開家鄉十一年,只有91年在上海看到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雪,從此我就再也沒見過下這麼大的雪,再也沒有看過這樣蒼茫、潔白、壯觀的世界了!贏得以前做過一個心理測試題,要求寫下一個自己最喜歡的日子,再許一個願,這樣,你的願望就能在那個你最喜歡的日子中實現。當時我寫的是“飄雪的日子”。如今,在這高山之顛,在這清澈的湖水之畔,身邊大雪紛飛,而我,卻早已遺失了當初的心願了。

耳畔,似有齊秦那蒼涼的歌聲響起:“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顆眼淚;那麼說,我枕畔的眼淚,就是掛在你心間的一面湖水,一面湖水… …”

遠處傳來轟鳴聲,拉登說,是遠處的雪山發生雪崩的聲音。我們七個人興奮的大叫:“太美了!”拉登讓我們一字排開,雙手合十,盤腿坐在湖邊,給我們留下了一張終身難忘的合影。

下山的時候,我走了三步,摔了三跤,幸好我控制好重心,是向山坡上跌,而不是滾向山下。這把身後的GuoZhan嚇壞了,他大叫:“前面的人走慢點!後面的人跟不上會很危險的!拉登,你要拉住XuMei,她鞋子不行!”開始我還不想讓拉登幫忙,但多虧了GuoZhan的大叫,我終於意識到危險了。碎沙石的山坡上積了厚厚的雪,完全沒有著力的所在,我的鞋子不管踩到哪,都是一路滑下去的,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開始拉登拖住我的手,他走一步,踩牢,然後讓我的腳抵住他的腳踩下去,以穩住步子。但是不行,我還是繼續滑,繼續摔,這樣下去會帶著拉登一起滾下山去的。眼見根本沒法下去,拉登說:“如果不嫌我髒,我把鞋子換給你!”但他只是一雙解放鞋啊!我答:“我不是嫌你髒,但一我不能讓你光著腳在雪地上走,二這雙鞋在你腳下踏雪山如履平地,但到了我腳下,一定一樣滑!”最後,我發現厚厚的積雪光滑柔軟,索性坐下來,看准幾米遠處的灌木叢,像坐滑梯一樣的滑下去。但是在這種陡坡上,向下的加速度非常之大,拉登還得在後面拖著我,我才得以借著他的力量和灌木的阻力停下來。然後我調整方向,又向下一處灌木叢滑去… …

就這樣,我從5300m的地方,一直滑到4900m有路的地方,終於能站直身體,自己慢慢走下去了。拉登丟開我,又返回山上把Vivian背了下來。從上午到現在,已經四個多小時了,下了一天雨的山路泥濘不堪,比上山的時候滑多了。這一路下山,我就是在泥水裡手足並用滾下山的,GuoZhan就跟在我後面看緊我,以免發生什麼意外。

從五色海下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我向沒有登頂的朋友興奮道:“從來沒有坐過這麼長的滑梯!”惹得GuoZhan嘲笑:“你怎麼不知道害怕啊?”

這一天的登山,這一天所見的雪山、湖泊,是我此行最難忘的經歷。

從五色海下來,我們騎馬加步行,於五、六點時分趕到亞丁村。在亞丁村口,看到等待我們的那輛熟悉的綠色旅行車,我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伙伴們都大呼“哦!重返人間嘍!”坐進旅行車,我覺得車內是如此的整潔舒適。一連四天的種種辛苦一起湧上盡頭。

後記----圈

這四天也仿佛耗盡了我所有的精力。我覺得到達亞丁,此行就已結束了。後來的兩天又去了野人海、海螺溝,但人工痕跡太多的開發過的景點已無法提起我的興趣了,我已歸心似箭。

10/2,我們游完海螺溝冰川,開了一整天的車趕回成都。暮色四盍,坐在車上望著從身邊掠過的群山,我知道我很快要和它們“再見”了,不禁思緒萬千。即將回到現實社會,過去十幾天、過去的近三十年,曾經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 …

住昔重重,零落成沉碾作塵,唯有夢依舊。十幾天的出游即將結束,我將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去面對現實的問題,去實現我所夢想的目標。在本文的開頭,我曾經說過,總覺得在都市中的忙忙碌碌,為的就是這一次次的離去、遠行,但此刻,我又覺得,這一次次的離去、遠行,為的卻是更好的回歸。每次出游歸來,仿佛都是一個階段的終結,又是一個新的起點,新的開始,讓我得以休整,丟棄過去生活的重負,重新上路,也等待下一次的遠游。

這離去---回歸---離去,就構成了人生中的一個圈。人生就是在這樣一個個的圈中輾轉、循環往復,繼而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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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文獻給我的導游:東馬.阿扎.變巴.登真,讓我衷心地說一聲“開著”(藏語音,“謝謝你”之意),感謝他一路的辛勞和對我們的照顧。

並感謝老羊在我出游期間,及時報導我的行蹤與各位網友分享。


精選遊記: 稻城-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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