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夢,也看不到五月的繁花(上)

作者: 八月的周日

導讀任憑這旅程越來越孤單你在我面前越來越茫然 丟不下的行李 是我不變的心…… “我可以理解那些對電影不感興趣的人,哪怕他不知道斯皮爾伯格是誰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見人的。但我受不了那種人,聽人家說了個斯皮爾伯格牛逼,就借走你的斯皮爾伯格去看,遲遲不還,最後還給弄丟了……這樣的人還往往是你十幾年的朋友,所以你只有恨自己當年交友不慎……”——老六 ...

任憑這旅程越來越孤單你在我面前越來越茫然

丟不下的行李

是我不變的心……

“我可以理解那些對電影不感興趣的人,哪怕他不知道斯皮爾伯格是誰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見人的。但我受不了那種人,聽人家說了個斯皮爾伯格牛逼,就借走你的斯皮爾伯格去看,遲遲不還,最後還給弄丟了……這樣的人還往往是你十幾年的朋友,所以你只有恨自己當年交友不慎……”——老六

我一閑下來,就會想起播報每日快訊,說實話,那個回復雖然永遠不鹹不淡不明所以但我依然暗自期待——我把米堆閃著晶瑩小藍光的冰河照片發給北京,很快,就收到了回復:恭喜你終於進藏了!

OMG!我心裡失落感頹然升起!我都進藏三天了!這……錯位的頹唐啊。

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如此不同,這並不妨礙我和從不離開五環的人成為朋友,並且可以欣然接受他們善意但尷尬的擔心和不理解。但是,但是……那怎麼能是你。。。

旅行仿佛成了件顯要自己時尚生活方式的一件外衣,就像那些早已成為光鮮行頭的5D-Ⅱ們一樣。

每每滿心希望的遇到這樣的錯位,我心裡的陰暗潮濕的小毒蘑菇都要瘋狂滋生一下,不吐不快。

也許我錯了,是我不該對你有如此的期待……



其實,這一整天的記憶,除了這個瞬間之外,全是美好的,甚至包括了我的不得已的絕食。

我有個很神奇的胃,她對於按部就班的規律工作經常表示不滿,不滿的表現很符合社會發展史裡說的無產階級們對待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所慣常用的方法:怠工。

怠工很可怕,吃下去的東西方式全部石化掉,既不改變形態也不改變分子結構,就那麼原地不動的放著,胃很安靜的停止運動,靜待我的察覺。

然烏湖面的海拔過了3800米,到達然烏鎮的那個晚上,溫度驟降,吃飯的時候餐廳窗戶上結滿了哈氣,飯後我們哆哆嗦嗦的在漆黑清冷的鎮上散步,天空密密麻麻的繁星燦若煙花——我終於及時並准確地發現我的胃停止工作了——原因很簡單,我已經連續三天規律的一日三餐了。

治療的方法很簡單有效:餓一天。於是我決定第二天絕食。

早晨在路邊的小飯館大家喝粥吃沾辣椒的大饅頭的時候,River憂心忡忡地看著我說,瞧你選的這天,就今天有體力活。

River說的體力活,是指米堆冰川。

米堆的入口就在318的路邊,岔路口有個倉促簡陋的牌樓,進去的旁邊是一幢二層小房子,敞開的大窗口正對著路口,裡面空無一人。大哥轉過彎一腳停在了房子門口。

我說:干嘛?

買票啊。

這……這哪兒有人啊?

進去看看。

我和X下了車走進空無一人的屋子,有人嗎?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睡眼惺忪的小伙子從樓上跑了下來,一臉被打擾的不高興:什麼事?

買票。

回到車上,我的怨氣爆發,哪兒還有哭著喊著求著買票的?沒花點心思逃票就夠對得起他們的了。以後遇到這種事兒不許停車!

大哥像看外星人一樣地看著我——絕對是外星人,還是對地球人民不太友好的獨立日裡的那種外星人——都像你這樣,怎麼構建和諧社會啊?



在沒遇到派鄉之前,這是我們唯一花錢進入的自然景觀了。

雖然五十塊錢並不算多,但是值不值並不單純靠數字衡量的。

景區裡面完全沒有認真修繕的痕跡,連路都依然是村子裡的小路,而且每隔幾十一百來米就有防止牲口亂跑的木柵欄把路擋得嚴嚴實實,只能手腳並用的爬過去。

村子外面的山谷裡,大片大片的青稞麥田。

米堆冰川毫無神秘感的一直聳立在靜默的前方,巨大的冰瀑閃著冰藍色的光芒掛在雪峰下面。

出了村子,連路都沒有了,看著地上淺淺的被踩過的印記繼續朝前走,爬坡的時候腳底下打滑,松軟的浮土被揚起來,一層層的鋪在鞋面和褲腿上。

除了髒,這段路沒什麼難度,天空半陰著,溫吞的陽光透過一層薄雲照下來,暖暖的。走的熱了的時候,看見了冰湖。

其實稱其為湖有點勉強,水面很小,一如然烏湖水一樣發著面條湯似的混黃的顏色,水面上靜靜的浮著巨大的冰塊。我們站的這一側的岸邊是平緩的土坡,而對面是一道高聳的絕壁,上面延綿起伏的山坡一直向更遠處的冰川腳下延伸過去。湖兩側高大的山脈上是濃密的森林,因為坡度很大,幾條巨大的滑坡帶鑲嵌在密林之中,碎石從山頂一直衝到山腳。

湖對面的陡崖是黑灰色的,遠遠看去很像一座破敗的煤山,但從斷崖的坡面仍可以看出來,那根本不是什麼岩石或者沙土,那是座巨大的冰山。

湖面上的浮冰,就是崖壁坍塌下來的。

攻略上說,從此再往前,二個小時左右可以走到冰川腳下,其間無任何商業設施。

門票上說,景區管轄範圍就到湖邊,冰川危險,禁止前行。

我們沒怎麼討論,就決定繼續前進。天氣清爽,時間尚早,著名的藍色冰川就在眼前,充滿了誘惑。

繞過湖岸的時候,在岸邊大片的亂石灘上,看到一座座壘的精致的石堆。

我饒有興致的撿了幾塊石頭,挑了塊平整的大石頭,把它們小心翼翼的疊起來。

當時完全沒意識到,之後的四個小時,充滿了艱辛。

爬到湖對岸的冰山上面,目力所及的每個方向全是起伏的山坡,根本看不到坡的另一側的狀況,腳下鋪滿了石塊沙礫,完全沒有路,辨別方向的只有前面的冰川是唯一的坐標,挑著看似可以下腳的石頭踩上去,經常發現其實是活動的,趕緊跳到另一塊石頭上,但被崴幾下仍是難免的。一鼓作氣的爬上坡頂,滿以為就可以看到冰川的大冰舌延伸到腳下,可前方依然是一大片亂石坡。

就這樣爬了一個小時,一點希望的征兆都沒有,亂石崗無休無止的綿延著,走到坡底的時候,四周視野更狹小,絕望漸漸浮出水面——還有多遠啊?

誰也不知道。

石頭是濕滑的,四周寂寥無聲,我們站著休息的時候,清晰的聽見流水的聲音。

石頭下面,是冰!

那些水聲,是冰融化的聲音,在路上有些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冰塊塌陷形成的巨大溝壑,黑黢黢的溝底陰森可怖。

我們對冰川一無所知,對路程一無所知。

唯一的希望,只剩了前方屏風一樣高聳的冰川和山頂的雪峰,還有我手裡這不知靠不靠譜的攻略裡寫的“兩小時”路程。

別無選擇,只有繼續前行。

實踐證明前人的經驗是靠譜的,又走了漫長的近一個小時,聽見前方傳來人的歡呼聲的同時,我們最後一腳跨上了一個小山坡頂。

米堆的兩條巨大冰川像從陡峭的雪峰定被傾倒下來似的,冰瀑布一瀉千裡的直衝到山腳下,坡度驟緩,變成一條橫亙的冰河。

雪峰頂上雲霧彌漫,看不到米堆山尖的那個著名的角峰。

冰瀑上閃耀著一種尖銳的藍色光芒,就黑夜裡的一片閃電似的耀眼。

前面一支隊伍,已經走到了冰河上面,鮮艷的衝鋒衣在龐大的白色背景下變成了一個個移動著的彩色小點。

歡呼聲就是從那裡傳過來的。

冰河邊的石塊變得巨大,我們小心的走到厚厚的冰層上面,流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冰層的裂隙中間,有藍幽幽的水閃著光,看不到底。不遠處,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漏鬥形的塌陷口,我們沒敢走近去看。



返程的路超乎從想像的艱苦,由於沒有了冰川的方向標,在茫茫亂石崗上很容易迷失方向,中午的氣溫漸高,走著走著就能聽見或者看見有碎石和小冰塊塌落的聲音,這些聲音加劇了我們的緊張感,慌不擇路的加快了腳步。

但不久我們就發現,再怎樣也不可能找到來時的方向了。

終於重新望見冰湖的時候,我們錯訛的發現竟然已經走到了站在冰湖對面看到的那個巨大陡崖上面。

不遠的前方,一只有另一支小隊也在探索著找路,其中一個操著典型廣東口音普通話的男生遠遠的衝我們招手,大聲喊著:你們等一下,我先過那邊去看看。

我們站在原地休息,腳下是一個很陡的下坡,那個廣東男生很快消失在陡坡之後,不過很快,我們就看見他站在湖邊的石灘上衝我們大聲召喚,比劃著他剛剛走過的路線。

又經過一番艱辛的手腳並用,等我終於重新站在了湖邊那個壘滿石塔的荒灘上時,緊繃著的神經松弛了下來,陽光重新變得溫暖,湖水安靜,兩邊的高山蒼郁,就連剛剛爬過的令人勇氣漸失的冰川也不再那麼猙獰。

這一整天的陽光都混混沌沌的,基本都是在雲層後面躲著,即便是這樣,回到車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脖子下面胸口上方裸露在T恤外的皮膚像被燒著了一樣的生疼,輕輕的碰一下都像針扎似的,讓我恨不得立刻回冰川上找一塊冰敷在上面。

River比我慘烈的多,因為早晨陰天,她出門沒抹防曬霜,此時的臉上通紅滾燙,更糟糕的是,我們誰都沒有可以緩解曬傷的任何措施,連一盒清涼油都沒有。



下午的旅程很閑適,一直忠心耿耿的在路邊跟隨我們的帕隆藏布江依然如剛剛從然烏湖奔湧出來的時候一樣水流湍急,公路在悠長的峽谷裡延伸,兩邊的山巒高聳入雲,植被茂密,因為是夏天,峰頂上難得看見雪的痕跡,就連松宗著名的“盔甲山”松東巴熱上都一片青灰色,看不到黑白分明的線條。一路上難得見一輛車,寂寥無人,我們甚至可以躺在盔甲山下的318公路正中肆無忌憚的拍照。。。

波密是坐落在帕隆藏布江邊的一座溫暖的小鎮,以它周邊的森林和冰川聞名於世。在我們馬上就要進入鎮子的時候,峽谷漸闊,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圍巍峨的山勢,雲仍盤踞在山頂,穿過雲層,一條條冰川哈達般垂下來,每條冰川的位置都很高,加之看不到山頂,所以感覺它們仿佛都是直接從天上奔湧下來的……這些冰川的冰舌前端很少有能搭落到山腳的,基本垂到半山腰就慢慢消失了,所以大概這也是它們之中沒有任何一條可以如米堆明永一樣聲名鵲起的原因吧,但這麼多條冰川同時出現在視線中,那種磅礡的氣勢絕對是無人可及的。

在街上找了家超級便宜的小旅館,雖然冠以“青旅”的名號但完全沒有青旅的小資氣場,不過樓道很干淨,老板娘勤快和善,樓梯口還有個落地玻璃的大飄窗,這尤其讓我和River這種洗衣狂滿意——我必須把穿了三天的褲子洗了,走到現在也沒看到靠譜的買衣服的地方,估計我的第三條備用褲子是沒法買到了,只能扛到拉薩再說……

攻略裡不知何人不知哪年在波密吃過的一個小餃子館就在旁邊,一口咬到高壓鍋煮出來的滾燙的餃子皮兒的時候,與其說享受味道和解決餓了一天的民生,不如說滿足了一下強烈的期待更恰當——忽然想起了我的大偶JeepBoy在當雄路口的吃餃子經歷。在這樣的地方,美味有很多時候變得不可強求,剩下的只有與海拔有關的各種傳說和好奇心了。

青旅沒有洗浴設備,但老板娘告訴我們,街對面有家“洗浴中心”,我對這個只交六塊錢就可以享用豁大單間的豪華澡堂子印像極佳,因為這是我一路走到現在最饕餮的一次享受了,溫暖而水量充足,簡直讓我開始心懷感激的覺得人生的小幸福無處不在。自此之後,只要我找的小旅館方圓100米之內有個這樣的澡堂子在,所有所謂的“24小時熱水標間”基本就不再我的選擇範圍之內了。

臨睡前,想起第二天的行程,一下子失眠了……

南迦巴瓦!

南迦巴瓦……我的天!明天,我就終於要見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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