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母親河的呼喚

作者: tbtv

導讀長江·母親河的呼喚****(另一條江,關於長江生態·探險的一篇未發表的舊作)**** 引言:這是1998年1月的一篇舊稿,當時整理出來後,幾經周折,卻終於又回到了我的抽屜。——話題在當時似乎有點“敏感”。而我接著又去忙著漂流雅魯藏布江,此稿也就讓它放著吧。秋天,當我們在青藏高原再次感嘆著大江大河的上游都越來越嚴重的漫天黃沙時,傳來了朱總理禁伐天然林的� ...

長江·母親河的呼喚****(另一條江,關於長江生態·探險的一篇未發表的舊作)****

引言:這是1998年1月的一篇舊稿,當時整理出來後,幾經周折,卻終於又回到了我的抽屜。——話題在當時似乎有點“敏感”。而我接著又去忙著漂流雅魯藏布江,此稿也就讓它放著吧。秋天,當我們在青藏高原再次感嘆著大江大河的上游都越來越嚴重的漫天黃沙時,傳來了朱總理禁伐天然林的禁令……這樣,此稿中呼叫的一些問題,看來已經得到解決,似乎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基礎,也就越發不留意它,任其塵封……時間很快又過去一年多了,這個盛夏有一天,偶然翻出,卻發現新鮮之處依然多多,仍是很有意思。——起碼,有助於公眾理解為何要禁伐長江上游的天然林?同時,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次漫談涉及的有關上部長江的生態,有關環保,有關探險……仍會是一個長期的“熱點”,這樣看來,一切並未“過時”。遂重新打印整理如下:

1986年“長江漂流探險熱”後出現的一批“高原發燒友”連年來在長江上游青藏高原尋訪探查,欲罷不能,樂此不疲……

不知不覺中,他們由一群“探險者”,變成了“綠色長江”的環保鼓吹者與先行者。

在他們眼中:母親河長江已不堪重負,亟需我們這些不肖子孫盡早衛護她的容顏。

母親的呼喚

—— 關於探險、長江生態的一次民間漫談紀要

《中國三峽工程報》記者和作社

緣起:四川攀枝花市是萬裡長江自上而下流經的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市。依我們“徒步長江”采訪考察三年多所見,這裡也是自遙遠的青藏高原腹地深處的長江源頭源各拉丹冬雪山開始,長江沿岸第一個有了成規模的大工業生產的地方。至此,萬裡長江已經走過了2000多公裡的漫漫遠途。

置身子夜時分仍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的攀枝花鬧市街頭,城市溫暖的懷抱使我們既激動又疲憊……回溯我們走過的金沙江上游、通天河、沱沱河直至海拔6621米的長江源頭各拉丹東雪山的這占總長1/3的上部長江,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縈繞心頭,揮之不去。在這片風光雄奇,氣勢磅礡的遼闊區域,工業文明的足印仍歪歪斜斜,主導人們生活方式的仍是一種無奈的自然的選擇。本地的像樣的工業幾乎還是空白,使人們向現代文明靠近的物質基礎仍有賴於外來的輸入。這並非生息在這一區域的的人民拒絕現代工業文明或為之付出的努力程度低於中下游,比如上海。

事實上,在我有限的智識中,生活在上部長江的人們(主要是藏族)堪稱世界上最優秀的的人群之一,在這片生存條件極為嚴酷的高寒之地,人類所共有的優秀品質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比其他地方更加強烈和具體。

歷史的進程永遠是人類難以破解的自身之謎。僅就長江上的這種工業化程度的強烈反差而言,我們此行現在能夠討論的只能是膚淺的著眼於地理環境,這倒並非我們贊成“地理環境決定論”,但在不想陷入理不出頭緒的理論泥潭不能自拔的情況下,我們能夠討論的似乎只能僅此而已。重要的在於這樣的討論也許並非毫無意義的清談,不容置疑的是:上部長江地理環境質量如何,對於整個長江至關重要,對於長江所養育的4億多人也是不言而喻的——問題正在於,上部長江還尚未真正開始的工業化進程已經使這一地區的環境狀況日益惡化。甚至可以偏激一點說,自1840年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轟開我們這個古老華夏帝國的大門,工業化的浪潮不可阻擋的席卷世界以來,長久封閉的上部長江至今仍在發生著的環境變化,已經稱的上是地理意義上的變遷。糟糕的是,這種變遷已經使長江每年輸入大海的泥沙量超過了黃河。不久前,人們還在討論“長江是否會變成第二條黃河?”現在,這種討論已經因為跟這種變化的腳步而顯得有點尷尬,甚至,目前也許應該討論的是——是否得改改地理教科書了?

不管怎樣,這種局面將不可避免的對長江流域養育的至少1/3的中國人的生活產生深遠的影響,與每個中國人,與我們這個飽經苦難的古老民族的前途命運息息相關。這是我們不能不關心的。我們無法也無權對此麻木不仁。

攀枝花這個萬裡長江走出青藏高原後的第一座城市在我們的眼中具有不同尋常的意義。在這裡,萬裡長江接納了她第一條年徑流量超過黃河的支流雅礱江,河口處聳立的這個現代化都市30年前還是野狼出沒的蠻荒之地。走到攀枝花,我們嘆服這個“人間奇跡”,為人類自身不可思議的偉力深感自豪的同時,也對剛剛走出的上部長江上的人們,對我們人類這時自身所處的尷尬境地不知如何言說。一切正是人自己造成的。人真的能主宰地球嗎?地球只是為人而存在嗎?好像不得不落入早已不時髦的環保主義者的“俗套”。

一切似乎很遙遠,但又是那樣的真切!

實際上,在我們“徒步長江”最初的計劃裡,“環保”還排在我們采訪計劃最次要的位置,甚至,為避趕時髦之嫌,當時我們還有要求自己對此能不涉及就盡量不要去碰,因為那時我們認為,新聞界對於環境的關心已經不少了,都有點炒爛了,長江上可供我們縱橫探究地別的話題是做不盡的,哪怕是出於職業考慮,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去湊這個熱鬧。隨著經年累月在上部長江的荒原河峽谷不斷游走,我們發現對於長江生態我們根本不可能回避。當初我們想繞開它,只能說是無知和愚蠢的功利心在作怪。——攀枝花的一群人在我們這個“觀念轉變”中,起了催化的作用。我們最先接觸的幾位攀枝花人是“長漂英雄”——1986年那場有10多個熱血男兒不幸遇難的漂流熱中,來自這座城市的水上主力隊員就有7位。10年過去了,浮囂漸去,坐在我們面前平靜接受采訪的這些當年的英雄談論最多的話題正是上部長江的生態,甚至,他們中的一些人正在把促進上部長江生態的良性循環當作此後人生中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成為“職業探險家”。不僅如此,在攀枝花,以“長漂”為起點,這樣的人已經形成一個尚在不斷擴大的群體,幾乎每年,這群人都要在上部長江、青藏高原尋訪探查,樂此不疲,欲罷不能……我們注意到,這些當年的先行者和後來的“探險家”大都成了“綠色長江”的環保鼓吹者和與當今商品經濟大潮似乎有點格格不入的環保志願者。這個現像,我們覺得值得詳加考察。

不久前,地處攀枝花市郊、負責雅礱江滾動開發的二灘水電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組織了一次“雅礱江流域綜合考察”,記者隨這支考察隊抵達巴顏喀拉山南麓海拔近5000米的雅礱江源頭,後在青海玉樹與“徒步長江”隊員彙合,繼續沿長江干流金沙江探訪。數月後,我們“徒步長江”沿江自上而下到達攀枝花,記者邀約部分該市有關人士,就以上話題做了一次漫談。

這次漫談的話題雖明確,所論卻龐雜,之所以在這裡記錄下來是我們認為:這次民間漫談所涉及的種種,並不僅僅與漫談者及攀枝花的一群人有關。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代表了某一年齡段或某一地理環境中的人們的一種普遍思想。因為是漫談,無拘無束中表露的這一切也許比別的探究方式更能接近問題本身。雖然,這僅僅是一次民間的茶余飯後的漫談而已,但正如魯迅先生所講:“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又舍身求法的人……這就是中國的脊梁。”——回想起來,總能使人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漫談者:

馮春:男,攀鋼集團企業公司保衛處治安科長

吳為:男,中保財險攀枝花市二灘支公司經理

陳連躍:男,中國建設銀行攀枝花市二灘支行行長

廖國宏:男,中國建設銀行攀枝花市二灘支行副行長

黃雲川:男,中共攀枝花市委宣傳部新聞處長

稅曉潔:男,《中國三峽工程報》等單位“徒步長江采訪考察”隊隊長

稅曉潔:都是熟人,就不客套了。今天不算采訪,非正式的吧。話題就一個,長江上游的生態。在座的各位都在這一代跑得很多了,應該有不少話要講,今天就敞開了談一談吧。個人體驗,國家大事,隨便,不一定要談出什麼結論,也不一定要達成什麼共識。我想,把大家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我這兒記錄下來,立此存照,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黃雲川:這次從雅礱江考察回來後,寫作一篇文章時做了一些基本思考,這主要是接受了一些陳連躍的觀點:一個流域的發展應該是整體的。

現在“長江經濟帶”只延伸到重慶,以上海為龍頭,重慶為龍尾,主要是尋求流域城市的經濟共性。長江流域養活了中國4億以上的人口,這條江是否會變成第二條黃河?可以說從“長漂”開始才真正引起人們的思考。今天,我為什麼特別關注上游水系的開發?走了這一趟以後,感覺到上游兩岸人民的發展和生存現狀跟整個長江流域本身很不協調……經濟發展不平衡肯定是個規律,是不同生產力狀況,不同地域,不同歷史、文化等等造成的。原來解決經濟不平衡很簡單,一平二調,一大二公之類的東西。現在這種條件下,如果下游的發展離開了上游的發展,肯定不可能,如果僅僅只重視下游的發展,後果……上游可發展的東西也很多,從資源看,第一是它不可以恢復的森林資源;第二是礦業資源;第三是水能資源。可以說,很長一段歷史時期,上游的經濟來源主要是森林資源的砍伐,但是,我們走過的地方,沒有一個縣是因為森林資源的砍伐促進了它的經濟的連帶飛躍,沒有一個縣。所以,以後上游的發展首先應該排除森林砍伐這一點。其次是它的礦產資源,礦產本身是高原的優勢,它的開發將為高原經濟注入一定的活力,但礦產資源的開發要毀了長江,肯定的,廢水廢料要毀了長江。那麼,上游的人要生存怎麼辦?繼續養他的犛牛,繼續開辟草場?但現在草場已經過載,出現沙漠化,這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前途,唯一剩下只有水。

小稅你離開之後,我們走過的雅礱江流域,我舉一個小支流的簡單的例子就能說明問題,九龍河全長240公裡,落差就是2500米,水量不算大。可開發發電量100萬千瓦……長江上游水系的金沙江、雅礱江、大渡河水能資源是世界之最,長江上游要發展只能走一條路,就是水能資源的開發。長江上游不發展不行,但上游的發展靠原來那種投入式的給點錢、支援點技術,顯然不行。一個地區要發展,必須找到這個地區能帶動地方經濟的支柱產業。在我看來,這種支柱產業只能是水能資源的開發。它也可以走另一條路,就是礦業開發,但承載著4億人口的這條江,以現在的經濟實力和環保條件,上游礦業開發了,下游就別活了!我打個比方,如果我們攀鋼發展本身,如果它的排污問題不解決,所排的污染物就足以殺死整個長江的生物。別說什麼白鰭豚等瀕危動物,所有生物全部殺死。

稅曉潔:這麼可怕?就一個攀鋼的污染就可以殺死整個長江的生物?

黃雲川:毫不誇張,只是我們一直在做一些環保的努力。所以,如果上游的礦產資源我們都去開發,以現在的經濟實力、環保素質和技術條件……我們的環保措施肯定跟不上經濟發展。那麼,如果出現的局面是礦業開發也像森林砍伐一樣僅僅是為了掙錢的話,長江水系的污染真是不堪設想……再一個,你是來自三峽的,如果長江上游的森林全砍完了,如果長江源頭那個100多米寬40多公裡長的沙丘繼續擴大的話,那麼,我們的三峽工程,以後也白費了,建起來也白費了。

稅曉潔:你的觀點是特別看重水能資源的開發,開發水能比較討厭的是泥沙,那麼你這次看到的雅礱江水是否是你想像中的形像?

黃雲川:雅礱江比我想像的美麗多了。應該說還是我們國家不多的還流著清水的河流。現在我們看到的二灘這一段江水是混的,這並不可怕。這個混主要是泥鰍河等那幾條支流淘金造成的。整個雅礱江的植被還是非常漂亮的。但以雅礱江主要流經的甘孜州來說,53%的財政收入來自森林資源,我們走的下游幾個縣80-90%來自森林資源。但這些縣森林資源砍伐的收入還是吃飯都不夠,現在還是國家財政倒貼,那麼,以後就說不清雅礱江還會不會是清流許許了……十五大明確提出,中西部的開發要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實現,這就排除了固有的給你點錢,以後繼續補貼的這種方式。這肯定是行不通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在哪投資就要在哪賺錢,那麼可以搞的就是礦產和水能。上游最好別建廠,但可以搞水電,水電雖然也是一種破壞,一種掠奪,但利大於弊……

稅曉潔:你的觀點是水電先行,水電開發的基礎之一應該是這水得好,別是泥漿。從我們分手後我走的金沙江這邊來看,僅就沿江的甘孜州的幾個縣德格、白玉、巴塘而言,一趟走下來,我個人感覺,正在進行的森林砍伐可以說是觸目驚心……雅礱江這邊我沒怎麼走,從剛才看的你們這次拍的片子來看,也在砍,那麼你對雅礱江兩岸森林的狀況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黃雲川:我可以用那邊一個林業局長和一個林場炊事員的話先來說一說。那個林業局長說:我是靠砍森林吃飯的人,但我說這森林是再也不能砍了……一次吃飯的時侯,林場炊事員說:再砍,這人都得餓死……雖然他們的砍伐,很多是破壞性的,像那個凍土專家說得那樣,砍了以後是不可再生的。不像我們這個地區,砍了,再種,幾十年後又是大樹。那些地方現在砍了,就再也沒有了,再去恢復,恢復不了了……這一趟引起我更多關注的不是森林砍伐問題,而是上游人的生存問題。不讓他砍森林,他們怎麼活?下游你可以花天酒地,高樓大廈,這個是我們的活法,而上游人呢?在這個世界上,他有同等的權利,他也要活,他怎麼活?從某種意義上講,上游人他砍森林是無可非議的……

稅曉潔:對,有道理,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是老跑高原的,都敞開了說一說吧……

馮春:說點眼見為實,感性認識。實際就是做個比較。1986年經過通天河的時候,我們在水上漂,船沒拖過一次。那時水比較集中,河床也很窄。七年以後,1993年我們又漂了一次,就一直在拖船,因為河床已經變寬了。原因主要是沙化,通天河沙化已經很嚴重了。因為那裡是“八百裡無人區”,人為影響較小,它這個主要是全球大氣候影響。人為影響可能就是野生動物的亂捕濫殺,生物鏈被破壞。現在過通天河總是看見一片片沙丘,沙漠一樣的。漂到曲麻萊,離源頭已經四、五百公裡了,1986年“長漂”時水還比較集中的地方,現在全散了,1993年那次,三條船都漂到三個地方了,互相找不著了。

10年,通天河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變化很大,簡直有點可怕。再往下,金沙江森林的砍伐是比較嚴重的……

陳連躍:包括雅礱江。雅礱江也很嚴重。應該說非常嚴重。

馮春:雅礱江這次看到沿岸還不是很嚴重,主要在支流裡邊。

陳連躍:雅礱江水系森林砍伐嚴重的還包括下游的木裡。木裡縣原來是四川省最大的林區,後來是新龍。現在木裡不行了,新龍也在走下坡路。

稅曉潔:新龍也不行了。現在四川最大的林業縣好像是白玉了。這次我在白玉呆了半個月,白玉縣的森林也砍一半了。當地人說,照這樣砍下去,也就一、二十年的事。

陳連躍:砍了也就沒了。那些縣原來有很多林業局、森工局,後來都自然而然撤銷了。這個不是政府的強制措施下令它關閉,沒樹可砍了……再一個直觀的感覺,是輸沙量,我們1992年做過一個調查,了解了雅礱江15年的水文資料,泥沙含量呈一個曲線上升的趨勢,江水一年年枯紅。這二點就足以說明雅礱江的生態問題。有時從公路兩邊看,的確如此,可能看不到砍得多厲害,但是,稍稍深入一點,就不得了。金沙江、雅礱江流域的森林砍伐,我認為是不能忽視的。

再一個感覺就是對高原的認識,對高原上這些重要的大江大河源頭區的認識。中國有句古話“水能載舟也能覆舟”。長江源頭,從養活的人口來講,在整個流域,它占的比重較小,但它的地位非常重要,它的經濟地位不重,但生態地位非常重要。如果生態能夠用價值來衡量的話,它的價值也應該很重。只是現在的人對它不夠了解罷了。說到了解,我感覺,下游不了解上游,這是一個悲劇,這是一個悲劇。經濟發達的地區,我們以這條江為線索,上海的,趾高氣揚,不了解上邊可以對上頭指手畫腳,指責……

廖國宏:指責他砍森林……

陳連躍:唉!但是,完全不了解,就像你剛才說的,不了解上游人的需要,需求……其實,這種需求跟生態的關系是非常密切的,上下游表現得有遠有近而已。上游人的需求是為生計而奔波,基本生存權嘛!我們現在不是經常指責美國批評中國的人權問題,指手畫腳,的確如此,指手畫腳,我們連肚子都吃不飽,你還喊我做啥子啥子?基本生存權利嘛。你又要滿足它的基本生存,又要把它推入市場經濟,在市場裡找飯吃,怎麼辦?只有那點資源了。黃金我淘吧,挖河流,林子我砍吧,除了動這個資源,養不活了。牛羊,每天看著它長,還能怎麼長?沒辦法。所以從這個角度講,我感覺,下游應該對上游有一種情感投入……就像我們這種,去了一次以後,自然而然地從最原始最古樸的感情出發,有了感觸,我們開始了解高原,認識高原,到最後愛上高原,到非常投入的每年都去,哪怕我們是一種……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我們願意通過向你們這種新聞媒體把我們的所見所聞,把我們的想法傳達出去,希望有更多的人在這裡投入感情。也只有投入感情,對這個地方了解了,才能夠去想,才能夠去做。實際上,與其說是對高原的一種付出,倒不如說是對下游的一種回報,對我們自己的一種回報。

黃雲川:與其說是關心他們的生存,不如說是關心自己的生存。在這裡,我就呼吁建立一種機制,中下游發達地區對上游欠發達地區承擔一定的責任和義務的機制。

稅曉潔:這個看來不會那麼簡單,一個簡單的例子,1996年“長漂”十周年紀念的時候,我們就這個觀點寫了稿子傳了許多新聞單位,但只有《科技日報》發出來了,有回應說,這不明擺著讓我們拿錢嗎?

吳為:我有一個新觀點。我提倡砍了樹子免得老鴉叫。砍光,矛盾激化。

陳連躍:你說的這個就相當於人質,把人質抓到,你給不給錢?不給我把人質殺了。

吳為:激化矛盾。你寫文章可以這樣寫:有一種激進言論,氣憤至極的時候,砍,砍光!河床淘金,淘光!總會有人管。激化矛盾,才會有人管。

稅曉潔:聊到這兒,我想可以總結一個大家的共識,那就是長江上游的生態確實已經惡化到了一個再也不能熟視無睹的地步了。

吳為:肯定的,我們這些年,感覺挺深的……森林狀況是越來越惱火了,你走金沙江那邊看到了吧?整個白玉縣,甘孜州最後的林業大縣了,都砍到哪兒啦!那裡也只有沙瑪哪兒還有一點……

陳連躍:蓋玉還有一點……

吳為:蓋玉前邊還有一點,靠近沙瑪那塊。現在公路一修通,馬上也要砍光!還有,能說明問題的你比如金沙江水運局,1986年我去處理理賠案,它原來最遠的一個場在雲南麗江的拖頂,奔子欄都不到,叫龍蟠水運局。1989年我再去,他們已經上到奔子欄了。現在到哪兒啦?收到西藏江達了,江達縣再往上,就再沒樹了,已經不長樹了,全是草原了,再沒有可砍的了。

沿江下來,你可以看到的嘛!還有啥子森林?!

陳連躍:還有就是這種砍伐,完全只取了森林中價值不多的樹干,這一帶的森林整個是個生物群落,是個基因庫,是個金庫呀!

吳為:共生物,都死光了!

陳連躍:這是個非常大的損失。

吳為:砍了再栽樹子,有點自欺欺人。所謂成活了80%。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稅曉潔:這次我在白玉,到縣裡一個苗圃去,尺把高的樹苗。我問這是去年載的吧?人家說:8年了!

8年才長尺把高!去年種的,長一年了,還跟草一樣,還是那種最小最小的小草。

吳為:生態環境完全破壞了,基因庫都沒有了,怎麼恢復?

廖國宏:那年我們去一個林業局,按他們報表上的數據算了一下,造林面積都已經超出了他們本來的森林面積了。這可能嗎?這樣弄來弄去,自己騙自己干什麼呀?

稅曉潔:下面在拼命保護白鰭豚,上面不知有多少種動物植物我們可能還不知道就這樣沒了……好像有些自己的事老外比我們自己還關心,這次我在巴塘,哪兒有幾個美國人吧,好幾年都來研究一種矮角岩羊,打一支標本,給縣裡交3萬元,據他們講,這東西可能是絕無僅有的,是一個尚未發現的新物種。

吳為:國外已經有一種很好的方式,前面是志願者,這志願者就不同,就像我入黨一樣,我自願加入中國共產黨。這一自願就完全不同,志願者他就盡心盡責。在志願者後面,有基金會、有大財團、大的科研機構做支撐……我們國家干這個,這個團體、那個機構去參加。盯的是又撥筆經費,大家弄點設備,弄點獎金回來。事情隨便混完了事……我舉個簡單鮮明的例子,我去過鳳桶寨自然保護區,那裡修了多好的幾棟水泥房子,掛了很大一個牌子,美國第一夫人南希捐了好多美元,修了個大熊貓搶救室,你進去看看,手術室、器械、架架床呀,稀巴爛,爛雜雜的。國際動物保護基金會連續幾年給汽車給大熊貓拉竹子。給了五台車。第一台,省裡卡了。第二台,地區卡了。第三台,縣裡卡了。第四台拿下來,又是縣裡哪個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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