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de酒吧

作者: 瑪chtr

導讀旅行恐懼症 (作者:江湖術士) 好像為了比比看誰能走的更遠,老趙老羅夫婦在我們准備好四月初去雲南之前,從深圳出發去了四川,那是在三月中旬左右。他們有一個宏大而華麗的旅行計劃,准備花一個月左右把四川最牛逼的一些地方走完。老羅先告訴我她看到了貢嘎雪山是如何的激動,三月下旬她又告訴我他們已經在康定被大雪困了三天,進退維谷,絕望透頂;這個電� ...

旅行恐懼症 (作者:江湖術士)

好像為了比比看誰能走的更遠,老趙老羅夫婦在我們准備好四月初去雲南之前,從深圳出發去了四川,那是在三月中旬左右。他們有一個宏大而華麗的旅行計劃,准備花一個月左右把四川最牛逼的一些地方走完。老羅先告訴我她看到了貢嘎雪山是如何的激動,三月下旬她又告訴我他們已經在康定被大雪困了三天,進退維谷,絕望透頂;這個電話之後僅僅半小時,老趙打電話給我:“畜……畜生,幫我上網查查從……從成都飛大理的機票,這裡的天氣太冷,我們受……受不了了。”他恨不得穿上十條內褲,但也不能在哆嗦中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第二天,我正准備發個短信問問他們是否還健在,老羅又打來電話,喜笑顏開的告訴我他們正在丹巴觀賞那裡漫山遍野的花海,天氣變得如何的燦爛明朗。盡管如此,大半個月過去了,他們連稻城亞丁和黃龍九寨都還沒去,錢就已經大大超出了預算。最終這個華麗的計劃被證明是華而不實。

這給了我不小的壓力,自從畢業以後,我還從沒有休過兩個星期的長期出去玩,我會不會搞得和他們一樣狼狽不堪?

旅行中總是有太多讓我擔心的地方,比如經常丟東西,我患有嚴重的強迫症,總是疑神疑鬼,具體表現在剛鎖完門就懷疑自己其實沒有鎖緊,所以每次從旅館退房,我總是一遍遍檢查,生怕漏了什麼,但這次還是丟了不少東西。

其次,我總是擔心趕不上車,不管是汽車、火車還是飛機。這次我們差點沒趕上出發的越野車,沒有最後一分鐘,我們哪也去不了。

然後,我總是擔心掉入旅游地的陷阱。這個世界上隨時有幾億人等著狠狠宰別人一刀,其中百分之九十都聚集在旅游景區,這些人中又有百分之九十聚集在我國的旅游景區。我爭取做到明察秋毫,但往往總是兩眼一抹黑,因為既然出來了,總不想失望而歸,而人一旦有了希望,就會給別人可趁之機。這次不幸失足去了麗江附近的拉市海,每人交一百元,被一個長相彪悍的兄弟拉上一艘小船沿著這片被稱為“海”的水塘逛了十分鐘就結束了。我們反映說能不能稍微逛久點,這哥們就委屈得像屈原一樣想投江。這十分鐘裡,除了渾濁的水外,我們還看到了水上的兩只鴨子,他很激動的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候鳥,讓我們趕快拍照莫失良機。此外水上還有一座造型古怪的房屋,他告訴我們這是一個水上廁所,有興趣的游客可以進去體驗一把。

但所有這些都只是旅行中最微不足道的恐懼。乘坐飛機到達,居住舒適的賓館,在日光下海灘邊整日發呆的那種小資的旅行方式並不適合我。我總希望看到從未見過的風景,認識千奇百怪的人;能徒步時盡量不乘交通工具,能住帳篷時盡量不住旅館,因為最美的風景總是隱藏在交通不便之地,最有趣的人總是出現在遠離大眾之處。我似乎更喜歡實踐中國的傳統理想:行萬裡路,讀萬卷書。這就讓旅行變成了麻煩,旅行越久,麻煩越大。徒步帶來的腰酸腿痛固然讓人難以忍受,但和邊陲之地一塌糊塗的衛生情況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渾身又髒又臭卻無法洗澡,讓我根本睡不安生,而且身上有時還會長一些莫名其妙的紅斑。但每次旅行,這些總是無法避免。

除了極少數以旅行為生的人,絕大多數人無法把旅行當成生活——它只是一段插曲,所以旅行從不意味著身體的自由,它其實應該帶來心靈的自由——那更加重要。把精神從煩瑣、平淡、無聊、功利和沒完沒了的自我關注中暫時解放出來,睜眼看看這個世界。一旦走過看過這些地方,認識了解那些帶來奇特或微妙感覺的人,即使你將離開,它們也會成為你心靈的一部分,永不再離開半步。但心靈總是比身體難於回歸日常生活。每次旅行,最難的總是收拾心情,你可以把自己硬塞進飛機,但無法把心靈一起裝進行李箱。旅行越多,心靈越難回歸;每次旅行還沒結束,我就開始憧憬下次旅行,這幾乎成為一種習慣性災難,積重難返,束手無策。我有時幾乎無法開始理解日常生活,這確實有些讓我感到恐懼。

但無論如何,就像Black Flag樂隊的粗野主唱Henry Rollins在樂隊解散後說的:“去他們的吧,讓你的血保持潔淨,讓你的身體保持矯健,讓你的意識保持銳利!”比起旅行的恐懼,我更加害怕被平庸生活改造成一個昏沉、臃腫、麻木、遲鈍、無聊的家伙。所以旅行的恐懼你必須忍受並樂此不疲,永遠如此。

在雲南

4/3:

早上坐飛機從浦東機場到昆明巫家壩機場。落地後和之前聯系好的團裡的朋友一起坐晚上的火車臥鋪趕往麗江。

4/4:

早上抵麗江,這個許多人魂牽夢繞的妖嬈地方。這是行程中最糟糕的一天。

我們找了一個適合觀景的客棧,價格較昂貴。然後和之前的朋友一起被客棧老板忽悠包了輛車,拉到所謂的拉市海和茶馬古道。聽到導游操著方言開始介紹這兩個地方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有些東西你一旦覺得不對,就該適可而止,可惜我們雖然沒去茶馬古道,還是去了拉市海劃船。說實話,它還不如我老家那個蹩腳公園裡的人工湖那麼大。

下午我們去了束河古鎮,馬馬虎虎。到現在為止,我去了無數古鎮,無論它們裝扮得如何古香古色,富有文化,我沒一個喜歡。我對一切裝出來的東西都很敏感,這其實是個壞毛病。所以我只能對自然的東西更感興趣。

晚上回到麗江古城時,正是月上樹梢、人各顯騷的時刻。老羅之前和我說過:你們的性格不會喜歡那裡。但我想也許還可以看看熱鬧,反正來了也是來了。路上我看到有好多花枝招展的女孩裝出各種可愛、俏皮、清純的樣子對著手機相機玩自拍,你真該看看她們那精彩之極的表情。到了酒吧一條街,狹窄的街道擠滿了人,個個興高采烈,家家燈籠高掛,兩邊酒吧“崩恰崩恰”的音樂和主持人二人轉似的唱和,讓我膽戰心驚,差點掉進路旁的水溝裡。倒是我們客棧附近有幾家清吧,氣氛還可以,但我已興趣全無。

夜晚的麗江古城如同一位風騷蕩婦,裝出賣藝的摸樣,干著賣身的勾當。

不幸回到酒店洗澡時,發現熱水器沒有熱水。服務員說要等上半個小時,但一個半小時後還是冷水。眼看要深夜了,我們只能被迫換一家客棧,老板說要扣一半房費,在這一點上我們有不同意見。雙方沒法協調,姚姚四處找板磚,結果沒有找到,只能怒摔手機——事後她很後悔,因為摔的是她自己的手機。最後我們換到隔壁一家客棧。

一個地方開發得越多,那裡的人失去的就越多。

因為之前我的手機已壞,所以從這一天開始,我們基本失去了與外界聯系的工具,與世隔絕。為了不讓家人以為我私奔了,為了不被公司開除,我借別人的手機打了兩個電話,此外再沒打過任何電話,當然也沒被騷擾過,事情總是禍福相倚。

4/5:

早上起得很晚,差點誤車。從這一天開始往後共六天,我們參加了一個去往梅裡雪山和雨崩村的團。一共十二人,分兩輛越野車坐。領隊是一個藏人,叫松吉(電話13988798394,QQ1243882820幫他做下宣傳),是我們這輛車的司機。他在離雨崩村不遠的西當村長大,對那一塊地方門兒清。他的身體和身材一樣好,戴上眼鏡比不戴時帥,跳舞比不跳時騷,就是好像從沒換過衣服,他自己交待大約一年洗一次澡,對漱口也不怎麼感興趣。所以我猜測他如果洗個澡,估計能輕上個五到十斤。

我們的車上其他四人除了兩個漂亮的90後小姑娘,還有北京的妖怪和上海的橘子。

妖怪是個女妖,開朗隨和,在重慶修煉成精,目前在禍害北京的唐僧們。由於特殊的工作性質,在比我稍大一點的年紀上,她已經去過除了南極洲之外的任何大洲(可能目前還沒來得及登陸火星)。妖怪是個極其習慣並依戀自由和獨立的人,她身上有一種獨特、迷人而難以言說的氣質,能讓你很輕易的把她和其他的都市女孩分開,這來自於她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她見識過太多東西,以至於心也寬闊飄渺自在,很難被局限於某一個唐僧或某一個地方,她自己說“很難被騙”。不知是否有哪個唐僧能夠最終“騙”到她落地?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我總想起老鷹那首“Desperado”,盡管沒有太多聯系。

而橘子則是個絕對非典型的上海男孩,比我小了不少。這小子是我見過的最悶騷的家伙,騷得以至於根本悶不住,在他說笑的時候,騷從他嘴裡蹦出來;在他走路的時候,騷就從他身上每一處掉出來,他每一個掩蓋的動作都變成欲蓋彌彰。我挺喜歡這小子,他口味很重,喜歡聽地下音樂——在他這個年紀可能更注重音樂的態度、風格而非旋律;他願意花兩個月的工資去買一張搖滾演唱會的前排門票;他在歡樂谷玩超級過山車五遍,每次都坐第一排;他花幾萬塊錢養了七條蛇、八個蜘蛛、七個烏龜,妖怪被庸俗電視橋段影響,問他是不是和這些東西說話,橘子說從不。我問他養它們樂趣何在,他說喜歡看他們捕食的瞬間。他的每一個愛好都和別人不一樣,的確口味極重。

我們很喜歡這兩個有趣的朋友,有時候你和什麼樣的人一起上路是很重要的。

我們幾乎坐了一整天的車,從麗江去德欽的路正在修,一塌糊塗,車顛簸得像在海浪裡前進。雲南到處都在修路,是現在中國的典型縮影。有人說等路修好了再去梅裡雨崩會更好,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所有人都能去的地方就不值得去了。
長江第一灣:

傍晚經過白馬雪山埡口,還能拍到一些不錯的照片。

晚上到了德欽飛來寺,吃過晚飯回房睡覺。我忽然發現夜空裡遍布星星,這大概只有在我很小的時候才看到過。

4/6:

早上起來看梅裡雪山的日出——當地人叫“日照金山”。梅裡雪山一共十三峰,終年雲霧繚繞,神秘莫測。我們運氣也不夠好,雖然天空晴朗,但幾座主峰還是有些許雲霧遮掩,看不太清楚,不過還是可以看到些輪廓,比如看女人洗澡,雖然霧氣太重擋住了關鍵部位,但身材如何、環肥燕瘦還是能大概看出些名堂來,這就夠了,我不太貪心。

日照金山:

吃完早飯,開車一個半小時,經過西當村,抵達去雨崩村開始徒步的地方。

西當村:

雨崩村被稱為世外桃源,這麼說是有道理的,因為你需要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度爬山十二公裡到接近四千米的高度,下山六公裡才能到達。你只能靠自己的雙腿或者騾子的四條腿,有些地方積雪太深,騾子都靠不了。這十八公裡山路需要大半天的時間才能走完,而這只是雨崩三天徒步穿越的第一天。一些人第一天後基本就身殘志堅了,另一些人身殘志也殘,還有更多人可能甚至都到不了雨崩——如果下雪再加上別人嚇唬忽悠的話。

高原爬山的最大特點就是:心如小鹿亂撞,口中嬌喘吁吁。我們四個都屬於這一類。不過爬到雪線以後,情況好了點,景色也變得還不錯。半途中,我們在著名的泡面牆木棚吃了碗泡面。這個時候,泡面變得如此好吃。老板會把每一個吃完的泡面盒疊起來,最終能夠到達雨崩的人數肯定是少於泡面盒的總數。

雪地與木棚

大約傍晚左右,歷盡千辛萬苦,我們終於到達了梅裡雪山腳下的雨崩村,不過天氣不太好,有些下雨,雪山一片模糊。我們住在上雨崩村的一個客棧裡,晚上就圍著爐子烤火搞活動,都是唱歌一類。橘子一看勢頭不對,找了個理由說是上廁所,然後就消失了一晚上,讓人以為他掉到裡面出不來了。

4/7:

早上我被雞叫醒,外面很安靜。

我起床推開窗戶,雪山赫然出現,背景是藍天,幾乎沒有雲。它很安靜,聖潔的東西一向很安靜。一瞬間,我異常感動,覺得前兩天的顛簸勞累全都是值得的。大部分人就算到了雨崩村也看不到我們眼中那麼清晰完整的雪峰,有些東西你無法想像,必須親眼看到。

梅裡雪山神女峰

從客棧窗口望出去:

雨崩村還在雪峰的陰影中沉睡,不過隨著陽光一絲絲鋪開,它也被慢慢喚醒。

我們吃完早飯,出發向大本營進發,松吉說冰湖還到不了,能到大本營就不錯了。這是路上的一些景色,藍天、白雲、牧場、石堆、經幡、森林、溪水、牛羊,我個人覺得很漂亮,因為從沒見過。

沿途風景:

然後又是沒完沒了的爬山,穿越原始森林和雪原。雪越來越厚,路越來越難走,雪經常陷到大腿和小蠻腰,有的地方我們只能從雪上滑下去,很好玩,但全身都被雪弄濕了,特別是鞋子裡面。妖怪看樣子幾乎快喘不上氣了——好像馬上就要露出原形,橘子把襪子脫下來直接可以擰出幾公斤水,姚姚看起來喘得倒沒我厲害,根本沒高原反應,松吉則像個野人一樣為我們開路。現在我才體會到,在高海拔的林海雪原中前進是一件多麼值得哭爹罵娘的事情,太消耗體力了。一不小心陷到深雪裡還拔不出腳來。

路上還有些人半途打轉回來,雪太厚,他們走不下去了,實在太艱難。我打賭,要是我之前知道有這麼難走,可能就不會來了,但一旦開始了,我總希望有個結果。

最後我們終於走到了大本營的木屋,全身幾乎都凍僵了。松吉說我們是過年後第一批能走到大本營的人,這話確實讓我們相當爽。

松吉在木屋裡生火,然後我們圍著火堆烤干鞋和襪子,烘熱身體,每個人吃一碗泡面和火腿腸。在這個地方,這東西絕對是美味佳肴。

休息了一個小時,我們必須又要往回趕,趕在下雪天黑之前。又是一場噩夢,好多地方我們是直接滑下去,根本走不了。橘子災難性的穿了一雙PUMA的板鞋,有一次,我正在冰上慢慢移動,忽然身邊一道黑影閃過,我一看是橘子,他在冰上一路狂奔,這種視死如歸的氣概讓我虎軀一震,但他沒跑幾步就雙腳一滑,四仰八叉的摔在冰上。他爬起來後用萬分幽怨的口氣說:沒站穩,直接衝出去了。

這樣一來一回又是十幾公裡。

最後一段回程,我們坐上了一輛拖拉機,拖拖拉拉、搖搖擺擺,在崎嶇的小路上,穿過兩邊的牧場回到了客棧,我們沒心沒肺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晚上在客棧遇到一個英國人nick,他在內蒙古當了六年老師,剛辭職出來到處玩。

晚上做夢的時候,我還夢到自己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今天所有的經歷都像做夢一樣。

4/8:

這一天我們按照進來的原路走出了雨崩村,整整十八公裡,這三天加起來我們走了超過五十公裡的山路。晚上住在飛來寺。前兩天在雨崩村都沒法洗澡,身上肮髒無比,現在終於能夠洗澡了,我無比激動,大約洗了一個多小時,身上的皮都快搓下來一層。

晚上在飛來寺泡吧,橘子和妖怪非常小資的討論喝洋酒加飲料,我正准備要一杯二鍋頭摻水,沒想到松吉要來了一件啤酒,又是一場惡戰。其間我們玩了一些紙牌游戲,抽中大鬼的可以要求任意兩個人做任何事情,雖然是老套的酒吧游戲,但沒想到被玩出了高潮。橘子數次被抽中和男人接吻以及表演各種體位,他的騷勁噴湧而出,每次抽中他,他就春心蕩漾得一蹦三尺高,還要故作矜持的說什麼“我被毀了”或“我失身了”這種場面話,但看他眉開眼笑的樣子,你還以為是西門慶遇到了潘金蓮。

另外一個藏人司機阿吉雖然渾身都是猥瑣的氣質,但屢屢被抽中和一個漂亮的90後小姑娘親嘴,讓人很不理解。事後松吉坦白是因為他們兩個用藏語作弊,來成全阿吉。阿吉就像窮苦百姓盼望解放軍一樣期待這一天。其實剛開始玩這個游戲時,我就發現阿吉用很銷魂的眼神瞟了松吉一眼,我當時就覺得隱隱不對。聽到這晴天霹靂,90後小姑娘半晌沒說話,最後終於醍醐灌頂:“原來真是有陰謀啊。”

“梅裡往事”酒吧

4/9:

從德欽坐車到香格裡拉,一路顛簸回來。

中途在帕納海停了會:

它旁邊的牧場上牛羊成群,這裡的居民喜歡把鈴鐺掛在牛羊脖子上,輕盈的聲音反而讓這片海顯得寧靜安謐。遠處是藍天、白雲和雪山。站在那裡你會忽然陷入無意識狀態,好像一切會一直這樣下去,永不改變。

香格裡拉是個毫無特色的地方,它可以叫任何別的名字,比如株洲,玉溪或別的什麼,這不會有任何影響。

晚上被拉到藏民家做客,飯後又是唱歌、跳舞什麼的,又是一場混戰。這幾天我覺得把這一輩子要聽的藏歌約莫都聽完了,阿吉站起來又是一首“雨崩的酒吧”,舉座皆吐。為了掩護團裡其他幾個矜持的兄弟,我們只能唱了一首“葫蘆娃”應景,共計三個小葫蘆和一個老葫蘆合唱。要是人再多點,我們還可以唱“路見不平一聲吼”,可以掩護一百來號人呢。

然後就是藏民跳舞,但不知怎麼搞的就演變成蹦D,他們都蹦得很high,弄得我措手不及。妖怪也蹦了一會,挺好挺和諧,看來以前修煉成精的基本功還在。團裡另一位揚哥也在蹦,蹦出了社會主義欣欣向榮的那種喜氣洋洋的氣氛。

4/10:

中午到了虎跳峽,徒步中虎跳。

前兩天腿走得已經有點殘了,我隱約懷疑右腳似乎扭了一下,在爬下虎跳峽的時候驗證了我這種猜想,而且經過這麼一上一下,右腿已經病入膏肓,要是真的走完上中下虎跳,估計只能截肢了。

虎跳峽:

虎跳峽三烈女:

走完虎跳峽,意味著六天的梅裡雨崩之行接近尾聲。

整個行程確實是挺辛苦的,但很值得。幾年前有兩個膽大包天的英國人試圖重走紅軍長征路,後來花了近兩年時間還真讓他們給走完了。他們說紅軍長征其實沒有兩萬五千裡,大約只有一萬多裡,這種說法遭到了那些甚至連紅軍長征路線都不清楚的眾多專家的嗤之以鼻。這兩個英國人後來說,走完的時候他們詛咒說這兩年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以後再也不想來中國。但一年之後,他們又說瘋狂的想念中國。你可能會說這兩個家伙挺賤,但我想以後自己肯定會經常想念這幾天,人總是在時過境遷之後瘋狂的想念吃苦的日子。

我們不得不面臨分別,說實話我心裡還是挺舍不得。我們還有幾天時間呆在雲南,所以妖怪借了一本關於雲南的lonely planet給我們(後來派了大用場),我們參考後決定南下去元陽看雲海梯田。希望以後真的能有機會可以親手把這本書還給妖怪!

4/11:

我們先坐火車回到昆明,然後坐了一天的大巴趕到元陽。這是在雲南紅河州,已經靠近越南。元陽的新街鎮坐落在海拔一兩千米的山上,一天大部分時間都雲霧繚繞。站在廣場上,周圍是一片雲海,仿佛這個小鎮處於雲上。

出了新街鎮客車站,我問一個面的司機,能不能開車送我們到梯田客棧——lonely planet裡提到過它。司機明顯一愣,最後很不情願的指指我們背後那棟房子:就在那裡。

這個邊陲小鎮有豐富的哈尼族文化元素,原住民幾乎都穿著富有特色的民族服飾,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充滿異域風情。

這裡除了原住民,游客大部分都是外國人,而且幾乎人手一本lonely planet。你根本想不到這麼一個窮鄉僻壤會湧入這麼多老外,而中國游客卻寥寥無幾,好像八國聯軍已經把這裡占領了。

我們找到三個老外明天一起包車去看梯田。

一個是日裔美國女孩,叫小林麗。她在美國長大讀書,在紐約工作了兩年後跑到北京工作了三年,因為公司倒閉,她決定暫時出來在中國西南部游歷幾個月再回北京繼續找工作。我問她干嘛不去日本,她說在日本女人沒地位,必須以結婚生子為主,而她受不了這個。她的中文說得還馬馬虎虎。

一個是荷蘭小伙子mike。他年紀還小,才剛讀完大一。我問他怎麼跑這麼遠,他說他叔叔在東南亞,所以他從小就想來這邊,之前他已經在泰國、老撾和尼泊爾待了大約三個多月,剛進雲南。我說,你不要讀書嗎?他說他不喜歡現在的專業,所以讀了一年退學了,准備回去後重新選個專業從頭讀起。我問他現在讀的是什麼專業,他回答:商科。我說這專業不是挺好嘛,他搖搖頭:不喜歡。我告訴他,在中國讀這個專業就意味著發財致富的康莊大道。他又搖頭:不在乎錢,就想讀個喜歡的專業,可能是歷史吧。我終於問了一個憋了好久的問題:你回去重新讀要不要高考啊。他說:考個屁,除了醫學會有很嚴格的入學考核外,其他的都是過場,而商科幾乎不需要考核,人人都可以讀。這下我無言了。過了一會我又問他,你出來玩這麼久,錢都是父母給的?他又搖頭:他原來打工掙過一些錢,而他不像他同學,從不買名牌衣服和鞋子,所以錢就攢了下來,估計剩下的錢還可以支撐一個月,然後他就要回去了。Mike挺對我的胃口,他身上有種和周圍人身上不太一樣的東西。

最後是一個澳大利亞的愛爾蘭裔女孩,叫sinead,年紀其實也不小了,怎麼也得有三十四五了,至今單身。她是個警察,屬於公務員,也是只身跑到中國來玩兩個月。我問她澳大利亞公務員的待遇應該不錯吧。她搖頭說比一般的白領階層要低,但作為補償,政府在固定節假日之外,給他們每年多放兩個月的假。這讓我聽了口水直流。她說她寧願要假期,反正沒結婚也沒小孩,不需要那麼多錢,只想到處走走看看。

這三個家伙都是有著奇怪和有趣故事的人,能夠千裡迢迢跑到如此偏遠地方來的人一般都有些“不太正常”,不過我真的挺喜歡和這些家伙打交道。他們獨身一人,憑著一本書和一兩個簡單的想法,來到這個連大多數中國人都不知道的窮鄉僻壤看雲海梯田。能碰到他們是種奇怪的緣分。所以今後當我們再看到一大幫老外傻啦吧唧跑到北京看長城或跑到上海看東方明珠時,也別老在心裡嘲笑他們了,還是有些聰明的老外知道怎麼才能觸碰真實的中國的。

梯田合照:

4/12:

早上五點半起來的,我們摸黑找到包好的車,一路先衝到多依樹看日出。司機是個本地的小伙子,一看霧的情況就知道今天看日出有沒有戲。

多依樹那人不多,一大半都是老外,只有少數一些中國游客,好像是學攝影的學生。比起日出,男學生明顯對女學生更感興趣,一直不停的開些情意綿綿的玩笑,女學生也一樣,雙方郎情妾意,打情罵俏,干柴烈火,給寒冷的早晨增添了些許溫馨的暖意。

國內游客中還有幾個搞攝影的老屁股,氣定神閑的站在三腳架旁邊。有一位老先生瞟了我的相機一眼,漫不經心的問:“你這個是500D吧?”

“是的。”

“鏡頭多少的?”

“18到250。”

“什麼?”他一抖。

“不好意思,我記錯了,是18到200。”我重新看了看相機。

“你這個鏡頭太差了。”

“我也覺得,要偷拍個什麼的也不方便,太不清晰。”

然後他就不理我了。

剛開始霧還不重,不過後來飄來一些淺黑色的霧,遮住了日出的美景。不過在太陽透出雲霧間隙的瞬間,我還是搶拍了幾張:

多依樹日出:
Mike口中不斷的Fuck,我也不知道他要fuck誰,沒敢問。

看完日出,司機說還有個地方很不錯,可以看到雲霧中處於懸崖邊緣的寨子,很神秘。他長期拉著各種攝影師到各個地方拍攝,對哪些角度適合觀賞和拍攝一清二楚。不過那天霧實在太大,站在那個最佳觀賞點,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真干淨,霧裡傳來童聲、擊打聲、雞鳴、狗叫,卻什麼都看不清,頗有些“雲深不知處”的神秘感。

中午去了壩達,這是最大的一片梯田區,從一千米的海拔提升到將近兩千米的海拔,遍布大小各種梯田,氣勢宏大,線條優美。當無處不在的霧氣忽然消散的時候,你絕對會被壯美的雲海梯田群所震驚,我相信再牛逼的單反相機也拍不出這裡的全貌和感覺,還是那句話:你必須親眼看到。再說那裡的霧氣總是讓照片拍起來朦朦朧朧的。

壩達:

吃中飯的時候,我陪mike喝了點啤酒,不知怎麼搞的就聊到了他的老家鹿特丹。Sinead意味深長的笑著對mike提到了“women in the window”,mike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當時他們同學叫他去過,不過他那時還不滿15歲,還不能進那種地方。我隨口說,現在中國有些地方初中生就開過裸體派對了。這話頓時讓mike的民族自豪感煙消雲散。

下午在老虎嘴拍日落。老虎嘴的梯田立體感最強,色彩最豐富,看到它,你會忽然覺得心情很好,這種愉悅感和老板表揚兩句的那種完全不一樣。

老虎嘴:

日落的時候,梯田像一塊色彩斑斕的鏡子,反射出落日余暉和雲聚雲散的變幻無常,我開始理解攝影師為什麼喜歡這裡,因為這裡有最豐富的光與影的變換交替,而光影是一切攝影家最痴迷和追逐的東西。可惜我水平太爛,拍不出那種感覺。

夕陽中,我忽然發現小林麗正和司機並排靠在石欄上,面朝梯田,分享一副耳機和它裡面的音樂,微風吹拂著他們的長發。小林麗輕柔的問他:“這是什麼歌?”

“邰正宵的‘一千零一夜’。”司機小伙子溫柔的回答。

“好聽。”

然後他們又沉默的聆聽音樂,任斜陽拉長他們那貼得很近的影子。

這段唯美的場景讓我深深感動的同時感到:

這位司機小伙子不會是在泡妞吧。

順便說一句,這位司機絕對是位上進的好青年,他決定年底開一家客棧,自己開發一條徒步路線,自己帶團為驢友們提供一條龍服務。這確實是個實際而可行的計劃。

晚上我們一起吃的晚飯,mike和sinead第二天一大早就分別要離開,下一站在等著他們。又是告別的時刻。我覺得以後似乎還會見到sinead(她還要到上海)和小林麗,至於mike,我估計在2012之前是見不到了,就算還有2013,2014,怕是也見不到了。

4/13-14:

這兩天,我倆根據lonely planet和司機的介紹,在梯田之間徒步穿行。有很多極富民族感覺的原住民在田間地頭工作,哈尼族種地老大娘的滿臉皺紋和佝僂的身形讓我極想拍上幾張,但她們都用拇指和食指做出了數錢的動作,我雖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卻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們的意思,所以我放棄了拍照的打算。有些事情做起來代價並不高,但會變得很沒意思,那就還不如不做。我寧願拍犁田的水牛,它們不會向我做這個動作。

我還看見有個哈尼族小女孩(大概六、七歲)背著比她人還高的木柴走在路上,她有著極漂亮的大眼睛,說實話,我之前從沒見過眼睛那麼大那麼漂亮的小女孩,她看著我,這是那種能看到你內心深處的眼神,最簡單的東西往往有最強的穿透力,一向如此。我本來想給她拍張照,但忽然又覺得萬念俱灰,放棄了這個想法,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所以我盡量不去拍照,即使你拍了也無法帶走,它們只屬於這裡。

這兩天我們都在新街鎮上的六軍飯店吃飯,據說它是這個鎮裡最出名的飯店,好多旅游指南上都提到了它。飯店老板和老板娘都長得極像TVB的明星(像誰我叫不上名字,因為我不太看TVB,反正就覺得眼熟)。我們在那裡吃到最後有種山窮水盡的感覺,老板和我們一起站在菜架前發呆:這個也吃過了,那個也吃過了,還有什麼沒吃過的?

14日那晚吃飯時,我看到了幾個西班牙人,裡面有位帥哥極像卡西利亞斯,要不是現在正是歐洲聯賽激戰正酣的時刻,我幾乎以為卡西帥哥來中國雲南旅游了。

4/15:

我們一早坐上了回昆明的大巴,傍晚抵達,買了些東西帶回去。

4/16:

一早的航班到浦東機場,結束整個行程。

回到家的感覺真好,這些天幾乎天天早起,不是趕車就是趕路,要不就是趕日出。17號終於可以睡個懶覺了。二戰著名戰地記者羅伯特·卡帕在戰爭結束的那天說:“再也不用清晨即起”,現在我也有了這種感覺。

在路上是一件挺累的事,即使只有兩個星期。舟車勞頓、早起晚睡,加上極糟糕的路況,讓旅行變得勞心勞力。但比起體累,心累是更大的問題。認識不同的朋友,剛開始彼此了解就要分別;看到不同的地方,剛開始深入就要離開,人固然會對一個地方或一些人感到厭倦——這時候離開是最好的辦法——但感情總會起伏,相聚分別太過頻繁,會讓人心力交瘁,我還做不到一離開某個東西就再不去想它。不動感情的上路是一件挺難的事,特別對念舊之人。還好有一些朋友以後可以經常聯系,甚至見面,這大約可以減輕些許難受。

說真的,我的確很佩服那些以路為家的人,他們好像對各種情感有極強的消化能力,在到達下一站之前就能夠飛快的讓心情煥然一新。我還是比較像牛,吃下之後需要反芻,情感需要慢慢消化回味——我的腸胃並不太好。所以生活在旅行和回歸之間交替,也許不是壞事(只要間隔不是太長),你可以坐下來慢慢體會消化那些感受,吸收養分,把心裡帶回來的土地、山水、歷史和人變成自己的一部分,甚至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也為下次出行做好准備。

人就像一個水塘,流水不腐,而旅行應該算是一種流水吧。

另,昨晚和妖怪聊天,她說正在看關於四川的LP,看得心裡又癢又騷。我忽然發現,七、八月份已經沒多遠了。

注:此刻沉痛地哀悼ME 的“ NOKIA6681”,僅以此文以祭之。

再唱支“雨崩的酒吧”送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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