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我猜----關於老撾

作者: jj6328

導讀不要讓我猜 ——老撾游記 我獨自一人走出拉薩火車站,沒有行李,在空蕩蕩的廣場外,坐上一輛出租車,請藏族司機載我去拉薩河,司機回過頭來對我說:不知道拉薩河在哪兒裡?我心生詫異,對他說:“走吧,我認識。” 我們在拉薩的巷子裡轉,我感覺到已經接近河邊了,可就是無法到岸,就像進入了游戲中的迷宮,那一條解謎的路口總也找不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

不要讓我猜

——老撾游記

我獨自一人走出拉薩火車站,沒有行李,在空蕩蕩的廣場外,坐上一輛出租車,請藏族司機載我去拉薩河,司機回過頭來對我說:不知道拉薩河在哪兒裡?我心生詫異,對他說:“走吧,我認識。”

我們在拉薩的巷子裡轉,我感覺到已經接近河邊了,可就是無法到岸,就像進入了游戲中的迷宮,那一條解謎的路口總也找不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脈搏很快,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正在四處碰壁的時候,我急醒了,原來是南柯一夢,可心依舊沉浸在剛才的無助中,睜眼看四周,我躺在一輛大巴車上,巴士開往老撾的南部——巴色市。回想起來,今天是2011年2月2日凌晨,昨天早上七點從北京起飛,中午到達昆明,下午到了老撾的首都萬像,傍晚七點,又從萬像直接坐上了去巴色的長途夜車。此刻已是凌晨五點,車窗外,飛過朦朧的樹影、村莊,還有跪在路邊供養僧人的一家一家人。

一個晚上,睡在舒適的長途車上,夢到了自己身在西藏、回到了拉薩,想念在阿裡的日子,想念阿裡的藍天白雲。

巴色——除夕明月

七點鐘,巴士慢悠悠抵達終點站,車上的人也都從睡夢中醒來,白人居多。找到我們四人的行李,走出車站,來接站的冰姐姐已在等候。這次老撾之行,依舊是兩個老朋友——東方木、晴予,新加入的女孩——魯魯,魯魯大四,即將畢業。

冰姐姐是東方木的朋友,在老撾的巴色市工作,春節期間沒有回國,於是,我們投奔而來。老撾的清晨清澈、微涼,是熱帶風情。干練、熱情的冰姐姐看到了我們,載我們到駐地。

巴色市的街道是鄉村式的,沒有柏油馬路,卻有氣派的別墅,也有簡單原始的房屋,滿眼是翠綠的植物,秀竹、芭蕉、棕櫚……每家院子裡種有鮮花:絳紫、桃粉、玫紅……沁人心脾、閱人耳目。透明的微風襲來,身心舒展。

吃過早飯,去洗澡,從頭到腳放松了下來,為什麼總是拖著沉重的身心走來走去,我們的心機何時可以放下來,這一刻或許是暫時的卸載。

在大院子裡的棕櫚樹下乘涼,心神回來了,留下的不會再來,身已在老撾,好好享受這久違的明媚陽光吧。

午飯後,冰姐姐及同事帶我們去巴色市的兩座寺院,一座是鑾寺,為該市最古老的寺院,270年。老撾的寺院風格是明艷、童稚的,色彩極其奪目,所有寺廟都是明媚的黃色、濃郁的綠色,傲然群起的尖頂,注定成為這個城市,乃至整個國家中最鮮明之所在,絕不可能忽視或錯過。鑾寺亦是如此,白色的外牆,鎏金的門、窗、框,熠熠閃光,從外至內的牆面上繪滿了佛祖的故事,畫面像兒童畫般的天真簡明,誰都可以讀得懂。

老撾是佛教國家,街頭巷尾處處可見寺院,僧人亦常常在街頭行走,明黃的僧侶服、消瘦的身形,與老撾人共生共往。信仰的氣息在老撾如同空氣,存在並不知覺。鑾寺中有一所規模很大的佛教學校,在綠樹叢林中,走進教室,牆面上貼著課程表,簡單的桌椅、黑板,清涼的空氣中,閃爍著師生思想交流的碰撞火花。這裡的僧人看到我們,展露友好的微笑,在老撾,出家人的生活不再神秘,我們可以如此近距離的了解他們,相互交流。

鑾寺的主殿金碧閃閃,幾位僧人正在裡面讀經,在佛祖的金像前,我跪拜伏地,道出內心的彷徨。同行的幾個人好像都有心事,每個人的願望都是不同的。拜過之後,殿內一位清瘦的年輕僧人為我們祈福,將一條吉祥圈系在我們的腕上,是乳黃色的棉線編織而成,麥穗辮的樣子。僧人一邊念經一邊送出真誠的祝福,我知道,佛祖的慧、德需要一輩子的學習。

緊靠鑾寺圍牆內,建有一排整齊的小尖塔,像是我們國內的舍利塔,有華麗的,有簡單的,各不相同,僧人告訴我們,這是墓碑,家人為死者在這裡建造的,安葬骨灰。這裡,埋葬的應該是虔誠的佛教弟子吧,今生來世都與青燈暮鼓相伴。

鑾寺內還居住著貓兒、狗兒,台階上,幾只花斑小貓剛來到人間不久,小小的,柔弱之極,貓兒大大的頭,大眼睛占據了半張臉,鬼靈精怪的,我走過去看它們,它們動也不動,對我毫無興趣,另外幾只大些的花斑貓咪跑過來,在我腿腳蹭癢,柔軟的小身體那麼需要呵護,我蹲下來撫摸它們,它們便四爪向上,露出肚皮,仰面躺在地上,用一種毫無防御的姿勢與我玩起來,我用手輕抓貓兒的肚皮,貓兒便用小爪子抱住我的手,小嘴湊過來,又舔又聞。老撾的每座寺院都住著很多很多貓兒、狗兒,沒有人欺負它們,它們也都干淨、健碩,在院子裡跑來跑去玩耍,有時,又坐在角落裡,觀察著寺院中的人來人往。

對這個世界,我們能做的很少,只要我們對身邊的人、對周圍的小動物多一些友善、愛護,也許,人生的感受便開始不同。

巴色市不大,開車十分鐘,我們到了第二座寺院——帕巴寺,這裡因為保留有佛祖的一雙腳印而聞名。寺院裡依然郁郁蔥蔥,有茂密的百年老樹,更有青嫩的芭蕉葉,葉子上沒有灰塵。幾座大殿各不相同,一字排開,主殿則是層層疊疊的,屋脊是磚紅色人字形,秀麗莊重,佛祖的腳印便在裡面供人膜拜。這是一雙巨人般的腳印,深深地刻入地面,每只腳印裡可以放下一個小嬰兒,睡在那裡面,應該多麼香甜。

室外,也有一座高高在上的金身佛像,慈悲莊嚴,身披金色袈裟,烏黑發髻上頂著一尊金冠,一只手垂於膝旁,另一只手則手心向外,點化眾生。佛祖隱沒在叢林中,站在紅色的蓮花座上,俯視蒼生,明了人間悲苦喜悅,引領覺醒的人自我正悟。而我們這等愚痴的凡夫,如何才能參透佛法,修得正果?我們的障礙太多,我們懷疑一切,甚至不認識、不相信、不接受自己。

樹林的空場,有一群孩子正在踢足球,他們的歡笑、呼叫聲如此生動,他們赤著腳,不修邊幅的衣衫,在我們看來是貧困人家,我們不悠然生出憐憫之心,但,在精神上,我們也許比他們更赤貧。

在老撾,每個男子都要進一次寺院,做一次僧人,從而接受佛教的學習,將佛學傳承下來,可以在適當的時候還俗,所以,即使他們不再是僧人,但是佛法的教誨仍影響著他們的言行,這裡,男人也是平心靜氣,輕言輕語的,這種溫柔、安靜令我們汗顏,我們自認為是來自古老文明的國度,但現代社會中的打拼、掙扎令我們百毒不侵,所以,柔和而緩慢的態度在我們身上早已無影無蹤。

離開寺院後,我們去超市買東西,明天就要出發去四千美島了,路上要帶足夠的水。超市物品齊全,又買了些零食、咖啡,滿載而歸。

回到駐地,大廚已經准備了異常豐盛的晚餐:中國菜、老撾菜,還有西餐。今天是中國的除夕之夜,我們這些異鄉人有緣相聚,別有一番滋味。

冰姐姐的老撾同事milin也來與我們一起過中國新年,還有milin的先生,milin的朋友:兩位漂亮的老撾女孩,和一位泰國女孩,真熱鬧,真好。都說老撾啤酒特別好喝,我們淺嘗一下,很清爽醇香,大家都舉起杯,為這一年、為新一年,喝下一杯酒,祝福、祝願。Milin的先生與我們每人祝酒,我們又跑過去致謝回敬,又與老撾朋友敬酒,一番番火熱。幾年了,從來沒有這麼多人一起過年,曾經除夕之夜一人形影孤單,也曾經新年鐘聲敲響那一刻正在路上,與一兩好友相對發呆,歡聚的除夕夜已是記憶中那麼久遠的往昔。而今天,又是和如此特別的一群人喝酒歡笑,再也不要拘束,大家都進入了微醉的狀態。

據說,老撾人善飲,我們幾個也輪番與milin的先生敬酒,他憨厚的笑著,展示了酒量。Milin和她的女友們開始唱歌、跳舞,平緩的歌聲,平穩的舞蹈,我們跟著學習,節奏很慢,扭動腰肢、手指,和著音樂,舞步與身段配合,很快融入歌舞中,更深感受老撾的文化,是輕柔的、放松的。

午夜兩點,酒酣人醉,老撾朋友告辭了,milin說,“她先生喝的太多了,中國人過新年,老撾人喝醉了。”說的我們哈哈大笑起來,暢快之至,把一切都拋在身後,酒醉的滋味不過是暫時的忘卻和麻醉。

走到院子裡,清風明月,月亮透明的閃耀,星辰布滿幕布,這裡、那裡,每一刻都發生著故事,也許有交集,也許永遠不相干。當我們仰望星空,相比之下,我們的感受真的不重要,我們能承載的很少,可我們的承擔很多。有誰在想著你嗎?又或我在想著誰?這樣的幻想不過是一份負擔。

四千美島——有一株阿凡達樹

早上七點,陽光明媚,這裡四季如夏,一年當中,此刻是最涼爽舒適的季節。吃過早餐,七點半,我們便出發了,今天的目的地是四千美島的東孔島、東闊島。冰姐姐的兩位同事載我們同去。

一路的茂密樹木,燦爛鮮花,清新的空氣,半山的寺廟,我們不時停下來,走進寺廟,感受這份祥和的光芒。

每一座寺院都是風景如畫,龍蛇盤踞在台階兩側,像是守護神,綠樹掩隱的廟宇,鮮花綻放的窗階,這裡,神與人、人與生靈快樂的相處,釋放著生命的美妙。

上島,要坐船,此刻是淡季,車少人稀,我們包了一只大船,連車帶人一起橫穿湄公河。東孔島上散落著村莊、農田,勞作的人們和與世無爭的牛兒,房子大多是木質、土坯壘蓋,院子裡有花草樹木,島上的參天大樹傲然聳立,椰樹、檳榔樹與風兒嬉戲,芭蕉、三葉梅自得其樂,如果說,這世界是渾然天成的,人間只是浩瀚天地中的一角落而已吧。

我們的車子在東孔島上環行,找了一家草棚下的餐館吃午飯,米線是老撾當地最普及的食物,煮好後,加入雞肉、牛肉,配有生菜、生薄荷葉、豆芽等,第一次吃薄荷葉,聞起來很有薄荷獨有的清香,嚼起來則變淡,是很淡很淡的薄荷汁。

這家店裡有兩個可愛的小孩子,大大的眼睛,黑眼珠似瑪瑙石。小女孩是妹妹,2歲左右,趴在吊籃裡一直好奇的看著我們,吊籃是用粗麻繩掛在棚頂上的,像個秋千。孩子媽媽友善的笑著,看到我們給孩子拍照,便給光著小屁股的小男孩穿上了一套新衣服,給小姑娘換了一件粉嫩的小裙子,兩個孩子依舊瞪著大眼睛,懵懂的表情。

吃過午飯,告別店家,我們又上路了。半個多小時便繞了一圈,我們決定去東闊島。東闊島不能開車進入,帶上必備的用品,我們坐快艇到達彼岸。這裡,湄公河河道更寬,水量更大,水面上散布著若干小島,島上只有植物,我們在星星點點的島中穿行,宛如一場穿越時空之旅。

遠遠地,能看到東闊島了,有一株巨大無比的參大綠樹映入眼簾。這株樹單獨盤踞在一座島上,樹干粗壯,幾十人抱不住,樹冠像盛開的花瓣,完全的舒展,遮天蔽日,想起了電影《阿凡達》,潘多拉星球的森林樹就是這個模樣。幾千年,哦,不,也許已經萬年了吧!

我的心狂跳起來,充滿了期待,船到岸邊,一片小小的白沙灘,有人在那裡日光浴,更多的人在河裡游泳。島上,一排排竹樓客棧,竹棚餐吧倚河而建,酒吧裡,人們捧著書,曬著太陽,或三五人行聊天暢飲,旁邊,河水蕩漾,更有阿凡達樹風姿曼妙,世界如此美妙,我們還奢求什麼。

找好旅館,洗個澡,我們去島上游蕩。島上綠樹青草、人丁興旺,木屋別墅緊致、簡潔,這裡標有日出日落兩個景致,我們向日落的方向走去。通向島邊是一路風情,綠色的草坪中一條蜿蜒的小徑,一家竹木餐館占據河岸,人們坐在這裡,視野開闊,一覽無余,是最佳的落日看點。湄公河此刻寬闊幽深,碧綠的湖面波紋粼粼,一對漂流的小船順勢而下,被彩霞鑲上了金邊。草坪上跑著幾只小貓小狗,看到我們又過來親昵,趴在我們腳下撒嬌,在老撾,動物對人是不設防的。

惦記著阿凡達樹,我們沒有等待日落入水的一刻,又走向島的另一端。從島上看阿凡達樹,密不透光的樹冠掛著數萬條枝蔓,枝蔓隨著陽光,按照它的規律生長,由此,整個樹冠形似一枚巨大的銀杏葉,令人怦然心動。

暮色來臨時,島上點亮了燈光,坐在河邊,享受晚餐。夜晚,朦朧神秘,老撾啤酒甘甜清爽,我們三個旅行搭檔是從來不喝酒的,這次在老撾每餐一杯,簡直是性情大變。餐館裡食客很多,在幽怨的燈影下談天說地或談情說愛。我們的菜大都是蔬菜,非常可口,喜歡這裡的一切,這裡的味道、這裡的風,這裡的樹,即使是簡單的蔬菜,也別有滋味。

整個島上彌漫著愛的味道,甜甜的。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晴予跑去河邊,抓拍了日出的瞬間嬌艷,我偷懶,洗了澡才出門。六個人吃過早餐,去孔發峰瀑布。島上有古老的拖拉機般的旅行突突,載我們去孔發峰瀑布。這瀑布在東德島上,一座石橋連接著兩島,橋下便是湄公河水,兩側若干的小島散落在河中,這便是四千美島的由來。

孔發峰瀑布是由多個小瀑布組成,彙流而入湄公河,穿過樹林,到達瀑布下游,有一片湍急的寬闊河面,便是漂流活動的起點,七八個老外尖叫、興奮地劃著橡皮艇漂流而下。漂流,湄公河上的主要活動,是游客旅游的一個重要項目。

坐在河灘的礁石上,看浪花翻滾,滾滾大潮中,我們是否也如這片片浪花,只能隨波逐流?

從東德島回來,又途徑阿凡達樹,它依舊不離不棄的佇立在那裡,相伴著湄公河水,相隨著島上的生靈,是上天的庇護吧,它沒有被砍伐,它不會受傷害,與島上的原住民世世代代相依護。

午餐後,我們離開了,快艇送我們離島。離岸後,不時地回頭再看看阿凡達樹,越來越遠,我招手與它告別,是生離死別,因為,也許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船工看我揮手告別,突然咧嘴一笑,覺得我的舉動很有趣,我也啞然失笑,僅住了一晚,心中竟有一股離別的鄉愁。

瓦普寺——遺址的空白

驅車趕往的下一個地方時:瓦普神廟遺址,被譽為“小吳哥”。資料上說,它建於五世紀或六世紀,比吳哥窟早200多年。

瓦普寺也要坐船才能到,湄公河上恰巧正在上演日落的瞬間璀璨,太陽收起了萬丈光芒,散發著柔和的紅色,映照在河面上,河面上閃著細碎的銀光,漂浮著一層紅粉,波紋蕩來蕩去,變幻著色彩。遠處,一只小船漂著,籠罩在紅色的光束下,被夕陽染紅了、被日落之光鑲上了金邊。不過,很快,太陽就消失了蹤跡,剛才的金粉全部化為烏有。

抵達瓦普鎮已經是傍晚,入住了一家精致的酒店。走到街上,去晚餐,吃米粉。餐館老板是當地人,開朗好客,少見的又高又壯,老撾人大都消瘦,身材不高,而且,靦腆安靜,這位老板相當的異類。

飯後,我們去了最熱鬧的鎮中心,在一座寺廟廣場,正舉行著流浪藝術團的表演,很熱鬧,人很多,都興高采烈,裡面有各種小游藝,簡易的旋轉木馬,載著孩子的歡笑,即使那木馬的動力來自人工。想起來《旋木》這首歌:我是匹旋轉木馬/身在這天堂/只為了滿足孩子的夢想/爬到我背上就帶你去翱翔/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憂傷/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遠被鎖上/不管能陪你有多長/至少能讓你歡笑/讓你忘了傷/在這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不需放我在心上/旋轉的木馬沒有翅膀/但卻能夠帶著你到處飛翔/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我也只能這樣……聽這首歌,總有疑慮:憂傷和快樂,是並存的嗎?

因為第二天要看日出,我們早早睡了,松軟的床、潔白的被,沒有人進入我的夢境。

早上四點,被鈴聲喚醒。我與晴予匆忙地梳妝,出門時,才四點半。黑暗中,我們趕往瓦普寺,萬人空巷,唯有我們這一盞車燈。

從停車場步行進入瓦普神廟遺址,走過一片水塘,來到第一片遺址,完全的黑暗,不見月光,靠幾只手電尋路,好在夜晚的水面泛著光,不會跌到河水裡。到了山腳下,摸索著登山,走台階應該不會錯。小心翼翼的,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登頂,整個瓦普神廟遺址盡收眼底,但,模糊一片,太早了!

瓦普寺建在巴薩山腳下,山谷裡空幽冷峻,唯有風聲,我們坐在石階上,等待日出一刻。天空是淺灰色的,慢慢變成淺藍,雲朵開始有了色彩,瓦普寺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如夢如幻。天盡頭泛了白光、粉光、紅光,絢麗炫目,但太陽在雲朵中、雲層中,始終不露真顏。天已蒙蒙亮,我們也能看清彼此了,太陽已從山上躍出,被薄雲遮掩,今天這場日出,是蒙太奇手法,不過,仍然心滿意足。

太陽跳出來,整個瓦普神廟完全呈現,輪廓清晰,殘牆斷壁,蒼涼滄桑,一千多年來,這裡發生著怎樣的人間悲喜劇。站在山頂,可見瓦普寺分三個區域,入口處的水塘是瓦普寺節日裡,人們沐浴的聖地,水塘旁邊是老撾王朝的行宮遺址;第二個區域,建有兩座印度教祭祀用的方形廟廊遺址,現在正在修葺;我們所在,便是第三個區域,瓦普寺主廟,主廟的結構仍然由大石柱支撐著,依稀可見當年氣勢,大門石柱外牆上,雕刻著印度教天女的形像,精美生動,門柱、門楣上,也雕有印度故事中的人物,與吳哥窟寺廟的雕飾如出一轍,都是帶著某種向往、渴望的性情精雕細刻的。就如同當年在吳哥窟,看到那些精致無比的雕刻,被吸引被駐足,被催眠在那裡,所有的游客同時在驚嘆,我們在沉醉的同時,完全忽略了,那一刻內心深處帶有追求極致的偏執。

這種印度教建築風格,與老撾街頭巷尾的佛教寺廟風格截然不同,老撾的寺廟,雕刻大都童稚而單純,線條沒有那麼精美細膩,甚至有種漫不經心的快樂、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傾訴,但,絕不是粗制濫造,是隨性自然,是無障無礙。

此刻,一縷金色的朝陽斜射在主廟大門處,像一束光纖,填滿了那個空洞洞的大門,我們急迫的抓取這條金絲,站在大門口,拍下在神廟遺址中呈現的精妙,灰黑的石牆、千年的雕琢、金色的光縷和我們活潑的心情,構成了一副時光流淌的畫面,是我最愛的感覺。

天亮後,才發現山路是那麼高的台階,我們在深深地月夜中,看不到難度,莽撞的摸爬上來,毫無畏懼。石階是遺址中的石刻,每塊都刻著文字或圖案,踩上去有些痛惜,古老的石階兩旁,蒼勁大樹上開滿了淡粉色花朵,蜿蜒粗大的根系與年代久遠的巨石盤根交錯,不分彼此。

水塘旁布滿青苔,長滿花草,水面倒映著藍天白雲。綠色,是老撾的主打色。

補交了六個人的門票,我們離開了瓦普寺,下一個目的地是:風情民俗村。

民俗村——五色織布

車不多,一路暢通。車裡,我們聊得熱火朝天,車外,寧靜無聲,路邊草地上一棵大樹下,跑來一只黃色的小狗,歡蹦亂跳的,突然做了個驚人的動作:前蹄著地,後蹄懸空,屁股翹起,來了個標准的前空翻,後蹄又穩穩落地,然後便在草地上打起滾來,我知道,狗兒最開心的時候就會打滾兒。第一次看到狗類也會做空翻,大開眼界。

民俗村坐落在一片風景區中,穿過森林,沿著溪流,來到了村子,一位民族服裝的老人正在彈琴唱歌,那應該是當地的一種樂器,村子裡空地上搭建了一圈大木棚,裡面排滿了各種織布,還有織布機,有的老人家雙手正在織布機上穿梭,五彩的棉布,織出各種圖案,還有的將白色小珠子穿在布中間,非常絢爛。彩色織布有不同主要的花色,很長的,可以放在沙發上,短些的做門簾、桌布,布紋細密、平整、光滑,像塊藝術品。我買了兩塊3米長的彩色織布,回家鋪在沙發上,想像著我那個混搭的客廳會是個什麼混亂景像。其他人也各有斬獲,圍巾、桌布、沙發布……這種柔軟的棉布,又結實又輕薄。

回到巴色駐地,已是下午兩點,冰姐姐已幫我們買好了當晚去萬像的長途車票,晚上八點啟程,明早七點到萬像。但,我們不在萬像停留了,直接乘車去郎布拉邦,對晴予來說,郎市,誘惑最大。

告別了冰姐姐和她的同事們,再次出發。

郎布拉邦——城中漫步

街頭寺廟

晚上九點,我們身在郎市的夜色中,一位TuTu司機介紹我們去一家華人開的家庭旅館,說是剛剛開業,而且,就在市中心附近。

老板五十歲左右,是此地華僑,太太是老撾人,一兒一女。全家只有老板會講中文,其他人看到我們只是微笑。

房間不大,很干淨,有電熱水器,二樓也不潮濕。我們計劃在郎市停留四晚,晴予說,要爛在這裡。

沒有趕時間的壓力,第二天,九點才出門。我們的住處在一條安靜的巷子深處,芭蕉葉掩映的都是一家家青年旅館,最外面靠街邊的那家有一個超大的庭院,早上都會看到小伙計打掃院子,每天笑呵呵與我們打招呼。走出巷子,街對面便是一座規模甚大的寺院,LP上介紹說叫:維蘇納拉寺,由此,我們便開始了一天的寺廟之旅。在郎市,我恍惚覺得每條街上都會出現一座寺院,像是不期而遇。

郎市的街頭鮮花怒放,三葉梅最為絢爛,每家的門口、窗前都擺放著鮮花,開在每個人心中。穿梭在悠長的古巷中,我常常不知身在何處,這裡沒有高樓大廈,大多是二層獨棟的磚木房子,有庭院,有樹木,不用與那麼多人爭搶著呼吸,只要慢慢的走就好。我們在郎市的節奏極為緩慢,要逛店、要拍照、要看寺廟、要喝奶昔、要吃小吃,走走停停,簡直像在伸懶腰,卻總是醒不來。這裡的小店很多是外國人在經營,尤其那種價格昂貴、制作精美的工藝品店,出售著亞洲各地的產品,頗有民族風情。旅行中經常會有這樣的衝動:走到一個悠閑、美麗、溫和的地方,便想停留至此,在一個陌生的異地消磨自己的生命,看人來人往的游客,遠離原來的生活,就像是隱居或逃亡。一有這樣的想法,就會心跳好幾天,但總也無法實現。

下午三點,走到了王宮,王宮也是老撾國家博物館,原是王族的寢宮,老撾人民翻身做主,成立了老撾人民民主共和國後,該宮作為國家博物館同時作為王宮,供人們參觀。看過太多的博物館,老撾的,真是簡單,但我喜歡這樣的簡樸。奢華,真是人類的無聊表現。

王宮對面,便是普西山,為落日的最佳觀景點。時間尚早,但山頂上已經擠滿了游人。我們覺得無聊,便抓拍身邊的俊男美女,來老撾旅游的老外,大部分是年輕人,輪廓鮮明,金發碧眼,皮膚白皙,舉止豪爽,討人喜歡。山頂上越來越熱鬧,一番番人來人往後,太陽逐漸收起了光芒,變紅、變透,將地球上的幾處湖面映得閃亮,慢慢地從層層雲中墜落,隱形於山後,只有縷縷微弱的紅光散發著余熱。我們是觀眾,太陽謝幕後,一哄而散,對大多數人來說,日出日落是平常的,每一天都是平常的。

走下普西山,王宮街頭的夜市開張了,郎布拉邦的夜市被贊不絕口,我們肯定要暢游一番。夜市中有一條大排檔,有燒烤和排擋式的自助,自助的內容主要是蔬菜和主食,一家家坐滿了老外們,氣氛熱烈。我們找了個有空座位的大排檔,要了烤魚、啤酒,春卷、香腸、糯米餅,每人一份自助,自助的味道實在不敢恭維,東方木邊吃邊嘆氣,說自助取多了,已經食不下咽了。我們深有同感,正在艱辛地解決面前的食物時,來了一位中國男子,取了一盤子飯餐菜,坐在我們對面,很自然的聊起來,他是獨自一人從雲南過來的,已經游過了萬像、萬榮,沒有時間去四千美島了。他建議我們去光西瀑布,說還不錯。

東方木終於吃光了她的盤子,滿臉的痛苦。是我們太挑剔,還是食物的口味問題,看來,老撾的飲食還需要我們適應。但,水果奶昔另當別論,真的濃郁香甜,尤其是夜市裡賣的奶昔,另有清香的味道。每天都去的是個小姑娘的奶昔檔,水果可以自己挑選組合,我們每天都選不同的:木瓜、檸檬、西瓜、火龍果、柚子,相互胡亂的組合在一起做成奶昔,捧在手裡,邊走邊喝,好像這樣逛夜市覺得更幸福。

夜市,很安靜,燈光朦朧,沒有叫賣聲,貨品擺在地上,店家坐在地上,買家或蹲或坐,靜悄悄交易著。商品大多是老撾的特色產品,也有些從中國雲南進貨的。魯魯最是興奮,有點目不暇接的狀態。我一家家細細看著,像小時候對玩具一樣的興趣。貝殼上的彩繪,吸引了我,在一只小小的、螺旋的海螺殼上畫著少女的頭像,臉頰旁是幾朵木棉花,那少女的臉是無表情的,不喜不悲、不嗔不怒,讀不出一點情緒,平靜優雅,卻觸動我的心。我選了兩只,紅色、金色相間,一只紅色為主色,一只金色為主色,濃郁的色彩與平靜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一只很大的龜背殼也異常醒目,神秘的黑底色,映透著佛祖的頭像,金色的面頰,金冠四周散落著紅色木棉花,一雙細長的眼睛俯視著下方,無法對視。我珍愛的把它們裝在包中,一路小心呵護。

夜市裡有那種肥腿的大褲子,與尼泊爾的民族服裝相像,又在其基礎上有些許的改造,裁剪更簡單,我和魯魯都非常喜歡。因為逛夜市之前,東方木就明確過:魯魯和我一起時,不能買東西,必須有東方木、晴予在場時才能花錢。東方木這樣叮囑的原因是:我是衝動型消費,魯魯是她的外甥女,她要對魯魯負責。剛才我買的那三只龜殼、貝殼,東方木就點評道:120元人民幣呀,又瞎買。

在一間賣褲子的排擋前,我們四個到齊了,都想買這樣的褲子。老板娘剛剛躺在地上睡覺,此刻已經醒來,一場“血戰”開始,我和魯魯都不敢開口報價,全由東方木做主,但是,老板娘不肯松口,東方木頗有挫折感,勸我們不要買了。的確,老撾的物價很高,之前看過很多資料裡提醒過,仍在我們的意料之外,與北京的物價可媲美。當年,我們在尼泊爾買類似的褲子時,價格不及老撾的一半。魯魯沒去過尼泊爾,很想買這條褲子,也確實很適合她。東方木有點抓狂,與老板娘繼續周旋。最終,價格上我們還是劣勢,但是,我和魯魯還是分別買了三條肥褲。價格談好後,老板娘笑著幫我們選顏色,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回到旅店,已經十點多了,沒有睡意,院子裡一片寂靜,月光散在地面上,灑在我心上。

供養

早上6:30,我和晴予起床,去看老撾的風俗——對僧人的供養。每天早上,老撾百姓在街邊布施,為途徑的僧人提供食物,主要是飯團和蔬菜,他們跪在路邊,把食物放入僧人的缽中。據說,這是釋迦摩尼佛當年的傳統習俗,一直保留至今。

天沒亮,街頭已有人群,都是游客,早早趕來觀看儀式。在最熱鬧的一條街,一排人跪在路邊,膝下有坐墊,旁邊擺著竹筐,竹筐裡有食物,等待托缽僧人的到來。更多的人舉著相機,還有商販在兜售飯團,為游客提供參與其中的物質准備。

原以為跪在路邊布施的人是當地人,仔細觀察,他們相互之間大聲說笑著,也有幾位不耐煩地說:“怎麼還不來?”是中文呦,難道這也是旅行團的體驗項目之一?這個現場令人詫異,與我想像全然不符,熙熙攘攘的街頭,好像大家是在等待一部大戲的上演,雖說人生如戲,卻不是每個角色都可以嘗試的,可現在,我們都在戲中,無法置身戲外。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聽到大喊聲:來了,過來了!半明半暗的晨色中,一隊黃色僧袍遠遠走來,赤腳、肅穆、無聲,街頭忽然安靜了,僧人來到布施隊伍前,由人們將飯團放入缽中,輕浮的表情收起來了,布施的人這一刻神色凝重起來,被僧人淡然氣場所感染,脫離了剛剛的喧鬧浮躁,習得了一份安靜的心緒,這一刻,我甚至感受到,是僧人在布施大眾,為迷途中的人們閃現一分鐘的回歸。

僧人們依次而過,無聲無息,在閃光燈的聚焦下迅速離開了這條街,人群開始分流,一個男人在對講機中大喊到:“活動結束了,我們撤離”。剛剛跪在路邊的人紛紛恢復了常態,站起來大聲招呼著、吆喝著結伴離開了。一場鬧劇頃刻閉幕。

晴予想吃米粉,我們順著一條小巷向湄公河走去。湄公河邊有排檔,也一定有老撾米粉的。這條巷子是當地人的生活區,有早市場,蔬菜、水果、魚、肉……水果最是誘人,兩個人商量著要買回去吃。正在巷子裡張望,不遠處,幾位當地人跪在路邊正在靜候僧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位白皙大眼睛的美麗女子也跪在其中,還有一位慈祥的老婦人,帶著她的小孫女。晴予說,這應該是當地人吧,這才是真心的供養。此刻,一隊僧人途徑,領頭的是一位年長的老僧,念著經,由遠及近,老婦人雙手將飯團捧入缽內,十指相攏,僧人們隨後站成一排,面對著虔誠的人們,唱念頌經,表達著對彼此的祝福,對佛祖的感恩,而後默默離開。這一幕,安靜、自然,是內心的表達。

吃完米粉,我們去菜市場,看到老奶奶賣成卷的海苔,我們買了一大卷,晴予在菜市場如魚得水,買了好大一個木瓜,還要逛,被我生拉硬拽拖走。

回到旅館,我們四個吃早餐,看到我們買的大木瓜、三明治,大快朵頤。東方木看了眼海苔,說:太多了,吃不了。我說,我最喜歡吃海苔,我都能吃掉。撕片海苔放在嘴裡,澀澀的,硬硬的,怎麼味道不對?老板看到,走過來說:這是還沒加工的,需要烤著吃才行。我吐了下舌頭,東方木衝我得意的壞笑。我這大卷海苔送給了老板,當做學費了。

今天的內容還是逛街,各式各樣的街頭小店,很好玩。一家畫廊的櫥窗吸引了我們,進店裡,每幅畫作都能看出味道,好像在表達作畫人的心思,其實,那只是我自己對畫面的感覺而已。老板娘溫良喜人,作畫人是她的丈夫,不在家。我們每個人都有中意的,魯魯和我選中了同一張,僅有一張。請求老板娘轉告畫家丈夫,這兩天能否再畫一幅?她說,那你們明天再來。那三個人都心滿意足的拿走了自己中意的,我盼望著老板能再畫一副。

已近中午,我們走到了香通寺,東方木說光線太正,不適合拍照,我們到河邊散步。傍晚,再次來到香通寺,光線已逐漸變成金色。香通寺知名度極高,是為數不多的收門票的寺廟。很大,除了主寺之外,周圍還有數座小寺和小佛塔。主寺外牆遍布銀色圖畫,佛祖故事的講解、佛陀的教誨。大殿的一面外牆上,用彩色玻璃鑲嵌而成一副璀璨的圖案,便是著名的“生命之樹”,一株五顏六色的蓬勃秀樹,周圍是一群充滿生機、喜悅的生靈,散發著活力,揭秘著生命的歡樂。這幅畫,觸動著我這樣懶洋洋的內心,一貫消極的看待人生,一度迷茫得不知所措,探究人生的快樂從何而來?呼吸的意義是否存在?一個人的孤獨,眾多人的強顏歡笑,經歷了又能怎樣?寂寞的時候,強大的空虛感照舊趁虛而入,很想找到這樣一株“生命之樹”,依靠、依托,成為棲息之所。

每一個站在“生命之樹”面前的人,都可以從彩色鏡子中看到自己,雖然,這個鏡像是支離破碎的,但是,組合在一起,則是完整的。

與大殿遙遙相對的是葬禮儀堂,鎏金的大門上雕刻著豐腴美艷的少婦,死亡,也許並沒有那麼可怕吧,只是生命轉化為另一種形式而已,也許還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從香通寺出來,去眾人推薦的Tamarincl餐廳去吃飯,這是一家老撾料理餐廳,知名度極高。按照指示牌,穿過幾條鮮花綠樹的巷子,來到餐廳。時間尚早,可以從容享受晚餐,點了套餐,有蔬菜、烤肉、烤魚,最愛的其實是薄荷葉、芝麻海苔,烤過的海苔的確香脆,有淡淡的海腥味。老撾啤酒不能缺席,已成為我們的精神支柱。

飯後,微醉,仍去夜市,要了一杯檸檬奶昔、一份混合奶昔,捧在手裡,小時候吃雪糕的幸福感復活了,從頭到腳,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幸福有時來得很容易。

東方木今日心情大好,竟然買了十幾條長長的彩色圍巾,很漂亮,我也乘機買了幾條,當做禮物送給朋友。

回到旅館,老板全家圍在一起吃晚飯,桌子上是一個銅爐,可以同時涮肉、烤肉,這種銅爐也是老撾特色了。

在黑暗的房間裡,無法入眠,希望今夜有夢,以聊相思。

天隨人願,早上醒來,我的感受仍在,因為牽掛和思念,這次旅行,我始終心不在焉。夢中如願的相見,濃情不舍,悸動心跳,宛如現實。夢如人生,亦幻亦真,不然,那麼清晰深刻的感受從何而來?醒來後,夢中的場景無影無蹤,轉瞬即逝,而現實中,也是海市蜃樓,變化莫測,同樣無所依,同樣兩手空空,而這場夢,卻讓我思念更濃,寧願不再醒來。

畫廊

今天決定租自行車游覽,可以走得更遠、更快些。騎行在街頭巷尾中,兩邊的白色、藍色、粉色小樓,那是歐式的二層樓,原本不屬於這個地方,卻永遠的留在了這裡。行走中,不經意又會闖入一座紅色廟宇,空間、時間的交錯,東西方理念的融合,在這個小背景中,人類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這一天頗為暢快,騎車走了很遠,郎市偏僻的帕巴代寺也被我們發現,這是一座越南風格的寺廟,粉紫色的裝飾,俗艷粗糙,外人看來,與寺廟的安靜並不搭界,令我們頗為詫異,拍出照片來,卻很是好看。

從帕代寺返回的路上,遠遠一座山坡上聳立著一座寺廟,地圖上顯示,應是塔鑾寺。塔鑾寺建於1818年,主殿四周是一圈佛塔,收藏著高僧的舍利子,古樸大殿的外牆繪有金銀色壁畫,正面是鎏金牆柱,側面牆壁、門窗上是銀粉壁畫,壁畫上有美麗的神女、端莊的羅漢,線條細膩,神態生動,是一路看來最精致秀美的壁畫。正午時分,驕陽似火,我們躲在殿內暢所欲言。空曠涼爽的大殿內,平心靜氣的跪在佛陀面前,思緒信馬由韁。對於佛教,東方木有話要說,她是虔誠的佛教徒,教義典故,縱橫古今,均可娓娓道來。我聽得如痴如醉,想像著會有那麼一個蓮花聖地。

傍晚,騎車去畫廊,大門緊閉,鄰居說,今天周末,老板一家出去玩了。晴予嘆口氣:“他們對賺錢的興趣明顯不高,還閉門謝客,要是我,早就畫出幾幅待價而沽了。”我開始擔心,明天就要離開郎市了,要留下遺憾嗎?

還車之前,我們又跑去夜市,只是為了喝奶昔。賣奶昔的小姑娘得知我們明天就走,依依不舍,祝我們一路開心,還贈送了半杯。旅途中,每天都面臨著離別,不是嗎,生命原本就是一場告別。

還掉車,回到旅館,開始收拾行李,明早去萬榮,旅店老板幫我們提前買好了長途車票,一切准備就緒。

心中始終掛念著那幅畫,請求晴予再陪我去一趟畫廊,晴予說我著魔了。我說我是太貪婪,喜歡就要據為己有。已經晚上八點,走入夜色中的街巷,是一股濃濃的憂郁。去往畫廊的路再熟悉不過,轉過幾條小巷後,是一條燈光陸離的街區,畫廊坐落在鬧市,周圍全是酒吧,音樂向門外振出,紅男綠女們出出進進,沉浸其中。恍惚間,三裡屯酒吧街復制到了這裡,燈光、店堂、音樂如出一轍,也許,全世界的沉醉都是如此。

畫廊裡有一盞小燈,老板一家都在,我想買的那幅畫還是沒有,老板說他沒有時間工作,讓我看看有沒有其他喜歡的。我在店裡搜索,昏暗的角落中,一副簡潔的畫面吸引了我:一只大像在樹下跳舞。搬到燈光下仔細看,“生命之樹”下,一只笑眯眯、龐大身軀的大像,四蹄翻躍,正翩翩起舞。整個畫面只有金色和紅色,線條流暢、簡約、浪漫,簡直是一見鐘情,我滿意之極,老板拆下畫框,是一張厚厚的尼泊爾畫紙,這種紙是尼泊爾傳承的傳統手工技藝,原始粗獷,別具一格。出門後,晴予嘻嘻地說:行了,這下踏實了吧!

萬榮——迷你花園

之前對萬榮有很大的憧憬,冰姐姐介紹過,又給我們看了照片,是個山清水秀的小鎮。直接抵達旅館,老板是個帥小伙子,濃眉大眼,笑容可掬。我們的房間在一層,前面有個小庭院,還有兩棟獨立的小木屋,就在河邊。靠近河邊,有圓桌、長椅,每天晚上玩回來,我們都坐在那裡聊天、乘涼。

酒店隔壁便是餐館,河邊的餐館,臨河的座位類似東北的大炕,上面鋪著、堆著花布座墊,可坐可臥,餐廳裡流淌著輕緩的歌聲,營造一派慵懶的氣氛。在這裡,每個人都是放松的,靈魂可以放飛出來,思緒可以到處游蕩。

萬榮很小,晚餐後,借著月光散步,很快走到了村盡頭,那裡漆黑一片。

回酒店的路上,碰到了同行的人,從郎市到萬榮,我們同乘一輛巴士,是七個漂亮的外國女孩子,卷曲的頭發,歡樂的神態。因為在車上撿到了我鄰座女孩的IPOD,歸還她後,彼此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像,在街上碰到,遠遠的打招呼,她們邀請我們去酒吧跳舞,說是很火辣的地方,我們婉言謝絕了。分手前,在一起拍了合影,夜幕中,幾張明媚的笑臉閃現而過。

第二天一早,去河邊溜達,天氣太熱,午飯後,我偷懶不想出門,一路帶來的一本閑書,到現在還沒翻看過,想躺在河邊看書催眠。她們三個人不想浪費時間,走出去看風景。

午間的陽光明亮火辣,在河邊的屋檐下有陰涼,我半躺半臥,翻看著書,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想起小時候讀過一首詩:《半半詩》——看破紅塵半百,半生受用無邊……半郭半鄉村舍,半山半水田園……心情半佛半神仙,姓字半藏半顯……半思後代與桑田,半想閻羅怎見……自來苦樂半相參,會占便宜只半。中國古代文人的情懷,便是這樣悠然恬淡,詼諧成趣,而今,自然自尊的風骨飄然而逝,放下尊嚴的過活是大多數人無奈的選擇。像是催眠曲,胡思亂想中,我的意識也漸漸遠去,《半半詩》令人朦朧入睡,一覺到黃昏。

晴予叮叮當當地回來了,喊我去吃晚飯。找了個燒烤店,極其熱鬧。她們三個租了自行車沿河而行,欣賞了萬榮的青山秀水,而我卻夢游了一下午。

第二天,魯魯和東方木報了漂流活動,我與晴予徒步去周邊轉悠。

穿過稻田,路過牛群,遠處是連綿的山巒,被雲霧、炊煙半遮半掩,像中國山色的小寫意。一只老母雞帶著它的孩子們忙碌著覓食,那毛茸茸的小東西在草地裡跑來跑去,我走過去蹲下來看它們,好想抓它們放在手心裡保護。

整個上午,與山為伴,在草叢中步行,擺出各種姿勢,兩個人相互拍照,走到河邊時,近中午時分。昨天我們四個說好,午飯在大像餐廳碰面,河對面,一排餐廳、酒店依次排開,搭起的平台上擺著眾多鮮花,晴予說,大像餐廳就在這其中。

大像餐廳有個漂亮的庭院,走廊盡頭便是河邊的平台,腳下是河水,能看到漂流者劃槳而過。接過菜單,我們研究起來,這是老撾風格的西餐廳,價格略高,當然,這裡的環境優美、溫潤、安靜,賞心悅目。坐在平台上等她們,已經兩點,我與晴予決定撤退。與服務員說明了情況:朋友沒來,我們不在這裡用餐了。他微笑著與我們再見,在這裡工作,心情應該是愉悅的吧。

回酒店的半路上,碰到了東方木、魯魯,她們洗了澡,換了衣服,正要去找我們,介紹了大像餐廳的情況,都同意換個地方,節約是美德。

萬榮的街頭餐館林立,選了一家有大床的,坐定,聽她倆講漂流的故事,無驚無險,只是一次體驗,對魯魯來說,任何體驗都是新鮮的、好奇的。對於我來說,平靜才是一種幸福。

午餐吃到晚上,聊得盡興。

回酒店的路上,買了老撾啤酒、酸奶、藍色的汽酒,到花園小河邊,繼續我們的人生話題,把酒言歡,人生幾何?

萬像——城市跡像

清晨醒來,收拾好行李,是離開的時候了。

定好的巴士來接我們,直奔萬像。冰姐姐提前幫我們聯系了萬像的朋友:小楠,我們到達萬像後,與小楠聯系。小楠在萬像的TaLa Sao市場做生意,我們在市場碰面。她是雲南女孩子,與丈夫在老撾已經五年,與當地人交流完全沒有問題。

我們從資料中獲知,TaLa Sao市場是個批發市場,價格公道,品種也齊全,於是,把行李放在小楠的店裡,我們開始樓上樓下的逛起來。買了好多東西,我喜歡的是老撾織品縫制的小像,手工做的,每一只都不一樣,笨笨的樣子,著實可愛。

小楠又幫我們聯系了一家旅館,就在湄公河邊。晚餐,小楠帶我們去一條繁華的餐飲街,那裡有她常去的一家韓餐烤肉店,小楠介紹說,老板與老板娘都是韓國人,曾經在東北開餐館,後又輾轉到老撾,老板娘講的一口東北話,又會講老撾話,加上韓語,會三門語言,是那種能適應任何地方的人。烤肉的味道很香,只是我素食多年,她們勸我:這裡的肉很安全,味道十足,嘗嘗吧!可我沒有食肉的一點欲望、一點動力。

步行回旅館,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我們的旅館就在夜市附近。有很多水彩畫掛在那裡待售,隨風飄著,一張張看過去,是老撾百姓、僧人生活的片段,放在畫裡,這樣的生活是如此恬靜,其實,我們清楚地知道,人從畫中出來,走到現實中,美夢都將會破碎,太多的變數左右著我們的生活,大多時候,真的不知道我們從何處來,又將去往何處。

沿湄公河散步,對岸,便是泰國,不過,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晚風清涼,甚至都點冷。

第二天早早起來,租了自行車,四個人融入萬像的車流中。萬像是老撾的首都,人流、車流不息,頗有首都的特點。萬像的街景,已有了更多濃郁的城市氣息,有車站、樓房、廣告牌,有柏油馬路了。當然,寺廟也有,只是在街頭不容易看到僧人。

我們騎車在一條偏僻的巷子裡,找早點鋪。聽到街上有地道的北京人在講電話,轉過身去看,是熟人呢,lisa,2003年,我們曾經一起去過越南、吳哥。迎面和她打招呼,她大吃一驚,在萬像街頭碰面,是想也想像不到的,不知這是什麼樣的緣分。他們同行的也是四個朋友,大家一起興奮地聊起來,聽著鄉音,好像身在老北京胡同裡,小時候就是這樣,暑假時,就會在某條胡同裡碰到同學,然後親熱的說個沒完。

遺憾的是,Lisa她們今天就回國了,不能同行在萬像了,揮手告別,各自上路。

我們的第一站:凱旋門。盡管諸多的資料中對凱旋門的介紹高度一致,我們也並不看好它,但是,作為游客,不能免俗。

遠遠地,能看到凱旋門,是石塊、水泥建造的,舊舊的模樣,貌似巴黎凱旋門,一枝獨秀地站立在路中央,巨大的石柱上雕刻著花朵、花邊、花瓣,是粗線條的。LP上說,凱旋門的弧頂上有精美的彩繪,是遠古故事,其實,在老撾很難找到精美的雕刻、繪畫,他們並不執著於精致,他們只要達情傳意就可以了,不那麼執著,他們把人的功能開發得很淺,對人的利用也相當簡單,不過,時代在變,很多從老撾旅游回來的中國人都說,老撾人也在與時俱進。隨時啟動強大的防御機制的中國人,走到哪裡都用審視的目光看待一切。

騎車去塔鑾,一路上都在打聽線路。見到尖尖的金頂,我們確定了那是塔鑾。這是一組群塔建築,金光閃閃,顯示著重要的地位,塔呈方形,灰磚結構,主塔底部由三層巨大的方座構成,四邊正中均有膜拜廳,第二層有配塔,第三次矗立主塔,荷花狀底座,一片片巨大的花瓣盛開著,包圍著中央寶塔。

據傳公元前三世紀,塔鑾的下面埋了佛祖的頭發和佛骨,由此,塔鑾成為老撾最著名最重要的佛塔群,甚至在每一張貨幣上都有它,國徽、老撾啤酒的包裝上也有塔鑾的身影,還被做成了金首飾,成為老撾的像征。

坐在台階上,看她們三個在金色的花瓣間拍照,人在其中,半隱半現,一片花瓣都有一人多高,金光反射出來,映得人格外美麗。

走出塔鑾,已近中午,騎車到車站,將自行車放好,我們坐巴士去香昆寺。在市場裡買了酸角、玉米、青木瓜,開心地吃到香昆寺。

香昆寺被稱為佛教公園,是奉獻給萬像城神靈的。滿園皆是佛像雕塑,據說是佛教與印度教的組合,建造時間僅有五十幾年,因此,大部分的材料是水泥和磚石,雕塑造型不拘一格,值得欣賞。

一進公園,便是一座球形建築,代表宇宙,每層代表一個空間,從地獄到天堂。從球體底部的一張大嘴進去,局促的內部昭示著墮落後的懲罰,走到最上層便是天堂,站在那裡,一覽佛國世界。

公園內,一尊巨大的臥佛尤為引人,他的笑容神秘、淡然,半夢半醒之間,微闔雙目,好像身在此處,心在天邊,他側臥著,頭冠寶塔,身披袈裟,一手托腮,姿態優雅,神態舒展。這是一尊令人愉悅、親近的世尊佛像。

園內諸多小型佛雕,神態不一,風姿卓越,有一兩尊身披彩色玻璃,不過,玻璃一塊塊正在脫離中,讓人於心不忍。

回程很快,還了自行車,又去餐飲街。進了一家超市,買了酸奶,出門碰到一位女老外,她竟用中文與我們打招呼,她說她隨同丈夫曾在北京工作,在超市裡聽到我們講中文很親切、很開心。聊起來,得知她居住在北京已經四年,在建國門附近工作,非常喜歡中國,喜歡北京,她的中文相當標准,她說還去過很多國家,會講各國語言,很有語言天賦。

告別了旅途的朋友,我們去晚餐,仍舊去那家韓國料理,她們吃烤肉,我有苦難言。飯後,街上的小販推車登場,在一家老撾小點心檔前,我忽然食欲大開,幾乎品嘗了各色糕點,大多是糯米做的,正是我最愛。

無一例外的,又買了兩瓶老撾啤酒,今天是最後一晚,明天就到昆明了,魯魯說想感覺一下半醉的滋味。

旅館的平台上,已有三桌人在喝酒,一對情侶占據一角竊竊私語,享受著他們的情感世界;八個年輕男女在中間位置玩紙牌,邊喝酒邊說笑;另一桌,街邊的位置,對坐著兩個身材高大的白人,四十多歲的模樣,正在對飲。

我們靠邊找了個圓桌,拿出榨菜、酸奶、啤酒,興致勃勃。微風撫著面頰,這溫馨浪漫的氛圍,勾引著曾經溫暖的記憶,即使一切都已是過去,但那份感受如此清晰,思想沉浸在其中,身體仍會戰栗。人,欲望那麼強烈,卻又如此容易滿足。

正痴想著,我們的啤酒瓶蓋打不開了,我正要去房間取起子,兩個老年白人跑過來幫忙,為了表示感謝,我們送他們榨菜作為下酒小菜,他們很開心,說味道不錯呦。

他們跑到樓下買啤酒,說要送給我們喝,我們婉言謝絕了,都覺得已經有點醉了,在空氣中,仿佛已散發著啤酒花的味道,只喝了兩口,竟然不勝酒力。

一個帥氣的男孩子彈起吉他,唱起歌來,歌聲動人、情感真摯,此情此景,誰能不為此而動。

我們起身回房間,走在門廊裡,身後響起另一首歌: 賈斯汀 比伯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應該是我緊緊地握住你的手

應該是我讓你感到歡樂

應該是我感到悲傷,

那個人應該是我...

應該是我感受你的吻

應該是我給你買你想要的禮物

……

你帶他去我們曾經常去的地方

現在你是否正在試著破碎我的心

我需要去知道

我到底是否需要為愛而努力的去拼搏

還是釋然地解除這一切

變得更加努力去堅守這份愛

這種疼痛是發自我的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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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遊記: 萬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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