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裡,黃土地上那一串腳印(六)今夜,米脂沒有月亮

作者: 勤之天空

導讀到達米脂時,米脂籠罩在一場蒙蒙細雨中。 我慌不擇路,急急忙忙地住進一家賓館。它有一個雷人的名字:白宮賓館。當然它沒有舒適的白的色彩,更不會有宏大的“宮”的規模。穿過窄窄的幽暗的通道,上到二樓,二樓仍是一片昏暗;分割而成的四五個標間敞著門,能朦朧地看到床單的白色、牆紙的深色、牆角掃帚拖把織成的陰影。這賓館彌漫著一種神秘的氣氛,讓我覺得 ...

到達米脂時,米脂籠罩在一場蒙蒙細雨中。

我慌不擇路,急急忙忙地住進一家賓館。它有一個雷人的名字:白宮賓館。當然它沒有舒適的白的色彩,更不會有宏大的“宮”的規模。穿過窄窄的幽暗的通道,上到二樓,二樓仍是一片昏暗;分割而成的四五個標間敞著門,能朦朧地看到床單的白色、牆紙的深色、牆角掃帚拖把織成的陰影。這賓館彌漫著一種神秘的氣氛,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撐著雨傘外出吃飯,昏黃的街燈下行人稀少,銀河路上的店主們無神的眼睛盯著門外仿佛失了魂,就連我的進去都沒有改變。我想找米脂的特產驢板腸,問了幾家店都沒有,好不容易有一家玻璃門上寫有“驢板腸”,但非得要一斤起賣。我心裡嘀咕,他們生意為什麼不可以做得靈活些呢?

終於有一家可以零賣的,我要了三兩驢板腸三兩牛肉一碗蛋湯一瓶啤酒坐下慢吃。端上來的驢的腸子已被醬油燒得發黑,干干的,大概是已冷的原因吧,要是剛燒出來的話,味道肯定不會錯,不然也不會被譽為地方特產。這家店就在銀河西路、銀州路的交接處,好像店招上寫的是“常麒麟羊雜碎”。

一個人正吃得不亦樂乎,門外傳來煙花爆竹和嗩吶聲,劈劈啪啪咪哩嗎啦不絕如縷。我趕緊草草了事結束戰鬥,埋單出門。一群人正擁在街道空曠的三角地帶,有穿孝衣帶孝帽的,也有穿日常服裝的,有人說他們在“送人”,我知道這是在辦喪葬儀式。隊伍中間的五六個人有敲鼓有吹嗩吶,大約是請來的“治喪專業戶”。親戚們身著孝衣分成兩組,領頭的四人手挑著白紙糊成的燈籠,裡面微紅的燭光輕輕搖曳;而殿後的七八人各手拿一根細細的樹枝拖在身後,上面纏滿了白色的紙條,晃晃悠悠地朝前走。因為鼓聲嗩吶聲太響,聽不見是否有人在哭。我一直站在街角處,看著他們慢吞吞從面前走過,再向銀州路那邊過去。我暗自慶幸來這裡吃了這頓飯,見識到這場熱鬧的喪事。

一早起來我趕緊退房,搬到了九龍橋頭的和順賓館,一家很小的家庭賓館。敞亮的房間,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單,讓人賞心悅目。我尤其喜歡靠南的窗戶,能看到無定河寬闊的河床;站在窗前,我能追尋無定河遙遠而憂傷的故事,它們曾深深地烙印在我青春如夢的記憶中。
姜氏莊園在縣城東15公裡處,有去坑鎮的順路班車經過,我在網上查過,和順的老板也這麼說。於是我一早就來到銀河東路的站點等車。天還陰著,有點涼,我拉上衣服拉鏈,雙手插在褲袋裡。進城賣菜的驢車,裝著白蘿蔔紅辣椒青菜還捎帶有蘋果大棗,有的干脆就在站點旁邊攤開,守著人上門。

與同樣也是等車的幾人閑聊,卻得到了兩個不太確切的信息,有說裡邊修路班車已停開,有說好像還開。我陷在模棱兩可的消息裡不痛快。

不過十來分鐘,一個人過來問:“有去桃鎮坑鎮的嗎?”

我趕忙上前,“去姜氏莊園。”

“10塊。”成交!

這輛普桑車裡已有2個乘客,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女人可能是駕駛員的親戚,而坐在我旁邊後座上的年輕人則來自西安,坐了一夜的火車剛到米脂,去看望住在桃鎮的岳父母。他說,平時沒時間過來,趁中秋去看看他們。

公路順著溝裡進去,兩邊的樹密密匝匝,樹枝樹葉交織成一路綠蔭,拐過一個彎又一個彎。有幾個地方是在修路,坑坑窪窪的車不太好過,大車恐怕真過不了。看到有農民拉著蘋果堆在公路上,應該是在等過往的車輛帶出山去。這些蘋果真小,完全不像我熟悉的陝北蘋果。司機告訴我,米脂不產蘋果,陝北蘋果多出自洛川、富縣,難怪我走的這一路很少看到。

八點三十分,我站在姜氏莊園的大場坪上。抬眼望,東北面黃土山半山腰一帶寨牆高聳,巨大的寨門洞開,像高速公路隧道口,裡面院落一重重排到山頂,氣勢恢弘。我踏著進寨坡道一路上去,在門口看到一宣傳牌,寫著有關莊園的情況。依稀記得莊園建於清光緒年間,前後共16年,由於中央電視台的一次推薦,使得它浮出水面為世人知曉,有多部電視劇電影在此拍攝。看來酒香還得勤吆喝,不然沉睡在大山深處誰人能知呢。即使現在,這寬大的宅院裡也只有我一個人,我感到寂寞,及由此而生的一絲恐懼。

在一處院宅門外,我大聲地喊著有人嗎有人嗎。聲音隨風飄散,四外仍寂靜無聲,我有點發虛,不敢跨進院門。

突然地一聲“有”,一孔窯洞門簾掀處,露出一位大娘的臉。這是我下車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我在這座莊園裡見到的唯一一個人。大娘兼看門兼買票,回應我的一臉疑慮,她告訴我,工作人員還沒有上班。

我只能一個人,游蕩在這一處一處的宅院內。宅院高牆深鎖,門窗緊閉,如果那寨門落下,我還能出去嗎?這樣的邊走邊想,不覺撞進一處院落,粗大門楣上,刻有“武魁”二字,想是那位財主的願望,而底下有今人貼的紅紙的對聯,橫批是“晴耕雨讀”,無疑也寄托著現今的希望。莊園是沒落了,但希望還在。

又搭上一輛破舊的面的,5元錢回到縣城。

這回不用人指點,我沿著銀州路向北,10分鐘到達李自成行宮外門樓處。這座門樓應該是近兩年建的,裡邊算是一條步行街,高低錯落的兩邊分布著不少商鋪,可惜絕大多數沒有開張,游人寥寥,顯出冷寂和落寞。

行宮坐落在盤龍山南麓,是一個由多座建築組成的古建築群。資料顯示,明崇禎十六年,李自成在西安建大順國後,命侄兒李過修建行宮和祖墓。整個建築依山造勢,莊嚴威武,從遠處眺望,猶如巨龍騰飛,雄偉壯觀。我特別喜歡廣場上的那座李自成雕像,前蹄騰飛的駿馬上,李自成雙目如炬,右手高擎寶劍,似在召令千萬義兵,又似在剿殺千萬官軍,一個農民英雄的形像活脫脫呈現在眼前。

對李自成的評價,歷來是褒揚大於詆毀。郭沫若先生在《甲申300年祭》中曾分析過李自成起義失敗的原因,並以此警示現實,受到毛澤東的贊揚。毛澤東還這樣說,“這個運動起自陝北,實為陝人的光榮。”新建門樓的立柱上有這樣一幅對聯,“高原厚土一山煙雨一山畫”,“臥虎盤龍半是英雄半是神”,這恐怕是老百姓心中的李自成。

現在的行宮中設有幾個展覽,除李自成紀念館外,還有米脂婆姨展覽館。陝北歷來有“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一說,可見米脂婆姨的英名。我在米脂街頭看到這樣一掛橫幅,上寫“做大米脂婆姨品牌 做強米脂小米產業”,用婆姨作為品牌,來推動產業經濟的發展,實在是米脂人的新思路,也虧他們想得出。

當然,米脂婆姨中也確有不少叫得響的,貂蟬便是其一。我們且不說貂蟬到底何方人氏,米脂人確把這位古代傳說中的美女作為自己的英雄來崇拜,無定河邊就建有貂蟬文化廣場,供人游覽和膜拜。

夜裡的廣場絕對是米脂的一大亮點。人們三三兩兩來到廣場,一場盛大的秧歌健身就要開始。數百人的隊伍自動分成兩支,曲曲彎彎地各漫散為四五列。打頭的一律花傘,且大多是魁梧男兒,跟後的男女不一,有執花扇,有持綢帶。依著鼓點,扭腰跨步,大步向前,小步退後,隊伍蜿蜒前進。扭到興致,搖頭晃腦,手舞足蹈,只合節拍,動作全憑自己發揮。有老漢頭戴回人小白帽,身穿灰白夾克,一直扭在原地,滿臉陶醉,已然忘情。

我沒有融入到這支歡樂的隊伍中去,我的負擔太重,我在想什麼呢?人生苦短,快樂不多,得靠自己尋找,輕輕松松,簡單淡定,其實最好,就像眼前這些歡樂的人們。旅行也許會使我更加充實,更加忘我,更有可能找到人生的快樂。

回到賓館時,天還是灰蒙蒙的,看來今夜,米脂沒有月亮。

但我仍然高高興興地,向家人和朋友發個短信,一報平安,二祝中秋快樂。完後,坐在床上,吃完一個大大的米脂月餅。

那一夜,我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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