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徽州行(二)

作者: sunnylittlecat

導讀唐模水街許氏西湖唐模是一個沿水而修的狹長村落,被稱為水口文化的典範,是徽人風水觀念的代表,此評價雖無差錯,卻有誇大。在我們走過的諸多村落中,皆與水密不可分,唐模之水並不為最。 徽州村落多數依山傍水而建,不僅取秀麗風景和風水地勢,也因為村民們的生活與水息息相關。村人們在河裡清洗衣物用品等,潺潺而逝的水流是盛夏裡最好的氣溫調節器,水還承 ...

唐模水街許氏西湖唐模是一個沿水而修的狹長村落,被稱為水口文化的典範,是徽人風水觀念的代表,此評價雖無差錯,卻有誇大。在我們走過的諸多村落中,皆與水密不可分,唐模之水並不為最。

徽州村落多數依山傍水而建,不僅取秀麗風景和風水地勢,也因為村民們的生活與水息息相關。村人們在河裡清洗衣物用品等,潺潺而逝的水流是盛夏裡最好的氣溫調節器,水還承擔著防火與排出村落積水的重要功能:徽人認為水即財,因而建築中央均有開放式天井,取四水合一、財不外流之意,將雨水收入庭院內,下鋪青石板,通過縫隙將水導入地下,並與河道相通。而徽州村落中皆保持了青石路面,大塊的條石鋪就了堅實的路面,用小的鵝卵石鋪出美麗圖案,石間的縫隙就是最好的疏導系統,下雨時分,整個村子都不會有泥濘之地。

唐模的水道稍顯渾濁,不像其他村落水皆清澈見底。村中央的水街長廊倒也別有情趣。值得一提的是這裡有個“小西湖”——檀干園。唐模為許氏聚集之地,亦是富豪故裡。清初許姓商人母親渴望欣賞西湖美景,但年邁體弱,無法承受旅途之苦,孝子便花巨資在村中挖池引水,修建亭台水榭,遍植檀樹紫荊,模仿西湖在村子中修了一座園林,並取《詩經·伐檀》中詩句取名“檀干園”,一時間成為盡孝的典範。雖然園子新近修葺,失卻了古韻,但遠望過去,精致的布景倒影在平靜的水中,一時真幻難辨,另有一番情韻。

潛口徽商蘊金藏玉

潛口的旅行價值不像其他的村落,村子建設較新,但卻別出心裁地將周圍府縣保存完好的民宅原封不動地搬了來,集中在一起進行展示,倒更像一個徽州建築博物館。同行的好友對這樣刻意為之的景像十分不屑,他寧可爬到一個山頭上看湖水也不願踏入這個小小的人工園林。我倒是興趣盎然,一個人跑了進去。

這裡的十幢宅子非常有代表性,明清兩代,從普通民房到徽商豪宅乃至官家府邸,均有展現,還有一面科舉牌坊和一個大祠堂,甚至還搬了一座尼姑捐修的小橋。可見建園者欲集徽派建築精華於此的苦心。

信步來到一座宅子前,我先對裡面的構造進行了一番設想,因為前幾站都沒有進入過徽宅,所以對面前這座高牆飛檐的建築真沒什麼概念。從外面看來,徽州地區的房子是頗有風情的:粉磚黛瓦,俊秀典雅。白色的外牆高高挺拔,正面宅門上多有精美的磚雕,大門兩邊有細致的石雕,二者與屋內的木雕並稱徽州三絕;宅子的側面往往修有錯落有致的馬頭牆,一方面是為了防止火災發生殃及鄰裡,同時也被徽人賦予了“五岳朝天”的美好願望。

這是一座商宅,步上一級台階就進入了稍顯神秘的徽宅,商人們的房屋門檻台階往往只有一級,寓意著生意場上“一步到位”。與我理解的豪華完全不同,我實在難以認同這就是當年富甲天下的徽商財富的體現:兩步越過門廳,對面就是會客的廳堂,兩邊是為佣人或來客居住的廂房,正中央是一個天井,四面圍合的房檐僅僅留有一方並不廣闊的天空,而這就是整個住宅的采光通風所在。天井上方並無遮攔,雨水雪花直接揮灑飄落在房子裡,迷財的徽商們將其理解為下金散銀。

徽州的老宅內部幾乎全部是木制的,越過五百年的歲月,早已沒有了鮮活的色彩,暗褐色的木頭讓天井中投下的光線也變的黯淡。轉過廳堂中央的壁板,有一條十分狹窄的樓梯,踏在上面,回聲空洞,二樓往往是子女尤其是女子的閨房,窗欞雕刻的十分精細,近天井處還修有美人靠可供休憩,我正感慨其愜意時,抬頭四望,突然發現,無論我朝哪個方向看,除了天井上方空空的藍天,視線根本不可能越過屋牆,房間裡也不開向外的窗,即使有也非常小,原來那些長年行商在外的商人們就是這樣來束縛禁錮家中的妻子女兒。這樣的逼仄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

轉下樓來,我仔細端詳著堂中央的壁板上懸掛的中堂字畫,是這家祖上的高堂畫像:線條簡潔、色彩古舊,畫像中的人身著繁復的裝束,正襟危坐,平穩的眼神中透露著對後人的殷殷期待,但當這樣的目光在一個寂靜的午後與我相遇的時候,我卻覺得十分詭異。明暗閃爍間,我顧不上再欣賞那些雕刻精美的拱門、雀替,快步離開。

其他的幾棟宅子也大同小異,不過官邸的台階多為三級,大門上的磚雕也與商宅不同,商人們常常雕刻一些戰事場面,寓意著商場如戰場,而官宅的磚雕往往是苦讀中舉等場景。官宅的門檻也更高,進入後設有儀門,這是一扇像征性的門,兩側亦可通行。常日不開,逢家族大事才打開;若有官員來訪,比自己官高的可以做這扇門,官階低的官員則只能走側門。果真應了徽州建築處處體現禮制的說法。

在看過幾家豪宅和一位二品官的宅子後中,我的疑惑更深了:這樣狹窄昏暗的房子真的是富可敵國的徽商們的家族住所?當江南官員在秀麗的人間天堂搭建起富麗的亭台水榭,當晉地富豪在廣袤的晉中平原修築起宏偉的家族城堡,他們的奢華怎會如此逼仄狹小?

原來,自明代起興起的徽人不得不嚴格遵守明王朝“不得逾制”的法令,官員居所及布衣之家均有詳細的體例要求;加之徽州的地窄人稠,也使得這裡根本不可能存在山西靜升王家那樣的一族人一座山一座城的宏偉巨制。因此,徽商的豪奢是內斂的是精致的,全部的證據就是他們賴以寄托的木雕樓。我們在盧村參觀了盧氏的七幢木樓,主人的那間二層宅室由黃楊木構造而成,而整個建築隨處可見刻畫細微栩栩如生的雕刻。要知道黃楊木貴比黃金,而在盧宅,連廚房的門板也是雕了西廂和八仙的黃楊木。徽商之富,可窺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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