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井,香格裡拉的延續(二)

作者: 生命向西游

導讀(四)教堂回到上鹽井。住進了教堂裡的客房。 那感覺!拿五星級賓館來換也是不干的! 1885年的丁神父早安歇了。 80歲的修女奶奶回家和侄子住在了一起。她照料過以前的外國神父,有一身釀葡萄酒的絕技。 70歲的奶奶還住在教堂裡。 三個女孩子:修女Marria,Anny,獻女Terrisa。 還有一個神父。 神父又上雲南買建材去了。那個嶄新宏偉的大教堂在等待十月完工。 現在的� ...

(四)教堂回到上鹽井。住進了教堂裡的客房。

那感覺!拿五星級賓館來換也是不干的!

1885年的丁神父早安歇了。

80歲的修女奶奶回家和侄子住在了一起。她照料過以前的外國神父,有一身釀葡萄酒的絕技。

70歲的奶奶還住在教堂裡。

三個女孩子:修女Marria,Anny,獻女Terrisa。

還有一個神父。

神父又上雲南買建材去了。那個嶄新宏偉的大教堂在等待十月完工。

現在的教堂是80年代建的。二層回廊式。藏味中帶著別致。

最早的那個呢?我只有去看Marria翻出來的照片了。老照片,老屋,有點恍惚不清。

看久了,思想也恍惚起來。當年的傳教士怎麼會走到這裡來呢?

我靜靜地看書,等待神父的歸來。

Anny 和Marria住在一個房間。推門進去,不由地被那意想不到的精致絆了一下。

比起一般女孩子的宿舍,這裡多的是潔淨,素雅。但是,音樂,鮮花,書,一樣不缺。

帶穿衣鏡的大衣櫃,單人床,書桌,台燈,甚至洗發香波洗面奶,找不到一絲藏地的痕跡。

牆上貼的畫像是美麗的聖母,仁慈的耶酥,桌上擺的書都是一些教會讀物。也都不是藏地的產物。

小屋整潔有致,纖塵不染。走廊裡窗台上擺滿鮮花,小錄音機裡放著港台流行歌曲。這樣的干淨和整潔,更不是藏地的特征。

但,這,就是西藏。西藏——昌都——鹽井——天主堂。

傍晚,女孩子們開始准備晚飯,我隨她們去了屋後的小菜園。小菜園裡那個枝繁葉茂郁郁郁蔥蔥的熱乎勁,更是到了夏日花紅果綠的江南。

二層的回廊裡,把機器架好,鏡頭可以這樣推:

往左:

回廊的交接處是一個大平台。上面擺滿了各種鮮花。平台後面,是開闊的遠景,天地山川,遠到無限。你想看到多藍的天?你想看到多白的雲?你想看到多壯的山多麗的水?你想看到多美的村莊?你想看多遠,你就能看多遠。

往右:

回廊的這一頭,雕欄飛花的彩色老房檐,襯著後面新教堂的金色琉璃瓦和雪白的牆。雪白的牆上是一個用幾塊偌大的綠色幕牆玻璃拼成的大大的十字架,白雲就在那如明亮如鏡的十字架中飛著,變幻出無盡的姿態。

新的好?老的好?第一個不復存在的才是最好?我覺著Anny 和Marria 比我們更有發言權。

她們卻並不說話。

拉近:

Marria在廚房裡和面做面條。

Anny 在回廊裡澆花。

奶奶會在每個清晨和傍晚去敲那一口古老的鐘,告訴村民“做禱告了”!“當,當,當…...”清脆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往前:

對面是二樓的客房,我的房門開著。透過門,能看到一頁窗,映著綠色的清涼。

拉近:

門前雕梁畫棟,畫著荷花,仙鶴,既有著藏八仙的傳統風格,又透著中國寫意花鳥的韻味。

穿過門,是一大扇綠瑩瑩的窗。

再拉近:

窗外,綠葉婆娑,沁心的綠。

再拉近:

一架架的葡萄葉,層層疊疊,繁繁復復。

近處,不知是什麼果樹,已經有青綠的果實一嘟嘟地掛在枝頭。

這就是葡萄園了。

這就是把鹽井,法國,佛,耶酥,瀾滄江,香格裡拉……種種概念交織在一起的葡萄園了。

這葡萄,如何能不釀出醇厚的美酒?

這美酒,如何能不似百年的佳釀,回味無窮?

因為曾經的茨中,所以,把滿心的浪漫傾注給這片葡萄園。不想去深究它的由來,只是主觀任性地想,這就是百年前的交融。這就是法國傳教士帶來的遠方的思想和果實。

(附:曾經的茨中——

(1)瀾滄江邊的葡萄莊園

這是茨中的冬天,聖誕節前一天,一個寧靜的下午。

那一晚,會圍著篝火跳舞慶祝聖誕夜。

1905年,法國傳教士帶來了上帝的福音,也帶來了法國的葡萄和釀酒工藝.。那時候,瀾滄江上沒有橋,只有溜索。那時候, 傳教士就知道這兒有個香格裡拉嗎?

現在,依舊是個世外桃園。那兒有南方的水稻,有北方的柿子,有海邊的棕櫚,有江南的芭蕉。有高原的青稞酥油,也有歐洲的葡萄。高原,峽谷,大江,雪山,她全都有。

她包容所有的孩子,天主教堂的外面就是瑪尼堆。

(2)藏族老太太和耶酥基督

她們在打掃教堂,為了即將來臨的聖誕節。

沒有神父,沒有聖誕老人,沒有"平安夜"這首歌,但是有每一個禮拜日,每一個聖誕節。而且每一個人還有一個教名,雖然沒有人會說英語。這些,在一百年裡就是這樣傳承。

(3)中西合璧

茨中天主教堂:中式的頂,西式的窗,藏式的牆。裡面還有法國葡萄酒窖。)

最後,再補一張特寫吧:

回廊裡,一個女子在洗臉。

臉盆架,鏡子,洗面奶。

熱氣騰騰的洗臉水。

有多長時間了?有多長時間不曾享受這些了?

終於,對著鏡子,洗一個熱水臉。鏡子細細地映照著,映照著女子臉上的風塵。

那水的滋潤呀,那溫暖的浸沒呀,鏡子裡,眼看那風塵一點點褪去,那白皙和紅潤一點點重現。

是女人,就怕衰老。可是,誰又知道,那些皺紋,不是在都市裡長得更快?風塵遮掩的美麗還會再現,而心靈的褪色,又如何還原?

神父回來了。

高高大大的身影。和和氣氣的神情。一臉的剛毅顯出旺盛的精力,也透著一絲長途顛簸後的疲憊。

第二天,當我們坐在回廊裡,我最喜愛的那張長木椅上閑聊時,他還有一個接一個的電話,處理著那正在路上拖貨卻又出了問題的車。

“這些建材,都得我親自去跑。不親自過問,光是差價就有一萬塊。還有質量的好壞。這裡只有一個老人,三個小姑娘。今年的大部分精力全都用到新教堂的建造上了。一個人,是比較累。”

“新教堂的選址就在原來老的舊址上。現在的這一個是八十年代建的,已經老了。99年這兒發生過一次小地震,老房就有些搖動。所以,得建新的。”

“建成這樣一個嶄新的大教堂,一直是我的一個心願。從96年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基本完成了鐘樓,教堂的主體。”

“資金當然是個最大的問題。建之前,就已經有些儲備。一共大約需要250萬吧。下個星期,還要到大理那邊去籌款。現在,官方的資金還未到。大約有7萬吧。”

“找了當地最有名的昌都設計院設計。等十月份完工,要搞一個盛大的落成典禮,把當地教會的領導都請來。”

“怎麼會成為神父的?是從小家庭的影響吧。當年文革的時候,教堂裡的一些寶貝都轉移到我家來。我從小就看著那些長大。”

“我們家條件比較好,父母又比較重視教育,所以一直上到高中。然後,就被送到北京神學院去學習。畢業後,到西安上了聖職。從此,就開始了神父的工作。

“我先後去甘肅,青海,內蒙傳教……”

“回來後,又去了雲南龍江,很快地,發展了300 多個教友,最快的記錄,在兩個月內就發展了95個。”

神父說到這兒,眼裡的神采奕奕。特別是說到那個“95”時,像個孩子,興奮地笑著。

“有的時候,也有點做不下去。”

這時,他的臉是黯淡的,透著連日辛苦後的疲倦。那眼眸裡閃著一絲疑惑和傷感,讓人不忍心去對視。

“這裡發展了這麼多年,卻起色不大。”

“與外面世界的接觸多了,受那些影響,村民們的思想也變了。人心也都浮了起來。閑的時候就來,忙的時候也就忘了。”

“這兒是西藏,不像雲南的茨中。藏區的佛教勢力一直很強。我們的聲音就顯得很微弱。”

“和教育也有關系。鹽井的教育在藏區是比較好的。所以,學校裡的教育也牽制了教友的發展。”

“因為人手有限,所以建房,傳教,都是我一人來做,忙了這頭就顧不上這頭。我已經向北京申請,請他們派一些幫手。明年應該能來吧。”

說著規劃,神父的臉色又開朗起來。一步一步總會走好的。

神父又說了當年的很多故事。傳教士怎麼會到這裡來的?他們的語言通嗎?當年,他的媽媽和那個八十歲的老奶奶修女怎樣去茨中,把釀葡萄酒的工藝帶回來的?現在的葡萄叫黑珍珠,每年能釀多少酒,能產多少利?這些,如果你去鹽井,去聽一聽神父的親口述說吧。

“慈善,公益事業,為教會之本。”最後,神父簡單的一句,解答了我心裡最根本的疑問。

所以,Marria,Anny,Terrisa和奶奶那樣地對我。

所以,教父那樣地對我。

所以,鹽井那樣地對我。

Marria,Anny,她們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孩子。帶我去看鹽田,帶我到老鄉家去看她們給老鄉們打針問藥,給我講教堂的歷史,給我講她們成為修女的過程。她們一直像我們一樣,穿得干干淨淨,把臥室和廚房整理得干干淨淨,做出的飯菜清潔可口,完全是城市裡愛清潔的小女人。

一直很想問問她們:

“你們的生活和一般的女孩子有哪些不同?”

“你們想過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嗎?”

曾經很含蓄地問過Marria,Marria很聰明,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當然,對外面的世界也很心動。但是,心動過後,還是會回到這裡,感到心的寧靜。”

我很想再問一問。

可是,我等不到機會。

神父回來後,姑娘們換上工作服,去搬大理石建材,一直搬到夜裡十二點。第二天,早上五點,她們就起床,做早飯。飯後,又去當搬運工了。

整個教堂,就這麼三個細秀的勞動力。

寫到這裡,往西邊望一望。

什麼時候,去看那新的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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