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遺世的雅歌(一)

作者: carolinejune

導讀【題記】“所羅門的歌,是歌中的雅歌。”這《聖經》裡《雅歌》一章的開篇首句,《雅歌》相傳為所羅門王所作,是歌中之歌。它那參差錯落、抑揚頓挫的音律是《聖經》的奇葩。《雅歌》因而成為對歌曲最高的贊辭。黔東南,這一個神秘卻又一直被為大眾所忽視的地方,保留尚未被車馬所浸淫的淳樸,有如那侗歌的天籟之音一般,需要我們洗掉鉛華,用心聆聽,才可以領� ...

【題記】“所羅門的歌,是歌中的雅歌。”這《聖經》裡《雅歌》一章的開篇首句,《雅歌》相傳為所羅門王所作,是歌中之歌。它那參差錯落、抑揚頓挫的音律是《聖經》的奇葩。《雅歌》因而成為對歌曲最高的贊辭。黔東南,這一個神秘卻又一直被為大眾所忽視的地方,保留尚未被車馬所浸淫的淳樸,有如那侗歌的天籟之音一般,需要我們洗掉鉛華,用心聆聽,才可以領悟到這是上帝遺留在世上給我們的“雅歌”。

【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突如其來的黔東南

本來國慶長假打算去鳳凰,我已經與鳳凰兩次失之交臂了,邊城的誘惑和沈從文清雅的文字,長久以來吸引著我的心思。但似乎因為我與鳳凰的緣分還沒有降臨,還是因為鳳凰本來就不屬於那種清淨的地方,今年火熱的鳳凰成為出游人的首選,在看到洶湧人潮之後,我也只好放棄了去鳳凰的計劃了。

偶爾聽到朋友介紹黔東南的線路,覺得頗具吸引力。只可惜一直以來都沒有對貴州投入很大的興趣,我對貴州僅有的印像只是在於柳宗元的《黔之驢》,總覺得貴州沒有什麼令我心動的地方。黃果樹聲名在外,必定也是人潮翻滾的地方,至於貴陽、遵義、息峰,革命歷史會給人沉重的感覺,不是很適合假期旅游。而其他地方可能因為不太出名的緣故,使得整個貴州給人的印像,除了山還是山,山山起伏,連綿不絕。

隨後在網上找到不少的攻略,對貴州開始有了興趣,等我量度地圖,費盡心思設計好路線後,咨詢曾去過的朋友,才發現我引以為豪的路線竟然是眾多藝術院校的采風路線。失落之余也有一絲竊喜,至少我已經預感到這路上風光無限。

因為浪費了不少准備的時間,我們只能匆忙間征集驢友前去,買票的當天又有兩人因故退出。幸而補充了三個生力軍。又匆忙地前去買票,售票處的人諸多刁難,先是不許我們半途下車,後又說沒那麼多車票。幸而得朋友出面擺平,我們才在出行大軍中搶得了7張火車票。諸多波折之後,我在短暫的狂喜之余便於30日早上登上前往重慶的K202次列車,奔赴黔東南的首府凱裡,開始了這次黔東南的旅程。

雖然黔東南的旅程一直都是我設計的,但總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直到列車開動的剎那,我依然抓不住感覺,輕飄飄地如同漂浮在雲霧裡。那真的是我要去的地方嗎?

突如其來的黔東南,又給了我多少的空間去幻想呢?我並不知道,只是在列車的搖晃中思量著前人的足跡。

搖晃了20個小時,我在略感寒冷的凌晨被鈴聲吵醒,在遙遠的夢鄉裡拼力拉回迷失的靈魂,從睡眼惺忪地從上鋪爬下來,穿行在黑暗中洗漱,聆聽著列車員的腳步,然後到達黔東南的首府凱裡。

凱裡真的就在我面前了。

我依舊神情恍惚地走在凱裡纖細的火車站,穿過短暫黑暗的隧道,又走進貴州的陽光,直到聽到陌生的貴州話,我才把握住自己的心緒——真的來到了凱裡,那一個突如其來的陌生城市。

第一次看到的凱裡還在沉睡中,只有火車站前面的小廣場一如其他城市那樣嘈雜,人聲鼎沸,車水馬龍。我們站在路邊被那如風車般來去的人誘惑著,“上車吧,上車吧”的叫喊催促得人似乎也身不由己了。

終於決定前往汽車站。汽車快速地在馬路上飛奔,忽而轉彎,忽而上坡,忽而下去,我於是還在繼續搖晃運動。看著窗外,我第一次感覺到倚山而建的城市是如此的起伏。山就在城中,城市與山經過數百年的結合已經是緊密得不可分離。

因為我們的猶豫,在錯過了去鎮遠的車之後,我們最終還是決定去施秉,然後再前往鎮遠。

【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施秉:記憶舞陽

施秉對於我們來說,也只是匆匆而過的驛站而已。聽說施秉的舞陽河景區風景秀麗,舞陽三峽聞名於世。我們來到施秉便找到一家旅行社,幫我們安排去舞陽河的車和船。聽他介紹才知道舞陽河分為兩段,上舞陽在鎮遠,而下舞陽則在施秉,曾經是繁忙的水路,我們要游覽的是下舞陽。

攀談間一位老師傅駕車而來,從施秉到下舞陽景區只有9公裡,但別小看這9公裡,已經需要十多二十分鐘的車程,而且路途也是極為難行,多處拐彎的地方都是看不到迎面的來車,據說這還不是貴州最難走的路。想起臨行前一些驢友的叮嚀,才真正明白不能對貴州的路抱有太多的美好幻想。

從上往下走,終於看到舞陽河了,一如漓江一樣清淨,只是比漓江多了些許深沉,多了一些雄偉,更比帆影點點的漓江多了一些的寂寞與安寧。我們7人登上了一只小船,站在船頭觀望舞陽河,碧波蕩漾間,如同仙子一般婀娜曼妙。船在江面上劃出水痕,深遠而悠長,江上只有我們在漫游,寧靜的大山兩岸相對而出,中間流淌的舞陽河淡泊輕盈。前方忽然有高山阻隔,然舞陽河款扭蠻腰,便在青山之前回轉而過,大有“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的感覺。站在船頭,迎面吹來的和風輕拂額前的發絲,心情也隨之飛翔。

曾經聽研究地質的伯父說貴州有典型的喀斯特地型地貌,人們把喀斯特地型地貌視為“地球歷史圖書館中的藏書”,因為它珍藏著不尋常的關於過去的氣候、植被、動物群和人類文化留下的印記。因而在那兩岸高峭的山壁之上,可以穿越時空看見歷史遺留的痕跡。於是形態各異的奇峰怪石,姿百態的動物人形便有序地在不經意間出現有你的左右,讓你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與其說是那是景點,倒不如說那是時間留給我們的記憶。對面那架角山真是名副其實,兩山背向,似吵了架的兩人,幾千年就如此背道,只是這種背道也因為靠近而有了分享。

我們浮光掠影般地瀏覽著兩岸的風光,並不是因為不專心,而是那兩旁的美景像徐徐展開的長卷畫。那在不經意間,不留意處,忽然將一草一木,一石一柱,一江碧水,一片灘塗送入你的眼簾的驚喜,比專心致志地觀看更讓人心跳。也許“船行江上,人游畫中”的意境本來就應當如此。

深秋的舞陽河,依然青蔥蒼翠,偶爾見到黃葉分飛,也令常年四季難分的我們驚嘆不已。我們在太陽湖的盡頭登上一個小島,秋天的天氣平添了一份蕭索,但綠水的環繞又給它增添了幾分靈氣。島上幽徑蜿蜒,越往深處,越感到秋天的寒意,踩著枯黃的落葉,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撥開路旁的茂枝,揮去眼前的飛塵,尋找著一份超脫於世俗的空靈。

這是一個尚未被人世的車馬喧囂所浸淫的地方,人穿行其中,心裡只有一種叫沉醉的感覺。醉到濃時,直盼與之成為融合在一起。在返回施秉的時候,我們在暖風的熏沐下,在沉醉中沉睡於舞陽河上。

記憶舞陽,那是一段唯美的記憶。

【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鎮遠:古風遺韻(一)

從舞陽河回來,我們在施秉僅吃了一頓午飯,就匆忙趕去鎮遠,天色不早,看來也只能在鎮遠落腳了。鎮遠,不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卻是給我最多猜想的地方。2200年的歷史,築成的是何等的一個古鎮,2200的文化,沉澱下來的又是如何的一片人文?

先不必說鎮遠,單說說從施秉到鎮遠的路途。那是一片我從來沒見過的風光。由我90年開始第一次旅行起,走的地方也不過是單山薄水,從未見過崇山峻嶺連綿起伏,更沒有在群山之中的盤山公路上穿行的經歷。在汽車剛離開施秉的時候,感覺上與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也許是因為這些石灰岩在很多地方也能看到的原因。隨著汽車逐漸往山上奔馳,那之字行的公路呈現在面前,一個連一個,接二連三,從下面仰望可以看到蜿蜒不斷的公路時隱時現,等我們走過這段路,從窗外往下看的時候,又看見公路在身後蛇行。這樣的路,隱藏在大山之間,似乎沒有盡頭,更不知道要翻越多少座山之後,才可以停下永不休止的盤旋。

碧綠的舞陽河就在山下靜靜地流淌,在一抹夕陽慘淡光輝灑在河面上,泛起的片片鱗光如同綢緞上的點綴。舞陽河在群山的包圍中扭動纖細的腰肢,溫婉地穿過他們留下的狹小空間,柔順地委婉前行,向著她要去的方向。在高處看下去,舞陽河又如同美人的腰帶,為挺拔的青山增添了絲絲的嫵媚。山下一片蒼翠,雖在深秋,仍是翠色欲流,雖然不如春天綠得那樣嬌嫩,那樣脆生生,但多了點深層的蒼綠,多了點滄桑的沉積。我們在車上驚呼那眼前的美景,不能相信深山大嶺中竟然還可以蘊藏著如此秀媚動人的一幕。真恨不得停車把這幅渾然天成的圖畫永恆儲存在相機之中。只可惜我們乘坐的班車也許已經看慣了,絲毫沒有理會我們的心情,依舊無情地向前飛馳。我們只好用眼睛拍下著牽動靈魂的美麗,用心銘記。

在我們還在戀戀不舍,還在感嘆的時候,汽車拐過一個大彎,眼前突然豁然開朗,看見一片房屋,那就是鎮遠了。我突然想起好久之前看過一部叫《山那邊是高坪》的電視,裡面有一個情節也是這樣的情景。山裡與城鎮的距離,也許就只是那一個轉彎而已,然而這樣的轉彎卻又不知道要積累了多少的距離和時間,我們不斷地鼓吹著平等的同時,卻又不得不承認城鄉差別的存在,那一個個轉彎便是現實的一個個標志,無情地把我們從理想的雲端上掃落下來。

車子依然沒有照顧我的思維如何跳動,徑自在鎮遠汽車站停下來了,我隨著大家下了車,去觀望著這個擁有2200年歷史的古鎮——鎮遠。

【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鎮遠:古風遺韻(二)

鎮遠地處湘黔要道,是古時通往貴州雲南的必經之地。據資料說,鎮遠古城自明清以來逐步形成了舞陽河北岸的府城和南岸的衛城,而發源於苗嶺腹地甕安的舞陽河,從西向東地穿城而過流入沅江,最後彙入洞庭湖。

我們走在鎮遠的路上,現代的建築掩蓋了古鎮的風韻,只是偶爾露出崢嶸一角,讓人感覺到那千年的積累還是沒有被風雨吹刷而去。古城沿河形成兩條平行的長街,路旁小賣部的漂亮姑娘告訴我們,這是新街,要看真正的鎮遠,應該去舊城。我們沿著穿城而過的舞陽河走向古城,身上沉重的背包壓著肩頭,風塵僕僕的樣子有了一點驢子的心情。剛走到古城,一種古樸而典雅的氣息撲面而來。這才是我心中的鎮遠。

風雨兩千年,鎮遠依舊屹立。千年的鬥轉星移,在歲月的流逝中,鎮遠依然如故。新城在建設,古城在掙扎,在古樸與現代的衝撞中,它尋找著一種平衡。於是在這山水之間,在這青石小巷裡,那沉重的歷史靈魂化身為一個穿越時空的老人,訴說著一個千古的傳奇。

鎮遠的古城也不是時時安寧,現代的腳步為它帶來的煩囂依然給它蒙上了迷惘,只有那古樸的民居才還原了本來的安靜。我們走過一處,門前掛著“XX廠”的房子,這依山而建的建築,全木質結構,結合了吊角樓的風格與中原建築的特色,下面是吊腳樓的風格,而上面則是飛檐橫梁。我實在不得不佩服先人的智慧與膽色,依山而建,如雄鷹展翅,凌空而起,既穩固又因地制宜。

我們繼續尋找著古鎮的靈魂所在,路上行人匆匆,也許是要趕著回家,而我們7人卻像不思歸的飛鳥兜兜轉轉。我們尋覓著住處,看到路旁一家家客棧,一行人便走進去詢問,那情景十足的古代游子出外的情景。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一家看起來比較空閑的旅館,沒看清名字便一頭撞進去了,看到一切還如意,也就不假思索地住在裡面了。

走出旅店的大門,眼前便被那一路延伸而去的紅燈籠所吸引。古樸的民居前家家掛著紅燈籠,十分的古味飄然而來。紅燈籠構成的兩條平衡的紅線一直延伸,竟看不到盡頭,我們被吸引著一路走過去,入夜後古鎮的寧靜終於浮出水面,取代消散的煩囂,寧靜著人們浮躁的心情。一路上,昏暗的燈光下古色古香的宅門古意盎然,那宅門後面可曾是輝煌一時的家族,還是錚錚傲骨的書香世第?已經不得可知。並不寬闊的街道上我們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樣行走著,投下的身影融入地上的黯然,便分不清你我了。越走越遠,越遠越安靜,越安靜越不安。總是害怕自己沉重的腳步會驚醒那沉睡千年的靈魂,卻又希望在這黑夜超越時空與它對話,去讀懂他的過去,他的寂寞,他的希望。

據說鎮遠民居是依山而建的合院群,可惜院子大多破敗不堪,聽說復興巷的傅家算是保存最好的,坐北朝南,有兩進院落,雕花窗仍是舊制,而且堂屋裡的太師椅還是清代的原物。我們在黑暗中始終無法找到,只好悻悻離去。

【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鎮遠:古風遺韻(三)

不知不覺走到青龍洞前的祝聖撟,憑欄而望,漆黑一片,難辨世界,沉寂的河流在橋下無聲無息地流過,讓人忽略了它的存在,橋上有不少人還在納涼,還有金睛火眼者摸黑垂釣,悠然自得,巋然不倒,熒光的浮標隨著河水的蕩漾起伏不定,是這黑暗中唯一的亮點。

黑暗中看青龍洞,黑影一團,我們用手電和頭燈去照射它,看到那崢嶸的一角,心裡突然惴惴不安,惟恐那刺眼的燈光擾亂了神靈的沉思,卻又抱著一絲的僥幸,希冀能從那光圈中縱身投入時間的河流,返回到那個令人魂牽夢縈的古風世代。

繞著青龍洞走了一圈,從鎮遠的另一邊走回來。現代的發展已經悄然改變了舊城風貌,汽車呼嘯而過,吵得人心煩意亂,無法看到當年令單士元、羅哲文贊嘆的鎮遠,雖然我不至於失望,但心裡也總是翻動幾許的思緒。偶爾見到一些幽深的青石板小巷,與河邊相連,拾級而下,僅僅幾步之隔,外面大街上的喧鬧已無影無蹤,隱約看到過去的蹤影。

我們走到了一條擺滿燒烤的小巷前停住了腳步。小巷很狹窄,燒烤的火氣連同辣椒的味道嗆得我不由咳嗽,看見其他人圍坐在一張小圓桌旁,津津有味地品嘗著大盤子裡的食物,外面是城牆,腳下就是舞陽河,臨時搭建的木棚,飛架的電線連著熾熱的燈泡在空氣中搖晃,很有小街的風情,就再也不能選擇別處了。

我們點了幾個菜,圍在在一起,喝著冰冷的瀑布啤酒,融入其他食客的喧嘩中,暫時拋開古鎮的靜謐。忽然聽到旁邊桌子的人說著同樣的方言,扭頭相視而笑,彼此招呼著。原來他們是來自佛山的朋友,今天才到的鎮遠。隔桌相和應,旅途上那平淡而真摯的人情不就是如此讓人動容麼?

酒足飯飽之後揮手告別了他們,我們繼續游蕩在鎮遠的街道上,忽然心血來潮想去喝一杯咖啡,就跑到一間所謂的咖啡吧上。其實一直都覺得它不適合生存在鎮遠那麼古典的地方,可臨江而建的它,很乖巧地收起它的張揚,悄悄地擠在了江邊一個顯眼的拐彎處,居然也沒讓人感覺到不協調。爬過黑寂的樓梯,推開門,我們徑直走到陽台的桌子旁邊坐下,吹著陣陣清爽的河風夾雜著絲絲的秋意,卻鬼迷心竅地點了菊花茶。聞著菊花的清香,看著對岸的民房,我又開始天馬行空。

江上的寒風在夜裡竟然像刀劍一樣刺骨,聽說貴州開始降溫了,想到出門前力排眾議,要把大衣帶出來,不禁有點得意。我們在徹底冰冷之前趕緊撤離,回到旅店,在門前仰望才驚覺,我們所住的店名字革命得極為可以——“劉胡蘭旅店”!如此一來,我們不禁斂聲肅容,惟恐過於放肆會玷污了烈士的英靈。

經過一天的奔波,我們已經略顯疲憊。我們4個女孩子躺在3張並在一起的大床上,窗外那夜色籠罩下的鎮遠,一片沉寂。朔風驟起,我拉緊蓋在身上的棉被,還沒來得及有任何的思考,已經墮入無邊而虛幻的夢鄉。

又是清晨5點半,鈴聲再次吵醒了我們。窗外還是迷夢混沌,但也能看見隱約的燈光忽現忽隱,收拾行裝之後,我們再次走到青龍洞前。在對岸再一次凝望它,高聳的青龍洞顯神秘。一條玉帶般的舞陽河在它腳下繞過,就像天河分隔人間一樣,這邊廂是塵世,那邊廂倒是普陀淨土了。清早的鎮遠還沒有醒過來,我們踏在古街的青石板上,兩旁的小鋪早已開門,熱騰騰的早餐在突然降溫的早上顯得格外溫暖,飄升的熱氣誘惑著我們的肚子,真希望放慢腳步坐下來,拂去塵世的浮躁,用一顆沉靜的心去輕輕地觸摸這一份恬靜。我相信將會在這些歲月的陳跡中忘了歲月,忘了人生。

【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深山秋水

我們始終還是沒有停下行者匆匆的步伐。登上汽車,我看著不斷後退的鎮遠,天空迷蒙著不肯放晴。這種高爽的天氣很快便讓車上眾人昏昏欲睡了。

我閉著眼睛,依然感覺到車在轉彎,在上山,在下山。旋轉在山裡,霧氣籠罩在車的周圍,看不見路旁的枝葉,更不要說山下的景色了,整輛車就埋藏在雲霧的包圍裡,綿綿相伴不見終止。穿行在霧中,我們猶如精靈一樣,踩踏著輕靈前行,似乎滿身也沾上了靈秀。車小心翼翼地向前,我覺得靈魂已經遠遠拋離了軀殼,飛揚踏霧,與風偕行。

視線難及5米以外的景觀,我倒無心欣賞那方圓5米的清晰,迷夢般仙意使人有了成仙的幻覺。我又風馬牛不相及地幻想化身為騎著掃帚的小魔女,童話中的她也是如此地飛行嗎?那種裊繞雲間的感覺是否比我現在更快活?

車徐徐轉下山,霧氣也開始減弱,能見度大大提高,仙夢終於落幕。我回首貪婪地記憶著那依舊被霧氣圍繞的山峰,那半截清晰,半截朦朧的公路,如果人間通往天上的陽關道,天上人間,一線之隔。

繼續盤旋而下,天上離我越來越遠了。一步之遙,有時也謬以千裡,天上便值得人如此向往麼?佛家小乘便告誡我等凡人,逃脫不了佛法所說的苦海,也終不能如慧能六祖一樣“本來無一物”,亦不甘墮落紅塵的輪回之中,那也只好獨善其身了,自己度自己成仙了。

思考這些問題很快會令人疲倦,我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已經顧不了窗外是否還帶著仙風。仙也罷,魔也罷,人也罷,都有著自己循環的軌跡,既然如此,世間本無事,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到了一處車停住了,我被驚醒,費力睜開眼瞼,發現需要過渡。一條平緩的河橫在眼前,不過就是那數十米的距離,便硬生生把兩岸隔阻。寒煙籠罩下的一江秋水,碧綠無暇,微波蕩漾,對岸一路斜行,轉入從中,更添神秘,這岸上一小狗忽然撲騰下水,兀自奮力掙扎,終又跳上木舟,聳身一搖,水珠四濺,惹得眾人大笑。舟上小兒咿呀搖櫓而去,烏蓬船劃破清水,逍遙順流而下。

車終於登上渡輪,我仔細打量,渡輪外面懸掛一條長纜,不禁讓人想起古渡口靠人力拉渡的艱辛。渡輪開動了,似乎因為不忍心打擾這裡的安寧,那渡輪發動極為緩慢,近乎無聲,僅僅能看到逐漸漂移。

回頭一看,才知道這裡就是冷水江渡口。冷水江,一個清冷的名字,連同那清澈的江水與彌散的寒煙,不肯放晴的天氣,一起構成冷清的圖畫,留在我的心裡,相機裡。渡過冷水江,一路再無停頓,搖晃了3個多小時,又來到1天前出發的汽車站。這回,我們決定掌握自己的旅程,租車走貴州,去那些早就神往已久,在我們腦海裡反復出現的少數民族之鄉。

【掃帚行心之黔東南篇】凱裡:路過的遺憾

凱裡是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首府,與鎮遠那些邊陲小鎮相比自然多了幾分的繁華,幾分的浮華。至少我來到凱裡遠近聞名的二商場、大十字附近的時候是這樣想的。

繁華疊生浮華,浮華衍生距離,距離終歸會成就冷漠。這種在上海得到了太多的感覺一直影響著我,雖然生活在大城市,但我依然寧願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我怕凱裡也並不能例外。我們7人背負著沉重的行李包走在大街上,來往的人也許已經習慣了一些驢子偶爾對這裡的打擾,並不如其他地方那樣注視著我們。國慶的假期雖然成為很多上班族的雞肋,但小朋友不會理會到那成人無謂的自憐,呼朋喚友地去享受著悠長假期帶來的快樂日子。他們甚至還穿著校服與同學到外面踏青(尚且還有青可踏),青春始終是無敵,不需要芙蓉做裙衩,唧唧喳喳的少女們已經把秋色比下去了。

我們走在喧嘩的大路上,尋找著傳說中的租賃汽車集散地——二商場,但走了1公裡的路,繁華依舊,但始終沒有能見到大型的汽車租賃地。去買了一份這麼多次旅行最昂貴的地圖,我們站在路邊躊躇著是否要繼續走。走過一個婦女,手裡提著青菜豆腐,還帶著一個孩子,看見我們風塵僕僕,走過來問:“你們要去哪裡啊?”我們警惕地互相看了一下,眼骨碌一轉,就說:“我們到汽車客運公司。”那女子想了想,說汽車客運公司要往前走才是,還問我們是否要包車。見慣了廣州或拉生意或作案的婦人,我們對她戒心更大,順口就說不必了,我們乘班車。那女子熱情不減地詳細說明汽車客運公司該如何前去。末了,還不忘叮囑,今天是國慶,很多都放假了,實在找不到,就只能回到汽車站了。說完,坦然拉著身邊的小孩子從容而去。我們一下子呆了,人家非為何事,只專為指路而來。

突然又來了一個會說白話的小青年,他一路相隨,直把我們送到租車的地方,還熱心為我們與司機搭話,那小面包實在也不能承載我們7人和大件行李的重量,萬分無奈。小青年見狀便表示自己也沒有其他辦法,看太陽正午當空高懸,他便告辭離去,還念念不忘並沒能幫助我們。

人生地不熟,我們闖進一家旅店,詢問他們是否能夠幫我們聯系一輛車子,老板娘客氣地讓我們坐在旅店的小廳,然後幫我們打電話聯系,打了一家又一家。老板娘讓我們先去吃飯,然後再回來等消息。我們感激不盡地把行李放在她的小店裡,到外面覓食去了。

再轉回去的時候老板也在那裡,他也很是遺憾地告訴我們實在聯系不到車輛。看到他們一直為我們忙碌,心裡實在很感激,卻又不知道可以為他們做點什麼。老板娘建議我們去客運公司碰碰運氣。Crystal和其他三人遵囑咐前去,留下我們3人在旅店留守,老板依舊無償為我們提供地方落腳。

2個小時之後,他們帶著一輛車回來了,我們趕緊把行李物品扔上車,老板和老板娘站在門口目送我們,回頭看到他們,內心泛起漣漪,轉身向老板娘求購得一箱水上路,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哪怕是這樣一點心意,我們也怕會玷污了他們的一片好意。告別了他們夫婦二人,我們正式踏上南去的路,那是一條充滿誘惑而又艱辛的路。

由於西江到榕江路封閉了,我們只好繞道都勻前往榕江。而朋友極力推薦的西江千戶苗寨和朗德上寨終究沒有去成,據說那裡的人們熱情好客,入夜的西江更是寧靜詳和,可惜我與它擦肩而過。這是我旅途上的第一個遺憾。

因為繞道的緣故,我們在車上的時間變得非常的長,長得讓我們覺得沉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卻依然還沒等到盡頭的希望。路上不時能看見塌方的遺跡,棱角分明的石頭赫然在路邊占據了諾大的位置,而旁邊的山顯然的石頭滾落的痕跡往往使人觸目驚心。山也是會有脆弱的,也許真的就是這樣。我看著一掠而過卻又無窮無盡的山,偶爾塌方的隨石不時提醒著我衰弱的神經。

都柳江在山崖下面時緩時急地流著,一路的峽谷伴隨著我們,不同於舞陽河風光的奇峻景色常常贏得我們的驚訝,總算衝淡了我們旅途上的一些沉悶。轉過不少地方,我們終於停下來了,並不是因為到了,而是因為塞車。走到前面問問,才知道原來翻修公路,所以暫時封閉一小段,等完工之後再開放。路邊的景色還是十分迷人,我們與路邊上的老鄉攀談著,等上他們正在修建的房子的頂部,趁著夕陽的余光依然能為我們提供足夠的光線,把剛才因為睡覺而錯過的景色狂命拍下來。

幸好塞車並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可是前進了一段路,又停下了。我們下了車才發現,前面居然是一隊來自重慶的車迷自駕車出游隊,剛與他們說了沒幾句,後面來了一堆人,搭訕之後才知道他們來自廣州。彼此喜不自禁,仔細再聊發現他們的路線與我們完全一樣,真可謂千裡相逢。大家都十分開懷,當下留下聯系方式,相約在榕江相見。

發現他們當中一人有點像影星陳坤,在還沒弄清楚他的名字的時候,“陳坤”就成了他的代名詞了。不久前面一聲歡呼,道路已通,我們各自上路,此下一路順風,再無阻礙,到達榕江已然晚上8點又多了。安頓下來,連同吃飯洗澡,歇息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時分了。明天去的地方,是網上流傳甚廣的宰蕩。


精選遊記: 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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