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敦煌

作者: 笠人

導讀敦煌,敦煌!“如果只能到甘肅一個地方,那一定是敦煌!”(> 語)2003年7月從新疆回來的路上,由於時間關系,真的恰巧只能在甘肅一個地方停留,我果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敦煌。 火車到達柳園站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在到敦煌市的一百多公裡的路上,我們基本是在黑暗中度過的。 走過了那麼多的地方,現在已經越來越少“景點”能讓我激動起來,但腳踏敦煌的那一剎那 ...

敦煌,敦煌!“如果只能到甘肅一個地方,那一定是敦煌!”(>
語)2003年7月從新疆回來的路上,由於時間關系,真的恰巧只能在甘肅一個地方停留,我果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敦煌。

火車到達柳園站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在到敦煌市的一百多公裡的路上,我們基本是在黑暗中度過的。

走過了那麼多的地方,現在已經越來越少“景點”能讓我激動起來,但腳踏敦煌的那一剎那,我還是感到了些許的興奮,雖然那時候還什麼都沒看到。敦煌,以前關於她已經聽說的太多了。

鳴沙山燙腳的感覺仿佛至今還是那麼的清晰。雖然我們一大早就先去鳴沙山,但太陽一出來,我們走在沙上的光腳就受不了。不明白的是為何萬千年來,無論人們怎麼樣的踩踏,沙山還是能巍然挺立,聚沙成山。而山下的月牙泉卻是日漸見小,已經從大月牙變成了小月牙,我確信它是有一天會消失的。山下泉旁,那間小寺院看起來就很新了,在山上看是一目了然,沒能勾起我進去的欲望。忍不住脫了鞋,赤腳爬上了沙山,山不高,但沙一踩就往下陷,可說腳、沙俱下,一個小沙丘爬的我氣喘噓噓,而同伴還差點虛脫反胃。據說鳴沙山的名稱就是沙下落的時候發出聲音而得來的。在山上望著對面更大的沙丘,畏意頓生,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沙漠,影視鏡頭裡的沙漠看似那麼平緩,涉險沙海裡的人總是能平安走出來,今天才知道,那只是文藝作品裡的沙漠,以前的感覺是可笑的,於是,對沙漠探險的人也充滿了無比的敬意。也許如果是我涉險沙漠中,一看到那高聳的沙丘就已經准備放棄了。沙山下一杯李廣杏皮水的價錢是幾十步之遙的市區的五倍,但依然生意興隆。太陽下,從沙山上倉皇直躥下來後,那一杯冰水絕對是天上甘露,直喝到心脾裡面去了,至今仍回味無窮。但也是因為那一刻的錯覺,那天我們對敦煌特產李廣杏制作的冰水是一喝再喝,喝到最後喝不下,反胃了。

傳說中,沙漠裡總隱埋著寶藏。而事實上也是如此,我們就在沙漠戈壁的包圍中,見識到了震撼世界的寶藏,其實,也是見識了一個神話。

過去對莫高窟是如此的不珍視,即使是在幾十年前,開車載我們過去的司機小時候都能在裡面玩耍,烤東西吃,而現在的保護卻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我們只能隨講解員看十幾個洞窟,講解員隨身帶著鑰匙、電筒,到了那一窟就開該窟洞門,講完就鎖住。平時的洞窟裡面也不允許燈光。那個藏了幾萬件寶物的壁洞看起來是那麼小,那麼不顯眼,感覺真是不配稱,難道那些寶物真的開始是被當作雜物的。有一說法藏經洞裡的所謂寶物是千年前居住在這裡的人的文化藝術習作,或者是草稿、廢品,是被當作廢棄物拋在這個壁洞裡的。記得那時候在課堂上聽到講文化史的老師介紹這個觀點的時候就覺得很新鮮,很驚訝,不可思議,事實上支持這一觀點的大有人在。我不禁感慨,難道真的把垃圾藏了千年就會變成寶貝?

敦,古之盛器,煌者,輝煌也,也許千年前的先人給敦煌起名字的時候,已經就預見到她後世盛載的輝煌!敦煌莫高窟——人類文化的藝術寶庫,開鑿時間持續幾百年,但主要是創作於唐。大唐是當時世界上最強盛的國度,也是人類文化藝術發展史上的一個顛峰時期,唐詩至今仍是人類詩歌創作上的一個最高峰,後世界無人能過。莫高窟把很多輝煌的人類文化藝術成就定格化,讓她塵封千年後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現代社會裡重見天日,從渾雄凝重的造像中,我們還清晰的看到了盛唐的氣像,從他們平和深邃的神態中,我們感受到了中華民族的胸襟,於是,千年前輕舞飄揚的飛天,一再出現在現代人的藝術舞台上,而匪夷所思反彈琵琶,卻高聳在敦煌的市中心,成了城標。

然而,敦煌莫高窟的發現,卻是中國自唐朝以來最貧弱的時候,也許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吧。就如陳演恪所說的,莫高窟的發現史也是中國文化的傷心史。但是,在當時中國戰火紛飛、政府昏庸無能、官吏貪污橫行、國民愚弱無知的情況下,如果莫高窟眾多的寶物不為國外強盜掠去,而留在國中,那麼也許今天莫高窟的寶物連看也看不到也未可知。

那天下午,頂著烈日,我們直奔玉門關。一百多公裡路,有一半是橫穿在望不到邊際的大戈壁上。放眼望去,經常會看到地平線那一端有一片“模糊的湖水”,其實那是地面上的水汽往上蒸,遠遠看去產生的一種錯覺。多少在大漠中旅行的人就是被它迷惑而追趕它,最終把生命丟在永遠不可能走完的路途中。

現在去玉門關的路已經比以前好了很多,有一條私人修的柏油路,路的兩邊還挖了深溝,已防止有車從旁邊繞上去逃避買門票。不可想像的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那麼一座名關,如今只剩下黃色的殘桓一截,夯土一堆,只是被鐵欄圍了起來以示不同一般。旁邊的小河道上還有些許的淺水,因而上面也就有了些綠草和藻類。那是祁連山流下來的雪水,那條河就是唐代運兵繁忙的疏勒河?。八月初的下午戈壁上不是人能呆的,雖然那天空還有點雲。我只能下車在方型的土丘四周轉了一圈就馬上躲上車裡。

即使等了千年,玉門關依然沒有等到春風,甚至連以前這裡生命的跡像也在不斷消失。其實我來之前早已大概知道我能看到的只是一堆土桓,但我還是一定要來,我包車在烈日裡跑幾個小時,來看一捧舊土,那是為什麼呢?那是因為我想知道當年大唐才子們的韻律裡將軍、士兵生活的地方的樣子,想體會他們的豪氣與悲壯,想看看玉門關外的斜陽,聽聽金戈鐵馬的聲音。我要來看的是盛唐的風采,尋的是絲路的足跡,聽的是羌笛的神韻,即使我知道春風依舊不度羌笛已是無聞。

其實不止敦煌、玉門關,自中原一出西安,一路上天水、武威、張掖、酒泉、直到嘉峪關,這些在唐漢詩文裡耳熟能詳的名字背後,都是我魂牽夢系的地方。只看這些名字,就能讓你產生了無數聯想,知道其來歷和背後必有一串串的故事。這次出門之前還特意拿出家裡的《全唐詩精選》來重讀那些詩歌,一心想感受詩歌裡大西北的大漠孤煙意境,看嘉峪關外的如血殘陽。走在這一路上,仿佛走進了時光隧道,走進一幅幅金戈鐵馬的漢唐歷史畫卷中。在那個寧做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的時代裡,有多少個黑夜裡風舞大旗,馬鳴長夜,金戈鐵馬出雄關,焉然勒石臥沙場。而今,葡萄美酒依舊,夜光杯也到處都是,盡管不知道是真是假。落日雖然是圓了又圓,而大漠孤煙已經不再,秦時明月依舊出天山,又斜照著山下多少將軍的碧血?漢時關外的大漠下,又埋藏著多少征夫的白骨,畢竟古來征戰幾人回。細看玉門關外的沙粒上,卻不知道它曾經承載了多少離人思鄉的滴滴清淚。

千年的陽關依然傳唱,千年的駝鈴聲還在輕響,千年的風沙依舊漫天,千年的敦煌已經不只是在夢間。來到敦煌的中國人,都會受到震撼,都會受到感動,因為他們來到了自己的故鄉,這裡是中國人的精神家園、文化家園,這裡有中國魂。很多人不遠萬裡,穿越大漠戈壁,甚至跨越雪山,渡過江河前來敦煌,他們來尋找的是自己的故園、自己的根,因為他們熱愛自己的家園,驅動他們前來的,是一種別樣的鄉愁。也許每個中國人都應該去一次敦煌。

又一個傍晚時分,我們離開了敦煌。一路兩側由有些許樹木、莊稼的綠洲,到變成一望無際的大戈壁。我不禁想起拉我們去玉門關的那司機的話來,他說敦煌古代本來是貧瘠的流放之地,現在發展到這樣,都是由於有旅游業的關系,他也無諱言他們是古代那些流放者的後代,但敦煌是靠祁連山的雪水滋養起來的一個被大戈壁包圍的城市,現在缺水嚴重,而一旦水源沒有了,說不定有一天也會重蹈樓蘭城的覆轍,成了玉門關那樣的一堆廢牆。敦煌其實是大漠裡的一片綠洲,她就如沙海中的一頁扁舟,一間陋室,在過去,給多少在人生路上充滿失落、遭受困頓的趕路者以庇蔭和溫暖,在未來,她真的會湮沒在大漠中嗎?

逐漸遠離敦煌的時候,我發現了戈壁中一簇簇淡紅色的、細膩的植物,在夕陽中給蒼涼的大戈壁塗上了一抹溫柔,一問,才知道那就是久聞其名的紅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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