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漫游——帕米爾的星星

作者: 笠人

導讀由於聽說了一句帕米爾高原上有著全世界上最美麗的星空的話,我半夜四點多在喀拉庫利湖畔的氈房中裹著棉被走出來,也由於我一句星空太美了,不看會終身遺憾的話,氈房裡的四個游伴相繼摸黑而出,跑到外面去。 其實那天晚上的星空並沒有想像中的美麗,天沒黑我就已經預見到了,因為那天是個多雲天氣,傍晚的風還刮得猛。但我還是不想錯過即使是機會渺茫的最美星 ...

由於聽說了一句帕米爾高原上有著全世界上最美麗的星空的話,我半夜四點多在喀拉庫利湖畔的氈房中裹著棉被走出來,也由於我一句星空太美了,不看會終身遺憾的話,氈房裡的四個游伴相繼摸黑而出,跑到外面去。

其實那天晚上的星空並沒有想像中的美麗,天沒黑我就已經預見到了,因為那天是個多雲天氣,傍晚的風還刮得猛。但我還是不想錯過即使是機會渺茫的最美星光,更得助於我那天感冒而引發的高原反應,整個晚上睡的很艱辛,總是時睡時醒,晚上十二點多的時候我就起來看過一次星星,那時氈房外面的風還在呼嘯,空中蒙著一層薄雲,銀河淺掛,星稀光淡。凌晨四點起來的那次,外面的風已經停了,喀湖四周萬籟俱寂,安靜得讓人覺得神秘,天空十分清朗,雖然明月高掛,但繁星四布,即使沒有傳說中的美麗,也一樣星光璀璨。

雖然天上的星星沒有想像中的迷人,但如果那天不是有嚴重的高原反應,我還是會在氈房外靜呆一陣子的,我想獨自感受星光下的喀湖、雪山,融進那一刻的靜謐,不過由於頭疼欲裂,只能匆忙跑回氈房中睡覺。

這次喀湖之行,是我第一次有明顯的高原反應,原因來自於感冒。說到感冒,還是出發到新疆之前就得的,那時一開始不大注意,以為是一般的喉嚨不舒服,過幾天就會好。出發前幾天一直睡眠不足,而為了趕早班飛機,到烏魯木齊的前一個晚上還坐了一夜的班車,到了烏魯木齊後,又馬上轉坐到喀什的一千多公裡三十多小時的沒空調硬坐火車,加上對西北水土還沒適應,感冒是沒好轉反嚴重。在烏魯木齊的時候開始意識到是感冒,吃了藥。而在去喀什的火車上,當聽到座位對面在喀什當武警的四川小伙說他們部隊裡有人在帕米爾高原上執行任務時因為高原反應而再也沒能回來時,我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把隨身帶的各種感冒和非感冒藥都統統翻出來吃,想多管齊下,祈求能一下子就把感冒治好。那小伙很能侃,這本來是件好事情,但我暈暈沉沉的,任他怎麼吹我都提不起勁聽,一味想趴下去,但車廂裡接近四十度的氣溫又讓我難以入睡。

在喀什呆了一天後,我們才上喀拉庫利湖。因為感冒的關系,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在高原上過夜,甚至還拿出硬幣來拋擲。最後只能放棄塔縣和紅其拉甫,決定看情況再定是否在上面過夜。

從喀什往南走,經過了疏附縣後一路就開始荒涼起來,汽車先是馳騁在戈壁灘上,這裡的戈壁沙礫很粗,上面還長著一簇簇雜草,後來汽車轉入了河谷,前面有一段路眼前不斷出現一些造型奇特的褚紅、褐黃色山峰,上面不長一草,比火焰山更火焰山,好像完全是軟泥堆積起來的塑像,可能是岩石風化成的吧。後面山越來越高,越來越險峻,到後來,經常一抬頭就能看到雪山,一路都有雪山伴行。我們到喀什之前這裡下過雨,有的路段還浸水,河水異常渾濁,夾雜著泥沙碎石。河對岸有些山口堆積著大小不一的扇狀泥堆,那應該就是久聞其名而未得親睹的泥石流了。

在一片開闊的河谷,司機停車叫我們下來,一下車,眼前的景色差點讓我叫起來,那裡就是在網上看到的那些美的不敢相信的照片裡的山谷。腳下是一片岸邊草地,前面是一鏡小湖,湖的對面是幾座淺黑灰白相間、看起來像完全沙化了的山峰,山影又倒長在湖裡,那些山峰看起來很不真實,像是剛從畫框裡取下來的一樣,此種夢幻般的景觀人間哪能得見,我懷疑我是不小心跌進了童話世界中。

可惜的是那天的湖水還不是特別清澈,天空中也有點霧氣,沙山看的不是特別清晰。

我們順利到達了喀湖邊的登山基地,並沒有碰到聽說中的修路塞車。在喀什包車,並沒有想像中的方便,因為修路的原因,我們還差點上不了喀湖,一到喀什就有當地人跟我們說上不了帕米爾,那天司機一開始也不大願意拉我們上來,後來要我們早上七點鐘出發(新疆時間是五點),而他自己卻等到快八點才來接我們。後來回喀什的時候,可能出發的比較遲,我們就在路上被堵住了,在這裡我見識了我所見過的最霸道的修路方法——兩部鋪路車把整條路面都占據,所有的車都要等他們下午修路到一段落才能通過。不過,我們運氣還不是特別壞,只等了三個小時,在這裡我也見識了中國官員的特權——先後來了兩支政府官員的車隊,修路車就只能停下來讓道,我們的車子是跟在車隊後面僥幸逃脫的車子之一。

可能是走的太近了,喀湖給我的第一眼並沒有很特別的感覺。我們從登山基地朝南繞著喀湖走,這裡是一片小草原,遠端草原的盡頭有個小村莊,後面是一排褐色的山峰,而它們的背後,就是幕士塔格雪山,那時的它還隱藏在雲霧中,不肯出來迎客。那片草原上的蚊子讓我至今還心有余悸,蚊子不僅碩大健壯,而且多得難已置信。我們一路走一路手舞足蹈,隨便往身上的什麼地方一拍,手掌上都會有幾只蚊子的遺體。每拍一張照片,都要付出被它們咬幾口的代價。草原上有一道道從雪山上流下來的涓涓細流,幕士塔格山亙古不變的融化著自己的軀體而溶進到喀湖中。喀湖隨著陽光的折射和直射的變化,就像遺世荒原的一塊巨大翡翠,顏色由粉藍、深藍,淺綠、碧綠不停的變換,令人嘆奇。不經意間還發覺自己正走進湖邊一片紅色野花中,嫣紅的野花在綠草和藍水之間顯得分外嬌艷,惹人愛憐。

即將走過草地,接近湖另一邊的山腳下的時候,幕士塔格峰的四周雲霧完全散去,終於露出了雄姿,他孤峰傲立,身邊的其他山峰都遠低於他,山頂呈圓狀,顯得特別的偉岸、雄健,由於雪峰軀體巨大,看起來那麼近,感覺又威嚴又可親,無愧於雪山之父的稱號。草原上天氣變幻莫測,一小陣突然的疏雨讓沒帶雨具的我們無處可逃。游伴們決定回去,這讓我繞湖徒步一周的願望落空。他們想就近到另一邊山腳下的村莊避雨,卻被一條小溪流擋住去路,正在和對面的一個小男孩比劃著騎他的馬過小溪或回登山基地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由於騎馬的男孩子只有一匹馬,我們又把遠一點的一個男子喊過來,正和他討論著如何騎馬回去,他卻指著身後村子說“有一部機械的有,要不要?”讓我們幾個聽的一頭霧水。重復聽了好多次後,我遠望村口停著的一部吉普車突然間恍然大悟。我們跟他過去坐車,這時又有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走過來跟我走在最前面的游伴說請我們到他家做客,請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到家裡做客,這對我們城市人來說是聞所未聞的事情。我們跟著他們來到了村子裡,但卻走進村口第一家人也是那個有“機械的”的人的家裡,據說那個人也是那男孩子的叔叔。沒到那個男孩子家做客,至今仍覺得很內疚。

我們來到了一個柯爾克孜族村子。這家人的房子很簡陋,進門是個院子,靠裡有一排平房,院子前方的一個牆角一群女人正圍著火爐做馕,看到我們進去,她們都抬起頭朝我們憨笑。那男子帶我們到房間坐,他妻子、父親、姐妹也陸續進來。他們房間裡很簡單,保持著牧人的本色,除了進門一小塊平地,房間基本上是由一個曲尺型的大坑占據,房門邊有一張大桌子,上面放著電視機,坑上和牆壁上鋪滿著大紅繡花毛毯,女主人自豪的比劃著說是從喀什買來的。他們家除了男主人,其他人都不懂漢語,他們和我們說話要靠翻譯,但他們臉上始終掛著友善的微笑,眼裡寫著想和外界交流的渴望。他父親告訴我們他曾經是個村干部,很多年以前到過北京,還找出那時候在天安門前拍的照片給我們看。漂亮年輕的女主人不停的給我們添茶,拿出家裡的馕給我們吃,看到我們要拍照,她總會很“配合”的擺好姿勢,露出孩子般的既嚴肅又扭捏的神態。她睜著渴望和我們交流的大眼睛,雖然沒怎麼說話,但那純真燦爛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我在這裡看到的眼睛總是如此的清澈明亮,有如帕米爾上空的星星,我雖然無緣欣賞到帕米爾上空最美的星星,但卻有幸看到了天空下,草地上的另一種星星,那才是世界上最美的星星,也只有在遠離現代文明的幕士塔格山晶瑩、純淨的雪峰下,在喀拉庫利湖清澈透明的湖水畔,那星星般的眼睛才會閃爍著如此淳樸、明淨、善良、無暇的神采。

那部吉普車確實太破舊了,估計是城市裡的報廢車改裝成的,我們坐在後車廂裡。草原上的簡易路很顛簸,很快的在一次汽車大跳躍的同時,我們幾乎都齊聲呼叫頭疼起來,從那時開始,我們進入了高原反應狀態,而以我這個感冒患者最為嚴重。回到登山基地,由於整個下午我感覺高原反應還不是特別嚴重,我們決定住下來。於是在基地我們吃了一頓100元只有兩個炒青菜和一個炒蛋的飯,不過也難怪,因為東西都是從山下運上來的。晚上住在基地的氈房裡,裡面除了我們五個人,還有兩個在中國學習和教書的澳大利亞學生。

下午,喀湖邊越來越冷,風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少。我頭越來越疼,躲在湖邊一塊背風的大石後,靜靜地依偎在柔媚的湖水和四周孤獨的雪山身旁,細觀湖水的變幻,遠望雪山的隱現。喀湖水時藍時綠,有時藍色的湖水中央又突然冒出了一大片褐色,太陽下山後,湖水變得深藍近墨,還其“黑湖”的本色。有人把喀湖比喻成一個少女,那麼我見識到的是一個性格多變少女,她有時淡妝有時濃妝,時而溫柔時而剛烈,有時候輕佻有時候又沉靜。湖兩側的幕士塔格山和公格爾九別山在雲中浮沉,時隱時現,身上像是披著一層厚薄不均的白紗。與幕士塔格山比,公格爾就九別山的雪峰顯得秀氣,他們攜手圍著喀湖而列,就如一個嚴父帶著九個兒子守護著中央婀娜多姿的女神。很奇怪的是,那天自始至終我都未能看到兩座山峰在雲海中同時出現。一直聽說雪山的日落和日出時候是最美的,於是,我跑到氈房休息了一會又跑出來,硬撐著堅持到晚上10點多太陽下山的時候等看日落,可惜那天雲太多,太陽下山的那一刻沒有看到,也沒看到滿天的晚霞。

那晚在氈房裡頭疼欲裂,塞鼻子,甚至呼吸都有點不暢,心裡發毛,同伴都有點擔心起來。早上六點多醒來的時候覺得胸悶,有點害怕,心裡閃過難道喀湖、雪山要留下我永久陪他們的念頭,看到天開始發亮,不敢再睡,跑到外面去。外面空氣新鮮,呼吸也順暢多了,還好,不用魂歸帕米爾。早晨外面很冷,用冰冷的湖水洗臉,感覺跟南方的冬天一樣凍。早上雲更多,等了半天太陽只一閃就又沒入雲海中,太陽出來的那一剎滿天的雲都是橙紅色的,湖水也閃著紅光,再等了很久也沒有看到晨光中的雪山全貌,只能作罷,回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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