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西北行散記(二)喀什:中國最西部的城市

作者: 曉德

導讀2004西北行散記(二)喀什:中國最西部的城市——曉德 早就聽說這句諺語:不到喀什不算到了新疆。所以,最初制訂旅行計劃時,在南疆還是北疆的選擇中,我就義無返顧地選擇了喀什。相比北疆的自然山水,南疆的風土人情對我更有吸引力。 9月26日清晨,飛機只用了1小時40分鐘就穩穩地降落在喀什機場。機場不大,感覺上頗有幾分荒涼,在同伴等托運行李的時候,我就與 ...

2004西北行散記(二)喀什:中國最西部的城市——曉德

早就聽說這句諺語:不到喀什不算到了新疆。所以,最初制訂旅行計劃時,在南疆還是北疆的選擇中,我就義無返顧地選擇了喀什。相比北疆的自然山水,南疆的風土人情對我更有吸引力。

9月26日清晨,飛機只用了1小時40分鐘就穩穩地降落在喀什機場。機場不大,感覺上頗有幾分荒涼,在同伴等托運行李的時候,我就與核對行李的工作人員簡單了解了去市區的行程以及交通狀況。停車場內,民航的小巴班車剛走,幾輛停著的出租車在招攬著生意,一番討價還價後,我們上了其中的一輛。車主姓梁,是一位在喀什生活了幾十年的漢族老人,黑黑的臉膛透著幾分和藹,其中又夾雜著偶爾的狡黠。其後在喀什的日子,這輛車以及車的主人伴隨我們走過了全程。

准確地說,我們在喀什的停留時間僅僅是三個白天兩個晚上,用這樣短促的時間把喀什全部攬入懷中顯然不太現實,但這三天裡所見所聞,還是讓我深深感受到了一種特別的蒼茫。喀什,對以前的我來說,沒有任何印像,我只知道有這樣一座城市,在中國的最西部。在攜程網上查詢了一些信息後才知道,那裡的風景,以及應該去的地方。

安頓好了住處,我們就步行前往艾提尕爾清真寺。喀什城市不大,所以路程也說不上很遠,目光所及,到處都是維族人和商店裡傳出的維族音樂,以及偶爾遇到的一個個面目被圍巾完全包著的女人在街上行走,都讓人頓生在異域的錯覺。清真寺廣場對面,有一家飯館,走到裡面,上了二樓,服務員是個女孩,看得出來有些拘謹,大概工作不久吧。和她交流,居然聽不懂漢語,於是我們照著菜譜比畫著要什麼,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酸奶——和烏魯木齊一樣,也是一塊錢一小碗。肉串上來後,大得讓我們感到吃驚,此後在喀什的幾天吃到的肉串,都是那樣,肉塊很大,串肉的鐵钎子很寬,吃在嘴裡很過癮。飯館櫃台前的電視上,正演著一部維吾爾族的電視劇,裡面一個女人正在哭訴著什麼。三五成群的客人在別的桌子旁吃飯,交談的話語我們一句話也聽不懂。終於到了真正的新疆了吧,就仿佛此前在烏魯木齊那條著名的老街道,在那裡和在這裡,我們都成了少數民族,我們是闖入了他們的領地,這裡就是他們世代居住的家園啊。

艾提尕爾清真寺其實也不大,前面的廣場倒頗有幾分空曠和宏大的感覺。走進裡面,樹木依依,主體建築前空地上高高的小木樓上,都掛著一個廣播喇叭——那是信徒們做禮拜的地方。上了台階,就是地毯,前面擺著幾雙花花綠綠的鞋子,那是游客的,走進那裡必須脫鞋,是否是保持一種虔誠的信仰,我不知道,因為對我們而言,走馬觀花的游覽,其實只是一種獵奇吧,因為,我們甚至都不是研究的學者,而只是想看個新鮮。大廳呈長方形,一側是牆壁,另一側則是有著很多花紋窗欞的窗戶和門,無數根巨大的木頭柱子立在其中,一群游客正在導游的介紹下席地而坐,他們的前面,就是主要講述者(忘了叫什麼)的位置,而位置前面的地毯,據說是巴基斯坦或者哪個國家總統贈送的,還據說,有一個日本人一直惦記著那塊地毯,曾出了大價錢要買走,但寺裡都沒有賣,這個日本人就每年都過來看地毯。

這裡是全疆乃至全國最大的伊斯蘭教禮拜寺,裡面的那份安寧和清幽,與拉薩達.賴.喇.嘛的夏宮羅布林卡頗有些類似,不同的,只是羅布林卡面積更大,而且其中喇叭的起居室內有很多現代的設備,比如很好材料的浴盆、盥洗室等等。艾提尕爾清真寺在維族教徒的心目中擁有怎樣的地位我們不得而知,只是這次前往,我們知道裡面的廁所沒有女廁只有男廁,使得我們同行的一位女士不得不跑到外面很遠去方便;另外就是我們知道了這個有點生僻的漢字“尕”的讀法,音同“旮”。

同行的女孩在清真寺裡沒有找到女廁,卻有了新的發現。當她在馬路對面找廁所時,看到對面是一片古老的居民區,裡面的特色讓她欣喜不已。所以,從艾提尕爾走出來,我們就直接進了對面的居民住宅區,有些破敗,但地道的地方特色、相互靠空中閣樓連接在一起的建築還是吸引了我們的興趣,雖然我們並不知道自己穿越居民區後將會到達的是哪裡。

一路走著,賣無花果的攤販就如同東北城市黃昏時分出現在街頭賣瓜子的人一樣多,而且很簡易,只需要在籃子裡放些新鮮綠色的無花果,旁邊放一些無花果的葉子就可以了,葉子是用來給買主包無花果的。我們自然大快朵頤了一番,而且一問,居然1元錢可以買到6、7個,相比之下,在烏魯木齊五一星光夜市裡我們2元錢買3個無花果時的愜意蕩然無存,但又多了幾份新發現的驚喜:)。拐進一個胡同,一家賣馕的簡單店鋪映入眼簾,據說馕有很多種,而我們這個是香馕,黃黃的,大大的,香香的,就像厚且硬的大煎餅一樣。不知何時,一群維吾爾族孩子開始跟著我們,看我們吃著香馕照相,他們就圍攏過來看數碼相機裡的我們。一時間,“hello”之聲不絕於耳,這些不會漢語的孩子卻都會說上這句英語,估計是老外來這裡的時候比國內游客更多的緣故吧。邀請孩子們過來照相,一個個小家伙樂呵呵地過來,照完後還看著自己在相機裡

的模樣快樂地笑著。

忽然就想起剛剛編過的一篇稿子,介紹的是到四川涼山地區支援西部的大學生志願者們,他們帶著的數碼相機使孩子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現代文明的存在。那麼,在喀什的這些孩子呢,他們是否也會在幼小的心靈裡留下這樣的美好記憶?

快走到這一片居民區的邊緣,一位胖胖的老大爺看到我們就攀談起來,原來他是喀什行署的工作人員,經常為到喀什的上級領導和其他地方官員做翻譯。老大爺和我們一起,邊走邊講述著喀什的風土人情,直至送我們到20路公交車站點,他是去大巴扎裡買水果的,而我們的路線則是,先到香妃墓看看,然後再回到大巴扎。

20路公交車的司機開車實在很猛,公交車就好比脫韁的野馬,在城市裡的柏油路上縱情馳奔,售票員也是維族,尤其是也不懂漢語,還是旁邊的一個乘客幫我們做了翻譯,其實香妃墓就在終點站。

如果不是《還珠格格》,誰還會記得有一個人叫香妃呢?同樣,如果人們都不知道香妃,也許這個墓地就應該改名了吧,因為,這原本就不是為了單單紀念香妃才有的墓群。

香妃墓,准確地說應該叫阿巴克霍加麻扎,是阿巴克霍加家族的墓地,麻扎就是陵墓之意。這個座落在喀什市東北郊5公裡處浩罕村的陵墓,始建於公元1640年前後,距今已300多 年,是一座典型的伊斯蘭式古老的陵墓建築。陵墓從外觀上看就像一座教堂,走進其中,裡面一個個像棺材模樣外面蒙著絲綢的墓才展現在眼前,其中香妃墓在最右側裡面的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在這裡是非常小的一個。傳說的那個叫伊帕爾汗的女子,曾是乾隆皇帝的妃子,人稱香妃,在她因病去世後表達了回老家安葬的意願,於是就有了與自己本家族埋葬在一起的墓地。

與香妃墓相比,此行我最想看的其實還有一個墓地,但卻因時間安排之故未能如願,這個墓地,就是身為漢族人的班超墓。曾經在歷史課本中學過班超出使西域的故事,當年漢朝派他作為到西域的時節,為了維護國家的統一,班超將畢生的年華都奉獻在這片遠離國家中心的地方。正如一位網友所說,在西域漫長的歲月裡,班超用自己的智慧和謀略,在十幾個番邦小國間周旋。雖然後來歷經中央政府的改朝換代,甚至他已經被遺忘,但班超依然在行使著自己的職責,至死仍然保持中央政府對該地區的統治地位,那怕只是像征意義的。很遺憾,我沒有能夠親自走到這座由當地漢族同胞集資修建的墓前,失去了向這位將軍表達敬意的機會。班超當年面臨的是怎樣一種復雜的局面,他又曾為了國家的統一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啊。

依然是坐20路公交車,依然是風馳電掣般趕到了大巴扎——喀什中西亞國際貿易市場。因為我們選擇的是周日到達,所以正趕上這裡每周一次盛大的聚會。這是很久沒有見過的景像,成千上萬的各色人等在集市上交易,充滿濃郁地方風情的服飾之間,叫賣聲攙雜著民族歌曲的飄蕩此起彼伏著。在這裡,即使什麼也不買,單單感受氣氛就足以讓人沉醉。先吃點東西吧,馬路邊就是,只是吃的是什麼我們不得而知,於是看樣子點,吃到最後也沒搞清楚吃的到底是什麼,因為賣小吃的女人也不會漢語。

走進大巴扎,各種物品即撲面而來:絲巾、工藝品、服裝、刀具等等,因為地理位置上的原因,很多絲巾都是土耳其和巴基斯坦出產的。在穿行其中的同時,一位賣絲巾的維吾爾族小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孩子其實已經17歲了,是在周末替他哥哥來這裡賣貨的。討價還價間,說起了讀書的事,孩子拿出在裡面翻開的英語課本告訴我,他叫阿布都艾尼,上高二了,並問我,內地的新疆班好不好,雖然他是英語課代表,但沒考上到內地的新疆班。看到一個好學的人,對我來說覺得實在不易,尤其是在喀什這樣的地方,這個孩子的淳樸和認真,讓我感到了一絲震撼。說實話,在我讀大學時,學校裡也有新疆和西藏來的學生,而他們給我們的感覺就是學習基礎很差,而且不怎麼守紀律那種。但這個小孩的懂事,卻使我既有的觀點發生了動搖。孩子告訴我,這裡很多家長都認為讀書回來考不上還是那樣,所以不怎麼鼓勵孩子讀書。我留下了我的名片,並告訴他,以後如果買書或什麼別的事都可以和我聯系。後來,在我還沒回到北京,而是在敦煌火車站前的網吧裡時,發現他已經給我發來了問候的電子郵件。

作別大巴扎,馬路邊的毛驢車又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於是,嘗試了一次在喀什大街上坐毛驢車飛奔的感覺,雖然那個年輕的小伙子和我們都聽不懂對方的語言,但還是很有意思。

第二天,9月27號,我們按既定的線路前往卡拉庫裡湖,那是一個距離喀什200公裡的高原湖泊,位置在喀什市區和塔什庫爾干之間,後者則緊鄰巴基斯坦,境內紅其拉甫口岸因雪大我們放棄了前往。從喀什到卡拉庫裡湖,先後經過戈壁、綠洲、連綿群山。第一次在茫茫戈壁上穿行,那份興奮是語言所無法表達的,尤其是當經過一段戈壁後前面出現綠洲、看到綠洲上面的人們在生息時,一種莫名的蒼涼和滄桑之感就會湧上心頭。因為是周一,而那片綠洲中的村鎮名叫烏帕,是一個鄉政府所在地,他們的巴扎就在周一,所以當天那裡與喀什有著不一樣的熱鬧,更多來自鄉村的人們趕集,毛驢車到處都是。我們沒有在市場做過多停留,而是買了水果和馕後就一直向卡拉庫裡湖進發。沿途中的山變化多多,有紅的,有沙山,有雪山,這些讓我的同伴驚訝不已,只是對我來說,在四川以及全國各地看了太多的山,所以沒有很欣喜的感覺。

經過幾個小時的路程,到達卡拉庫裡湖時,卻下起了冰雹,幸虧我們帶了厚衣服,而那裡的天氣變化很快,不一會有陽光燦爛,遠處的慕士塔格峰居然也露出了雪白的面孔。其實,真正在湖邊停留的時間很短,一來那裡太冷,二來那個景點沒有什麼其他的配套布置,還處於一種原始狀態,而且,真正的景區也很小,類似四川康定的那個高原湖泊木格措。

讓我感興趣的,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的一位搭車客。面相上三十五、六歲的男子,真實年齡比我還小一歲,只有二十八歲,溫州人。溫州人的商業意識現在的報道已經是鋪天蓋地,近期炒房團又成炒車團以及到山西炒煤炭的報道就是明證,但先前我並沒有真正接觸過溫州人。這位寫一手好字的溫州人姓王,是因在喀什山區開采鐵礦才來這裡的,現在他與朋友合伙開的礦正處於剛剛起步階段——儲備已經探測完畢,各種准備工作正有條不紊地進行。在海拔5000米上下的山上開礦,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他們每天晚上在山上要鋪六床被子蓋六床被子。當我問到他為什麼這麼辛苦時,他的回答很簡單,“覺得趁年輕要多干點。對溫州人來說,有錢就享受別人是看不起的。”他早年在北京從事建築材料裝潢工作,但隨著北京申奧的成功,眾多比他們規模大的同行紛紛湧入,北京的生意比以前差了好多,於是就考慮轉行。為了考察礦藏,他和朋友幾乎

跑遍了整個新疆,最後選擇在喀什的高原上操作,而這次他是准備回北京,因為在北京打理裝潢公司生意的老婆將又給他添一個孩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已經幾歲了。

為了在這裡籌備鐵礦的事,他說他對這裡人的不守信用深有感觸,一個例子就是他們雇佣一輛挖掘機,機器主人三番五次不按談好的價格和規定作業時間工作。當然,新疆地方官員“胃口不大”也是他的另一個感受,一般到山上那個鄉,給鄉長帶點內地很普通的禮物他們就會非常滿足。

“我就佩服你們想得開。”溫州人的話讓我們不知是何種感覺。在他看來,旅游就是花錢,沒意思,而對我們來說,花錢在旅游上,是一種除金錢外可以收獲更多的事。於是我明白,溫州人的吃苦精神和超前意識,使他們擁有了更多的財富,而我們和溫州人是生活在不同的文化層面,甚至連觀點都明顯不同。生活對於我和溫州人來說,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他們從賺錢中得到快樂,我卻只有在游走於全國各地山水風景中時,才會發覺生命的美好。這也許不只是現實與理想的簡單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舞台,還是這句被我反復使用的話才最能說明一切吧。

在喀什的第三天,我們去了岳普湖達瓦昆沙漠。沙漠是真沙漠,湖則是人工湖了。因為在計劃行程時放棄了從塔克拉馬干大沙漠穿越的計劃,所以這成為我在新疆與沙漠惟一一次親密接觸。去沙漠的路上,兩邊紅柳一叢叢,在清晨陽光的映襯下格外美麗。在沙漠,人生中第一次騎了駱駝。尤其有意思的是,當我在駱駝上於沙漠中穿行時,忽然接到了大學同學從長春打來的電話,“我可是在新疆的沙漠中啊”。同學吃驚不小,時空交錯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這篇文章寫的夠長了,估計看的人早就煩了吧,沙漠的感觸就忽略不寫了吧:)。

9月28日,一直陪伴我們的桑塔那和那位老梁師傅把我們送到喀什車站。司機師傅曾給我們講過1999年發生在新疆的暴.亂,那時一撮人就是在喀什鬧事,烏魯木齊以及喀什市組織工人上街游行,反對叛亂分子的行為。據說,當時空降兵直接在叛亂分子的活動區降落,以迅速果斷的行動平息了事態。至於有人一直說新疆尤其是南疆治安不好,他們都表示,現在很好了,因為部隊就駐扎在附近,叛亂分子即使有,也已經逃到偏遠的大山裡去了,成不了氣候了。幾天來的確感覺到,新疆完全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可怕,甚至比內地很多城市還讓人有安全感。

16:49分,我們踏上了從喀什前往吐魯番的N948次列車。幾天來,這個中國最西部的城市,給了我很多意外的驚喜,而在這裡偶遇的人,才是最讓我難忘的吧。比如在居民區裡那群小孩,比如喀什行署的那位老先生,比如大巴扎裡那位賣絲巾的小男孩,比如在達瓦昆沙漠裡吃飯時店主對北京人的反感之詞,比如在海拔5000米的高山上開礦的溫州朋友......有人的地方,才有風景,而人,不正是最好的風景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快樂,也就構成了屬於自己的風景。

離開喀什的這一天,正是中秋節,晚上,和同伴在火車上,一邊看著車窗外的圓圓的月亮,一邊吃起了攜帶了好幾天一直等著中秋才吃的月餅。(近一個月後才寫下關於新疆的第二篇游記,寫著的時候,仿佛自己又重新跟著思緒游走了一次,只是第三篇吐魯番和第四篇敦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靜下心來寫出來)

(曉德 2004.11.28 16:38分於北京 http://newxiaode.vip.***MSN:xiaodesun@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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