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印像(一）此番去洛陽，算是故地重游，97年的春節，曾經從西安轉道洛陽，走馬觀花看了龍門石窟和白馬寺，旁的倒還好，只是發現洛河竟然在三九嚴寒之時也不曾凍冰，反倒還隱隱冒著一層氤氳的綠氣，看上去詭異的很，不愧是古代帝王的東都。
這次再去，本來是奔著牡丹去的，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洛陽的牡丹大半都凋謝了，滿園的殘花敗葉，在烈日下徒然挺立著，游非及時，花落山枯，真真是可嘆，只剩下一些躲在涼棚裡或是溫室中加了空調的名貴品種沒僥幸存活。走近觀賞，發現每朵牡丹花都開得很大，花瓣繁復多樣，常常在你認為絕對不可能有花瓣的地方冒出兩三片花瓣，相互輝映，互不遮掩，美得一點都不真實，而且就連湊上去聞都不香，總之不像真花。
那些名貴品種名字都很好聽，有種叫貴妃醉酒，淡粉色，很嬌艷，真是一副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憨態，哇塞，想想唐朝的皇帝真有福，喝著小酒，看著這樣的名花，享受著肥肥的美人，要是我來當皇帝，恐怕也無心治理朝政了，嘿嘿。。
洛陽城不大，城中幾條大道上都種著一種梧桐樹，枝葉繁茂，像把大傘，遮住了所有的陽光，走在路上，竟是天然綠色屏障，相當舒服，道中還有花圃，裡面很多芍藥，開得正當時，看過牡丹，再看芍藥，雖然色澤差不多，但是感覺差了很多，沒那麼富貴，但是香氣撲鼻，也許這就是造物主不偏不倚的地方，總要世間萬物各有所長，又各有其短。
牡丹沒看著幾朵，還好去了少林寺。下面就說說吧。
少林寺在離洛陽80公裡的登封，一說到登封，總覺得這個地名熟悉的很，就是誰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後來還是老爸想到，任長霞同志就是在那裡任職的嘛，嘿嘿。。
吃過早飯，向少林進發，一路農田，老爸給我指著哪種的是麥子，我就會瞪大眼睛做恍然大悟狀，孔夫子尚且五谷不分，何況我等？
在一馬平川的農田奔馳了很久，終於看到遠處有山了，那山居然是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嵩山，就著實興奮了一把。接著就是曲曲折折的盤山公路，司機說這叫十八盤，過了也就到少林寺了，更加興奮。
下了車，眼前好大一個廣場，兩旁都是仿古建築，中間一個白玉牌坊，一看就是後修的，少林寺到底在哪裡啊？我欲哭無淚，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在旁邊衝著我們狂喊，我聽了兩遍才聽出這是河南話版的膠卷、電池，出租相機。用河南話說這八個字，簡直好玩極了，我又聽兩遍就小聲學給老爸聽，把他笑的夠戧，我們倆一路走一路學一路笑，老娘買門票回來，望著狂笑的我們滿腹狐疑。
進了門，坐著電瓶車一路沿著山上行，沿途看到一群群穿著紅色校服的學生在練功，有的在揮舞著雙截棍，虎虎生風，有的在練馬步，這就是傳說中的少林俗家弟子嗎？司機說這個武術學校大概有1萬多人，還有外國人也來這裡學習，我正四處看，看到路邊有個女孩子，正低著頭走向操練場，她也身穿校服，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很健康，老爸說：要不然你也到這裡來練練吧？肯定身體特棒。我想了想還是算啦。就算人家敢要我，我自己也不敢去，怕被摔死，我寧願懶死，哈哈。
我們在塔林下車，遠看嵩山頂，好像有一尊白色的塑像，還有個很小的亭子，看看門票後面的地形圖，那裡應該是達摩亭。
進了塔林，感覺很親切也很熟悉，以前無數次在武打片裡看到李連傑在塔林裡躲閃騰挪，想不到今天自己真能置身其中。不知塔的總數有多少，可看彼此的方位，確實有點像什麼八卦陣，玄妙的很。
每座塔的層數各異，矮的兩三層，最高的可達七八層，塔身形狀也不甚相同，有的是柱狀，有的中間部分鼓出，呈壇狀，也有的索性就是一根青黑色的立柱，塔的正面大都雕刻著禪師的法號，背面則是他的生平或是捐贈者的姓名，有些碑文經過歲月的侵蝕，字跡業已模糊不清，我看到有一個是元朝禪師叫淳拙的，很喜歡這個名字，淳厚古拙，想來必是個慈祥仁愛的有道高僧。
姥姥走著走著，就說這裡很眼熟，我說就是武打片經常拍，她頓悟，說道：哦，是這裡啊，我在電視上又看不清，還以為是一堆破柱子呢。我聽了這話，轟然倒塌，成了一座最矮的塔。
摸著古塔，石縫班駁，有些甚至都有破敗之像，感覺時光流轉，歷代信徒為自己同時代的禪師斥資修建壽塔，現如今禪師俱已作古，而信徒們也早已化為黃土，只有這塔林還在，也許禪師們的魂魄們也一直縈繞不去，不知月白風輕之夜，他們會不會坐在塔林頂上互相切磋佛法呢？切，還塔林頂上呢，武俠小說看多了，不用理我，讓我沉浸在幻想中，哪怕一下下也好。
打從步入塔林開始，就聞到一股芬芳的香氣，一陣一陣的，好像長城上飄渺的歌聲，倏忽來去，看看附近山上，有許多參天大樹，開著月白色的花朵，大概香氣就是從那裡而來，老爸說那是一種槐樹，我半信半疑。
出了塔林，沿林蔭路下行，就到了少林寺，終於看到那個廟門了，深色匾額上寫著黃色的三個大字，據說是康熙題的字哇，前面有幾顆松柏，很高，但不大直，歪七扭八的，不知道是不是歲月太長，已經挺不起腰板做樹了。
寺前聚著很多人照相，就我一個人站在那裡對著康熙的字發HC。老爸突然來了興致，在我耳邊唱著：少林少林。接著就沒了下文，我瞅他，他笑著說忘詞了，要我替他唱下面的，哈哈，其實我也不記得歌詞是什麼，每次看少林寺的電影，都只顧看帥帥的李連傑，歌只是這耳朵進，那耳朵出，何嘗仔細聽過？
本來想擺個武術POSE的，但是人多，不好意思，倒是看到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先是來了個掃堂腿，想來不甚滿意，又換成一手平推，一手抱胸的側式，讓我想起喬峰同志那揉面團一樣的降龍十八掌，不覺大笑而過。
進門之後，院子裡幾棵極大的銀杏樹，有一棵上面有很多小窟窿眼兒，據說是僧人練一指禪的地方，我好奇的伸手進洞去一探究竟，哇，指力強勁，洞穿樹皮，我把最粗的一根手指伸進去還富余，如果傳說是真的，那和尚一定又高又壯，至少手比我的手要大要胖。
寺是依山而建，每經一殿，就上幾層台階，前幾個殿大抵是循舊時寺廟舊制，無非是大雄寶殿啥的，無甚出奇，倒是看到藏經閣，讓我大為激動，這不就是蕭峰他爹偷習經書的地方嗎？探頭張望了下，大失所望。殿裡沒有我所想像的滿屋子書，只有殿兩邊擺著些古舊的櫃子，也不知裡面裝的是不是書，中間只供著一尊臥佛，樣子很難看，是緬甸1997年送的。原來大部分藏書都被一個軍閥叫石友三的給燒了，這人真是可惡，我詛咒他們全家，橫。
再走上去，是方丈房，整整一排，很氣派，他自己一個人住，真是浪費空間，想不到連寺廟裡當頭兒也能在居住空間上與眾不同，看來眾生平等都是屁話，其實我比較想知道一般的和尚住在哪裡，方丈太老了，我對他沒興趣，老爸說我是怪人，總是想些怪問題。
正滿處尋摸，突然發現右配殿寫著少林寺僧伽修習班的字樣，門虛掩著，我探頭進去，屋裡光線極暗，疏疏落落擺著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堆書，靠門的那堆書，我只看得清有本叫金剛經研究，屋裡有個小和尚在看書，只留個青灰色的後腦勺給我，很想進去跟他聊兩句，後來想想外面人聲喧嘩，我們的到來對他們已經是一種打擾，他一人在這裡靜心看書，還是不吵他清修的好，於是把門掩上，繼續爬台階。
看到立雪亭，雖為亭，但建築結構與方丈房並無二致，亭裡有副匾上書，雪印心珠四個字，是乾隆御筆，老頭字寫的不錯，就是喜歡招搖，走哪兒寫到哪兒。當時很喜歡心珠這二字，後來看了本關於洛陽的書才知道這個典故，說起來真是血腥，看得太快，忘記了故事的主人公叫啥名字了，汗顏，反正就是A請求B高僧傳授佛法給他，B說：可以，不過要天下紅雪才可以。A想了數日，大徹大悟，把自己的胳臂砍下來，血濺於白雪之上，B大喜，於是傳了佛法給A。干嗎非要人家缺胳膊斷腿才傳佛法？真是搞不懂啊我。
站在立雪亭裡看屋頂的彩繪和椽子，屋裡的和尚本來在布施桌後昏昏欲睡，不知怎麼突然醒了，目光炯炯的看我，那眼神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壞蛋。
發現屋檐下彩繪多為金龍，栩栩如生，騰雲駕霧，相對而飛，不記得以前在其他寺廟裡曾經看過有龍的雕飾，少林寺之所以會有，是不是因為有皇帝來過的關系呢？不得而知。
臨出門的時候，發現唐太宗題字的碑文，第一次看到他的筆跡，蠅頭小楷，竟稱得上秀媚，原來以為他的字是那種粗豪型的，也難怪他會用計賺取蘭亭序了。看著他的字，感覺好像他就在身邊，真的沒辦法想像他已經掛了一千多年了，哎，唐宗宋祖，稍遜風騷，爭到頭到底還是一個棺材，一塊碑文而已。
在對面的羅漢堂等車回去，看到兩個老外也穿著校服，大大咧咧的從我們眼前走過，樣子很帥，我拿眼睛照了相，放進腦子裡做永久的紀念，哈哈。。
回到剛剛那個大廣場，有少林武僧團在牌坊下表演，翻筋鬥，耍拳。正看到開心時，被老爸強行拉走，郁悶。
中午到登封縣城最好的酒店大吃一頓，有盤菜，竟然是槐花炒雞蛋，就是剛剛聞著極香的那種月白色的花，我們吃的大多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咬在嘴裡一口，感覺很奢侈，我覺得自己很像移花公主，居然在吃沒開的花，哎，沒辦法，在少林寺附近一直都是滿腦子的武俠小說，金庸古龍梁羽生，天人交戰大比拼，哈哈。。
少林寺，這個我從小就夢想的武術聖殿，終於得償所願到此一游了，可是游過之後，我又有點失望，想像和現實還是有些差距，也許幻想永遠比真實美好，我心裡總還有些害怕，害怕我想去的地方越來越少，人生就會變得沒了希望，沒了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