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峰采梅

作者: 阮小二

導讀 靈峰采梅題有誤,周郎顧。靈峰又豈可采梅? 靈峰山,位於西湖之西,植梅區則在靈峰山下青芝塢。杭州人早有賞梅之俗,而清、民國時為盛。靈峰為三處賞梅勝境之一,民國後梅亡景毀。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國運漸興,乃重辟梅園,整修古跡,經多年經營,靈峰已成杭人修身修心之所。 新年左右的靈峰,確是冷清。雖然山腰百多株蠟梅齊放,清氣滿山,可觀者卻總是寥寥 ...

靈峰采梅題有誤,周郎顧。靈峰又豈可采梅?

靈峰山,位於西湖之西,植梅區則在靈峰山下青芝塢。杭州人早有賞梅之俗,而清、民國時為盛。靈峰為三處賞梅勝境之一,民國後梅亡景毀。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國運漸興,乃重辟梅園,整修古跡,經多年經營,靈峰已成杭人修身修心之所。

新年左右的靈峰,確是冷清。雖然山腰百多株蠟梅齊放,清氣滿山,可觀者卻總是寥寥。是因為蠟梅不屬梅科之故,還是別的原因,終於不解。

靈峰人氣最勝當屬仲春之時,數千梅株怒發,濃香四溢,如雲如錦。待春日暖陽,蔥郁山谷,如茵草地閑坐,龍井茶外加花生、瓜子、消閑干果,三五知己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豈是“享受”二字能當。

倘遇春雪,青芝塢內一片潔白。紅梅含雪,真是嬌艷外表和孤傲品格的完美統一。

轉眼到四、五月,梅子已悄然掛上枝頭,就有人陸續來采梅了。先是采著好玩,再接著就可以采來腌了吃了。你是不是說園工見了會罵人,沒有的事。園工只說不要損了梅枝,因這是花用植物,摘了果,來年花開得更好。

夏天的靈峰,靜而不寂。樹蔭下,曲徑頭,總會有三三兩兩閑坐低語。如遇兩老夫妻,心中實是羨煞,一是兩人能相攜到老,另外杭州老人有這樣的好去處。

停車罷,扯上吃的、喝的,一側是老妻挽了臂,另一邊則牽著小賴皮,一忽兒就淹入綠中。烈日隱去,身旁鳥啼,便鞋數著石板,一路行來。心中只有安寧伴了細碎狗爪聲。

待妻發一喊“辛娣快跑”,狗爪撲騰起塵霧,一路狂奔:說不清是狗遛人還是人遛狗。

終點在瑤台下的老梅樹那兒。樹老而位偏,平常人不願到此采果,故有大梅子。先采手夠著的,再來踮腳才能扯到的,妻興奮極了:老公,這兒有幾個大粒的,挨在一塊呢...頭上還有一顆顏色鮮黃的呢!偶而掉下一顆,狗趕緊跑去聞一下,味道肯定是不如牛肉、豬肝的,直搖頭。要采更大的梅子只有上樹,費半天勁上了樹,這猴樣就不提了。

累了,平鋪張塑料布,並頭躺了,二人想說啥行,啥都不說也行。面受微風輕拂,仰觀白雲蒼狗。自覺慚愧:世間萬類,你卻身為杭州人。

怕狗亂跑,用盛滿梅子的袋拴了狗。狗哼哼了,順了狗眼光看,是一只好看的長尾巴鳥;過會兒狗汪汪叫,卻是地上尋食的松鼠。又看見了啥,就死拖近十斤重物跑了幾十米,原來是只神氣的小公狗來逛園子呢。

采的幾斤梅子,妻用同事傳的秘方腌制了。果然是花用植物的果子,酸得不行。

說一下小賴皮是怎麼到我家的吧。

2003年雙十,老狗辛娣走了,許是想學賈寶玉吧,要了我們多少的鼻涕、眼淚。都近兩個月了,妻還是想來就潸然淚下。也不是我們覺得對老狗不好,只是原先有狗的日子真的幸福,可惜飛逝如此的快,只恨自己沒有抱夠辛娣。也讓我們悟了幾個理:

生命很脆弱;

幸福就是眼前。

千難萬難,離別最難;

可是妻還是喜歡小精靈的,所以時常抱了鄰單元的小狗到家住個半天,給它吃飽喝足,再給它撓撓癢。看著人家的狗在家裡撲騰,心裡還是虛的。

想養一只,又怕到時心痛,兩難。先找找看有沒有樣子像老狗的吧,看了好幾個狗市場,連西施都少見,更別提黑白花的了。

年前,一天晚上臨睡前,妻說今天到到錢江市場看了到一只可憐的西施狗,應該是白色的吧,只是身上很髒很髒,對我叫得好凶。聽時也沒在意,夢中見到久別的老狗:二人打的帶老狗到很遠的陌生地方。打開車門,抱出老狗,幽幽地對妻說:狗大夫說她救不活,不肯養她,我看不是好好的嗎。大夫不養,我們自己養。放老狗下地,一轉眼,黑白花的辛娣就如閃電般成了白色的狗兒。心裡詫異極了,許是辛娣給的啟示......

轉眼年初十,二人上市場買花,不經意又逛到了狗攤上。一攤一攤地看,沒有一只像辛娣的。轉了個彎,聽到很響的狗叫聲,順了聲音,看牆角露天籠子裡有只極髒極瘦的狗在尖叫,身上的毛全結了餅子。小醜狗一邊尖叫,一邊用狗爪發了狠地扒拉鐵籠了,看了心裡緊張。拉了妻想向前看個明白,妻怕邊上的大狗,就叫狗販子把狗連籠子抬出來。狗是越發一個勁的尖叫,狗販子就喊打喊殺地吆喝。細看它頭上有個小揪揪,已經很膨松了,說明它應是有主人的狗。是它脾氣差,叫聲響,主人讓它飽吃了最後一頓後求攤主再給它找個好人家;還是它為了尋找自由和主人失散了,被人強行捉來賣給狗販子呢?我讓狗販子扒開毛,看了狗的眼睛、牙齒和肛門。和攤主討價還價後付錢,兩人抬了籠子和狗出來,一轉,狗就不叫,心想它真聰明。猛然想起,重新養狗這麼大的事,俺就這樣自說自話定了。回頭問妻:上次對你叫得很凶的那只狗呢?妻說:就是這只呀!當下兩人就給它定名為辛娣老二,簡名辛娣。

如今這十六斤的小肥狗鼓了肚皮,在我枕頭上朝天睡了,嘴裡不時發出嘰嘰的聲響,是夢裡與別的狗搶骨頭吃吧......想了她到我們家當天只有八斤,前胸貼後背,肋骨分明,身上特臭,可是大便不臭,大便裡面幾乎都是它的毛,鼻子又酸了。

妻說起來總是恨恨的:狗販子太可惡了,把她餓成這樣。我說:老天真忍心,一定要讓她落魄得沒有狗樣子,動了我們的憐憫之心,才讓進我們家門。

感謝上天賜與我們溫柔的憐憫,正是它使我們擺脫了心底對離別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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