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西藏的約會(二十五,朝聖之路[下])

作者: jeepboy1109

導讀6.4帕羊——塔欽 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方駕駛,我還是大大低估了車的油耗。昨天一共行駛了280公裡,全程都沒有使用四輪驅動,消耗汽油超過60公升。對於3升的發動機排量而言,比平原地區的油耗幾乎加大了一倍。縱然我們的車是重載,甚至可能是超載,但是這個消耗的速度還是嚇了我一跳。今天從帕羊到塔欽有300多公裡,按照這個速度,180公升油根本到達不了扎打。 出� ...

6.4帕羊——塔欽

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方駕駛,我還是大大低估了車的油耗。昨天一共行駛了280公裡,全程都沒有使用四輪驅動,消耗汽油超過60公升。對於3升的發動機排量而言,比平原地區的油耗幾乎加大了一倍。縱然我們的車是重載,甚至可能是超載,但是這個消耗的速度還是嚇了我一跳。今天從帕羊到塔欽有300多公裡,按照這個速度,180公升油根本到達不了扎打。

出了帕羊219國道出還可以看到一段路基和路樁,但全部是搓板路面,不到一小時以後,搓板路也消失在無數的車轍裡。97年的時候,過了仲巴就是大片的草場,而現在的帕羊也開始了沙漠化的進程。經過太多卡車的碾壓後,車轍形成了深深的溝槽,有些地方要仔細選擇路面才能順利通過。前方的車逐漸多起來,很多開卡車去轉山的藏族人就露宿在路邊,正在收拾行裝准備重新上路。超越一個由十幾輛卡車組成一個龐大車隊時,看到的場面令禾大壯嘖嘖稱奇——幾百號人按男左女右,分列在車隊的兩側就地解決排泄問題,場面蔚為壯觀。如果不是在水馬年來轉山可能絕大部分人都沒有機會目睹如此多的男男女女隨地大小便的場景。

到達香築時需要涉過一條比較深的河,從這後的幾個鐘頭有同一河流的三個支流要過,卡車在河裡陷上幾天並不罕見。最好的渡河點不明顯,因有各方向的車轍。好在今年在這條路上跑的車多,最佳渡河點附近已經被軋出一條結實的路,不用費太大的力氣就可以找到。沿著平緩的山坡攀上海拔5216米馬攸木拉山口,向西眺望,是無邊無際的草原和連綿不絕的雪山。這裡既是阿裡地區和日喀則地區的行政分界,還是駐藏部隊的一個重要分界線。由於後勤保障的原因,從山口以西歸蘭州軍區管轄,而東邊的屬於成都軍區。山口下面是公珠錯,再向西走90公裡,一個小小的村鎮出現在路邊——霍爾區——進入普蘭的第一個人群聚居地。藏傳佛教中馬年轉神山的功德是平常年份的12倍,這裡異常的熱鬧,很多不准備轉山的游客都在這裡吃住。

離開霍爾區,岡仁波齊的冰雪之冠在路上第一次閃現,一陣雲霧散開,露出它金字塔般高高揚起的頭。正如其名“雪山之寶”,它那質地堅硬的水平紋理岩層如整齊的台階疊砌,塔形王冠嵌入其雄渾身軀,冠頂上萬年澆鑄的晶瑩冰雪黑白相間,酷似神的刻意雕琢。在它的周圍,岡底斯山脈莽莽蒼蒼眾雪峰圍攏而來,如眾星拱月。幾分鐘後,一片深藍的湖水出現在面前,滿目的藍讓人不能呼吸。那藍不耀眼,不躍動,卻有逼人的氣勢。四周一片靜謐,水天一色,碩大的雲朵像從湖中升騰起的仙霧。聖湖瑪旁雍錯就在我們眼前,看著湖越來越近,一路走到它身邊。

瑪旁雍錯在藏語中的意思是“不可戰勝的碧玉湖”。在西藏原始的苯教中它是“神意志生成的湖”。 在古印度和佛教的世界裡,發源於此湖的有四條大河。流向東方是布拉馬普特河,富有綠寶石;流向西方是蘇特累地河,富有金礦;流向南方就是恆河,富有銀沙;流向北方就是印度河,富有鑽石。在印度傳說中瑪旁雍錯是大神布拉馬普為他苦修後的兒子洗浴所意造的。 佛教徒因此而認為它是上天的無上甘露,用湖水洗浴可以消除人生的各種煩惱,妄念和罪孽。飲用聖湖水可以驅病強身。洗頭可以洗脫“百世罪孽”。

把車停在湖邊,阿芬尖叫著第一個衝下車,奔到湖邊。禾大壯與大玩兒也緊跟其後在一片干燥的沙地上坐下。三個人的動作整齊劃一,開始脫鞋。禾大壯第一個走進湖水裡,直到水淹沒到膝蓋的位置,然後低下頭,幾乎要把整個腦袋都浸在湖水裡。我和阿芬在岸邊對他喊:“你前世和今生作惡多端,不論你如何洗頭都不能洗脫你的罪孽!”阿芬第二個走進湖裡,掬起一捧湖水喝下,然後俯身把湖水撩向在她身前的禾大壯,興奮得像個孩子一般。

我也走進湖水裡,水還算很清澈。可以看見近處的水底,可卻見不到一條傳說扔石頭就可以砸到的魚兒。湖邊的水底長有水草,水面還浮游著小蟲,沒有想像中的一塵不染,沒有那木錯那樣純淨。抬頭就可以看到海拔7694米的納木那尼,隔著聖湖和岡仁波齊相對望。

面對著聖湖的水,聖湖沒有給我想像中的感動。藏族人喜歡用女性來形容他們眼中的湖,納木錯的感覺是寧靜、透明而廣闊,有如一個羞澀的牧區少女;羊卓雍錯則略顯局促、瑣碎甚至有一點憂郁,更像某個貴族家庭的小家碧玉;眼前的瑪旁雍錯給我的感覺是厚重,沉甸甸的深藍色散發著成熟女人的味道,仿佛是一個雍容大度的貴婦,似乎要證明她在高原上所擁有的不容置疑的分量。在距離我們不遠的湖邊,一個外國游客脫得赤條條的跳進湖裡向湖深處游過去。可能他認為如果全身都浸泡在聖湖裡就會如同在冥河裡浸泡過的阿克琉斯,縱然做不到刀槍不入,也可以百毒不侵。看到老外的舉動,禾大壯又開始挑逗大玩兒:“看見了嗎?你也來個裸泳吧,肯定別人都不行!阿芬用DV給你拍下來,你一准兒成名人!”

離開湖邊就是巴嘎邊檢站。邊檢站後的武警營房是這一路少見的氣派房子,籃球場、塑料大棚一應俱全。已經傍晚時分的邊檢站還是人山人海,從四面八方趕來轉山的藏民和他們的卡車在這裡排隊等候檢查。許多有蓬或者無蓬的卡車都充斥著三十多位朝聖的藏民,加上他們的食宿的行李車箱都已經處於超飽和的狀態。還有許多的行李就直接的掛在車箱的外邊。後來據隨他們轉過山的朋友講他是絕對無法在車上移動自己的身軀的。而他還親眼看到過一大卡車塞有六十多人的奇跡,連車上的藏族人自己都驚異於是如何在那個空間中擠下的。

在夕陽下,兩名穿軍大衣的武警戰士站在了攔車的柵欄旁邊。拿著放行紅旗的戰士站李的筆直,以標准的持旗姿勢去做出“停車”和“通行”的手勢。帶班值勤檢查的少尉軍官面前擺著一張破舊的桌子,他要在記錄本上登記下每一部過往車輛的車牌號,檢查並記錄下司機,乘員的邊防和身份證件號。朝聖藏民們所帶的證件可謂五花八門,除了邊防證,朝聖許可證,還有各地公安部門,檢查站的證明,甚至還有暫住證,白條,不少證明的日期都是遠遠過期的。有很多沒有證件的藏族人被隔離在一邊,等候進一步的審查。

一位拿著外語書帶眼鏡的中尉坐在了營門前。反正要等好久,我就走上前和他聊起來。談到眼前看上去有點混亂的場面時,中尉有點無奈。巴噶檢查站是處於中尼邊境的二線檢查站,負擔著防止藏民從此由尼泊爾偷渡到印度的責任,同時也還有防止無證的外國敵對分子越境的任務。雖說把好國門是他們的責任,但難度還是很大的,有多條繞經山上的小路可以通往尼泊爾。今年是轉山高峰期,每天就有幾千藏民乘車經過這裡。許多偏遠地區的農牧民就根本沒有辦理過身份證等證件。不久前就有某檢查站因為堅決不讓無證的轉山農牧民通行,結果造成了嚴重的衝關事件。但今年在這裡登記過的人裡就有兩三百名藏民失蹤了,當然也就是外逃出境到了印度,達賴喇嘛在那裡嗎。太松太緊都容易發生問題,我們也只能盡力了!

我問他,對於那些沒有證件的藏族人如何處理。中尉苦笑了一聲,說檢查的軍官也只能相機行事。比如讓司機作擔保,如實記錄下每一個沒有證件的藏民的名字。用漢字寫下藏民自報的名字也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而後軍官們只能教育和訓誡完藏族司機今後不得再拉無證人員,最後開閘放行。誰讓是在民族地區呢?經常有新疆軍分區情報站的軍官,通過這裡趕往普蘭,任務就是處理被識別出的越境印度間諜。

說起了檢查站的艱苦,中尉更是要把頭搖掉。在巴噶這個有著五十多人的邊檢站除了太陽能,連發電機都沒有。被廣為宣傳的新疆紅其拉普邊檢站還有電話和電視機,可這裡都沒有。他到這裡工作是因為這裡比較安靜,沒有太多事物性的雜事干擾,便於他准備研究生的考試。而且來這裡的普通士兵也要通過激烈競爭才可以得到機會。因為這裡生活條件艱苦,所以復員回去會分配正式工作。

終於輪到我們過去了,塞給中尉一包中南海的煙,當作一點敬意,我們離開巴噶檢查站奔向終點塔欽。神山腳下的塔欽是朝聖者雲集之地,是一個有些亂糟糟的村莊。一排排房屋仿佛被隨意拋在了山坡上,多是些旅館、飯店,為游客提供簡單的食宿。現有的這些顯然是不夠的,又有幾排裸露著水泥的房子在後面山坡上生長,只等著粉刷了。從各地源源不斷趕來的藏族人、印度人、尼泊爾人,因共同的祈願,將這裡渲染得歡欣而熱鬧。路邊布滿了大大小小,各色各樣的帳篷,有些幾乎要搭建在路中央了。很多是全家出動來到山腳下的,在帳篷門口女人們在生火做飯,孩子們則在一旁嬉笑打鬧。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帳篷鱗次櫛比,幾乎看不到盡頭,四散的炊煙籠罩在天空。當年苻堅號稱可以投鞭斷流的百萬大軍安營扎寨時可能也不過如此。

只有岡底斯賓館還有可以容身的房子。岡底斯賓館也許是世界上可以被稱為賓館的地方中最差的一個,如果吉尼斯世界記錄裡有最差賓館這個項目,我認為它一定會榮登榜首。不是因為其條件極差,而是氣憤於它的名稱。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給這個高原上的大院子取了如此響亮的名字。幾排平房,屋裡只有床、被子、暖水瓶和蠟燭,這樣的四人間要收60元一個人。和我們同時到達的還有一個來自印度的旅行團,明天要去轉山,在院子裡等待分配房間的時候顯得格外興奮。印度教徒們把岡仁波齊稱作“凱拉斯”,在他們心目中,凱拉斯是宇宙中心。它是破壞之神濕婆居住的地方,而濕婆是印度最崇拜的最有威力的神。而且,印度人一向認為印度最著名的河流,包括信仰之河恆河都發源於凱拉斯。他們認為,只要轉過凱拉斯,其他山就不用拜了,只要是“轉神山歸來的人”,都會身價倍增。 安頓好住處也到了吃飯的時間。周圍只有一家比較像樣子的餐廳,可以供應看起來能夠下咽的飯菜。這是今後三天內最後一頓飽飯,接下來的幾天只有靠干糧度日,點菜的時候都竭盡腐敗之能事。餐廳人來人往,有剛剛結束轉山回來的,也有我們這樣准備出發的。坐在桌子邊上等菜,大家談論的都是關於轉山的話題。鄰桌的幾個廣東驢友說起前天已經有一個廣州的年輕人死在了轉山的路上。死去的小伙子出發的時候有一點點感冒,有人看見早晨是和兩個女孩子一起走的。走過了曲古寺沒有多遠就感覺呼吸困難,不能堅持。於是自己獨自試圖返回塔欽,倒在了路上,被人抬回這裡時就已經是深度昏迷了。塔欽只有一個醫療所,除了吸氧沒有更好的辦法,熬了一夜還是死了。(當年從各個人那裡聽到的消息綜合分析,我認為是那個與我有一面之緣的廣州朋友,叫張恆源。小伙子是我在攜程的結伴同行裡認識的,本來約好同走阿裡和新藏公路。他和其他的廣東朋友從成都出發,包車走川藏線上來。那個因為開著北京2020吉普環游世界的周光強是他們的司機。後來因為塌方,他們耽誤了幾天的時間,他到達八朗學那天夜裡是我要出發去山南的前夜。匆匆見了一面,小伙子年齡不大,最多25歲,眼睛大大的。那個時候他就在感冒,有些咳嗽。在塔欽說起這件事情的人沒有一個是目擊者,也沒有人知道死者的姓名,我無法證實自己的猜測。回到北京,我打過他的手機,沒有應答。打過他留給我的固定電話,對方說沒有這個人。希望這裡有哪個驢友知道這件事情,能告訴我一個明確的結果來了卻壓在心頭多年的疑問。先謝過了!)吃飽喝足以後,禾大壯要找4個背夫來幫助我們完成轉山的行程。而大玩兒一臉不屑地拒絕了,“我自己背包就可以走完,要找你們找吧!”



(沿著車轍走就是路)



(分列在車兩邊的露天廁所.藏袍在這個時候大大的有用)



(路上要過幾條這樣的小河)



(聖湖裡的裸泳)



(朝聖者們密集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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