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元旦平遙求醫記

作者: 小米的森林

導讀這是一個很好玩的名字,雖然生病並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山西三天,介休,平遙,太原,有朋友問到此行的游記,我眨眨眼睛,拼命拼命的想,那些古老的院子古老的城牆在俺不斷經歷高燒的大腦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印像深刻的反而是那灰色天空下灰色的醫院大樓,以及那一張張的生動的笑臉,阿跳,臭蟲,小龍,客棧的 大姐,飯館的小老板和大媽,看病的醫生,三輪車 ...

這是一個很好玩的名字,雖然生病並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山西三天,介休,平遙,太原,有朋友問到此行的游記,我眨眨眼睛,拼命拼命的想,那些古老的院子古老的城牆在俺不斷經歷高燒的大腦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印像深刻的反而是那灰色天空下灰色的醫院大樓,以及那一張張的生動的笑臉,阿跳,臭蟲,小龍,客棧的

大姐,飯館的小老板和大媽,看病的醫生,三輪車司機,景點的工作人員......於是,瞬間,那曾經的鉛灰色的天空和徹骨的寒冷變得非常遙遠,我只看見自

己穿的像個大棉花球,拖著打針帶來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在城牆上,和朋友們一起開心的微笑。恩,記憶總會選擇最美好的留駐,如果把生病看作上天恩賜的另一種

禮物,那麼從平遙人民醫院到古城診所,是不是也是旅途中別樣的風景?

嗓子疼的征兆從30號晚上便開始了,我一向是個很大意的人,第二天仍然如約去爬山,乃至於在當晚匆忙趕往火車站的路上,更加劇烈的嗓子疼才提醒我竟然忘記帶一些藥。靠著幾片現買來的金嗓子喉寶,我開始硬撐著。

1

號,介休。早晨,迎著新年灰蒙蒙的太陽,我在王家大院門口的藥店裡買到了消炎藥,而我的發燒也從這裡開始。先是徹骨的寒冷,而後是悶悶的頭疼,伴著一直以

來劇烈的喉嚨痛,旅行第一次變得讓人難以忍受。我努力不去在意這些疼痛,努力和大家一起開心的笑開心的拍照。堅持,堅持,我用指甲狠狠的掐著自己的手心,

轉移疼痛是一劑精神良藥。這一天,因為專注於和自己的戰鬥,我甚至沒有精力去體會王家大院和張壁古堡,遺憾,從第一天開始,貫穿始終。傍晚在介休火車站前

的藥房,我又買了一堆的消炎藥,又一輪的發燒開始了,我靠著暖氣低迷著,看著朋友們忙來忙去買火車票,無力的感覺是那樣的可怕。晚上平遙的客棧,阿跳從老

板娘那裡借來了體溫計,37.5,我一直感受中的溫度終於被證實了。蓋了兩床被子,阿跳又買了小二當作酒精來給我擦額頭和手腕,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寄托明天一切都會好轉。

2號,平遙。早晨,身體的感覺比昨天要好多了,可是體溫卻變成了38.2,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和大家一起出去,為

了不成為大家的拖累和牽掛,為了我查了很多資料准備的古城。早飯的時候在我們最常去的小餐館央老板煮了紅糖姜汁水,然而,從日升昌到縣衙又轉回同興公,寒

冷仿佛已經凝固在身體的每個細胞中,疲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腿仿佛再也托不動這沉重的身體,肩上一個小小的相機包好像變成了一個鐵桶壓得肩膀酸疼的難以忍

受,而一向酷愛拍照的我甚至都沒有掏出相機。在同興公門外,我們非常幸運的趕上了古城的特色婚禮,我坐在店裡的凳子上,透過層層的背影,看著朋友們在外面

熱鬧的拍照,西裝的新郎,古裝的轎子,鼓樂齊鳴,鑼鼓喧天。可是所有的熱鬧都與我無關,我要倒下了,就要倒下了,我悲哀的想著,爭取,堅持到午飯時間,可

以嘛?

11點,為了看升堂表演,我們繞了一大圈終於又回到了縣衙。我拖著沉重的腿慢慢的走著,我開始打冷顫,繼而衝鋒衣下的身體開始發抖,抖的那麼厲害,上下牙齒都開始打架,而周圍的每一種聲音都好像鼓捶一樣狠狠的擊打著我的頭,疼痛,震耳欲聾。



鬧的展廳裡,小龍不知道去哪了,阿跳和臭蟲圍著導游好認真的聽著講解和拍照,而我在一邊靠著牆半蹲著,我好害怕自己就這樣突然倒下了,便再也站不起來。恍

惚間,我決定往回走,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去,那種衝動是那樣的強烈,以至於我迷迷糊糊的走到空曠的大院,才突然清醒過來,我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人,而且客

棧的鑰匙也不在我這裡。

好吧,那麼回去,可是我甚至不記得剛才是從哪個口出來。鉛灰色的天空,鉛灰色的院子,空空曠礦的空間,到處好像都

是一樣的。寒冷,壓抑,鋪天蓋地,我就這樣站著,站著......鎮定,鎮定,十一點半的升堂表演應該就在縣衙門口,我按著標示的箭頭往相反方向走,果

然,吵吵鬧鬧的衙門口,阿跳正蹦蹦跳跳的舉著相機試圖往裡面擠。我急忙喚了她出來,要了鑰匙。

我先回去了,你們自己玩吧,別管我。

就這樣,我丟下了朋友們,放棄了我甚至看都沒有仔細看過的縣衙,急匆匆的往客棧走。身體仍然在不停的發抖,而腿卻似乎被神奇的輸入了能量,從縣衙到西大街的客棧,不算近的距離,我邁著大步,最後的堅持,土炕,溫暖的被子......



棧裡,我蓋了兩床被子,蜷在炕頭,而寒冷卻仿佛如一張無形的手,惡狠狠的將我握在手心,涼氣自指尖滲入,冷徹入骨。我躲在被子裡,哆哆嗦嗦的給他們發了短

信,用我能用到的最快樂的語氣讓朋友們安心,我不希望他們因為我而放棄下午的計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睡一覺,也許睡一覺就沒事了,我這樣安慰自己,卻恐

懼的不敢測量體溫,我害怕面對高燒,而現在的溫度必是我所不能承受的打擊。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躺著,聽到阿跳,小龍,臭蟲回來了,便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倔強

的堅持讓他們按計劃去雙林寺,接著便又迷迷糊糊的暈在那裡,直到客棧的老板娘送來了熱水袋,我才開始慢慢的清醒過來。已經躺了一個多小時了,我卻仍然宛如

身處冰窖,即便抱著熱水袋,卻依舊打著冷顫。我掙扎著起來,下床找到了體溫計,這一量,天旋地轉,我突然想哭了。

39.5。39.5。

39.5。我看了幾遍,卻仍然是這個數字,這大概是我有記憶以來最高的溫度了。恐懼一下子便扼住了心髒,如果我繼續躺在這裡,也許就再也起不來了,真的起

不來了。我要去醫院,去打針,去打吊瓶,我對自己說。比起死亡,我更願意面對我最最最最害怕的打針。

一點半,我狠狠心,哆哆嗦嗦的給小龍

發了短信,心裡想的是,如果他們沒有出發,就拉他回來把我送到醫院。等了十分鐘,沒有回信,不忍再電話過去,我決定自己去醫院。1,2,3......我

在心裡慢慢的數著數,一個人也是可以的,不是麼,10個數後,就爬起來去醫院,就爬起來......1,2,3......太冷了,我起不來,我就這樣躺

著,再也不要起來,不要,不要......1,2,3......必須要起來,必須去醫院,必須......幾個十之後,我終於強迫自己坐了起來,又強迫

自己吃了兩塊小龍留下的稻香村糕點,我必須要撐到醫院。腳像踩著棉花,而整個屋子都在我的眼前慢悠悠的旋轉,我穿好衣服,抱著熱水袋,出發。



門的時候正好碰到客棧的老板娘,大姐和善的告訴我,客棧旁邊就有個診所,但是可能下班了,古城外的醫院叫做人民醫院,距離要比去火車站遠呢。恩,人民醫

院,就是那裡了,我晃晃悠悠的下樓,出到街口,攔下三輪車,然後微笑著砍價,是的,砍價,我感覺自己就好像垂死的葛朗台,奄奄一息的時候也不忘伸出2根手

指頭,恩,點著兩根蠟燭和多花一塊錢同樣讓人無法閉眼,呵呵。我的頭昏昏沉沉的,我好害怕高燒會讓自己神智不清,於是我笑嘻嘻的講著價格,上車之後仍然隔

著大棉布簾子大聲的和司機聊天說笑,我知道他看不出我是個高燒39度多的病人,這樣,最好。

平遙人民醫院其實只是個低矮的方塊樓。大廳

裡,三三兩兩的當地人聚在那裡聊天,我看不見醫生,掛號室,劃價室都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人,走過去打聽了一下,說是還沒到上班時間,而牆壁上的大表顯示,現

在已經兩點了。於是我沿著長長的走廊一直走,果然,急診室裡我找到了醫生。我拿了體溫計,抱著我的熱水袋安安靜靜的坐在灑滿了陽光的急診室裡測體溫,感覺

比剛剛在客棧裡要好一些了。可是,仍然39.2,我懊惱著,真是一個瘋狂的溫度,該不會是肺炎吧。醫生拿著聽診器簡單聽了聽我的心跳,便坐下來開始寫單

子。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她們,醫生臉上安靜的微笑至少讓我感覺到了安全。

只開了一針,醫生說可以在古城裡用同樣的藥方去打針,從古城裡跑出來太遠了。

恩,

真好,一針我就應該好了,我樂觀的想著,然後沿著走廊回去大廳劃價取藥。可是,劃價室裡仍然沒人,大廳裡徹底空了,連當地人都不知道哪裡去了。於是,我又

走回急診室,護士小姐微笑著說,有值班的在呢,你使勁的敲窗子。好吧,走回大廳,我開始敲劃價室的窗子,當當當,大廳裡這聲音無力的回蕩著,就再我馬上失

去信心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終於慢悠悠的出現在窗口。劃價,只有三毛錢,便宜的讓人難以置信,而單子上的某某霉素被他打了一個叉,藥房裡沒有這藥了,他

說。啊?什麼?我又晃晃悠悠的走回急診室,護士小姐微笑的說,你得去找醫生。醫生?好吧,我回到走廊,挨個門去看,終於找到了剛才的醫生。醫生微笑的看著

我,你可以自己去外面買。去哪買?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馬路對面的藥房啊。一切好像再正常不過了。好,一定要堅持住,我手裡攥著醫生開的單子,昏昏沉沉的

沿著走廊,出了大廳,出了醫院大門,過馬路,馬路對面果然有一排藥店,隨便挑了一家進去,四毛錢,透明的小瓶子終於被我緊緊的握在了手裡。然後,我又走回

醫院,鍥而不舍的敲窗子叫出了收費室的女士,繳費,取藥,當我終於手裡握著三個透明的小瓶子,扶著走廊的牆壁晃晃悠悠的第n次走進急診室的時候,我感覺自

己就是個英雄。是的,英雄。

英雄可憐兮兮的對護士說,俺已經五六年沒打過針了,俺害怕打針,可不可以輕一點,一定要輕一點。

英雄可憐兮兮的問護士,你說俺是站著好,還是趴著好,怎麼能不疼呢。

於是英雄趴在那裡,最最最最親愛的護士小姐果然下手很輕,不疼,不是很疼,雖然實事證明這一針在第二天早晨才顯示出他的威力。

道過謝,我瘸瘸拐拐的走出醫院大門,那一瞬間,永遠記得那一瞬間,灰色的天空,暗淡的陽光,我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就湧到了眼眶,我很努力,很努力的仰望著天空,才把眼淚生生的咽了回去。



續坐三輪,回客棧,在古城西大街和三輪車司機一起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半天,我這個路痴才終於找到了住宿的客棧。央老板娘灌了新的熱水袋,有了這一針的安慰,

我放下心來又開始昏昏沉沉的入睡,恍恍惚惚不知道幾點,小龍,臭蟲,阿跳他們回來了,圍在俺的床邊,關切地詢問我的病情。我努力振作起來,感覺身體好多

了,也沒有那麼冷,也許可以一起晚餐?戰戰兢兢的量了體溫,39.1,天啊,高燒一直在持續,我差點嚇暈過去。臭蟲懷疑體溫計的准確性並且開始給自己量體

溫,小龍到我們經常去的小餐館煮紅糖姜汁水,阿跳用酒精開始不斷的給我擦額頭,手腕,腳心,後背......有朋友在真好。

嗯,真好。



點多,阿跳和小龍去小飯館要了一碗清湯面,我就坐在床上吞了一碗面,然後穿上臭蟲的羽絨服,戴上阿跳的帽子,我被裹得像個大棉花球,前呼後擁,向診所進

軍。古城的診所,就在西大街步行街的邊上,很不起眼的小門臉,裡面卻熱熱鬧鬧,稍稍有人一咳嗽,便一呼百應的,看來好多人都生病了呢。我坐在那裡,繼續量

體溫,38.5,高燒終於降下了一些。許是因為我嚇人的高熱,許是因為阿跳不斷地詢問還有多少人能輪到我,老中醫隔著人群愣是把我提前叫了過去,第一次接

受號脈,還在遙遠的山西,這種感覺很特別。然後,女護士速戰速決的給俺打了一針,以至於俺出了診所,就徹底變成了小瘸子,疼啊~

阿跳是對的,不要去大醫院,要去人民相信的地方。2個小時之後,當阿跳他們從外面吃飯回來,36.8,一切正常了,我終於退燒了。

3

號,平遙。生命在於折騰,我又穿的像個大棉花球一樣活蹦亂跳得出門了。屁股上的兩個針眼惡狠狠的疼,我瘸瘸拐拐,卻依舊嘻嘻哈哈精神抖擻,徒步了1/4的

城牆,轉了報館,城隍廟,寒冷又找回了我,腿也軟軟的,站不住了,於是接下來各個景點的驗票休息室便成了我的必游之處。他們也大大方方的收留了我,我就和

那些保安,講解員等工作人員一起,圍著火爐,喝著熱水烤著火聊著天,從婚慶習俗到工資收入,侃得我暈暈乎乎的,等阿跳他們逛完出來,我轉移到另一個景點休

息室接著侃,古城的游覽被俺徹底變成了茶話會。而正是因為我的拖累,古城通票19處景點,我們只看了7處,對不起我的朋友們。

中午在雲錦成的餐館大大的奢侈了一把之後,我又自願跑到古城的小診所挨了一針,依舊沒哭,我終於戰勝了那個讓我恐懼害怕了二十幾年的打針。

火車到太原,一切按照我的計劃,幾個人雄赳赳氣昂昂在烏煙瘴氣的太原街頭徒步找那些傳統的小吃,接著,8個小時的硬座,病人回來了,高燒徹底退了,健康是那樣的美好。

39.5,我的平遙。感謝我親愛的阿跳,小龍,臭蟲還有那些旅途中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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