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天還沒亮，原來又是深夜。從未料到自己對時差的反應如此強烈，每每在深夜醒來，恍然覺得自己仍在舊金山。不再成寐，於是爬起來塗鴉一篇
游記。當我把費勁心思寫來的游記重讀一遍時，發現這篇東東一如既往地是篇
毫無意趣的流水帳。這種灌水文章是我一直用以描述我既往經過的風景的。然
而它卻不能講述你，親愛的舊金山。
現在，在舊金山應該是上午10點吧？太平洋的霧氣一定已經掩住了金門橋。
記得那天，我們登上橋頭的小山，天正微微地下雨。如雷的海風裹著藥草的芳
香鋪天蓋地。碧波蕩漾的太平洋在雲霧中隱隱可見，青翠的海水在風的催動下
衝向崖壁，濺起晶瑩的浪花。站在山頂，凝視著車水馬龍的暗紅色的大橋，我
並沒有意識到，這一幕竟會成為心中長久的縈繞。
夜還是那麼深，可是北京已經開始蘇醒。外面汽車的聲音開始穿來。凌晨
時分車速開得極快，尖嘯著開遠了。記起舊金山的街道是極不平坦的，常常是
一個接一個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陡坡。想來，在舊金山開車的人無論什麼時候
也不能開得飛快吧，尤其是在花街上。花街，真是個可愛的地方。當天我們駕
著車慢慢地沿著這條最曲折的街溜下來。紅磚鋪的路面緩緩向後滑去。路邊的
花壇郁郁地靜默在雨中。時令不對，花街的花沒有開，倒是路旁的住宅門前種
著幾株花樹，燦爛地開著。這個城市真是很講究生活。許多房前都擺著一兩盆
花草，窗台外的水泥鬥中，茂密的花叢翻出來如同新娘手重的花束，開在這個
沒有的冬天的城市裡......
現在已經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什麼時刻觸動了我，讓我深深著迷
於舊金山。回想起自己在那些天的經歷，只覺得無數美麗又紛亂的片段紛湧而
來.....干淨的下著雨的街，門前綻放的小花，漁人碼頭的人群.....對，就是
漁人碼頭，就是在那裡，舊金山用她特殊的魅力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我，而我，
開始感到暈眩。
坐在小攤上，我們四個人分享兩只大蟹。條紋花樣的雨蓬遮住我們坐的吧
台凳，牛毛一樣細密的雨絲靜悄悄地落在街上。幾片檸檬，一點酸辣醬，這真
是新奇的吃法。身後時有行人走過，間或也有旅人走進來點上一只蟹。我擇起
一片檸檬，擺個姿勢請師兄為我拍張照片。師兄說你還要裝出一副歐洲式的浪
漫樣子。哈，在這個浪漫的暈暈忽忽的城市，我還用裝嗎......
啊，從來沒有醒過這麼早，聽著外面逐漸有人聲穿來，感覺北京一點點地
醒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又開始穿梭於每一條街上。這樣
的景像天天都看得到，浸洇於其間，日子久了漸漸就習慣了，並且愛上了這樣
的生活。家的感覺就是說不出的好。大概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喜歡北京，喜歡
唐人街的緣故吧。
舊金山是個國際化的城市，一天之內，你可以遇見各種不同文化背景的人。
亞洲人，歐洲人，拉丁美洲人......不一而足。而不同的種族又有他們相對固
定的居住範圍。那天，我們步行穿過舊金山，無意之中就走進了唐人街。突然
之間就發現街上的招牌已全然是中文的。滿街的人熙熙攘攘，盡是黃色的臉孔。
大媽們一邊選購中式食品，一邊用鄉音交談。那一剎那真是有點恍惚，以為舊
金山只是一個夢，而醒來之後突然發現自己是在上海。不免有些觸景生情，想
起媽媽，想起家。那些漂泊的學子啊，你們在這街上是怎樣想呢？你們會落淚
嗎？
在那裡，時間過的特別快。很快天就暗了下來。傍晚時分，我們坐上有軌
纜車返回漁人碼頭。開車的是個面孔嚴肅的亞裔人，樣子很像港片裡面的人物。
他鄭重地拉響車廂上的鈴鐺，於是我們的纜車就一路叮叮當當地經過聯合廣場，
經過花街向碼頭駛去。我坐在車前面的木椅上，看著細雨中的舊金山亮起來......
天已經大亮了。吃過早飯，我像往常一樣過我的兩點一線的生活。上班時
分，大街上又在堵車，又是我萬分熟悉的景像。我穿梭於車流中，被污濁的空
氣包圍著。噢，親愛的北京，從那溫暖的南方歸來，我依然深切地愛著你，可
是你為什麼一定要用這樣污濁的空氣擁抱我？太陽越升越高，穿過冬季的校園，我在一片灰蒙蒙中走過，仍然有些恍惚，有些暈眩。不知是因為時差的緣故，
還是因為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