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西藏掠過身體-6

作者: fylfeimi

導讀讓西藏掠過身體-62002,08,31 投宿白地村 1,白居寺 從江孜古堡俯瞰年楚河的這片流域,可以看出這塊土地的富饒。江孜是後藏通往錫金、不丹的唯一通道,又是前後藏銜接的中央節點,因此交通地位十分顯赫。——走在熙熙攘攘大街上,你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江孜發展的速度。 單純從景觀角度而言,除了可以鳥瞰這片年楚河流域以及拍攝白居寺全景以外,江孜古堡本身� ...

讓西藏掠過身體-62002,08,31 投宿白地村

1,白居寺

從江孜古堡俯瞰年楚河的這片流域,可以看出這塊土地的富饒。江孜是後藏通往錫金、不丹的唯一通道,又是前後藏銜接的中央節點,因此交通地位十分顯赫。——走在熙熙攘攘大街上,你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江孜發展的速度。

單純從景觀角度而言,除了可以鳥瞰這片年楚河流域以及拍攝白居寺全景以外,江孜古堡本身並沒有太多的景致。但是當我站立在藏地軍民跳崖之處的時候,禁不住肅然起敬。98年前,英國殖民主義侵略者從亞東入侵西藏,攻克江孜之後,16000余名藏地軍民在這座宗山古堡,用原始武器對抗武裝精良的英國軍隊,頑強死守八個月;直到彈盡糧絕,直到肉搏白刃,直到跳崖捐軀。

從宗山古堡下山,看見陡峭的台階上戰戰兢兢地爬動著兩個剛剛完成參觀的藏族女孩,因為恐高,她們只能夠調轉身子,手腳並用地慢慢從古堡上蠕動下來。而我自己的腿肚子也好壞不聽使喚地有些發軟。——這讓我對於逝去的英雄們更加敬仰。

從江孜縣城徒步就可以走到白居寺。白居寺門前的馬路也在維修,大概要像日喀則扎什倫布寺那樣整頓一下寺前環境。

走進白居寺大門左轉,就是著名的白居塔。白居塔有九層,層層修建佛堂;每一個底層佛堂的內牆,就是上層佛堂的外牆,因此白居塔的建築構置方式可謂獨具特色。

白居塔入口佛堂的喇嘛指指我的相機示意必須寄存。我知道在內地的廟宇,拍攝佛祖是一件很不禮貌的和不被允許的事情,於是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武器。

走了三個佛堂我就忍不住了:白居塔的每一個佛堂的牆壁上都繪滿了精美的佛像壁畫——難怪白居塔又有“十萬佛塔”的美譽。調轉頭,交給喇嘛十塊錢,我又取出了自己的武器。——既然看管白居塔的喇嘛都允許我拍攝,如果佛祖怪罪下來,也應該是先由他來頂缸。

走出白居塔,看見寺院圍牆下面盤坐著一個藏民,手執一把我叫不上名字的三弦琴,自顧自地邊彈邊唱,也並沒有討錢的意思,實在是悠閑的緊。一位衣著光鮮的藏族婦女正在把一個哈達結掛在寺廟的門鈸之上,接著向一個又一個轉經桶供奉酥油。措欽大殿的廣場上,一個跛腳的喇嘛正在用手中的木棍驅趕著賴在地上打盹的野狗。

我總覺得這三者有著說不出來的關聯與和諧。

走進措欽大殿,喇嘛們正在念經。坐在靠近入口下首位置的,是一個年齒尚幼的小喇嘛,一邊含混不清地蠕動著嘴唇,一邊東張西望。

我衝他招招手,小喇嘛裹起僧衣笑嘻嘻地走過來。

我問:這裡可不可以拍照?

小喇嘛答:可以,可以,20嘛!

一群喇嘛正在念經,兩個喇嘛正在大殿一側做著酥油燈,還有一個喇嘛低著頭,正在一盞一盞地點燃面前數以百計的噌亮的小小的佛燈……

這種場景讓我實在沒辦法守住我日薄西山的錢包。

措欽大殿不但供奉著宗喀巴大師的雕像、近幾世班禪的照片,還有“薩迦五祖”的法像。我禁不住再次招過那個小喇嘛詢問究竟。

小喇嘛說,在白居寺裡面,有黃教、花教和白教。——原來在白居寺格魯派、薩迦派、噶當派是在一起和平相處,共修佛經的。

果然,在措欽大殿的一側偏殿,我看見這座佛堂的牆壁上,懸掛著各種獸臉模樣的面具,整個佛堂的顏色也顯得豐富濃郁;入口一側的柱子上,供奉著我先前在薩迦古寺看到過的,現任薩迦派兩大法王的照片。

問了問在一旁獨自念經的喇嘛,這裡確實是薩迦派在白居寺的主殿。

捐了兩塊錢,滿以為可以拍攝那些奇異而漂亮的獸臉面具,可是專心念經的喇嘛堅定不移地要我再交十塊錢。——這也公平:香火錢是佛祖的,拍攝費可就是自家的油水了。我這樣想,自然是再一次地大為罪過了。

2,拉軌剛日山脈

走出江孜有兩條道。既然其中一條是昨夜走過的日喀則,那麼另外一條理所當然地就是去浪卡子的路了。

富康車艱難地爬過一道泥漿水路,楊師傅不無擔憂地停車向一個藏民司機詢問前面的路況。

路況很糟糕。比路況更糟糕的是,我們走錯路了!這樣一往無前地走下去,目的地是亞東。

往返60公裡的冤枉路給我們買來一個教訓:在鮮有路標指示牌的西藏跑路,一定要多多詢問;並且如果按照一兩個本身不是司機的藏民所指示的方向,搞不好就會南轅北轍。

沿著正確的道路走出江孜不遠,就看見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羊湖水電站了。羊湖和雅魯藏布江在這裡僅隔一山,各自的水位居然相差800余米!

路況還算湊合,只不過一路上溝道縱橫。很多時候我們都必須下車,看著富康車擺出一副泥菩薩過河的模樣,縮頭縮腦地跨過一道又一道深溝。

車窗前面的那座最大的雪山應該就是拉軌剛日山脈的主峰寧金抗沙,海拔7206米。

接近黃昏的漸暖的陽光從密實的雲層中透射在寧金抗沙山峰上,使得寧金抗沙成為我們這幾天入藏以來所看到的最美麗的雪山。

數十座海拔6000多米雪山在不同角度的陽光下,不同背景的雲天下展示著各自攝人心魄的美麗,這使得我們嚴重地懷疑我們的膠卷儲備是否應付的來這一路的風景。

大肆謀殺菲林的風景還在後面。寧金抗沙峰南麓的卡若拉冰川從山頂上奔瀉下來,一直延伸到面前你幾乎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們的快門在這個瞬間毫不猶豫地變成了高中物理試驗時候的那種打點計時器。

同伴執意要趕路去看羊湖的落日。這讓我再一次無比懷念自己一貫的獨旅。——如果是獨旅,我決不會放棄即時的美麗風景,去義無反顧地選擇匆匆趕向眾口一詞所贊譽的遠方的風景。我寧願選擇在這裡等待寧金抗沙的夕陽,大不了我可以延遲行程,第二天再去欣賞羊卓雍錯的美景。

浪卡子縣城向北有一個擁有三百多年歷史的桑丁寺,屬於噶舉派;那裡有整個西藏唯一的女活佛。——女活佛是不能夠拜見的了,因為羊湖就在眼前,羊湖的落日即將降臨,同伴們執意繼續狂奔。

我只好如此安慰我無比郁悶的心情:反正過不了幾天,我去阿裡,還要再走這條路。

雲層太厚了,太陽還來不及把紅顏色賜予我們,就急匆匆地縮進烏雲之中;一如我們急匆匆地兼程。

天快黑了,我們禮貌地否決了楊師傅想要貪黑翻越海拔5030米的甘巴拉山口去曲水投宿或者直達乃東的建議。

我們要看看陽光下的羊卓雍錯。

3,在白地村過夜

楊師傅說不到曲水難以找到投宿的地方,我和koko說,我們可以找一個羊湖邊的村莊投宿。

在臨近羊湖的村莊邊上,我和koko攔住了一位正要去羊湖洗土豆的藏民,他稍作猶豫之後,把我們帶進了一家有著鋁合金窗框的藏家。——當然,在我們走進藏家之前,他拴好了那頭無比威猛的藏獒。

藏家的主人把我們帶上二樓的客廳——就是唯一擁有鋁合金窗框的那間屋子。客廳寬敞明亮,圍合著兩張大桌子的是一溜可坐可睡的藏式臥具;桌子的對面是一排雕飾繁瑣、色彩濃郁的家具。整個客廳整潔雅致。

主人說:晚上你們可以睡在這裡。

Koko馬上開始喜形於色地慶幸我們的好運氣。

下樓卸行李的時候遇見女主人,她一邊熱情地同我們打招呼一邊和善地衝我們微笑。這是一位容貌端莊的典型的藏家主婦,她的微笑讓我們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誠摯無處不在。

一家人幫我們安頓好行李,執意地將我們迎坐在“尊貴的客人”的位置上就座。主人拎來了開水,女主人手腳麻利地為我們打好了酥油茶,年歲大一點的藏族婦女把所有的茶杯衝洗了一遍,又用餐布一一擦拭干淨。時辰不大,我們就喝上了熱氣騰騰的酥油茶。

一家人全部坐在一側陪我們聊天,這時候我們才弄清楚這個家庭的結構:

帶我們上樓的藏民是這家人的朋友,以前在拉薩做過生意,賣過音像制品,後來放棄了,因此漢語說的還算不錯。先前我所認為的“主人”是女主人的弟弟,以前做過扎巴,現在30多歲了,也依舊不可以結婚——大概是還俗以後依舊誠心向佛的緣故吧!一直手執轉經輪面目慈祥地衝我們微笑的老人,是女主人的父親。兩個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我們的小男孩自然就是女主人的孩子了。

男主人還在工作,這個村子叫白地村,男主人是這個村子的村長。

呵呵,我們誤打誤撞,稀裡糊塗地居然投宿到村長之家!難怪這家藏民言談待客禮數有加、熱情開朗。就連兩個小孩子在接過koko給他們的奶糖的時候,都無一例外地道了聲“謝謝”——這和剛才在村頭拉扯著我們的衣襟討錢的孩子們很有一點不同。

女主人的弟弟拿出來一大盤藏式點心請我們品嘗,女主人也開始詢問我們晚飯想吃點什麼。Koko覺得這裡畢竟地處偏遠,除了酥油茶,我們不應該再去吃掉人家需要去城市裡面才可以買回來的東西,因此,我們客氣地回絕了主人的好意。我們只要開水,吃我們自己帶來的方便面就可以了。

男主人回家了。這真是一個幸福家庭:爺爺一輩子把齋,慈祥而平和;男主人英俊魁梧,女主人勤勞端莊;兩個孩子,大一點的像媽媽,濃眉大眼,像個女娃娃,小一點的像爸爸,長長的睫毛向上卷曲著,漂亮可愛,還有一點點的害羞。

男主人回家就開始吃飯了,女主人還是給我們每人盛了一碗土豆。我們也把方便面拿出來,給爸爸和兩個孩子各衝了一碗;還把帶來的牛肉干、橄欖菜、巧克力、魚罐頭等等全部擺在桌子上,大家一起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晚餐。

晚餐之後,koko開始打趣要把那個小一點的漂亮男孩子帶回北京,爸爸也跟著開玩笑;小家伙嚇的使勁向媽媽懷裡鑽。大一點的男孩子今年開學要上六年級了,他對羌炎帶來的《藏地牛皮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翻過來翻過去地看,看到自己知道的地方還跑過去給媽媽講。

大孩子剛好明天開學,koko看到大孩子的書包很破舊,就和我商量說:回北京之後,應該買點孩子們可以閱讀的書籍,還有書包,給他們寄過來。

大孩子給我們寫下地址,他叫仁增朗傑,弟弟叫洛珠扎西;爸爸叫巴桑。

一家人繼續陪我們聊天,添茶。女人們一邊極其熟練地把羊毛在線梭上轉成毛線,一邊聽男人們同我們說話。先前帶我們進來的藏民拿進來一瓶啤酒正要打開,這一次我和koko的反應就截然相左了:koko依舊堅持我們不應該消耗此類飲食,因此連連擺手;不識相的非一郎脫口而出:好啊!

開始喝酒。我衝著大孩子說:唱一首歌給我們聽聽好不好?藏歌?

大孩子遲疑著。

我說:你唱一首我唱一首好不好?

大孩子唱了一首,很好聽。唱完了趕緊叫嚷著讓我唱,我就唱了一首《蒙古人》。

大孩子再唱,這一次是漢語歌曲,國歌。第一遍忘記詞,歪著頭想了想再唱,就一字不差了。

我喝茶,卻依然沒有賴過去。——事實上我根本就不想賴,我唱了一首《我的家鄉在日喀則》。

可能是最後那段念經之聲在一家人心中引起共鳴,他們跟著我一起哼唱。唱完之後我們起哄讓巴桑村長來一個。

巴桑村長用藏語唱了一首歌,異常好聽,結尾也是那段哼唱,我懷疑這首歌是《我的家鄉在日喀則》的素材起源,這是一首地地道道的十分好聽的藏語民歌。

無比遺憾:我沒有帶小錄音機!

先前的那個藏民勸koko喝酒,koko的酒量決定她肯定選擇推托。結果藏民端著酒站起來,唱了一首曲調柔緩的憂傷的民歌。

唱完之後他把這首歌翻譯過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們彼此信任

可是你距離我太遙遠

我只能望空祝願

一想起你的時候

我就淚流滿面

koko接過酒,一飲而盡。

夜深了,koko覺得我們不應該打亂藏家固有的生活習慣,堅持大家結束“晚會”,早點休息。

女主人拿來了干淨的床單,我們說什麼也不用。最後女主人為我們拿來了很多鋪蓋,為我們鋪好了床鋪。

睡覺的時候我才開始埋怨koko:太早了,散的太早了,眼看著媽媽就要為我們唱歌了。

我的理由是:這裡並非旅游點,藏家這樣的日子也不多,大家應該一起盡興。——何況僅僅一個晚上,還談不上破壞人家的生活習慣。

但是我覺得koko的觀點也無可厚非,至少比我的更具備“人文關懷”的味道。

這一夜我失眠,月光透過窗子,柔柔地潑瀉在我的床頭;遠處,羊卓雍錯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非一郎2002,09,09於拉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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