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雪頓節照例放假七日，相當於多了一個長假，原本又想去徒步的，可近期雨水太多，盡管相信徒步路上綠草鮮花是少不了的，但對行走和宿營來說又會多出許多艱苦來。加上想嘗試的徒步線路一直未能打聽到比較確切的信息，且起點和終點坐車都不是很方便。思前想後，還是放棄了徒步的打算。但長假出行是必須的，最終選定了亞東。一直知道亞東的溫泉出名，傳說對骨折後的恢復等病症有很強的療效，之前對未進行大型開發的德仲溫泉是頗有好感的，想來亞東的更是不會差了吧；亞東海拔低，尤其是落差大，所以植被應當是相當豐富的，猜想會值得一看；另外，作為中印邊境的通商口岸，可以去邊貿市場一探究竟，不過因為看過樟木口岸的市場，全是尼泊爾人前來買中國貨，而沒有尼國貨可買，又聽說過雖然開通了邊貿口岸，但印方出於他們的考慮，政府是不鼓勵甚至是不怎麼讓印商過來的，所以對亞東的這一點，是最不報希望的。原本准備和晉美坐班車前往，但和另兩個朋友說起時，他們也有極大的興趣，平時在城市裡呆得時間長了，難得能趁放假出去轉轉，而且是都沒去過的亞東，還是很吸引他們的，林子更是決定拖家帶口一起出行。這樣一來，連大帶小一共七人，頗費周折之後，借到了一輛七人座商務車，自駕出行當然就自由得多了，當然，前提是已經打聽過全程都是柏油路，路況不錯，商務車可以通過。為了兼顧大家的時間，最後定於21-24日出行，共四天的時間，來回路上兩天，在亞東及附近游玩兩天。出發前辦妥了邊境通行證。去程：拉薩－羊湖－浪卡子－江孜－康馬－亞東這段路程是我很期待的，前半段直至江孜是走過幾次的，從崗巴拉山口看到羊湖開始，到沿著羊湖邊的公路前行，到卡若拉冰川，可以說一路都是美景；後半段同樣充滿期待，尤其是從亞東的帕裡鎮到縣府所在地下司馬鎮，46公裡的路程，海拔卻要下降1500多米，那該是多麼的刺激啊，植被的變化也會是迅猛的。七點不到就從拉薩吃完早飯出發了。八點多爬上崗巴拉山口時，太陽初升不久，寧金抗沙峰傲然屹立在遠處，來過羊湖幾次，寧金抗沙峰未被一絲雲彩遮擋，這卻是第一次。藍天上白雲不多，羊湖便被映得和天空一般地蔚藍。因為最近雨水較多，湖邊的山坡上全都披著一層薄薄的綠草，不似秋冬來時還以為那些都是荒山呢。趕犛牛來山口做生意的藏民此時也剛抵山口。為了避免被莫名收費（據說在崗巴拉山口會收取所謂羊湖的門票，此時售票的人貌似還未到崗，但仍不敢掉以輕心），在山口並未做停留。翻過山去才停車照了些相，合影還沒照完，寧金抗沙峰上空的雲彩竟然壓了下來遮擋住了頂峰。繼續前行直到湖邊，大家都想離這藍藍的湖水近些，更近些，於是又停下車，走向湖邊。兩個孩子更是興奮得不行了，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這樣的湖水。此時，雲彩又已飄遠，山峰重新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始終認為，西藏的這些雪山和雲彩的關系最為微妙，雲兒總是眷戀著山峰，一動一靜中，變幻無窮。經過康馬後不久，來到了多慶措，又一個雪山映襯下的湖泊，只可惜卓姆拉日峰上又纏繞著白雲，不見雪山真面目，湖水也不如羊湖般湛藍。帕裡鎮，海拔4360米，在那曲和獅泉河形成城鎮之前，帕裡是海拔最高的城鎮，號稱“世界第一高鎮”。由於亞東縣府所在地是下司馬鎮，所以帕裡鎮就顯得很清靜了，清一色的石木結構藏式房屋，也使這個小鎮頗具特色，而不似其它那些公路邊的小鎮般千篇一律了。帕裡鎮所在的帕裡草原，水草豐美，犛牛群悠閑地分散在草原上，無憂無慮，而不似那曲草原因為過度放牧，據說牛羊都吃不飽呢。山坡上已經漸漸有了一些小瀑布。過帕裡草原後，又開始駛上盤山公路，和上崗巴拉山時一樣，車上有幾個大小朋友又開始暈了。只是這次是海拔急速下降，山坡上的植被也就迅速長高，瀑布更是多了起來。然後看到一些村落，和林芝一樣，這裡都是坡頂的房子，是一年四季的降水都比較多的緣故。頭頂上的雲層也厚了起來，甚至還會飄落些細雨。陡峭的下坡路，加上一個又一個的發卡彎，路邊望下去，便是奔騰的亞東河，車速必須靠剎車穩穩控制，於是這46公裡可沒少花時間。經過一個又一個村落，甚至有人懷疑道：怎麼還沒到？我們會不會已經過了亞東了？下午四點多，終於來到了下司馬鎮，果然沒有樟木那般嘈雜。路邊好幾輛藏A牌照的車，看來和我們一樣，趁雪頓節假期來這裡玩的拉薩人還是不少。看起來條件最好的亞東上海花園大酒店標間並不貴，180元／間，大概也就是因為條件好吧，竟已住滿。總算找到了長城賓館，條件也還不錯，標間也已全滿，只剩套間，140元／間，趕緊定了下來。 亞東魚到了亞東，自然不能放過著名的亞東魚，在拉薩的飯店裡，亞東魚大約賣到五百元一斤。問了旅館的老板娘，說這幾天亞東魚較貴（我猜是游客略多的緣故吧），他們去吃都要130元／斤，吃魚就要去魚場。因為野生的亞東魚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所以現在我們能吃到的都是養殖場人工養殖的亞東魚了。問明了去魚場的路，便飢腸轆轆地趕去。那是條土路，才出發沒多久就不得不退了回來，要過一段水路，水路淹過的都是大小不等的石塊，商務車的底盤太低，過不去，以為就要這樣望魚興嘆了。想起來剛進下司馬鎮時有一棟外形更像賓館的四層樓房，門口掛著“亞東魚”的牌子，便決定去打探一下。原來這正是魚場租借的房子，去魚場的路是因為大雨導致山洪，昨天才斷的，一般的小車過不去，魚場索性在這裡租了房子賣魚。150元／斤，和旅館老板娘說的相比，倒不算過分，便要了五斤（最後稱下來是4.7斤），四種做法——果醬魚（感覺更像茄汁魚，孩子們的最愛）、開胃魚頭、清蒸魚、冷鍋魚。每種口味各不相同，甜的、辣的、清淡的，吃得大家都很happy。還送了我們兩個素菜（其中一個是亞東蕨菜，是一種野菜），最後竟還送了一份魚湯，是用魚骨頭熬制數小時才成的，不放任何調味料，連鹽都不放，就是為了保持魚湯的原味，只在出鍋後撒上少許蔥花，大約是為了去除腥味吧。這魚湯完全是乳白色的，濃得如奶油湯，的確是鮮美無比。亞東魚是一種冷水鮭魚，長相非常獨特，厚厚的魚皮上還有紅點，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麻點一類的圖案，所以盡管當時拍了照片，回來後看了覺得不舒服還是全部刪除了，但他們有人覺得非常漂亮，一個勁兒地驚嘆大自然造物的神奇。亞東魚的魚刺極少，對於不擅吃魚的人都不會成為麻煩，這和雅魯藏布江和拉薩河中的野生魚就大不相同了。還要補充一點，由於亞東傳統的喪葬方式是火葬，而不是水葬（藏區以天葬為主，也有水葬，火葬卻是比較少的了），所以在亞東吃魚應該不至於涉及到信仰方面的障礙。 玩在亞東第一天晚餐吃亞東魚的時候，林子一家才說起因為孩子24號就要上課（和我們的放假時間不一致），所以23號晚上就需要趕回拉薩。我們一時都有些懵，這樣一來就只有三天的時間，兩天在路上，只剩下一天可在亞東玩了，這樣趕時間地玩原本不該是我們的風格，但也沒辦法，留些遺憾就下次再來吧。壓縮了景點後，決定第二天上午先去東嘎寺，下午去溫泉，住溫泉，第三天從溫泉出發回拉薩。其它景點如下亞東原始森林、噶舉寺、乃堆拉山口等地就留待下次了。晚飯後天還未黑，在下司馬鎮逛了逛，下司馬鎮很小，其中有一條街，全是木結構為主的房屋，看起來是當地政府規劃之後建成的，很有味道。第二天清早起床，昨晚開始下的淅淅瀝瀝的雨仍未完全停歇。在鎮裡吃過早飯後，就驅車前往距離約10公裡的上亞東鄉，東嘎寺就在那裡的東嘎山上。山腳下有個部隊，因為打聽到上山是土路，且不太好走，怕傷到車，便把車停在部隊門口，從小學中穿過，上了上山的小路。這時雨基本停了，山上植被茂密，草叢中藏著各色小野花，綠樹叢中隱約可見還有個小村子。更有意思的是，樹叢中有好多蜘蛛網，因為雨滴還掛在上面，所以一個個蜘蛛網清晰可見，晚些下山時因為太陽已經出來曬干了雨滴，於是蜘蛛網也跟著看不見了。又上一段石階路後，看到了施工中的東嘎寺，後來和寺中的僧人聊下來才知道，這次維修工程投資一千萬，計劃歷時兩年。我們的運氣很好，掌管鑰匙的僧人剛要走開，就迎來了我們，熱情地帶我們參觀每一間佛堂。其中大殿中的主供佛是未來佛強巴佛。朝佛完畢後，僧人邀請我們到廚房喝茶，林子開始還覺得不太好意思，我說我們都是有緣之人嘛，就去坐坐嘛。寺院的廚房不大，問下來東嘎寺現有僧人僅有八位。東嘎寺始建於460年前，是格魯派寺院，命稱是東嘎扎什倫布寺，是扎什倫布寺的屬寺。50-51年間，十四世曾在此旅居達八個月之久，當時中央曾派代表前來會談，故聽說寺院門口立有“會談碑”，不過我們並沒有看到，可能和正在維修有關吧；57年又來過一次。只是文革時該寺院建築物全遭損毀，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寺院，是之後重建的了。喝過茶後告別了東嘎寺，當地前來朝佛的群眾也三三兩兩地上山來了，和他們打照面時，一律都是友好地微笑問好，大家的心情都很好。林子說，他去過的寺院也不算少了，但僧人那麼熱情友好的，還是第一次見，我和晉美則說，小寺院基本都是如此。林子又說，這裡的民風也很好，那些百姓也都是如此友好，讓他憶起在那曲當兵時那裡純樸的百姓來。在帕裡鎮買了些草原蘑菇，簡單吃了午飯（帕裡鎮沒有大飯店，小飯館也沒幾家），就向著康布溫泉進發了。賣蘑菇的老板說，去康布溫泉是土路，但商務車應該能通過，好像是三十公裡路。一出帕裡鎮就上了土路，林子小心翼翼地開著車。晃著晃著我就有些睡意了。睡夢中聽到林子說：“從帕裡鎮出來已經二十公裡了。”阿旺說：“那還有十公裡就到了，快了，堅持一下，轉過前面那個彎應該就能看到了吧。”可是，過了前面的那個彎，放眼望去，仍是無窮無盡的山。直到林子說：“已經四十公裡了！誰告訴我說只有三十公裡的？”阿旺仍是說：“過了前面那個彎肯定能看到了。”他也只能這麼安慰林子了，畢竟在這樣的路上開這樣的車，實在是件很辛苦的事，心理負擔也重。這時，路邊看見一位老大爺，阿旺便問溫泉是不是這條路？老大爺很高興地回答說：“是的是的，還有二十公裡就到了。”全車人厥倒，林子差點徹底崩潰。終於熬到了康布溫泉，和大家的想像都不太相同，既不似羊八井的露天游泳池，也不似德仲的接近原始風味。康布溫泉一共有十二個泉眼，每個泉眼上建了一座小屋，每個小屋內是一個小小的池子，一個池子裡大約也就能待下不超過十個人，池子的上方屋頂開了個口子，是用來透氣的，可以直接看到天空。每個池子的功效不同，在外面的牆上貼著每個池子治療疾病的名稱。據說到這裡泡溫泉治病一個療程是21天，這裡還有一名藏醫為大家進行指導，只是我們到的這天藏醫出外有事。放眼望去，這裡幾乎沒有年輕人，看來果然就是治病為主的了。兩個小朋友原以為像羊八井那樣可以游泳，更是失望之極了。既然那麼辛苦地趕路過來，無論如何還是要體驗一下的。先找了賓館，這個雖然號稱賓館，房間裡的廁所是鎖著不能用的，房間外樓道裡甚至院子裡則連廁所都沒有，要走過小橋去才有公廁，100元／間，招待所已經住滿，也只能這裡了。賓館訂好了，錢是退房時才付的。然後換了衣服就去找池子了。看了十二個池子的介紹，選定了兩三個無關緊要的覺得可以去泡。先是林子的媳婦誤闖了阿甘池，嚇跑了出來，原來裡面的婆婆竟是裸著的，盡管在西藏的小溫泉，這樣的天體溫泉不在少數，可我們帶著城市的習氣，對此顯然還是不能適應的。旁邊有個金魚池，先派兩人進去偵查，興衝衝地出來彙報說：“快進來快進來，正好沒人，我們包了！”進去一看，除了中間那個低於地面的池子，旁邊還有一兩個房間，想起來前面打聽時知道，前來治病的人，因為療程時間長，都會租房間住下，自己帶被子還有吃的，每天自己煮飯吃。原來這溫泉屋子裡的房間也是這樣呢！房間裡老少有幾個人，不過這時都不在泡溫泉。我們便一個個邁了進去。水溫倒是剛剛好，只是那場面讓我們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裡猴山上的猴子，我們在下方一個小小的池子裡，上面圍了一圈人低頭往池子裡參觀著我們，而且久久都不離去，就差扔香蕉給我們了。其實他們並無任何的惡意，大約只是好奇而已，畢竟在他們眼中，這裡就該是治病才來的，我們這一群大大小小的，穿著游泳衣，小朋友甚至還抱個游泳圈，在這裡的確有些像怪物了。但當小朋友叫冷的時候，馬上有人默默地跑去把屋子的門給關上了。又下起了細細的雨，從屋頂上的那個洞裡飄落進池子裡，倒正好幫我們透透新鮮空氣了。一邊這樣怪怪地泡著溫泉，一邊就有人提議說要不我們今晚就回日喀則吧，這裡溫泉又泡不長，一會兒除了房間，哪裡都去不了，房間裡沒有電視沒有水沒有廁所，晚上什麼也干不了，又陰冷陰冷的，實在不是一種享受，溫泉也算見識過了就可以了。大家都贊同了這個提議。離開康布溫泉是下午四點半。一路趕路，九點多來到了日喀則。阿旺通過朋友訂了賓館，同樣是100元／間，卻是舒適的真正的賓館標間了。 後話第三天從日喀則直接回到拉薩，陽光燦爛，曬得燙燙的。回到拉薩後，大概因為出行的時間太少，覺得好像還沒出去過一樣，可再回頭去仔細一想，來回1300公裡的路程，只是太過匆忙而已，幾乎就是在坐車玩。好在，風景總在路上，加上這一路的風景變幻，其實一點都不單調。康布溫泉不是我們想像中那種舒適的溫泉，但若是腰腿疼痛之類的病症，准備充分了前去治療應該確是不錯，換句話可以說，康布溫泉是個藥泉，與游客無關。因為去過幾次樟木，論海拔和氣候，亞東和樟木很相似，同樣又是邊境的小鎮，所以很容易就會拿亞東和樟木比較。只是樟木可供人進出境，亞東只是少部分的貨物，所以樟木要熱鬧得多，由於尼泊爾的大貨車要來卸貨，鎮上汽車想掉個頭有時候都會顯得困難。亞東比樟木清靜得多，因此，我可以很確定地說：我喜歡亞東。亞東的青山綠水和坡頂房屋，也容易讓人拿它和林芝作比較。可是，我還是喜歡亞東。一開始只是覺得不同，除了林芝商業化的旅游運作擠滿了各地的游客，亞東卻仍像未嫁的少女，一定還有些其它的不同，卻說不清楚是什麼。晉美也是這種感覺，我們一直這樣說著，想著，最後，終於想起來了：是人文，林芝沒有歷史文化的積澱，亞東卻有，歷史、宗教、商貿，還有這裡純樸的人們，再加上自然風光，這樣才構成一個完整的亞東。因為此行匆忙，其實未能盡興，留下的遺憾就留待下次再來彌補吧。 2009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