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夢游記(三)

作者: venela

導讀轉神山 ——岡仁波齊岡仁波齊,是岡底斯山脈的主峰。是佛教徒所推崇的大千世界中心,是印度信徒的聖山,是西藏原始宗教苯教的神山,集三家崇拜,因而每年都有難以計數的香客不遠萬裡源源來此朝拜。“馬年”是佛祖釋迦牟尼的本命年,對信徒來說,在這年轉山,功德可以增加12倍。這就是為什麼我下這麼大決心進阿裡,而且要轉神山的原因。我只想著對神山許的願,� ...

轉神山 ——岡仁波齊岡仁波齊,是岡底斯山脈的主峰。是佛教徒所推崇的大千世界中心,是印度信徒的聖山,是西藏原始宗教苯教的神山,集三家崇拜,因而每年都有難以計數的香客不遠萬裡源源來此朝拜。“馬年”是佛祖釋迦牟尼的本命年,對信徒來說,在這年轉山,功德可以增加12倍。這就是為什麼我下這麼大決心進阿裡,而且要轉神山的原因。我只想著對神山許的願,能有12倍的實現。但實在沒信心能在高原地區步行54公裡,而且這中間要越過5700海拔的卓瑪拉山口。(有書提到是6100海拔)一路上聽不少轉山死人的故事,而羅傑今年轉山的時候,就遇有從尼泊爾過來的信徒死在路上……

9月26日,晴。天沒大亮就起來。卻是一直等到十點背夫才過來。背夫昨晚承諾我們要多少人就能提供多少人,還以為他是個背夫頭頭;不料來的就是他跟妻子和另一背夫兩夫婦,還帶上兩小女兒。

10:00出發。按順時針走,離開大金的熱鬧集市,踏上山路,才看到已有不少藏人,老外,國驢在前頭了。不一會就開始喘氣,腳步緩了下來;背著太陽,脫了羽絨吹著風剛好舒服。一直堅持著到山口才停下休息,回頭看大金的南面是一片廣袤的草原,遠處是連綿雪峰和一片深藍,該是聖湖了。

11:50到達神山入口。入口前有個巨大的掛滿經幡的旗杆,極大範圍的瑪尼堆和香塔。

上午走得還輕松,只是些小緩坡,溪流在旁或大或小地流淌著。神山在開始還有露面,天梯十分明顯清楚,逐漸便只能看到峽谷兩邊的黑山和雪山了。想起羅傑的說笑,岡仁波齊的親戚太多了,要花20個鐘頭去轉;如果只單單轉岡仁波齊,四個小時就可以轉下來。

因說今天會輕松點,所以自己背著相機。原怎麼掂著都覺得沒重量,下午卻越走越重,尤其壓著腿,更是辛苦。昨晚在餐廳就聽老板說,他那曾有幾個女孩子轉山回來,愣是一話不說,進門就大哭,哭了三天三夜才能說話;又說有人在過卓瑪拉山口時,幾千塊的相機也覺負累而扔掉了……。

剛開始大家還一起走著,慢慢隊伍就拉開了。餅干一直領頭,像沒事的;巧克力則因背著包,有些不濟的感覺。我開始還維持勻速,下午又上又下的不停的爬坡,攀石,跨欄,已經要不斷地休息了。最後的一個小時,是一個持續往上的爬坡,真有點想扔掉相機……這時只能走十米左右就停下來,上面的高地仍是遙遙在上。這時如在上學時考試長跑,喘著粗氣,吃著冰冷的風,像是永不能到達終點…….但在那麼一點點的堅持著,最後終於在16:30站到神山的背後…….

這裡就是牛皮介紹的第一天休息點,哲熱普寺,海拔該有5200左右。同伴的好幾個已經到了,在一排平房後擠在大批藏人中背著風曬太陽。約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後邊的大肉,面包,巧克力也到了。大肉不知好歹,說時間尚早,要繼續前行。已經沒氣跟他爭論,我徑直去訂住房――雖然平房的爛床要50一床,一房四床幾乎是通鋪地擺著……

西餐一族自恃有帳蓬,便一邊商量。大家拿著我撕下帶入的兩頁介紹轉山的藏地牛皮,翻來復去的研究,仍是決定就地停留。於是中餐一族入住平房,西餐一族到一邊去支帳篷。

平房裝的是雙層玻璃,進門如進入了暖房,極舒服地不想出去了。昨晚大金的熱鬧情況,以為今天神山背後的唯一住宿點會更加擠。卻不然,我們到的早,還沒其它人來住,老板極熱情招待。晚上陸續有人到達,也有入住平房的,但更多的人是自開帳蓬,或露宿,或繼續前進。

門外圍坐著一群藏人,燒著茶水在取暖,有老有中有少。其中有兩個在拉薩大學畢業的青年招呼我們去喝茶,說著極好的漢語。他們是一族人從扎達過來,每人要花200多的車費,坐了一天大東風才到。他們兩個對於上完大學仍回扎達無所事事表現出無奈,卻又不願離開家鄉……回到扎達,基本還是回復到最初的狀態……

藏民們極熱情客氣,一個勁叫我們喝茶。茶鹹鹹的沒什麼茶味,淺嘗滋味便罷了。

再去看面包他們支帳篷,拿出高原爐,石油氣,煮咖啡。風不分方向地吹來,難以抵擋。十分困難地開了火……放水放下雀巢咖啡……我耐心等候了大半小時,也討了一杯。邊欣賞著神山,邊喝著高原自煮咖啡,實在是難得的享受……

頂著烈風艱難地回去平房。老板幫我們煮開了方便面。背夫的兩個小女兒站在門邊,好奇地看著我們。小女孩大的14歲,只如平原8,9歲般大小;小的8歲,只如平原的5,6歲光景;都沒有上學,只是跟過往游客學一點漢語。問她們吃什麼晚餐,趕快跑去父母那拿了一個小碗回來,一看,是已經混好的糌巴,讓我們嘗。那糌巴像打濕的廣東炒米餅,捏了一點,沒試到什麼味道,但也不敢再多試了。大女兒比較大膽,玩我的墨鏡,聽小菜的MP3,聽著廣東話歌,也口張張跟著唱。卻叫她唱家鄉歌曲,害羞的不肯開口。末了天黑了,我們找出蠟燭,卻發現帶來的火柴跟打火機都不能生火,找老板要了打火機,卻是一打就著了。高原反應真是無處不在!

天黑後氣溫下降到零下十度左右,門外還是坐著那群扎達鄉親。他們因已花了好些錢坐車,已經沒錢再住店了,而大伙有老有少,也沒力氣背帳篷,所以今晚是准備露宿的。眼看著他們身上不多的御寒衣物,卻不能提供什麼幫助。

九點來,擔心有高原反應,借了抗高原反應藥及芬必得吃下,便早早睡下。從入藏前感冒就一直沒停過鼻塞,今天步行時候好像通暢些,以為在神山的保佑下,我的感冒好了;沒想現在躺下,仍是鼻塞。想著這幾天的綺麗風光,今天轉山路上磕等身頭的藏人,漸漸睡去……

9月27日,晴。牛皮一書指出,今天約要步行31公裡,比昨天要多出8公裡,而且要翻越5700海拔的卓瑪拉山口,任務非常艱巨。

8:00左右,太陽升到山邊,照得周圍的雪山金光滿面……。雪山中雜著黑石,日照金山的景像遠不如貢嘎山的壯觀吸引。

8:30出發,把相機也放大包裡讓背夫背著,自己背著水壺,懷裡揣著洋參含片和巧克力。大清早,轉山的隊伍已經頗為擁擠;讓我想起那年國慶登黃山,第二天早起也是擠著登山的情景。轉身回看西餐一族的帳篷,卻被淹沒在大大小小,五彩繽紛的帳篷中,沒想昨晚入夜後又來了這許多人。

不久過一小河。粗木加石板搭建而成的小橋,別具風味,這時卻無心欣賞,專心一致地跟著藏人後頭走著,只想著如何走過今天。跟我一起出發的小菜卻已掉在後頭。

開始在亂石堆中上山,人們跟著前人的腳印往上走著,隊伍的速度不慢。二十來分鐘後,我便開始走走停停了,身邊的藏人也是如此,三兩成群地休息。看著我這個異鄉來的獨自行走的人,投以鼓勵目光,我都一一回報“扎西德勒”。

9:20,來到一片地方,有很多藏人在休息,周圍扔滿了衣物,掛滿了哈達,經幡。想起羅傑在車上開玩笑說,他們轉山時,一邊走一邊扔衣服,到轉完山時,身上已沒有穿衣服了!拿著牛皮的轉山路線草圖問一個會說漢語的大爺,這裡是否天葬台,大爺點頭肯定。

於是趕緊坐下來好好休整一下,喝點暖水,含上洋參片,做好准備衝刺5700的高度。這時大魚冒出在我前頭,也不歇就直接過去了;回頭看小菜,卻不見蹤影,想她昨天表現良好,今天該不會有事的。

卻是再走了二十分鐘,才到了真正的天葬台,因為這扔衣物的規模大很多,鋪天蓋地頗有氣勢;而我們的背夫一家子也在停留休息,並拿出經幡掛在大石上。我全身上下沒有多余的衣物,唯有找個大大的掛滿經幡的石頭轉個圈,祈禱離去。

這時開始進入雪線,轉山的隊伍也逐漸拉開。疏落的人影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只如螞蟻在移動。太陽極刺眼,戴著墨鏡壓低帽檐,也只能低著頭跟著前人的線走,不能隨便張望。雪地中遠遠近近地,堆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瑪尼堆。今天的海拔比昨天高了許多,而且爬坡也多,但經過昨天的鍛煉,反而要比昨天輕松。高地氣溫極低,縱使在活動,仍覺手腳極冷,所以雖然水壺左晃右晃地礙著前進,仍是要堅持背著,保證有暖水供應。這時已不是定十分鐘或多少時間休息了,而是瞅著前方有方整的石塊空著,就趕緊坐下;因為越往上走,石塊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小,人們休息的間歇也越來越短,令石塊十分緊俏,並不是隨時都能坐下休息,只能一有機會就歇一會兒。逐步逐步地走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終於可以看到山口,看到那片壯觀的經幡!

11:20,我踏上了卓瑪拉山口!難以相信!我真的做到了!如果沒有擁擠的人群,真想大聲向全世界宣布,我做到了,登上了5700的高度!這一刻,讓我相信,只要我想,什麼都是可以做到的!

扔下水壺歇了一會,周圍轉著看,興奮不已。大魚大肉已到達,大肉到處跟穿戴漂亮的藏族mm拍照。接著我們的背夫也來到,第一時間就是把相機拿出來,把這難忘的時刻記錄下來……

另遇一隊也是從廣州出發的游客,幾個男孩在焦急地等待後面兩個女生;我們這隊也仍有四人在後頭,雖說西餐一族要收拾帳篷,煮麥片早餐,比我們遲了將近一個小時出發,而蛋糕不過比我慢半小時到山口而已。她說上雪線這一段,勻速呼吸,沒有停下休息,一口氣上來的,實是令人對她刮目相看!

回頭去撿水壺,打算繼續前進。這時才發現它不見了。扔在花花綠綠地堆滿哈達,經幡的地上,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也不會有人不問而取,現在卻確確實實找不到了,只好當捐獻給神山吧。

與蛋糕一起出發,大魚繼續等著後頭的人,看有沒需要幫忙的。

下山是一片巨石灘,雪山被人踩出一條泥路,加上正午的太陽曬得它滲出汗來,得小心翼翼地扶著走。忽然一個藍綠色的小湖出現眼前,如一塊盈翠寶石雪白的大地上,靜靜地躺在一眾雪山的懷抱中。此湖被稱為大慈大悲湖,不會是神的眼淚吧。

一段陡坡後是一段長長的緩坡。在結冰的雪地上走,還不如在石塊上跳著走。下山簡直是輕松,很快就到雪線而下。覺著自己如一小溪歡快地蹦著,響著潺潺流水聲,一直蹦到山腳的小河才停下來,把蛋糕遠遠拋在後頭了。

吃點巧克力跟後面趕上來的蛋糕打了招呼之後繼續出發。這時想方便,卻發現自己行進在寬廣的河谷中,極少大塊石頭可做掩護,而且轉山的人散落分布無處不在,到哪都是無所遁形……再看藏族女性卻毫無這方面的擔心,大大方方地在你面前蹲下去,再從從容容地站起來,全因無論哪個藏族的女性,最盛裝的節日禮服必是寬大美麗的落地長裙,蹲下去只如美麗的孔雀在休息,根本不會讓人知道內有乾坤。

這兩天見到的藏人,都是身穿盛裝;尤其是少女結伴而行,結著無數小辮子,戴著綠松石紅珊瑚的頭飾,穿著各種各樣的偑飾,一路叮叮當當響著,歡暢嘻笑而過……轉神山是他們一生中最神聖的朝拜,只有最隆重的服飾才能表達他們對神的崇拜。極想請些漂亮少女照相,卻總覺會褻瀆她們神聖的心靈,會打擾她們朝聖的心情;而且覺得自己像在動物園看新奇:為什麼我在廣州不拍當地人,在這裡又要拍呢?這樣太對不起人了。於是放棄這念頭。

13:30,來到一座帳篷茶館。許多藏人也停留休息;他們是背著茶壺和牛糞,累了就圍坐著,從小溪裡勺上水,放下茶葉,放在牛糞上一燒,悠然自得,如在郊游一般——他們像是把朝聖和渡假結合起來了,一點都不覺苦。我則趕快躲到帳篷裡歇一歇氣;卻是眼前在熱烘烘地煮著一壺又一壺茶水,我沒有杯子,只能眼瞪瞪地一邊口干舌燥,十分懊惱扔下了水壺。還好蛋糕也到了,借我壺蓋。等上大魚大肉,我們也背曬著太陽,吃著大金買的大餅,喝著微鹹的藏茶,過一下藏式的幸福日子。

大魚說他在山口等到面包和巧克力了。巧克力似乎有高原反應,但還能堅持住。蛋糕想著他們身上沒有帶吃的,便留下一點吃的等著他們上來。仍是我最先起行。

之後的10公裡路仍是一片坦途,只是面對著太陽而且山口吹來刺骨的風,不得不低頭快走。

16:40,我來到轉山路上的第三個寺,祖楚寺。這麼說,今天的路程,只剩下三分一就可以完成了,再走三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完成我馬年的心願,馬年的壯舉了!

路邊一排平房,該也是給轉山客休息的住店;還有一個十分完善的露天公廁,實在令人喜出望外。大魚又帶來後來者的消息:西餐一族決定今天爬也要爬回大金,不用留行李等他們;小菜有好些藏民幫助扶著,拄著拐杖,該也可以平安回去大金。

17:00,充滿了興奮向終點進發。沒想到這最後的三個小時是如此痛苦。地勢開闊的河谷逐漸收窄,要隨著忽高忽低的山勢行走,使兩天的疲勞累積著襲擊過來;看著藏人趕著犛牛輕松快步走過,羨慕得只想這時有挑夫來把我抬走。麻木地繞著山邊轉著,山口終於勝利在望。遠遠有一個帳篷,是收票口嗎?混著藏人中快步走過去;不久,還有一個帳篷,而且一群人圍著,不知是收票口還是商店,仍是快步走過。出口仍是看到那片遼闊的草原和連綿的雪峰,兩天的艱辛,讓我如獲新生。

最後只剩三公裡回大金了,有寬闊的大路,卻沒有車。此時只想著100步走了99步,走完這最後一步,我這次轉山才算是功德圓滿,於是稍坐了一下便咬牙起行。搖搖晃晃地堅定不移地向著大金走去,而大金的燈光卻似乎永遠在遠處。眼看著燈光越來越近,就越是不舍得停下來休息。有藏人圍坐著喝茶,招呼我停留喝茶,也留不住我的腳步。這時只一心想著完成任務,好好地坐下來吃碗暖肚的東西。實在氣喘不過來,就站著休息,有兩袖清風的和尚經過,也覺著我會堅持不住……

終於出現了大東風…帳篷…人群…集市……!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不知大金有這麼大,這麼熱鬧,這麼多地攤…我幾乎以為自己會暈過去。在我四處張望著,苦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找我們出發的岡底斯飯店時,居然有一個女驢抓著問我是不是剛轉山回來,是不是要去獅泉河,能不能帶上她!沒想我還能說話,還能問她怎麼去岡底斯。謝天謝地,原來轉過一圍牆,不過就是20步之遙!

20:10,我終於到達終點。癱坐在桌前,再也沒辦法移動絲毫。門外漫天晚霞絢麗動人,也極想看看夕陽下的神山,但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大碗肉絲面下肚後,才恢復了一點力氣,找羅傑去山口接其他伙伴。十點以後,西餐一族陸續回來,全都筋疲力盡,無精打采,而小菜還是不見人影。天黑燈暗,不知是不是要羅傑在山口一直等下去。大家正擔心著,卻見小菜拄著拐杖,精神奕奕地回來了。原來她早在九點已經回到大金,找了個帳篷餐館吃飽了再蕩了半天才找到這裡來。總算大家都是平平安安的,草草收拾一番便各自休息。今天還能找到兩個四人間,睡得比較舒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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