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堂掠過(四)―――日夜兼程

作者: 銀狐

導讀時間:2004-09-25晴路線:那木錯――拉薩 住宿:在路上 那木錯和羊卓雍錯、瑪旁雍錯被譽為西藏三大聖湖,傳說尋找達賴和班禪等轉世靈童時,都要先到這兒看日月星辰等物事的影像並從中找些線索,我們本是愚頓之人,沒有這份佛緣與慧根,但為了欣賞自然美景也不惜清晨頂著冷颼颼的小風起來觀湖。鑽出冰冷鐵皮屋,滿目蒼茫裡又帶著些野熟,也許因為早已習慣狂風暴雨 ...

時間:2004-09-25晴路線:那木錯――拉薩

住宿:在路上

那木錯和羊卓雍錯、瑪旁雍錯被譽為西藏三大聖湖,傳說尋找達賴和班禪等轉世靈童時,都要先到這兒看日月星辰等物事的影像並從中找些線索,我們本是愚頓之人,沒有這份佛緣與慧根,但為了欣賞自然美景也不惜清晨頂著冷颼颼的小風起來觀湖。鑽出冰冷鐵皮屋,滿目蒼茫裡又帶著些野熟,也許因為早已習慣狂風暴雨的洗禮,昨晚那麼大的冰雹也沒有給它留下任何印跡。清晨的湖邊格外的冷清,除了一個早起的攝影家外,就只有一只綿羊在無聊地閑逛著,依稀記得那木錯還是綿羊的保護神,這只羊身上難道也附有神力不成?我想過去與它合個影,沒想到它死活不肯,生拉硬扯也無法讓它就範,沒辦法只好給單獨給它來張特寫,這下它又很配合,郁悶呀,連一只綿羊也看不起我!

郁悶歸郁悶,風景是不能不看的,還好還有高二MM步陪我去湖邊閑逛,她比綿羊強(但願她看不到這個游記,不然就死定了)!和昨天一樣從住的地方看湖邊好像並不遠,可走起來得花不少功夫,好像高原的度量衡都比其他地方要大似的,目測裡同樣的距離至少要多上一點五倍,也不知道是物理的原因還是本身我們生理的原因。和海邊的沙灘不同,這兒的湖畔多是細小礫石組成的砂灘,雖然昨天從山上看下來和海灘一樣壯美,但真地細品起來卻能發現它的粗礫的滄桑,就像是一個歷經歲月磨礪的康巴女子,帶著一種野性美,不經意的一個舉手投足也能讓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爽朗健美,讓人欣賞之余還帶點敬慕,然後只敢陪在她邊上遠眺卻不會有深入她的衝動。在湖的邊上還有兩扇即像帆又像門的巨石,曾無數次在網上見過它們的照片,一直在猜它們是通往天堂的大門還是逃離俗世的風帆,但我知道以我的愚頓是參不透的,就像是數年前我在洞庭湖中柳毅傳書入龍宮的那個井沿上敲不出引路的力士一樣,所以這次我爽性不接近它,只在遠遠和它們打聲招呼,然後就決然回頭,登上返程。

就這樣,我們走了,走在一個清冷的秋晨,對於那木錯,我們只是如點水蜻蜓般的過客,甚至連她的皮膚都沒有觸及就匆匆離去了,就像我們最後在湖邊的合影一樣,遠處的湖亦幻亦真,甚至讓人連是否真地來過的信心也開始動搖,人生也是如此,也許我大限到臨之時我也會感慨自己是否真的來到過人間?!

回程時車上的氣氛活躍了很多,大概因為昨天一天的磨練基本都適應了高原,加上是從高海拔往低走,大家紛紛開始互通接下來的行程,倒也成了幾批同行者,有去山南的、去墨脫的、去阿裡的,就是沒人跟我去尼泊爾,這麼多年驢行,分分合合的驢友太多太多,盡管很多分手後就永難再見,但他們在我生命裡塗下的濃抹重彩卻是永恆的,這也是為什麼我要寫游記的一個原因,想把自己經歷的風雨、景致、友情銘記下來,做成心靈的幻燈片,鐘愛一生,懷念一生。

中午回到拉薩,約好的銀行MM已經先走了,因為答應和她一起出境,我不得不在拉薩城裡四處尋找連夜去樟木的車子,原先說亞賓館前最多這種夜行的車,但我找上門的時候不是已經滿了就是要我一個包車,逛來逛去終於在雪域賓館門口通過門衛找到一輛6200(在拉薩很多酒店賓館的門衛都有兼職替人拼車從中抽成),開車的是個四川人,瘦高,一臉絡腮胡,大家叫他胡子,同他約好凌晨兩點半出發後我就又去了大昭寺前。

要走了,對大昭寺好像格外依戀起來,這次我沒有去布達拉宮,就像上次去麗江沒有去玉龍雪山一樣,感覺到一個地方還是留下點遺憾好,這樣你才會更相信它,就像是男人對百依百順的女人總是不懂得珍惜一樣,反而是得不到的的女人更讓他懷念不已。坐在大昭寺正門前,邊上照例是許多磕頭的人,我想只要藏教還在民眾中流傳一天,這個地方永遠都會有人!接到一個短訊正在回復時,一個3歲左右的小孩湊過來看我的手機,為了滿足他天真邪的願望,我把手機裡的許多圖片一張顯給他看,每看到他認識的東西他就會用藏語告訴背後他的母親他看到什麼了,我這才注意到他的母親,那是個虔誠的少婦,穿著藏服,正在叩等身長頭,我問她一天要叩多少個,回答是一個讓我瞠目的數字―――5000!我開始想像叩那麼多的頭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雖然沒想出什麼個所以然來,但我相信我絕對做不到,哪怕只做一天也完成不了,而她卻要每天如此重復,難怪藏族的人看上去都是很健康的樣子,單是每天的叩頭都可以達到我們那兒一個運動員每天的運動量了,能不強壯嗎?!天漸漸黑了下來,小孩開始困了起來,少婦拿出一塊薄薄的墊子把孩子放在她的身邊睡覺,而她繼續叩頭,天,這麼冷的晚上,沒有任何鋪蓋地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睡覺,也許是因為她只能這樣或是想給孩子一個鍛煉,但我卻看不下去,我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小孩身上,然後靜靜地看著他、看著大昭寺門前發生的一切。慢慢我的思想又一次空靈起來,難道這個宗教聖地真的有滌蕩靈魂的神秘力量?而在此之前我在那木錯還在和別人分析為什麼人來到西藏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聖潔起來,我認為是因為這兒海拔高,一般人難免都會有高原反應,食欲、性欲、貪欲都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樣暫時褪得無影無蹤,所以就覺得自己好像清純質樸了許多,其實回去後所有本質的秉性還會重新漲將上來,你還你,不會因為去過一次西藏就變成聖人,特煩那種回去動不動就吹自己去西藏洗滌過靈魂的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在西藏還是會有些特殊的力量在影響著你,就像在大昭寺一樣,它吸引著我一次次地來,又一次次的把我的思想淘空淘淨,不管回去後我的欲望會不會像這次印度洋海嘯一樣那麼猛烈地反撲上來,但那時那刻那景卻真地讓我進入一種宗教的境界,讓我庸俗的靈魂也偶爾地閃過一段電光白。

大凡做好事難免要付出一點代價,高原的氣溫隨著夜色的濃深一點一點地降了下去,沒了外套我身上輕薄的衣服已經無法抵御這冷風的侵襲,沒辦法,我只好又重操起昨天早晨的舊業―――用叩等身長頭來溫暖自己,不知道少婦有沒有以為是她的虔誠打動了我,送了我一個很燦爛的笑容,然後繼續她的叩頭,而我卻如一個地道的藏人一樣用地道的方式來紀念我在大昭寺的最後一刻。

晚上回到放行李的吉日旅店已經很遲了,因為是凌晨2:30的車子,所以我只好坐在飯店二樓的長椅上等待,出外的旅者總是孤獨的,不時有人坐過來和我聊天,包括幾個日本DD和MM,盡管我本能地不喜歡日本人,但應該有的國際禮節我還是不會缺的,但隨著聊天的進一步深入發現其實有些日本人也不太壞(後來在尼泊爾還是遇到壞的日本人,還差點打架呢!),日本DD名字叫渡邊重藏,他和很多日本人一樣都是走西藏――尼泊爾――印度――巴基斯坦的線路,打算玩上一年再回去找工作,真是爽呀,不知道這次印度洋海嘯他有沒有在印度,按他的行程應該到巴基斯坦了吧,做為偶遇的朋友我還是想給他一點祝福,但願他能一路平平安安地回到家裡。

時間:2004-09-26晴

路線:拉薩――樟木(車資450元)

住宿:樟木青海湖招待所 20元

凌晨2:30,街頭還能遇到遲歸的路人的時候我卻已經踏上了旅程,還帶著一臉惺松的車子在拉薩城裡轉了兩圈又接上了幾個人,一個是喇嘛和一個老者坐在前座我的邊上,後座則上了四個尼泊爾人,身材都很肥碩,看來在尼泊爾也應該是個富人,因為尼泊爾人尤其是已婚女性有以肥腰顯示財富的習慣,這導致後來我見了很多肥腰美女,郁悶得不行!

暗夜行進在高原的山路上仿佛在天國裡穿梭,星月就那樣低低地掛在你頭上,一伸手就能拉下一串兒來,間或遠處會出現幾顆星星晃悠悠晃悠悠地漂到了你的面前,原來是過往的車隊,就這樣,我們在夢境與現實的邊緣逡巡,讓所有感官都消沉在無邊的黑暗裡,只留一條前行的光,用它劃破天籟直指向夢想的天堂。

由於前面座位擠著三個人,想整出個舒服的姿勢都很困難,只能迷糊迷糊地打個盹解解困,就這樣不知不覺就把天亮熬到了,這時才發現自己處在滿目的蒼黃裡,看不到一絲的生機,只有無邊無際的黃土、碎石,不時還能看到泥石流形成的衝積坡,坡上艱難的伸出個房頂的殘骸來,大概原有的一切都已經被掩埋在深深的坡底,包括希望。只有在車子駛進河谷時才能看到一點點的人煙,但絕對不會多到讓人感覺是個村莊。

來前我准備了許多文具,想送給高原上貧瘠的人們,至少可以為他們希望的點燃添一點點的助力,但也許是因為時間太早一直找不到可以送的人,一直到快中午時分才遇到第一批三個小孩,他們就那樣在路邊無根地走著,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讀書,因為按我們的印像那時應該是在上課的,當我們的車悄悄從他們身邊停下,把漂亮的鉛筆送到他們的面前時,他們突然爆發出驚喜的歡呼聲。但當他們從我手中接過鉛筆的時候我失望了,因為他們用來表達感激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英語“Thank you!”,直到我用中文告訴他們我是中國人時他們才說起“謝謝”來。我知道有很多的外國人在進藏時和我一樣也會藏民一些東西,所以小孩們會說英語的感激,但這不也正說明這樣做的中國人太少了嗎?否則他們又怎麼會對我這樣典型的東方臉孔說起英語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一定是把我當成日本人了,所以那時候我最深的感受是嫉妒和不平,嫉妒別國人把感激的種子深深埋在這些西藏的中國人心裡,不平的是中國人為什麼不能更愛自己一點,寧願去把大把大把的鈔票放到周邊賭場去輸,寧原去把大把大把的鈔票扔到股市裡去養活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莊家,寧願去把大把大把的鈔票去燈紅酒綠、不醉不歸,為什麼不能拿出其中哪怕是一點點來滿足一下藏民甚至是所有中國窮苦百姓的快樂呢?!雖然我做得也不夠,但是我已經開始做了,而且也會一直做下去,如果大家都能這樣付出自己的力量那藏民們又怎麼會去搞藏獨呢?發展才是硬道理,小平同志如是說,讓我們希望有更多的中國人能和我一起努力為藏民、為中國所有的窮苦大眾盡心盡力!不過付出的過程中也有不和諧的音符,在我在一個小學門口停下來發文具的時候,太多學生圍了上來,並搶奪我手中的文具,雖然這些東西最終都要給他們,但他們接受的方式讓我太難適應了,建議後來者千萬不要在人多的地方發放文具,否則你會付出鞋丟帶掉、衣裳扯壞的結局,而且能上學就說明家裡至少還沒窮苦到很深的地步,那些上課時還在野外放羊溜馬的人更需要你的幫助。

隨著日喀則被我們拋到後面,路上的騎行者漸漸多了起來,路卻變得更難走了,而且塵土大得出奇,每當我們的車子從騎行者邊上超過時總會揚起滿天的塵土,瞬間就會把他淹沒,在這本已空氣稀薄的地方還往人家呼吸裡加這麼多的雜質,真是作孽呀!不過也沒辦法,因為我們自己在車裡也不時會飽餐到別人超車時送來的“禮物”。早在拉薩就聽說了許多騎自行車進藏的強人,但由於我是飛上去的,所以並沒有親見這些強人的風采,到了今天總算是能一睹俠影,只是看來看去見了十多批,發現竟全是老外,一個中國人也沒有,又一次讓我郁悶了起來―――是因為我們中國人身體不夠強嗎?畢竟路上要經過5220米的加措拉等多個五千米以上的山口,光是我們坐車都感到心口堵得慌,何況騎車,而洋人身體好像要強得多;是因為大多數中國人並沒有去尼泊爾的打算嗎?我想這應該是主要原因吧,因為我在尼泊爾沒見到太多中國人,更別說是騎車過來的了。但在中國的土地上見不到中國的勇者著實讓人不爽,“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狸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呵呵,後來者要多努力呀!

車到定日,向左拐個彎就是去珠峰的路,但由於我當晚必然趕到樟木,所以沒有時間上珠峰大本營,失去了一次膜拜和觸摸她的機會,不過司機說在路上能遠眺到球峰,讓我悻悻的心情又積極了起來。可惜上天終究還是怪我心不誠,就像當年風塵僕僕趕到梅裡神山朝聖而不得見到神山真容一樣,珠峰也把它的真面目掩進了厚厚的雲裡,只留一個模糊的身影讓我飲恨而去,讓我也許要窮一生的夢來參透她。

黃昏時分,車進聶拉木境內,突然一幅絕佳的“春筍雪山圖”展現在我們的面前,由於我們處在一個地勢平坦的高原面上,而這個高原的橫斷處的對面是幾座延綿的雪山,因此在我們的正前方清秀地冒著幾個雪山的山尖,像是一株株剛破土而出的銀色春筍,驀地一下把一種清洌的感覺澆進我們的衣領和心底,讓人從頭到腳都被一種由衷的清新感所籠罩,混然忘記自己竟是在世界最高的高原上行進,呼吸著最稀薄的空氣。

到了這個高原的橫斷處,司機一邊和我們說著這兒早晨來的時候能看到很多動物在悠閑地散步,一邊就把車子從一個標著禁止車行的標志牌邊沿一個六十多度的徒坡衝了下去,而且是穩穩當當地滑行到底,說到這兒不得不佩服一下我們的司機,在這樣的高原環境下竟能連續安全地開上二十多個小時的車,雖說路上把一只老驢的屁股輕輕地KISS了一下,讓它來了個“驢打滾”,但他在一個老頭突然橫穿馬路時急中生智把車子緩衝到一個河灘上的技術讓人著實坐得放心,可惜我忘記他的名字和車號,只記得大家包括樟木的發廊MM都叫他胡子。

天黑下樟木,見不到傳說中的飛瀑流蹤和翠景繁花,只聽得一路不時有水叮咚地打在車頂,路邊連綿著久違的草木黑影,足走了一個小時,才把海拔高度驟降了數千米,從4000米的聶拉木空降到2000米左右的樟木,時鐘指向22點,滿街花哨的尼泊爾貨車告訴我已經邁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精選遊記: 日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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