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隨筆:從石井的草尾埔說起

作者: 醉翁之意

導讀石井是閩南沿海的一座小鎮,與水頭、安海兩鎮相鄰。和金門的直線距離9海裡,現在已經開通了金門往返客運航班,是福建繼廈門、福州後的第三座涉台航運。以前去往“英雄三島”(注:大嶝、小嶝和角嶼)探親訪友,石井每次都是必經之路。石井在歷史上名不經傳,自從南明出了個“國姓爺”朱成功後,現在才聲名顯赫。 朱成功是何許人也?其實就是耳熟能詳的收復台� ...

石井是閩南沿海的一座小鎮,與水頭、安海兩鎮相鄰。和金門的直線距離9海裡,現在已經開通了金門往返客運航班,是福建繼廈門、福州後的第三座涉台航運。以前去往“英雄三島”(注:大嶝、小嶝和角嶼)探親訪友,石井每次都是必經之路。石井在歷史上名不經傳,自從南明出了個“國姓爺”朱成功後,現在才聲名顯赫。

朱成功是何許人也?其實就是耳熟能詳的收復台灣的鄭成功是也。鄭成功,原名:森,字明儼,號大木。明天啟四年,農歷七月十四日(公元1624年8月27日)誕生於日本長崎縣平戶千裡浜。父親鄭芝龍,母親田川氏(日本人)。1630鄭成功隨叔父鄭芝燕回國,住晉江安平(即現在的安海)鄭府。1644年鄭成功從石井來到南京,進入國子監太學,拜名儒錢謙為師。同年3月,李自成攻入北京,明(崇禎)朝滅亡。9月大清定都北京,1645年6月攻克南京,南明弘光政權覆滅。鄭成功返回福建,同月唐王朱聿鍵在福州,由鄭芝龍等擁立為南明隆武帝。年青氣盛的鄭成功深得隆武帝的喜愛,被賜予國姓,易名為:成功。1646年8月,清軍進取福建,隆武帝逃亡中,在汀州罹難。10月中旬鄭芝龍降清,隨後清軍襲卷安平(安海),鄭成功之母以身殉國。

血氣方剛、年僅21歲的鄭成功在南安縣學(現在泉州的豐州鎮)“焚燒青衣”、“擲筆從戎”,以“招討大將軍”名義舉起“反清復明”的大旗,在安平(晉江縣安海鎮)、浯州(金門縣)一帶誓師,擁戴南明的永歷政權。1647年8月,鄭成功和叔父鄭鴻逵率兵攻打泉州,屯營東海鎮的桃花山(現在的泉州桃花山森林公園)。1650年中秋,鄭成功計襲廈門,建立了穩固的閩南沿海抗清大本營。此後數年,鄭成功在福建、廣東、浙江沿海一帶,反復同清軍交戰,積蓄軍事力量,利用海上的便利,發展商業貿易,以商養兵,建立了一支擁有水陸精兵20余萬人、大小船艦5千多艘的強大軍事力量,成為南明永歷政權的中流砥柱。1657年底,鄭成功被冊封為“延平王”。

1659年5月,鄭成功的北伐大軍,沿著舟山群島北上,由長江口溯江西去,一路勢如破竹,7月7日直逼南京城下。在勝利在望的時候,沒能抓住戰機,速戰速決,在清軍的後續援軍的反撲中慘遭失敗,9月東撤長江,沿海南下退守廈、金基地。為了避免廈門、金門兩座孤島的危機,熟悉海洋的鄭氏水軍,1661年4月21日在鄭成功的率領下,25000名將士,乘座350多艘戰艦,從金門料羅灣出發東征台灣。

明末的台灣前後經歷了西班牙、荷蘭人的占領,此時占據台灣的荷蘭守軍,面臨鄭氏大軍從台南鹿耳門勝利登陸後,攻下了赤嵌城,並包圍了荷蘭人在台灣的統治中心-熱蘭遮城。7月中旬荷蘭援軍從巴達維亞支援台灣,又在海上決戰中,遭到鄭軍水師的重創。經過長達9個月的圍困,1662年2月1日,駐台灣的荷蘭長官揆一終於向鄭成功投降,至此荷蘭殖民者對台灣長達38年的統治宣告結束。而遠在萬裡之遙的南明永歷政權,則在吳三桂的窮追猛打中,被擒殺於緬甸,至此大明皇統徹底斷絕。1662年6月23日鄭成功在台灣因病去世,時年39歲,葬於台南州仔尾,兒子鄭經繼位。在清朝收服台灣後的康熙八年(1699年)賜於遷葬南安鄭氏祖墓(據傳鄭成功的墓葬有100個,經考證位於南安縣水頭鎮覆船山的鄭成功陵園為真址),並寫了對挽聯:四鎮多貳心,兩島屯師敢向東南爭半壁;諸王無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

鄭成功因為收復台灣的歷史事件,終於成就了他“民族英雄”的不朽英名。定格在人們腦海中的他,一直是手持利劍、屹立船頭的偉大形像。他的另一側面身份卻長期在正史中被淡化了。

走進石井的草尾埔,一座普通的閩南古厝裡埋藏著鄭成功的年輕歲月。這位出生於日本的“混血兒”的根基,離不開閩南人 “愛拼才會贏” 的血統。眼前的這座宅院,根據史藉記載,系三進式大厝,有深井、大廳、後落以及東護厝和西廂房。為鄭成功的祖父鄭士表所建,現存的是前進的院子,修復後辟為鄭成功紀念館和祠堂。

當我們用歷史的眼光來回看這段時期,你會發現明王朝自從永樂年間的鄭和“七下西洋”以後,就一直是閉關禁海。而長期生活在閩南沿海的鄭氏祖先,和別人沒啥差別地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苦苦掙扎。直到鄭芝龍兄弟的出現,才開始冒險地伸向,近在眼前的大海。翻開塵封的鄭氏發跡史,不難得出鄭氏兄弟、父子的海盜出身,一些書籍則“粉飾”之:海上貿易商人。用現在的話講,最輕的也算是“海上武裝走私團伙”。通過牢牢地控制了海上的“生財之道”,鄭芝龍瞧准時局,在福州擁立了南明的殘余勢力(隆武帝)朱聿鍵。當1646年的清軍大舉南征,兵鋒所指的鄭芝龍,又瞧准時機“投降”了清廷。

當往日的“鄭氏貿易帝國”群龍無首、四分五裂時,鄭成功基於他血液中的“海盜基因”,換句話講,鄭成功身上的陽剛、忠義和武勇,毅然地做出了與父親截然不同的選擇-舉起“反清復明”的大旗,經過招徠整合,重新形成了一股龐大的“海盜集團”,占據著東南亞之間的國際貿易,他的船隊遠達日本、菲律賓、越南、柬埔寨、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據有關專家、學者的估算:鄭氏集團的貿易額占當時整個中華對外貿易的百分之六十以上。鄭成功對日本貿易的利潤,平均每年約達141萬銀;對東南亞貿易的全部利潤,平均每年在93萬~128萬兩之間。兩項相加,如果按一兩白銀的購買力相當於現在人民幣兩百元計算,則鄭氏集團的每年平均利潤約為五億元人民幣。

有著如此可觀的利潤,可想而知,背後不可能沒有一支強大的武力支撐。而這數目驚人的財力,反過來又壯大了鄭氏集團的軍事實力。雖然這支軍隊名義上歸南明皇帝所有,但從誕生之日起,鄭成功的軍隊就完全是一支私人武裝。鄭成功憑著武力占據著東南亞海上的商機,那些不在鄭氏集團控制下的商人們,為了獲得海上的安全,也不得不交納高額的保護費。

而鄭芝龍降清後,並沒有實現他的如意算盤。由於鄭芝龍的過於積極熱情,滿清人對這個詭計多端的“老海盜”並不放心,把他挾回北京授予一空頭官銜。鄭成功反清後,滿洲人的疑心更重。鄭芝龍的榮華富貴夢不但沒有實現,還被清廷作為誘餌,“借父脅子”威逼鄭成功投降。

鄭成功起兵以來,一直在“忠”與“孝”的夾縫中煎熬。在與清廷的“和談”下,私下和父親通信,道出了錚錚男兒的真情:我豈非人類而忘父耶。……乃到所以強忍須臾不得輕身一擲者,徒南望吾君,雲天萬裡,北望吾父,喘息重圜,恐一朝落機阱,飽虎狼,為婦孺所笑,負君父重恩,靡有極端耳。

由於鄭成功的拒不投降,鄭芝龍的日子越來越糟糕,先是軟禁,後是被捕入獄,最後又舉家被流放寧古塔。直到鄭成功攻取台灣,在與荷蘭人談判過程中的1661年10月,全家十一口被殺於北京。1662年4月,又傳來南明永歷帝被擒殺的消息。

收復台灣後的鄭成功,在無法實現“孝”道的同時,也失去了效“忠”的對像。歷史在此刻與鄭成功開了個徹底的玩笑,鄭成功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堅持到底為了什麼?時過兩個月,心力交粹的他就這樣地過早地凋謝了,一代英雄的他就這樣草草地謝幕了……

坐在草尾埔的古厝裡,我終於把展現一位鮮活的“歷史人物”的載體,拂去塵埃後沉重地合上,門外的天空是一抹如血的霞光。2006年9月18日初稿


精選遊記: 泉州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