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川西游程簡記之亞丁(二)

作者: 王在田

導讀7月2日:洛絨牛場——舍身崖——五色海——牛奶海——亞丁——日瓦今天八點起床,吃了點自帶的干糧,又喝了藏族兄妹打的酥油茶,頓時覺得身子暖暖的。帳篷外下著小雨,這是從昨天晚上便開始下起的,我們一直等到八點四十分左右才動身出發,由那個藏族小伙子給我們帶路。今天的路分為兩段,先是往南沿洛絨牛場西側邊緣繞過牧場到達央邁勇雪山腳下;再一路上山, ...

7月2日:洛絨牛場——舍身崖——五色海——牛奶海——亞丁——日瓦今天八點起床,吃了點自帶的干糧,又喝了藏族兄妹打的酥油茶,頓時覺得身子暖暖的。帳篷外下著小雨,這是從昨天晚上便開始下起的,我們一直等到八點四十分左右才動身出發,由那個藏族小伙子給我們帶路。今天的路分為兩段,先是往南沿洛絨牛場西側邊緣繞過牧場到達央邁勇雪山腳下;再一路上山,經舍身崖抵達海拔接近5000米的五色海、牛奶海,我們今天的目的地。

第一段基本是平路,走起來沒有什麼問題,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來到央邁勇面前。前面說過,央邁勇是一座錐形的高山,頂角大約是40度的樣子,通體為積雪覆蓋,遠遠望去如白玉般異峰突起,很富力度感與線條美。今天的天氣是多雲,天空是一片白色,雖然在肉眼看來雪峰潔白晶瑩,但攝影出來的效果卻不好,因為景物與背景都是白色的。我們急於趕路,也就不多拍照,徑直上山了。

這條山路沒有台階,只有嶙嶙亂石,看得出是一條由人類多年走出來的路。我們盡量踩著石頭走,高高低低忐忑不平,比較費體力,比不上台階路或土路。不過話說回來,由於剛剛下了一夜的雨,沿途即使有幾段土路也都變成了爛泥路,我們寧可避而遠之。

現在回想起來走這段路還真是挺辛苦的,我們差不多走個二十分鐘就得休息一把。出發時我們手裡都拿著水、干糧、准備御寒的衣物,爬了一段時間後這些東西都悄悄跑到我們的向導手裡去了,真是夠我們這四個八尺男兒慚愧的。其實這段路擱在平原地區根本不算什麼,以前爬過的比它長比它陡的山路多得去了,從來沒這麼累過,估計是因為高海拔地帶空氣缺少氧份導致紅血球攜氧不足從而肌體容易疲勞的緣故吧。(瞧你這份羅嗦!)

可怕的還在後頭呢。好不容易順著盤山道爬到了頭,前面沒有石頭路了,一架類似碩都崗的山梁橫在面前。五色海和牛奶海分布於這道山梁的兩側,所以我們必須翻過去才能看到五色海。沒說的,爬吧。

這道山梁比碩都崗可怕多了,一是坡度大,我估計大概有六、七十度;二是不像碩都崗長草及膝,這裡幾乎寸草不生,這樣爬起來摩擦系數小了,危險系數大了;三是爬碩都崗之前我們一直在走平地,體力消耗不大,而此刻我們剛剛精疲力盡地爬了一小時山路,再面對著如此陡坡,心裡可就難免發怵了。我和德坤兩個人拉在後面,上這道山梁一共休息了四次,這才好不容易拖著兩條腿來到山脊上,這時是上午十點半。

順著長長的脊線向兩個海子的方向走,我們仿佛辭世後的重生。這裡海拔高達5000米,看不到什麼動植物,周圍只有灰蒙蒙的石頭山、白茫茫的高天、晶瑩的雪峰和聖潔的湖泊。周圍可以看到有三個湖泊,山梁西側是五色海和一個我們不知名的湖泊,東側遠處靜靜地躺著牛奶海。我們在五色海邊席地而坐,一邊吃著犛牛肉干補充給養,一邊望著這個藏人的聖湖。五色海得名於湖水五色斑斕,據說藏人看到這個湖泊就會向它磕頭跪拜,也不作興在聖湖裡沐浴,大概是怕玷污了純潔的湖水吧。給我們作向導的藏族小伙子倒沒有朝牛奶海跪拜,他爬得也挺累的,同我們一樣一屁股坐下就只剩喘氣了。

休息了十多分鐘,我們繼續向牛奶海進發。牛奶海位於山梁東側山腳,下坡這段路可也不太好走,我緊跟著有經驗的向導,雖說戰戰兢兢,畢竟很快就到了;辰穎他們三個在後面自己找路走,結果和我的距離越拉越大,我們都到湖邊了,他們還在慢慢地順著光禿禿的坡往下挪呢。

如果說五色海是一個文文靜靜不聲不響的小姑娘,那麼牛奶海則充滿了魅力,相形之下要漂亮得多。雖然面積不大,在淡淡的陽光照射下湖水竟然泛著海水般的湛藍色,身處群山環抱之間,看到如此一泓活水使人胸懷大暢。我們繞著牛奶海轉了一圈,找到湖水的源頭,它來自央邁勇的雪山融水,蜿蜒地穿過一片潔白的礫石灘注入湖中,再沿一條小溪緩緩流下山去。牛奶海即得名於這片石灰礫石:雪山融水與礫石中的鈣產生作用,形成白色物質注入湖內再慢慢沿岸擴散,便形成了乳白色的一圈好似牛乳一般。

現在回想起來,這裡的風景實在寫不出什麼漂亮的文字來,但她的美卻始終縈繞在我們心上,我不禁又一次想到了文化:也許我從小浸潤其中的文化缺少對這樣一種美的體驗,因此很難用合適的文字載體把這種美感表達出來。我走過了中國二十個以上的省,還真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一個湖泊,心裡頓時覺得世界實在太大,自己知道的實在太少了。

我們看罷了五色海便動身打道回府,今天下午五點還得趕到龍龍壩與鐵比見面呢。下山的路稍稍好走一些,因為天已經放晴,上來時的泥路現在已經干了不少。我們十二點十五分出發,一個半小時左右即回到洛絨牛場營地。結果免不了又大吃一頓。我們來亞丁之前做好了臥薪嘗膽的准備,補充了大批給養(我是連青稞面都准備好了),結果都沒怎麼用上,現在趕緊多吃掉一點,省得呆會還得背下山。吃了一半的時候還曾被老張同志叫出帳篷看央邁勇,當時雪山的確清晰得一塌糊塗,要是讓那班在雲南一座完整的雪山都沒看到就灰溜溜回去的弟兄們看到了非氣炸了肺不可。我們看雪山時從衝古寺過來的大路上恰好走來一個攝影家和他的向導,看到這一幕連營地都來不及進趕緊擱上三腳架就開拍,這回咱算知道什麼是“專業精神”了。

我們兩點半從牛場出發,大約四點到達衝古寺。這時天上開始飄起小雨點,後來越下越大,等到我們四點四十分踉踉蹌蹌到達亞丁山口時簡直是瓢潑大雨了,等了一會,只見鐵比打著把傘順著公路遠遠走來,原來他的車開到一公裡外的地方碰到塌方,開不過來了,我們得冒著雨順著山坡爬,繞過塌方地段才能上車回日瓦。我心中暗自慶幸:幸虧鐵比沒早來,否則等他的車過來之後再塌方我們今天可不就回不去了嗎!

這段雨中山路的艱難就不提了,反正走到時我的眼睛已經被水迷得睜不開了。上車前我趕緊塞給陪我們一路冒雨過來的藏族兄妹二十塊錢聊表心意,他們略一遲疑,也就收下了。鐵比狠狠地一踩油門,北京吉普箭一般地在大雨中駛離了亞丁。

7月3日:日瓦——稻城

昨天晚上住在綠野亞丁,整個一棟藏式小樓只有我們四個人住,挺爽的。清晨我爬上露台,望著晨曦中寧靜的日瓦小村落(本來想說“小鎮”,但實在太小了)很有些神清氣爽、心定神閑的感覺。

今天屬於跋涉亞丁之後的一天休整,上午出發,中午鐵比把我們送到稻城;下午在稻城四處晃,又上網又泡澡,成活神仙了;晚上早早休息准備次日清晨上川藏公路。

其實我本來計劃狠狠利用今天來趕路的,我的原始企劃是六七點從日瓦出發,坐鐵比的車經過稻城直殺康定(大概晚上九點到吧,反正這個季節八點才天黑),這個計劃顯然太沒有人性了一點,也沒有考慮日瓦至稻城的道路艱難——我們事實上走了一個上午才到(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按照我的計劃大清早出發就能趕在民工開工之前通過,可以省下不少等候時間呢);另外鐵比那裡也出了點問題:原來他老兄這輛車今年都過了一半了還沒有繳過養路費呢,在山裡開沒問題,上了川藏公路一旦給警察逮住的話可就完了。種種因素之下,我們也就樂得在縣城裡逍遙一天了。

上午有整整一小時耗在一個炸山點前苦等,停在我們前面的是一輛農用車,車上蹲著一條小牛犢,一付孤苦伶仃的樣子,幽怨地用大眼睛瞟著我。我被它瞟得渾身發毛,趕緊轉過身對著石壁研究起沉積岩了。好不容易等到炸藥轟然一響四大皆空,鐵比一起油門,大家又在回蕩於車廂內的歡快的旋子舞曲聲中繼續前進了。

今兒一天碰上四撥游客,先是在到達色拉草原之前的最後一段山路上看到一個老外背著背包在烈日下慢慢地朝日瓦走,想必是沒找到車不得不徒步進山吧,讓我肅然起敬了半天;一進縣城碰到兩個操著一口北京腔的女士向我們打聽亞丁的情況,然後拉了輛車就上山去了,甚至都趕不及讓鐵比吃頓午飯順路帶她們回去。後來聽說這兩位是上海的,不禁使我大羞愧:好歹在北京呆過四年,居然以為她們是北京人呢;再就是回到電珠家飽餐一頓後正准備上街溜達,鐵比突然帶回來五個女孩子,一問都是新加坡人,剛從川藏公路下來。鐵比指望著回程時拉她們去日瓦,一聽說她們是新加坡人立馬就說他剛拉了倆新加坡人回來,於是便把這群女將招家裡來了。俊雄和我賣力地向她們誇了半天亞丁如何如何美麗,這些女孩子還是覺得路太難走,海拔太高,終究沒去,決定第二天一早繼續坐車去中甸。我都替他們惋惜:這樣的話稻城不是白來了一趟嗎,還不如從理塘直接經過桑堆三岔路口去中甸呢;最後一撥是晚上在電珠家碰到的,一個典型的北京干部模樣的人,一坐下就高談闊論,我四年都沒適應下來,也不指望在這裡能適應,因此急急匆匆回房休憩去了。

最後要提的是電珠家庭旅館的收費。由於電珠家一直沒有跟我們談收費的事,雖然早已感受到了這裡親如一家的氛圍,心裡總有些不踏實。等到今天晚上我們結賬,慈祥的老太太遞給我們這幾天來的賬單,看完之後我們四個人都覺得便宜得難以置信(之所以不在這裡列出明細賬時怕以後去的朋友把這個價錢當作理所應當的),同時深深為自己前幾天莫名其妙的擔心感到羞愧。可以說,藏人寬廣的胸懷和對朋友的熱忱徹底洗滌了我們的心靈,高原人純潔的靈魂讓我們這些所謂包裹著現代文明外衣的人覺得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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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遊記: 稻城-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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