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裡 離世多少裡？（三）
2010年9月11日
西部小鎮 星月傳奇
早上四點，鬧鐘響了起來，我和晴予掙扎著爬了起來，夢游似的洗漱後，我們收拾好行
李出門。
五點整，大家都整備好，因為我們旅館旁邊的KTV歌聲不斷，林哥、劉老師都受到了
影響，徹夜難眠，同情他們。
一號車車頂上安上了一只大探照燈，打亮車燈，我們出發了。薩嘎小鎮還在沉睡中，靜
悄悄的，而我們將在路上迎接朝陽。
車窗外很黑，沒有燈光，只有星光，黎明前的黑暗，前方一片未知。出鎮一公裡以後，
逸海告訴我們，已經過了出鎮的關卡，我們今天沒有白白早起床。
走了沒多久，一號車停了下來，一個大泥塘擋住了去路，泥塘裡有很深的車轍印，壓成
一條條泥溝，如果貿然而行，我們必定會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的，所有人都下車照路，商量
對策，華爾傑穿上了雨鞋在水中試探深淺，第一個巨大的困難毫無征兆，降臨，將我們從半
夢半醒中拉到現實，此時，已有幾輛越野車從我們身邊駛過，歪歪扭扭的、艱辛的走過了泥
塘，這使得我們更緊張。午夜從車裡找出兩把小鐵锨，我們提前把路墊平，逸海設計著穿過
泥塘的行車線路，打算勇敢一試：倒車、衝、通過，驚險呀，接著，二號車、三號車也順利
通過。我們全都高興地歡呼起來。
隊伍再次出發，小心翼翼的，唯恐陷入泥坑。終於走完了泥水路，又踏上了石子路，而
石子路的顛簸，反倒讓我們覺得踏實。在一片山間泥濘中，我們曲折穿越，天邊已經泛紅，
而我們的已將目光聚焦在路面，各種路況都陸續迎來，砂石路、石子路，我們提速行駛，安
全通過。
天已經大亮，我們終於走上了第一段柏油路，一路驚險，一路的披荊斬棘，走上柏油路，
竟是這般幸福的感覺，逸海說，休息一會兒吧。我也覺得實在該壓壓驚。三輛車停到路邊，
車身都花了，像披著迷彩服，倒也驕傲而喜悅。我們撒了歡的蹦跳，在這第一塊柏油路上拍
照，留下了人影、車影，進行著不同組合的留影紀念，嘗盡甘苦才知道甜。
重新上路，氣氛活躍了很多，心兒剛剛安定不久，一條河水橫在路中間，華爾傑又下車
去探水深，河床是鵝卵石，很滑，一號車咆哮著衝過，二號車被攔了下來，林哥的寶馬車出
手相救，將二號車拉出了險地，隨後，兩個車又都涉水穿過。
再次上路，在新修的路上飛馳起來，可是，只有一公裡左右，又斷路了，重新又走上泥
土路，我們信心百倍。
在長滿荒草的細沙路前，我們再次停車，這裡根本沒有路，有多處車轍，不知道哪兒一
條是去路。三輛車依次小心翼翼行駛，終於走了出去，好像現實版的越野拉力賽。
中午12點，終於抵達了仲巴縣城，午餐是拉條子、面條，想必離新疆越來越近了。晴
予說：終於見到大城市了。
如今，我們已經准備好迎接各種困難，幾個人都更加毫無畏懼，有點大義凜然的英雄情
懷。阿裡這條唯一的公路，就是這樣時斷時續，幾次翻山越嶺，爬坡闖關，已經下午了，阿
裡的原始美麗依然跟隨著我們，夢幻般的雲也一直在我們前方上演著隨心所欲的造型，引人
無限遐想。
不知道這是第幾段柏油路了，前方一輛修路機占據著整個路面，慢吞吞的走著，我們稱
它做：路霸。有它在，無法超車，別著急。逸海說，那我們就地休息一下吧。路邊，一汪湛
藍的湖水，湖面如鏡，藍天、白雲、青山、紅土，全部倒映在湖面，甚至分不出界限。路況
的焦慮一掃而光，我們將自己扔給這片湖光山色，包容住我們，收留我們，當我們無家可歸
時，這是最溫暖的所在。
"路霸"還在慢悠悠的在柏油路上，我們下便道超過，在最艱辛的一段沙石路中，我
們又陷車了，此時，我們的心態已經調整的很好了，能夠不那麼著急的處理事故了。這時，
一輛越野吉普車路過，司機是位藏族人，藍格子襯衫，過來幫忙，所有的男人都圍在車四周，
挖沙，挖石子，推車，又是林哥的車挺身而出，今天，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傍晚6點，我們終於衝出了重圍，抵達了帕羊小鎮，好一派西部邊陲小鎮的味道，山腳
下，零零星星的房子，全部是四方的，散落在各處，房子是土坯的，土黃色的，沒有任何的
修飾。鎮上看不到人，但很多只藏狗在路上跑，荒蕪、冷酷，不一定何時會出現一位牛仔。
我們找個了家最大的旅館住下，叫做：西夏幫瑪旅館。三排房子圍成一個大院子，沒有
開水，不能洗澡，但，房子是新建的，干淨整潔，在這樣的環境下，能有這樣的條件，已經
很是滿足了。房間內空間不大，兩張床，但足夠承載我們今晚的夢境了。
在帕羊小鎮的中心位置有很多家餐館，都不大，即使是最中心的位置，帕羊仍是酷酷的，
我們看到餐館老板、旅館老板，感覺他們都是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為了躲避那些紛擾或者
過往的愛恨情仇來到了這裡，他們不在乎一切，只要活著，就安靜的在這裡等待。
有時候，我在想，人生的經歷是否傳奇和精彩，是不是那麼重要？而，大多數人，都是
我這樣的，過著平淡無奇的一生。想改變，想縱橫天涯，需要放下很多，那真的很難。
吃過晚飯，我們都打掃個人衛生，和晴予笑談今天的經歷，回想起來，一早就開始忙活
著，推車、挖土、挖沙，不亦樂乎。
夜色已經降臨，那肯定是漫天星鬥的景色，黑絲絨的幕布中，一輪細細的彎月懸掛在空
中，彎月是委婉、溫柔、嫻靜的，尖尖的月尖上赫然閃耀著一顆四角金星，太美了，這種星
像第一次看到，星月傳奇，那麼清晰、閃耀，背景中的所有星星都好像在慢慢隱退，成就著
星月的組合，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擔心這只是幻像。我和晴予喊出那幾個快要休息的
男人，他們也跑出來觀賞，一起嘖嘖稱嘆。當時，我們都忘記了拍下一張照片作為紀念，，
不過，這個景色其實一直定格在我心中、我腦海深處，成為永遠都無法磨滅的印跡。
2010年9月12日
秀美普蘭 竹子林邊
今天的時間較寬裕，我們不必著急趕路，早上九點才出發，去帕羊鎮中心吃早飯，馬上
就要走了，更盼望能遇見牛仔，那種外表剛毅，內心柔情的硬漢，也許他帶著自己風情萬種
的女人浪跡天涯，會暫時落腳在這裡。不過，這些都是曾經的故事和傳說，在如今這個時代，
缺乏的正是這種為愛痴狂，為愛放逐的人，我們想要的是看得到、拿在手裡的物質，不再需
要心靈交會的體驗，那是看不到、只能感受的東西，有些人認為，那，太虛幻。
不舍地告別了帕羊，上路時，開始興奮，最艱難的都已經歷，前面是彩虹，是神山聖湖，
我們朝拜而來，縱然千辛萬苦，還是堅定執著。
幸福指數一路飆升，柏油路段更多，即使是便道，也相對平緩，兩旁的草場肥沃，花白
的牛羊臥在草地上，享受它們的生活，即便它們沒有信仰，但是，它們生活在有信仰的這塊
大地，它的痛苦也會相對減少很多很多。有人說，動物沒有痛苦的感受，而我，曾經親眼目
睹羔羊的眼淚，那一刻，我相信自己感受到了它的痛苦。
我們的車，一路飛馳，身邊的美景變換著，湖泊和雪山長相廝守，白雲浮在半空中與大
地遙遙相對。傍晚時分，雲更低了，有些陰天，來到了一片湖水邊，華爾傑說，這是鬼湖拉
昂措，湖水又苦又鹹，不能飲用。我們停下來遠遠觀望，岸邊被湖水劃成一條美麗的弧線，
在沙灘上勾勒著金黃色的線條，即便是鬼湖，也有著獨特的美麗。
晴予首先發出感嘆："我覺得鬼湖也挺漂亮的。"華爾傑說："怎麼能說鬼湖漂亮呢，聖
湖才是最美的。"
的確，看到瑪旁雍措的那一刻，我覺得它就是美麗的仙女化身而來的，碧藍的湖水，聖
潔、單純，與藍天相輝，與白雲為伴，世上的一切都不會玷污她，人們唯有俯首稱臣才對。
瑪旁雍措岸邊，一架雄偉的經幡棚正是人們表達虔誠的心。
伴隨瑪旁雍措的還有幾座白塔，白塔的四周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鵝卵石上刻滿梵
文，像士兵恪守崗位。白塔上掛滿經幡，風中的經幡似有靈氣，五彩翻飛。
瑪旁雍措有山相伴，山上有一座寺廟：即烏寺，說是出家人修行的地方。我與晴予從山
坡上走過去，推開即烏寺的大門，沒有人影，從門縫裡看過去，都是一個個的小床，在這裡
修行，心靜如水。
雨，好像要降臨，風也越來越大，我們打算離開。明天去岡仁波齊，還會路過這裡的。
陰霾的天氣，空中有細雨紛飛，飄散著，濕潤的空氣清涼如薄荷。
傍晚七點，進入普蘭小鎮，像是躲在深閨中的少女，普蘭清新秀麗，迎面的一片片竹林，
竟讓我們有時空交錯的驚愕，在雨絲中，竹林青翠欲滴，嬌羞嫵媚，阿裡的色彩就是這樣濃
郁奪人，也可淡雅宜人。
找好住處，我們去吃飯。普蘭有街道，而且，非常的干淨，街頭很多特色食品店，甚至
還有規模較大的超市，裡面的商品品種很多，因為是邊貿小鎮，這裡還有一家普蘭國際貿易
市場。
我和晴予到超市買了水果、小麻花，還有青稞啤酒，犒勞我們一行眾人。萬水千山後，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晚餐，把酒言歡，我們徹底放松了。回到旅館，房間裡終於可以洗澡了，一下子感覺自
己重回女人身，把發絲洗得發亮，讓全身的每個細胞都打開，才肯從浴室中出來。舒適的躺
在床上，看著漆黑的窗外，明天，明天會怎樣呢？
2010年9月13日
銀湖之濱
窗外的汽車發動機轟轟作響，攪擾了我們的睡夢，從窗簾的縫隙中看過去，外面還是一
片漆黑，出發的人早早起來，奔向何方？
我和晴予躺在床上可以無限制的伸長懶腰，旅途，讓我們感到生命的流動，知曉這個世
界的精彩，每一天看到不一樣的景色，呼吸不同的空氣，如果永遠走在路上，一直走在路上，
消失在路上，這樣的命運是不是最好的結局。晴予說，你又在做夢。
普蘭小鎮的早點鋪子很多，也很豐盛，不愧是口岸城市，這裡有尼泊爾、印度的商人往
來，普蘭國際市場展示的大都是從尼泊爾、印度、巴基斯坦過來的工藝品、日用品。
市場其實並不大，游人也很少，我們算是比較隆重的一批人了，我和晴予買了彩色金屬
的小碗，碗底上各色的大像扇動著鼻子，這個當然不是用來吃飯的了，只能裝載精神食糧。
劉老師喜歡鈴鐺，選中了一只銅鈴，敲擊一下，清脆的聲音，余音繞梁。逸海買了毛毯，那
種彩色條紋的，純手工制作的，稚拙、艷麗，沒有那麼多設計，自然而成的樣子。
購物結束後，我們去普蘭不遠的科迦寺，走出沒多久，路旁有一座雪山堅挺而巍峨，此
時，正是日出時刻，初升的金色驕陽斜射在雪山身上，白色的雪被照射成為玫瑰紅，好像是
迎接太陽的笑臉，能夠如此直視陽光的，也只有它們能夠做到吧。
去科迦寺的小路很美，有山、有水、有樹、有草，穿過科迦村，便來到寺前，所有人都
下車步入了寺廟，只有我磨磨蹭蹭的在看介紹科迦寺的文章，被落在了最後，他們拍照的時
候，出現了一位身穿袈裟的年輕僧人，等我走過去的時候，，逸海問我，要進去嗎？裡面都
是壁畫，其他的沒有什麼。僧人告訴我，看壁畫需要兩個小時。我考慮到，如果我進去，所
有人都要等我，而看壁畫，在古格最過癮。我說，那我們就走吧，還要趕路。因為今晚的目
的地就是古格王朝。我們轉身離開，我看到這個紅色的寺廟裝飾的非常完整而講究，氣勢很
大，打算在外面拍一張全景照片。舉起相機的時候，那位僧人用手擋住了我的鏡頭，他說，
你們不參觀，不能拍照。我笑嘻嘻的說，這是寺廟呀，挺漂亮的，拍一張就好。最沒想到，
他強硬的擋住我的相機，說，和你說了，不能拍就是不能拍。我被嚇住了，對他說：您是出
家人嗎？他訕訕的樣子，說，快走吧，這是規定。然後轉身走回寺廟。
這是個獨特的經歷，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當然，很快也就忘記了，只是，今天寫到這
裡，這個記憶又浮現了出來。我相信，這絕對是個案，今生只能遇到一次，也許從此再也不
會發生。
離開科迦寺，我們直接去瑪旁雍措。
車子開到山頂，我下車，能看到瑪旁雍措在山腳下銀光閃閃，那是一湖水的碎銀子，閃
動著，又好像湖水中游蕩著無數尾金魚，魚鱗閃閃，細碎的銀光，耀目、炫目。
四周是極靜的，只能聽到經幡的飛舞聲。
湖水是鄉愁，我當這片銀湖為故鄉。即便湖面波光粼粼，仍是一片平靜之水，歲月可以
這樣安靜而單純的流過去，將自己的心散在湖中，也許便化為一片心湖。
說不清為什麼，湖水讓我總感到一份莫名的憂傷，平日習慣於將自己妝點成堅強的女性，
而在湖邊，好像更適合釋放憂愁，從來沒想過，我們每一個個體現在擁有統一樣式的笑容，
這是一份訓練出來的開心，只有在這裡，我覺得自己有權利表達悲傷。
聖湖瑪旁雍措，是我的銀湖，心湖。